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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你……老了好多？你这状态堪忧啊。”
老了？
郑依梦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是吗？可能是最近熬夜熬多了，再加上没化妆吧……没事，过了这一阵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第131章 唐欣
唐唐质疑道：“你连国庆都在家里加班！不是我说，要不你还是换个工作吧？”
郑依梦犹豫了半秒，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海州市里没有比阿芭更好的公司了，我入职第一年给我的工资就这么高，员工福利待遇也很好……我的组长和我说，下个月会招新人，我把新人带好了，就能轻松一些……明年年初还有加薪的机会……”
“离开了阿芭，我哪里再找这么高薪高福利的工作？唐唐，其实不只是我，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也是一样的，大家也天天加班，我们公司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整栋楼还是亮着的呢……”
她像是劝说自己一般，点了点头道：
“没错，大家都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加班，这就是大厂的常态啊，别人行我也行的……没理由就我吃不了这苦对不对？公司给我这么多，我就该做这么多。你想啊唐唐，如果没有公司的住房补贴，我哪里来的钱能住在通勤半小时的二室一厅啊……”
胡姝予听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有人被PUA得这么成功的，你看这郑依梦的表情，跟着了魔一样。”
祝问善也有些一言难尽：“可能因为她自己也在PUA自己吧，她舍不得这份工作。”
唐唐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始终没说什么，只道：“好吧，那你要注意身体……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有心脏病吗？没事吧……”
“没事，”郑依梦道，“手术之后就好了很多，半年前去体检的时候也没事，医生让我不要做激烈的运动，平时保持好心情就行。”
唐唐只能说：“那就好。”
好友不再劝自己辞职，郑依梦松了口气，扬起一个笑容：“嗯，等我这个项目做完了请你吃饭。”
“好啊，那我要吃河底捞。”
“你想吃什么都行。”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郑依梦要开始视频会议了，唐唐告别离去。
随着房门被“砰”地被关上，场景再次转换。
江初韫站在电视机边上，时刻播报：“现在是周日，郑依梦打算带乐乐去看医院的那天。”
只见郑依梦从次卧里出来，手上拎着一个猫包，她摸了摸乐乐的脑袋，给它喂了一点猫条，但乐乐显然没有胃口，只敷衍地调了一下就扭过了脑袋。郑依梦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乐乐往猫包里放。
就在要拉拉链的时候，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
郑依梦被吓得肩膀抖了一下，手机在茶几上震动着，她连忙接起来道：“喂，组长？”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郑依梦面露犹豫：“可是我今天下午要带我的猫去看病……可是……好吧，那我抓紧改一改。”
电话挂断后，她一边把电脑开机，一边给宠物医院打电话：“对，我是预约今天下午一点半的乐乐主人，嗯，我想改成明天晚上六点可以吗？对……突然有急事，不好意思啊。……好的好的，谢谢。”
更改了预约之后，郑依梦松了口气，把在猫包里的乐乐抱了出来放到沙发上，摸着它的脑袋愧疚道：“对不起啊乐乐，等会妈妈给你开好吃的罐头好不好？明天项目就交稿了，妈妈提早下班带你去医院。”
乐乐抬着绿眼睛看了看她，安静地又闭上了。
它只吃了两口最爱的罐头就没吃了，但郑依梦也没发现，只忙碌着工作。
场景悄无声息地换了。
江初韫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道：“这是郑依梦死亡那天。”
乐乐从猫砂盆里跳出来，慢吞吞地走到沙发边上想要跳上去，可是跳了两下都没有成功，第三次的时候才勉强地到了沙发上，它找到那个自己最熟悉的扶手位置趴下，转头看了看门的方向，瘦削的下巴抵着交叠的两只爪爪，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祝问善等人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窗外时不时传来鸟叫声和路人经过的说话声。
时间过得很慢，不知道过了多久，乐乐始终没有动，但周遭的场景开始消散，猫碗、猫砂盆、沙发……全部消失不见，江初韫这才说：“乐乐死了。”
他们没办法看到郑依梦回来的场景，因为乐乐也没看到。
记忆回溯结束，屋内恢复了原来空荡荡的模样，只有那只黑猫还趴在扶手上休息。
朴寻雀叹了口气，摸摸乐乐的脑袋，惋惜道：“如果能早点接受治疗，也许结果会不一样吧。”
胡姝予耸了下肩：“也不能说这事儿怪谁，郑依梦工作太忙，不知道乐乐病得严重。不过就算真怪她不关心乐乐导致乐乐没能及时得到救助而死亡，在那之后她看到乐乐的尸体心脏病发作猝死，只能说是因果相扣吧。”
虽然两者都不是导致彼此死亡的根本原因。
祝问善看向那只黑猫：“那不出意外的话，乐乐承载的就是郑依梦的执念和怨气。郑依梦的情况和张敏洁、陈娴有些相似，都是工作很忙、加班成为了习惯……难道这次的怨念和这个有关？”
“在这之前，先联系一下那位唐小姐吧，”江初韫拿出手机，“她在记忆回溯中好像提到过郑依梦心脏病的事，看来她挺了解郑依梦的，也许我们可以找她了解更多的情况。”
几人表示赞同。
唐唐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祝问善几人凑过来听，江初韫便按了免提。
她的声音和他们在记忆回溯中听到的一模一样：“喂？谁啊？”
“你好，唐小姐，”祝问善开口道，“你是郑依梦的朋友对吧？”
听到对方喊出了自己的姓氏和朋友的名字，唐小姐的声音略有些诧异：“是啊，我是唐欣，你们是谁？”
江初韫熟练介绍：“我们是海州市公安局特殊事件调查部门的调查人员，这次打扰你是为了询问前段时间郑依梦死亡的事件。”
“啊……那件事啊，”再次听到好友的死亡，唐欣不自觉叹了口气，“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怎么了？”
第132章 又折磨又舍不得
江初韫道：“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郑依梦的事情，她生前有没有什么执念、比如想要去做却没做成的事，或是非常喜欢和厌恶的东西。”
“执念？”唐欣似乎在回忆，稍作停顿后说道，“我是没有听她说过她有什么执念，不过在我看来，她多少有点……嘶，怎么说呢，过于努力和追求完美了？读书的时候可以熬夜苦读，毕业了找工作也很拼。”
“我以前和她一个初高中的，她怎么认真学习的我都看在眼里，不过不是我埋汰她啊，她的努力劲儿比班上成绩最好的那几个学生都要强，但考试结果就是没有他们好，挤进班里前十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
“她初三的时候因为心脏的问题做了手术，我听她妈说她在病房里也要学习，还得是她妈把书给收起来了，她才不学。”说到这，唐欣叹了口气，“其实她自己也和我说过，像她这样智商一般的，想要取得更好的成绩，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我其实挺佩服她的，觉得她特别上进。不过可惜的是高考她没发挥好，考的成绩还没几次模拟考的好，也没有考上她的理想大学，我知道她有多努力，所以还挺替她惋惜的。”
“她高考结束后就和我说过，自己以后想当办公室里风风光光的白领，但因为考的大学不太好嘛，为了毕业后能进好的公司，她大二就出去学习了，暑假寒假基本不回家，全国天南地北地闯，特别不容易。”
“依梦自己说，她找工作的过程就像是滚雪球，从一家小公司开始滚，慢慢地越滚越大，直到有一天，积累了足够多工作经验的她就能够用大雪球撞开大厂的门……”
“她说滚雪球是像她这样没背景没学历没智商的普通人走得最稳妥的路，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够走得远，事实证明，她确实成功了。半年前她从一家很不错的公司辞职，进了阿芭公司，这是她多年来的追求，她终于能如愿以偿。”
说到这，唐欣的语气里尽是难掩的落寞：
“我现在还记得收到offer的那天她有多开心……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就改变了，有了公司的租房补贴，她从和别人合租的小单间搬到了现在的二室一厅，离公司只要二十多分钟的走路路程，地铁只要一站，开电瓶也就十分钟。”
“安家后她立马就养了心心念念的猫，也就是乐乐，还请我吃了搬家宴……虽然就我们两个人，哈哈。”
好友那段时间的喜悦和幸福仿佛就在昨天……
好吧，本来也不是多远以前的事情，不过半年而已。
“我也真心地为她感到开心，我很佩服她，像我的话，如果在一个公司里待得还不错，可能就放弃了跳槽到更好公司的念头，但是依梦始终往前走，哪怕走得再困难，她也是乐观的、充满希望的。”
“她在阿芭工作的第一天就和我说，她的同事都好厉害，实习生是985211来的，正式工则是研究生级别，或是从国外镀金回来的牛人，说话时还改不了在外边的习惯，喜欢说一些英文，她有时都没听懂。”
“我告诉她要放平心态，既然都进了一家公司，那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是她还是很自卑、怕拖后腿。她组长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既然你能力不行，那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我说这完全是屁话，是PUA，但其实……依梦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周边都是高学历的大佬，而她从始至终觉得自己是需要付出更多才能达到别人基本水平的……普通人。”
“她进了阿芭之后，我和她的交流就少了很多，有时一天也说不上几句，经常我早上发给她，她凌晨才回复我。她晚上加班到凌晨回家已经是常态，我说这公司太压榨人了，她却说晚上加班打车有补贴呀，很人性化，而且大家都这样。”
“我……我看她一天比一天忙，每次见面都比上一次憔悴不知道多少，很多次想要劝她辞职，但是……”唐欣抽了下鼻涕，伤感道，“我不敢说，这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一切，我怎么能让她放手？”
“但是，她都被这工作折磨得都快没有人样了，我……直到前几天她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不多劝劝她……”
之后就是一段抽泣声。
祝问善出神地想，这工作不敢辞职，怎么感觉和交往了男朋友不舍得分手似的，又折磨又舍不得。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高薪好福利的工作……”
“好不容易在一起这么久，彼此都熟悉了。”
“工作都一样，在哪里做不是做？都是累的。”
“男人都一样，本质都是自私、色情、没有责任感……”
“你在这个岗位上做了这么久，可能下个季度就能升职加薪了，你真的舍得走吗？”
“你们交往这么久了，都可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你要是再找一个男人，还要等多少年啊？”
“没关系，等部门来了新人你就会轻松一点，再忍忍。”
“没关系，等结了婚生了孩子就好了，你男朋友就会成熟、有责任感了。”
“既然你能力不行，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既然你长得没别的女人漂亮、身材好，你就应该对我更体贴宽容！”
“就你这样的学历和工作能力，也就值三千！”
“什么锅配什么盖，你这样的女人也就只能找得到我这种档次的！”
……
祝问善扯了个笑，感到了诡异的窒息。
人们对沉没成本的舍不得真是在哪里都无孔不入啊。
而且比起爱情，大多数人对工作的“沉没成本”会更加陷入和沉沦，可能是因为前者的痛苦一般来自于另一半的折磨，而工作是自己的事情，所以无法逃脱的人们会埋怨自己的能力不足。
第133章 根本不做人
就像是郑依梦自己给自己洗脑的那样：
【唐唐，其实不只是我，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也是一样的，大家也天天加班，我们公司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整栋楼还是亮着的呢……】
【没错，大家都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加班，这就是大厂的常态啊，别人行我也行的……没理由就我吃不了这苦对不对？】
至于这样的洗脑从哪来的，其实也有迹可循，比如读书的时候，父母总是会说：
“怎么大家都能考九十几分，就你不能？”
“高考压力大怎么了，别人压力不大吗？大家都是这样的，别人行你也行。”
祝问善听到类似的话就会想，家长们好像只能看到在重压下考上985211的那1%优秀学生，看不到在不堪重负之下得抑郁症严重到跳楼的1%可怜儿。
比如她高中的时候开家长会，她没有家长，便自己给自己开，开完后出门，她就听到有个学生的家长对她的孩子说了类似的话：
“人家祝问善没爹没妈靠自己努力也能考到全班第一，你天天在家里让我和你爸伺候你，还十几万给你报补习班，结果还考成这个鬼样子？你怎么这么没用？”
祝问善当时想，怪不得这人天天对自己翻白眼，原来是这样。
后来这个人考得怎么样她没印象了，她从来不关心无关紧要的人，哪怕对那个人来说，自己也许是他整个高中的噩梦。
但她可什么都没做。
江初韫等人理解唐欣的悲伤，便没有打扰她的哭泣，直到那边传来哼鼻涕的声音后，唐欣这才收拾好情绪、声音微微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没忍住……对了，说到心脏病的事情，其实还有一件事……”
江初韫听到她话中的犹豫：“请说。”
唐欣一抽鼻涕，慢慢缕清思绪：
“是这样的，我不是说过依梦有心脏病，之前做过手术的事情吗？然后她家里人就给她保了重疾险什么的，依梦死了之后，她父母本该拿到赔偿，可是那个保险公司却说，依梦是因为工作过度劳累而猝死的，心脏病已经很久没复发了，所以应该找她的公司要赔偿。”
“她的公司本来就说她的工作时长和工作强度都是正常的，和别的同事一样，没理由其他人没事就她有事。而且她出事的地方是在家里，并不是工作时间。在知道了依梦有心脏病的事情过后，更是坚决地说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甚至还不要脸地说，那天是依梦要请假回家照顾宠物，公司连这个假都给她批了，非常人性化……所以赔偿这事，从依梦死后闹到现在，阿芭和保险两家公司互相扯皮，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是谁该赔……”
唐欣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可怜了依梦的父母，本来失去女儿就已经够难过了，还要遭受这种事情……这些资本家根本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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