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子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捏着她的手看着窗外。
金鼎老袁的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确实是个锯嘴葫芦,从头到尾就只是刚见面的时候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安也也没说什么话。
下午那觉睡得晕乎乎的,说完结婚后就更晕乎乎了。
晕乎乎的,冲淡了她这几天一直压着的难受。
回家以后,看到老白,瞬间就冲得更淡了。
老白又胖了,她鞋子还没脱这家伙就已经四脚朝天在地上打滚了。
迟拓回家以后就进了自己房间,等安也和老白腻歪完,他拿着一个东西走过来,一声不吭的套在了安也左手无名指上。
他自己无名指上也套了一个,估计是刚才顺手就套上了。
一点仪式感都没有,他现在的脑回路就是趁着安也还没反悔,赶紧定下来。
安也低头看着这个戒指。
Cartier Trinity三环戒指,迟拓买的是黑陶瓷那款,她的那款带碎钻,迟拓那款是光面,不算太贵,但是款式不错,平时也能带。
最关键是,这戒指和普通设计百年好合永远爱情那种不一样,这三环,分别代表爱情、友谊和忠诚。
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这人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肯定选了很久。
眼光居然挺好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安也觉得神奇。
“上个月,本来想买来当情侣戒的。”迟拓给两人戴完戒指,就又进了书房,开始弄公证文书,打字打得头都没抬,“先凑合着用,办婚礼的时候再买婚戒。”
“……我们还要办婚礼吗?”安也跟进书房,她有珠宝代言,手上什么样的戒指都戴过,却没有一个戒指会让她戴上以后一直伸出去端详的。
迟拓买这对戒指的用意,和她今天突然提结婚的用意,其实是重合的。
这个发现让她心情很好。
迟拓打字的手顿住了,抬头看她:“……我们不办婚礼吗?”
“……你有朋友吗?”安也看着他。
迟拓:“……”
“而且可能会有很多赞助。”安也继续说,“不瞒你说,婚纱我都穿过十几次了。”
她虽然没拍过爱情片,但是电影里结婚结了四次了,拍平面照五月新娘六月新娘以此类推拍了几次,还有一次是为了展示珠宝。
迟拓:“……”
安也:“你想办?”
迟拓:“……请你工作室的人和林浩他们,家里吃顿饭?”
安也很赞成的冲他打了个响指。
两人都没提家人,明天之后,他们就是对方的家人。
“你看看你财产还有没有漏的。”迟拓打印了张表格给她,“那个大平层买房办房产证的时候我还得做个放弃公证,这个到时候单独做。”
没有漏的,安也的财产迟拓了解得一清二楚。
放弃的也明明白白。
安也没跟他争这些,毕竟她现在有个工作室要养,万一她工作室失败了,债务也和迟拓没关系,那样他们靠着迟拓的工资过日子起码没问题。
同理,迟拓失业了也一样。
她觉得这样挺好。
但是这些清醒的东西整理完,她就得跟他聊聊昏头的东西。
“我结婚是不离婚的。”安也看着迟拓。
迟拓放下了敲键盘的手。
“不离婚,不背叛,永远不分开。”安也说,“这三点都能做到,我明天就跟你去领证。”
迟拓木呆呆地看着她。
“我们其实已经有很多牵扯了,你负责我工作室的法务,我和你互为意向监护人,就算没有婚姻这样东西,我和你都已经是很难分割了。”
“但是我还是想结婚。”
“就为了这三个条件,就为了能更名正言顺的成为家人。”
“这三个条件写任何书面的东西都没办法真的做到,因为这三个条件靠的是人心。”
“我相信你。”
“所以,迟拓,你能做到吗?”
“这辈子,不离婚,不背叛,就算死亡,下辈子我也会来找你。”迟拓把安也的要求更详细化了,他一字一字的说完,然后闭了闭眼。
安也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把安也拉过来,埋进了她怀里。
他们两个,最想要的东西用任何条款和金钱都没办法真的得到,他们想要一个家。
一个在外面受到伤害,回家就能得到慰藉的地方,一个可以休息充电舔舐伤口的地方。
三环戒指,代表爱情、友情和忠诚。
婚姻对于他们来说,代表永不背叛和永世相伴。
这世界上可能很难再有其他的人和他们一样拥有这样极端的,生死都得相约的情感,就算想要拥有,也很难找到真的信任的人。
所以,他们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只能找到彼此。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承受住这些话背后重量的人,唯一一个能让他们相信人心的人。
命中注定的人。
***
迟拓彻底缓过来,是在浴室里。
这里以前是他的安全屋,他在洗澡的时候向来能磨蹭,今天因为情绪翻涌,就磨蹭得更久。
最开始,他是看到了自己晚上被泡面蒸气烫出来的那块红,因为及时冰敷,现在颜色已经很淡了。
他习惯性的去摁那块红色,他一直都喜欢痛觉,哪怕他也知道这样不对。
但是人是一个整体性动物,你可能会忘记你少年时期经历过的苦,但是伤口永远会在。
所以他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就会忍不住想去摁一下,体会疼痛,这是他这辈子的印记,抹不掉,就像成年礼打下的那个耳骨钉。
等那块小小的红色烫伤在皮肤上蔓延出轻微痛感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他想到了安也看到这伤口时候的眼神,她那一刻,眼底闪过的是恍然。
迟拓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安也身上淡淡的却明显没有节制的烟味,她塞进他怀里和他一起午睡时和以往不同的柔软表情,她今天始终淡淡的不是特别能调动起来的情绪。
以及,她说的婚姻。
她去了新加坡。
他当然知道去东南亚拍摄是安也找的借口,但是那会他以为,她在整理她和王珊珊的事情。
所以他问她顺不顺利,她说顺利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
结果,她去了新加坡。
她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张柔电话里最常说的就是你吃的这些苦,你总得要让人家安久久知道,你身体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影响,她在你身边总是得都知道了我才能安心。
所以他不爱在安也面前接张柔的电话。
她自己凑上去,张柔肯定什么都说了,而且会挑最不好听的那些事情。
迟拓推开浴室门。
安也穿着她跟黏在身上一样的吊带和热裤,趴在床上玩游戏。
她最近不玩排位游戏了,开始很养生的玩消消乐,消除的时候音效开得很大,迟拓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解压。
“你洗好久。”安也抬头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一下给他空了个位子。
迟拓突然就有些不敢走向前。
安也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蹙眉:“你头发不吹干吗?”
迟拓没动。
安也第三次抬头,暂停了游戏,半坐起身看他。
对视三秒,安也叹了口气。
迟拓还是一动不动。
“我……居然一天都没瞒住。”她咕哝一句,赤着脚走下床,赤着脚踩在他还有些潮意的脚背上。
迟拓往后面挪了一点,搂住了安也的腰,稳住了她的重心。
就算她很轻,这样踩在他脚背的重量,也足够把他拉回神了。
“我……”迟拓垂眸,“已经好了。”
他来回检查了两年,确定好了,确定不会给安也拖后腿了,才回来的。
安也两手拉着他的脖子,把他往下压,嘴唇贴着他的嘴唇,声音低低哑哑的。
“心疼死我了。”她说。
言语有重量,她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让迟拓险些呜咽,他搂着她腰的手紧了一下。
安也继续蹭着他的嘴唇。
她很有耐心,一点点的靠近又一点点离开,呼吸纠缠,嘴唇一触即离的时候,有点麻痒。
迟拓本来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下来,慢慢开始追逐安也的嘴唇。
他也没抱起她,只是拖着她的腰,脚背承受着她的重量,把她一步步挪回到床边。
扣着她的脖子吻下去的时候,安也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迟拓的嘴唇。
迟拓唔了一声,手不自觉的用了力。
“这样……”安也又咬了一下,感受到迟拓明显崩起来的肌肉,“是不是很舒服?”
迟拓的呼吸变重了。
这和之前的亲吻甚至和浴室那次都不一样,这一次,他像是被安久久掐住了七寸。
任何事情都是有一体两面的。
享受痛觉,不一定只是对伤口,还有欲|望。
安也不笨,刚才第一次试探之后就发现了。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情侣,这样的试探其实太私密了,有些夫妻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知道对方在这件事情上面的癖好。
但是他们不是普通情侣。
在情侣或者说夫妻这种关系以上,他们有更深的信任。
迟拓发现自己被这两下咬得有些无法控制。
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上因为少年时期留下来的苦痛印记,居然也带着欢愉。
提前一天洞房花烛夜,安也的情绪也并不是特别正常,两人擦枪走火以后她还在试探。
迟拓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如果……”安也在他耳边说话,声音也沙哑,眼底的光和之前在浴室里差不多,她也深陷其中,“求而不得,是不是会更舒服?”
迟拓仰面躺着,脖子用力仰出了一条诱人的弧度,呼吸已经带上了颤。
安也声音更哑,她撩拨,又退开,像一开始他们在浴室门口的亲吻。
临界点,又离开。
若有似无的碰触,撩起一片以后又退走。
迟拓已经控制不住发出了声音,却始终没有喊停。
那个晚上,安也试了四次。
最后一次,迟拓全身绷紧,碰触一下就能有很明显的战栗。
他终于忍不住翻身而起。
“还好我买了……”后面的话彻底消失在黑夜的浪潮里。
那个晚上,老白一个晚上都没敢进屋。
它觉得人类有点吓人,哪怕它什么都听不见,他也能感受到空气里人类急剧喘息的气流。
好吓人。
老白寂寥地看着窗外,天光乍亮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第一百零一章
领证很顺利。
齐唯还是加了半天班, 迟拓和安也两人现在的户口因为之前买了房都在白港,办起来倒也容易,那天不年不节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齐唯提前打了招呼, 选了个基本没人的时间点, 迅速把证领了。
这两人都没什么仪式感,齐唯觉得他们结婚的目的就只是想要把这世间所有能证明亲密的证明都拿到手, 盖个戳。
晚上迟拓下厨, 请齐唯兰一芳和林浩老袁一起吃了顿饭。
安也那天选了一条白裙子, 逼着迟拓穿了件白衬衫,开了几瓶酒。
这一桌又是上司又是合作伙伴还有两个食物链底层的助理, 所以气氛算不上融洽, 安也和迟拓也不是会让宾主尽欢的主人,于是齐唯苦着脸咽下了香槟,和老袁聊起了工作。
然后,气氛就和谐了,起码都有了话题。
菜过五味,喝得上头的老袁起身给安也倒了一杯酒, 跟安也说这杯酒无论如何都得跟他喝了, 算是他的谢礼。
安也一头雾水, 迟拓想帮她喝了被老袁拦下了。
于是安也就自己喝掉了那杯酒。
之后老袁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迟拓也笑笑的, 只是安也喝完以后, 他自己主动倒了一杯和老袁碰了下杯。
老袁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就能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 心底感叹了一声长江后浪。
去年加拿大的并购案他就是败给了迟拓, 他一开始还以为迟拓是华裔,这年轻人做事情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异乡客, 更像是因为家族扎根所以底气很足自小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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