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很快悄悄开展了一项新业务:在船上帮客人跑腿。
她的拎包服务群里,已经有两百多游客了。
她在群里发布信息:“新服务来了,有需要跑腿买东西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一次跑腿费两美元,哪一层甲板都可以,水果、饮料、日用品、衣服包包都可以,二十四小时在线服务哦。”
灯山号共有十三层甲板。
一到三层是员工宿舍区,除了员工区,往上第四层及以上的甲板,游客都可以自由活动。
第四层有医务室、员工餐厅、游客自助餐;第五层设有精品店、大型超市、服装店等;第六层有大剧院、放映厅、俱乐部;在网上第八层甲板上还有游泳池......甚至还有游乐场,迷你高尔夫球场。
整个邮轮面积很大,设有16部电梯,相当于大型的水上大酒店。
上船的游客非富即贵,第四层甲板的内舱房是最便宜的船票,也要18万人民币,这种豪华环球旅行,不是普通人能随便玩得起的。
对于这类富人,连煋的跑腿服务,很快得到响应。
客人在顶层甲板晒日光浴时,偶尔会叫连煋到去帮忙买点饮料、甜点或是水果;晚上不想出门,想要买点什么东西,也会在群里召唤连煋。
连煋随叫随到,一手拖地一手看手机,随时注意接任务。一旦有客人有需要,她立马丢下拖把,跑去帮人买东西。
跑腿服务她全揽,自己闷声赚大钱,不像拎包服务一样介绍给别人。
不管是拎包服务还是跑腿服务,一切都在悄然进行。邮轮的规定中,也没有规定,员工不可以这样偷偷赚钱。
但她猜测,上头应该不允许她这么操作。
她偷偷摸摸,不敢伸张,只服务于游客,群里只添加游客,不让任何海员进入。
邮轮是自动驾驶,没什么大问题,甲板部的高级船员,也不需要随时随地盯着。
乔纪年是大副,他现在手下还带了个见习大副。事情他基本交给见习大副去处理,自己挺闲。
在甲板上晃悠时,习惯性在人群中寻找保洁的身影,想看连煋又在搞什么花活儿。
这两天发现异常了,连煋干活时,经常盯着手机,时不时把拖把一丢,拔腿就跑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有次他请连煋吃饭,吃饭间,连煋就离开了三次,都是五分钟后才回来。
“你到底干嘛,跑来跑去的,消化不良伤身体呢。”他推了杯甜牛奶给她。
连煋满头大汗,汗珠顺鬓角滑落,双颊累出潮粉,“我肚子疼,上厕所呢。”
乔纪年看她红彤彤的脸,冷笑道:“便秘啊,累成这样,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来来来,吃饭吃饭,多吃点。”
连煋业务繁忙,吃完饭就离开,又跑去帮人买东西。
这晚,吃过晚饭,天已经黑透了,她接到新的单子,住在第九层甲板的客人,让她去第五层甲板的商场买零食,零食清单列了一堆。
连煋气喘吁吁跑到商场,推起购物车,直奔零食区,她方向感超乎常人,几天的功夫就把所有路线记得滚瓜烂熟。
薯片、饼干、饮料,一样一样往推车里扔,十分豪横。
去拿鸡尾酒时,转身撞到了个人,脸砸在男人硬实的胸膛,邵淮看着她,又瞥眼她满满当当的购物车。
连煋生怕露馅,招呼不都打。
“买东西?”邵淮等了片刻,缓声开口。
乔纪年支着长腿,没个正形儿立在一侧,似笑非笑,“哟,买这么多,小保洁发大财了?”
连煋进退维谷,胡说八道,“我是逛一逛而已,又没说要买,体验一下购物的感觉,等会儿就放回去了。”
“心虚什么,你想买就买了,又没人拦你。”乔纪年又道。
连煋拿过鸡尾酒,落荒而逃,推着购物车跑向另一个区域,打算等这两人走了,再去结账。
天杀的,这两货居然不走,就站在收银台前,和工作人员不知在聊什么,叽叽咕咕,没完没了。
连煋等不及了,她信誓旦旦和客人保证,每次跑腿,一定在20分钟内送达,这都快超时了。她神情自若推出购物车,移步至收银台,“你好,麻烦结账。”
收银员一一进行扫描,这里的东西很贵,价格至少是外面的五倍以上,这一堆东西还包括比较贵的名牌面霜,加起来五百多美元,连煋身上没这么多钱提前付款。
况且她的跑腿服务,基本也不会提前付款。
都是先来收银台,等工作人员扫描商品,核算完毕,她这边知道了总价后,再给游客发信息,把价钱报上去。
这时候游客会给她转账,等收到款,她再结账,提上东西走人。
商场人流量不大,就算她在收银台逗留,延迟结账,收银员也不会说什么,会耐心等待。
“结账啊,富婆?”乔纪年戏谑地盯着连煋,他挺想知道,连煋怎么就突然发大财了,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该不会真和邵淮破镜重圆,邵淮给她钱了吧。
“我手机有点卡,马上就付。”
连煋背过身,在支付宝上,打算将价格报给游客。
这手机是事务长给的旧手机,非常卡,点开软件,动不动就跳出“内存不足”的提示。她使劲儿在屏幕上戳,支付宝点进去,转动几下,显示“无响应”,自动退出了。
收银员、商场经理、邵淮、乔纪年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缄默不言,四周寂静,好像在等她付款。
连煋窘迫不已,面红耳赤,“我手机卡了而已。”
一片阒然中,邵淮冷冽的声音响起,“刷我的。”拿出口袋里的钱包,取出夹层的银行卡,递给收银员。
“叮”一声,很快付款了。
连煋踌躇着,僵硬开口,“董事长,您请客吗?”
邵淮点了头。
第7章
连煋估计,今日黄历上,应该是写着不宜开张,不宜出门。
手上提的东西分量不轻,她索性系好塑料袋,直接往肩上扛。平日为了掩人耳目,她每次给客人跑腿买的东西比较多时,都会在外层套上一层黑色垃圾袋。
假装自己连轴转,拎着垃圾跑上跑下,多么敬业。
这次也一样,她扛着黑色塑料袋,模样像做贼,跑进电梯。
出乎意料,邵淮和乔纪年两个煞神似的,面色僵冷站在电梯里。两个男人气质犀利,肩宽腿长,是人群中一打眼就能看见的帅哥,脸和身材十分优越,站那儿跟电影海报似的。
连煋小心思又悄然萌动活络。
她最近在追邵淮,追一个是追,追两个也是追。可以两手抓,追上哪个算哪个,也就多翻两个垃圾桶找礼物的事儿。
“哎,好巧,又碰到你们了,你们先上去吧,我等下一趟。”她在门口笑容敷衍。
乔纪年按住开门按钮,侧开身让出位置,“进来呗,又不挤。”
“不用,我刚清理完垃圾桶,袋子里全是垃圾,怕熏着你们,你们先上去吧。”
乔纪年察觉到不对劲,瞟向她扛在肩上的黑色塑料袋,“垃圾还扛在肩上,之前没看到你这么敬业啊。”
“我一直都很敬业的,你们快走吧,别管我。”连煋扯过袖子用力擦了把汗。
乔纪年长腿迈前,抢过她肩上的袋子,“我帮你提。”
分量还不轻,这么一晃,里头还有水声。
“是垃圾吗,你该不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乔纪年浓眉立起,起了疑心。
“怎么可能,我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快还给我。”连煋跑上去抢,乔纪年眼疾手快,迅速按下按钮,关了电梯门。
他放下袋子,打开检查里面的东西,连煋抓住他手腕,“你干嘛呀,没素质,这是我的东西,别乱翻。”
“我是大副,得保证这艘船的安全,你要是在里面藏什么违禁品呢。”
“我没有,就是刚才买的东西,我能藏什么违禁品,你这个人真讨厌。”
乔纪年更是不明其意,“刚在商场买的东西,你塞垃圾袋里干嘛?就喜欢找垃圾是不是,翻垃圾桶翻上瘾了?”
“才不是,你干嘛欺负我,我又没有得罪你。”连煋拖过塑料袋,紧紧打了死结。
乔纪年还想纠缠,邵淮轻咳一声,“别闹了。”
他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也没再动连煋的袋子。
连煋上至第九层甲板,提着袋子四处晃悠,等到邵淮和乔纪年各自回自己的套房了。她才剥了外层的黑色垃圾袋,提着超市的袋子去敲响秦甄的房门。
“秦小姐,您的东西到了哦,我是连煋,给您跑腿的。”
秦甄敷着面膜出来开门,“哦,我还以为你超时了呢,你刚才都没给我报价,自己先垫的钱吗?”
“对,我已经开钱了,您现在转给我就行,这是小票。”连煋把小票递给她,一共512美元,折合人民币3673元。
“你帮我提进来吧。”秦甄拿着手机,把钱转给了连煋,“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自己拿,袋子里,随便挑吧。”
“谢谢。”连煋没好意思多拿,挑了一包原味薯片,“我拿了一包薯片!”
“再多拿几样呗。”
“不用了,够了。”
秦甄最后还是又塞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给她。
提着薯片来到外面的廊道,走到最后的船尾,靠栏杆坐下,这会儿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抬头星光灿烂,满天星斗,夜空如花似锦。
最顶层甲板的桅杆上,赤色国旗在风中翻飞。
每一艘船要进入公海,必须先注册船籍,出海后在船上悬挂一面国旗,这面国旗对应的国家,是这艘船的船籍国。
选择了船籍国,并在船上悬挂国旗后,船舶在公海航行期间,只需要遵守国际公约法和船籍国的法律即可。
如果遇上海难或者被海盗劫持,可以立即寻求船籍国的帮助和救援。不挂国旗,在公海上会被认为是海盗船。
船籍国也不一定要选择自己的国家。
以前在巴拿马注册船籍手续非常方便,税收低、任何国家的人都可以在巴拿马注册船籍,且对船龄和吨位没有限制。早几年,国内外很多船东,都会选择巴拿马为船籍国,出海时挂上巴拿马国旗。
世界上比较著名的几个邮轮公司,也是选择巴拿马作为船籍国,海员登船时,还得申请办理一个巴拿马证。
选择巴拿马作为船籍国,手续是方便,但出现海难或遇上海盗了,巴拿马国家几乎无力救援。
近些年,国内发展迅速,国力猛增。
国内的船东开始选择自己国家作为船籍国,出海时挂上鲜艳的五星红旗,当意外来临时,求得一份安全。
连煋盯着鲜红国旗,莫名恍惚,她的家在哪里——
她可以确定,自己是个中国人。
灯山号现在的位置,是在印度洋,靠近南非的位置,离中国有十万八千里。
突然想回家了。
如果回去了,她家在哪个城市,是否还有家人,什么想不起来。
连煋一个人坐着,海风一阵阵拂在脸面,有股咸湿的味道。照明的大灯关了,只留下一条条彩光灯,和灿烂夜空相得益彰。
她默默撕开原味薯片的包装袋,捏起一片,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吃到薯片,或者说,第一次吃到真正意义上的零食。
吃了一会儿,远远看到船中间的董事长办公室,灯亮了,连煋蹑手蹑足跑过去看。
邵淮来了办公室,坐到实木办公桌后面,开了电脑,似乎在工作。
连煋想了想,实际上刚才算是她赚了邵淮512美元,她帮秦甄买的东西,是邵淮帮忙刷的卡,这次的钱赚得可真容易。
512美元,她得跑多少次腿才能赚到啊。
她将没开封的那包番茄味薯片,藏到不远处的休闲椅底下。自己吃得还剩下五分之一的那包,则是拢了拢袋口,站到办公室门前,抬手敲门。
“董事长,你还在忙吗?这么辛苦啊。”
“有事?”邵淮看向门口。
连煋四稳八方进门,手里吃剩的薯片递给他,“送你的。”
“不要。”邵淮蹙眉,他几乎不吃零食,而且,他真担心,这吃剩的半包薯片是连煋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不等连煋抛出老话,他自己先澄清,“我没有看不起清洁工。”
话被抢了,连煋一下子噎住,又道:“这不是我在垃圾桶捡的,我还没沦落到翻垃圾桶找吃的程度。这是你刚才给我买的,我一个人吃不完,就想问问你吃不吃?”
“不吃。”
“为什么,你是不是......”
不等连煋说完,男人又截了话,三令五申,“我没有看不起清洁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邵淮浓黑眼睫垂下,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十来秒,才道:“不是。”
“那你怎么不收我的礼物?”
他实在无奈,伸出手,“谢谢。”
连煋明晃晃的笑容印在脸上,“绝对不是在垃圾桶捡的,真的是刚才在超市买的,很好吃。我都舍不得吃完,想着留一点送给你呢。”
邵淮把那包吃剩的薯片放在桌子上,没有要吃的意思。
连煋也不走,磨磨蹭蹭想打探内情,“董事长,你和你的未婚妻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谈过恋爱了吗?”
她随手把玩桌上的纯金钢笔,她是馋人家的身子,可万一这人和未婚妻有过什么深情虐恋,感情经历妖妖骚骚的,她还是有点介意。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追你,想先打探一下底细。”
邵淮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老实,之前他是能感觉到连煋想撩他,盯着他看,送他牛奶、垃圾桶捡来的纸箱,但她也没表白。
“没有谈过,我们见的第一面,她砍了我的手,我们就分开了。”他淡然道。
连煋死灰复燃,“那你是处吗?”
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他也学了她的撒谎不脸红,“是的。”
“那太好了,我要追你!”她胆大妄为,上手握住男人的手,仔细研究无名指上的深疤,“哎呀,真心疼。你放心,和我在一起,我决不砍你的手,什么嘛,太暴力了。”
她握住邵淮的手摸了又摸,眨巴着眼看他俊朗的脸,“你真是贴着我的心长的,好喜欢你。”
邵淮微微歪头,对上她清澈的眼,深邃魅惑的眼神,死死锁住连煋的目光。
连煋热气上头,视线一点点下移,看他明显滚动的喉结,形状姣好的淡红薄唇,情迷意乱,握着他的手,慢慢靠近,气息逐渐缠绕,准备吻他。
心里嘚瑟,叫你看不起清洁工,到头来还不是被清洁工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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