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
“那想不想见?”
“不想!”
“哼!”朱砂甩开无常的手,“我自己去!”
“回来!”无常眼明手快又抓住她手臂,“见不着的!”
“为什么?”
无常撇撇嘴:“死了!”
“咦?”
“三年前,有一天那王爷突然跑到山里去打猎,受了瘴气呜呼哀哉了!”
紫极打坐到中午,开门时见篱笆院墙外走过的妇人,微皱皱眉,追了出去。
妇人来到田间将水罐与盛饭的竹篮放好,耕田的男人便朝她走来。他显然看到了紫极,走到眼前将女人护在身后,问道:“姑娘有何贵干?”
紫极淡淡扫他一眼:“一别经年,怀王爷别来无恙?”
男人怔了怔,哈哈一笑:“我只是王爷的马夫,姑娘认错了!”
“皇后娘娘该知道紫极有没有认错!”
男人身后的女人稍稍探出头来,待看清紫极面容,一怔:“华王妃!?”
占地广大的怀王府邸中,“马夫”与“厨娘”只占据一个小小院落,除了一个带着井台摆了些花草的庭院,院落里只两间房和一个小小厨间。
清秀女子送来热水与瓷杯,柔婉落座。
“我们一直想当面道谢!”陆恕握住妻子的手,满脸笑意。
“不必,我救你们只是一时兴起!”
清秀女子柔婉浅笑:“华王妃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紫极撇开眼,站起来便往外走。
“日后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陆恕万死不辞!”
紫极没听见似的,径直走了出去。走到篱笆院墙外时见青风站在那里。
“吃饭了,正要去寻你!”
青风开了院门她便进去,待他转身走了两步,她突然低声问道:“那日在扶风巷底的话,你可想清楚了?”
青风回过头来,浅浅笑着:“紫极知道我的名字吧!”
她微皱了皱眉:“青风?”
“青风是剑!”
“……我不明白!”
青风仍是笑:“吃饭吧!”
“当日先生说不怪紫极的话是谎话吗?”
青风顿住脚步,但这一次没有回头:“不!”
“是谎话吧!”
“不,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们之间还不够,还少一点!”
“是什么?”
“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现在也不能告诉你!”
“我不明白!”
“……进去吧,朱砂和无常在等我们!”
“青风,我们成亲好吗?”
“……走吧!”
紫极突然感觉到脸颊上的一点凉意。那已经干涸的眼泪,此刻终于凉入她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老师结婚去,课好少哦!(窃笑ing……)
第20章 由你决定如何结束
紫极倚着竹篱随意吹着手中竹笛。
“华王妃有心事?”
素面朝天清秀柔婉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紫极的视线越过她,看到稍远地方如豆灯火下的人影。
“回去吧!”
“我睡不着,看你也一样!”她反而走了过来,“华王妃……”
“紫极!”
女子笑笑,从善如流:“紫极不妨将心事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忙!”
“修道之人心如古井,无波不惊!”
“修道之人亦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千种烦恼,紫极不要勉强自己才好!”
紫极微抬着头,将竹笛举在眼前,轻轻转动手腕,犹豫半晌才终于开口:“我看不清楚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柔婉女子静立一旁,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可以不顾一切带我离开华王,也可以只为我一己私欲舍弃生命,但,事到如今,他却怎么也不肯向我伸手,不肯给我妻子的名分!”
“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紫极握笛的手指多用了些力道。
女子浅笑:“既然已经相信他,何不相信他所做的一切?”
一夜笛声过后,紫极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默默学着一个农人妻子所应该会的一切。但有一件事她坚持每天问青风一次。
“今天,我可以成为你的妻子吗?”
而青风从来浅笑不答。
紫极并不着急,无常也不着急,着急的是朱砂。
“喂,你师父未免太无情了!”
“我还觉得师父太过多情!”
“什么意思?”
“如果差点被害死的人是我,见了面没报仇而只是装做不认识,那已经是我大度了!”
“既然当初没那样做,现在就不该再羞辱我师父!”
无常回头继续锄地:“跟你说不通!”
“是没话说吧!哼,你们师徒俩一样坏!”
“我师父怎么坏了?再说,坏得过你师父?”
“辩不过我就拿师父说嘴!”
“我是懒得与你辩!”
“胡说!”
“我才没有!”
“那你倒是讲清楚,你师父这么做还能是为我师父好不成?”
“就是为你师父好,师父希望不论将来她做何选择,都不会因今日之事后悔!”
朱砂愣了愣:“乱讲,师父决定的事从不后悔!”
无常颇不以为然:“只是你没见过!”
“喂,是你师父不肯相信我师父吧!”
“不久了,到时候你就知道!”
朱砂因这话而隐隐不安起来,所以她特地去问了紫极。
“在师父心里,可还有什么东西比青风更重要?”
紫极毫不犹豫:“没有!”
果然,是那个可恶的白无常在骗她!
日子悠悠过去,转眼便要入冬。但就在紫极已完全适应闽地生活的某一日,怀王亲自上门拜访,柔婉清秀的女子随后赶来,忧心忡忡。
“郭尚忠死了!”
紫极堆柴的动作顿了顿。
“是华王的阴谋吗?”他的语气,表情,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紧绷的。
但紫极只是淡淡道:“你要妻儿,就不该再管天下!”
“是不是华王?”
“是又如何?如今你不过是个死人!”
怀王一怔,气势便弱了下去。
“二位若无事,舍下不便招待,请回吧!”
怀王纵愤愤不平亦只得携妻子离去。
“谁当皇帝对你来说真有如此重要吗?”无常不知何时在她背后,语气冰冷。
紫极不答反问:“青风,紫极什么时候能做你的妻子?”
无常回头便见师父倚在门边。
青风的表情平静得宛若死寂:“我还不知道!”
她眉头微皱,再问:“紫极什么时候能做青风的妻子?”
他依然摇头:“我不知道!”
“紫极今天能做先生的妻子吗?”
“我不知道!”
那夜布好的心防碎成眼里的泪静静落下,但她仍勾着唇角笑起来:“紫极从不在乎谁掌天下!”
无常哼了一声。
“先生信也好,不信也罢,待紫极做完该做的一切回来,请先生再给我一个回答!”
“今日若走,紫极便不必回来了!”青风面上依旧冷冷淡淡。
“不论先生身在何处,紫极一定……”
“今日若走,紫极便与我缘尽,这一辈子,上天下地,不复相见!”
“今日不走,紫极能做先生的妻子吗?”
“……不知道!”
她缓缓垂下眼来,回转身去盈盈一福:“紫极拜别先生!”
“师父?”朱砂刚去洗了衣服回来,感觉气氛怪怪的。
“我将朱砂留下来,好好照顾她!”
“师父,师父……”
素白衣料避开朱砂的手,轻轻一掠消失在空气中。
无常拉住朱砂的手阻止她追赶。
“师父去哪里?”朱砂眼里有泪,但并不让它落下来。
无常按住她肩膀:“她认为该去的地方!”
“哪里?”
“……”
“哪里?”
青风松开捏住门板的手指,脸上是无常熟悉而陌生的冷漠疏淡:“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里?”嘴里问着,无常并没有忘记拉住朱砂。
“宣博城!”
你既决定,我便知道如何结束!只是可惜你我之间的缘分终究不够,我们的劫难,终究没能化解!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点冬天的感觉了!
第21章 共死
“宰相白准看似满身弱点,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伎俩,他真正的弱点只有一个,就是他的主子!”
“皇上?”紫极倚在窗边,看洒满庭院花木山石的秋日的阳光,有些心不在焉。
“没错,所以紫极,本王需要你再进宫一次!”
八月十九日,当白准一大早自射在自家大门上的竹箭内找到一块自龙袍上撕下来的布料,他当即备轿进宫,将皇帝的随身近卫人数增加了一倍。八月二十三日,一只御书房惯用的纸镇被直接放在白准枕畔,吓得他在增加皇帝守卫之余也加强了自家家宅护卫。然,饶是如此,二十五日早朝时,一道鲜艳得刺人眼目的朱砂划痕还是出现在了皇帝的颈侧大臣们的眼里。
“请辞?”下了朝在御书房批阅众臣奏折的皇帝颇为不解,“何以如此突然?”
立于下首的白准以锐利目光扫过皇帝颈侧,禀道:“近卫调查早间之事后告知下臣,皇上身上的朱砂是在大殿上众目睽睽之下被画上的!”
“有人见到罪犯?”
白准摇了摇头:“但开路近卫确定在皇上走进殿门前颈上是干净的!”
皇帝担忧地皱眉:“真有如此高手?”
“皇上不必担心,此人的目标是下臣,只要皇上准下臣请辞便安全无虞!”
“这……”
“不过下臣有个请求……”
“王爷的意思是,白准临请辞还安排门生近侍皇帝不为安插己方人手,而是为诱紫极上钩?”她拾起飘入窗台的一小片黄叶,以长指慢慢捻成碎屑。
桌前的华王冷笑一声:“哼,嘴上无毛的小子,做戏也不知道做好一点,出京只绕个二三十里就又跑回来,简直是瞧不起本王!”
将叶屑撒在窗外,紫极放眼望着远方景致,嘴上却说:“白准少年出相,在朝多年不仅无大过失,还能长期周旋于各派系人马之间巧妙维持其平衡以造福上位之人,想来不会简单!”
“本王打算将计就计,紫极有多少把握全身而退?”
“十成!”
夜空朗朗,月明星稀,但白准很纳闷。
“阁下是人是鬼?”
自二三丈外清楚映入他眼底的白色人影动了动,淡淡道:“若是鬼,此刻你焉有命在?”
“那么阁下掳我来此是为赏月?”
“你是聪明人!”
“白准权当阁下是褒非贬!”
人影静了静:“你三日前便该离朝!”
白准但笑不语。
“你离朝,我保皇帝不死!”
白准幽幽叹气:“华王安分一些更合我意!”
“你的去留只决定皇帝生死!”
“若你食言……”
“你别无他法,只能相信我!”
白准一怔,开怀地笑出来:“阁下是痛快人,我也就不拖泥带水!既是我低估了阁下的手段,白准认输!”
白准请辞离朝在八月二十六日,但八月三十日后却突然传出他身亡于京郊的消息,而那时他已在离京百里之地思索去向。
“紫极为何杀他?”照旧在书房,每日例行议事之时,华王的表情看来有些深不可测。
“恐有后患!”以华王当日对怀王的态度为鉴,她不认为白准该“活”着。
华王没说什么,紫极便也沉默。良久,门上传来三响。
“王爷,门房递进来一样东西请您过目!”
“今日既无事,容紫极告退!”
华王深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儿,点了下头。
深秋的凉风卷着枯黄草叶在裙摆下方流连不去。长指似不经意拂过腰侧绣囊,她垂下眼,算着自离开闽地已过去快一年的日子。
自离开那日她便决定,哪怕缘尽她也绝不放手,只因那是唯一让她留恋凡尘的理由!人也好,剑也罢,都是她未死的心!她怎能不要自己的心?
寂寂长廊里突兀地传来一声“师父”,然后是侍女的声音:“娘娘,王爷命婢子带这姑娘来见您!”
紫极回过身见是朱砂,唇角微扬,迎了上去。
“怎么到这里来了?”
“无常带我来的!”
紫极眼里亮了一些:“青风也来吗?”
朱砂却摇头:“我与无常大半年未见着他了!”
紫极微拢拢眉:“那无常呢?”
“去见王爷了!”
书房内的华王坐在书桌后的靠背椅上,一边仔细端详白纸上的红色印迹,一边不时以眼尾余光瞟客人几眼。
“你说你是须眉之徒?”
“若不是,王爷也不会让我进王府大门了!”无常将印信仔细收好。
华王却仍有些怀疑:“不知小师父此来所为何事?”
无常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我在周游各地之时发现了一个以华王府地为中心的九鼎九牧阵形!”
华王微眯起了眼。
“此阵启动过一次,照理说王爷已有真龙命格,只可惜……”
“什么?”
“此阵启动之时,阵形中的第三环已遭损毁!”
门板响了响,紫极便推门进来。无常面上一沉,撇过头对着华王继续未竟的言语:“也就是说,即使推翻当今天子,王爷也坐不了皇位!”
紫极眉心一拢,自木架上取下用具,细心排过一卦,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来。
华王立刻明白无常所言属实,态度也马上转变:“那么小师父的意思是……”
“我可以补齐阵形,助王爷一臂之力!”
“依常理推测,你不能!”紫极目光如电。
而无常镇定自若:“娘娘未免小看无常,亦小看家师!”而后转向华王,“无常初八即返,请王爷备好祭坛器物,待初九启阵!”
“那么祭坛设在何处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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