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极立于窗前静静听着,并不开腔。
大夫有些尴尬,踱到桌前写了个药方:“姑娘若能去她心病,这帖药单自会生效,老夫告辞!”
“大夫!”紫极望了大夫一眼,微偏过头去看朱砂,“大夫家中最近是否有野猴闯入?”
那大夫一愣:“啊,这事镇上的人都知道!”只是未料不到半日,连初来的客人也听说了!
“那野猴每日正午必寻阴凉之处睡足两个时辰!”
大夫微微一惊:“姑娘如何知道?”
“野猴脚底有一撮红毛,大夫回去,待明日正午野猴熟睡之时,取利刃割去!”
大夫闻言,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大夫莫疑,紫极玄门中人,不会害你!”
大夫唯唯,赔着笑去了。紫极叹一口气,返身在床沿坐下。
“朱砂,你的兄长将投生此地,你若愿意,为师陪你留在此地,直到朱砂认出兄长!”
昏迷中的朱砂似有若无地嘤咛一声,紫极便舒展了眉心,倚床睡去。
在客栈住了几天,朱砂病体渐愈,说了这么多天来的一句话:“师父,若要留下,我们该买间房子!”
紫极还未回答,小二来敲了敲房门:“客人,大夫来看您!”
“请进!”
话音未落大夫便奔了进来,激动地朝着紫极一个劲儿作揖:“谢谢姑娘救活老夫的媳妇,谢姑娘!”
紫极站起来微微欠身:“大夫不必多礼!你那媳妇是天地精华孕育而来的桃花灵女,不该被山精妖魅白白祸害!只是日后须十分小心,在分娩之前最好莫让她见着生人!”
“是,是!那野猴……”
“不出两日必死,到时将尸骨火化,给桃树作肥吧!”
“是,那么老夫……”
“紫极想请大夫帮忙找处落脚的房子!”
大夫抬起头来:“姑娘打算长居此地?”
“嗯,不必太大,够我师徒二人落脚即可!”
大夫想了一会儿:“老夫有所空屋,虽不大倒也干净,只是……有些偏僻,不知……”
“无妨!”
“那么明日老夫谴犬子来为姑娘领路!”
大夫所说的空屋在一小片树林边上,清幽僻静,紫极用从华王府带出的钱付清两年租款,带着朱砂安顿了下来。
“师父,朱砂何时能认出哥哥?”
紫极未答,慢慢铺着床,还抽空往火炉里添几块碳。屋外寒风呼啸,雪已不下了,却仍是冷,一点也没有春天快来的感觉。
“师父,朱砂太心急了吗?”
“如果朱砂见到兄长后还想找到爹娘,会知道该怎么做!”
“朱砂只是太想他们了!”
紫极铺好被褥,在床沿坐下:“师父也想在轮回中找一个人,所以师父不轻易糟蹋性命,因为师父明白,若那个人出现,师父却死了,伤心的绝不仅仅是师父!”
“朱砂明白了!”
“那么睡吧!”紫极将碳炉移在床尾,关紧了门窗。
“师父,我们如何谋生?”乖乖躺在床内裹好了棉被,朱砂却又问。
紫极熄了烛火移步上床:“一切随缘!”
第二日一早大夫的儿子便来请紫极。
紫极所居小屋虽是镇中最后一户,离大夫家却不远,于是带着朱砂跟着去了。
却是桃花灵女想见她。
“小女子谢大夫救命之恩!”
“是你命不该绝!”
“小女子无以为报……”
“那为我们寻个谋生之道吧!”朱砂突然开了口。
“不难,只是不知姑娘会什么?”大夫问。
“师父会画符捉妖,麻衣相法……”
“朱砂!”紫极这一唤不带感情,却令女孩不由自主住了口,“紫极只是会看风水!”
大夫沉吟半晌:“这样吧,姑娘安心等候,老夫自介绍些生意上门!”
“劳烦!”
逾两日,当日住过的客栈的掌柜寻至门前。
“姑娘可是会看风水?”
“略知一二!”
“在下想在镇口另建一处店铺,将现有铺面改建成家宅,请姑娘看看是否合适!”
先在客栈看过,没发现什么问题,紫极来到镇口。掌柜所选之地在入镇必经之道,道旁是大片大片的桃林,此刻未到季节,光秃秃的连片叶子也没有。
紫极吸了吸鼻子,轻问:“掌柜的可闻到花香?”
“当然!这可是绯云镇的大福气,大家都说是桃树有灵了!”
不对,此地桃树虽多,地气却不厚,如何能养出这么多桃灵?
“姑娘,有问题吗?”
紫极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异样,只得道:“掌柜的稍候,紫极入林一探!”
入林后香气更盛,紫极略走动几步,发现香气来自土中。在踏遍桃林仍不得要领之后,她回到林地中央,闭目凝神。
寒风不时掠过,阳光里,萦绕在裙摆衣袖间的香气竟隐隐有了形状。
然而那些淡淡的灰色烟气旋即渐渐消失,过了一阵才又出现在三四丈外的桃树下,慢慢凝成人形。
一个黑袍少年的背影。
“先生?”紫极并未睁眼,淡淡的语调里隐隐有一丝颤抖。
少年衣摆飘动,却不回头。
“先生是怪我吧!”
一阵寒风掠过,少年的身影散成蒙胧烟气,只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紫极睁了眼,缓缓返身出林。
“如何?”
“林中之物虽无害,于人却也不是福气,掌柜的铺面以离此地五里为宜,紫极另为掌柜的择址!”
先生,这是紫极唯一能为您做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决定好了的事也总不能按计划去做,有些沮丧!
不过这几天有件好事,原本认为很弱的系队居然连赢了两场!今天还有一场,加油加油啊!
第15章 约同生
桃花几度开败,转眼便是三个夏秋,紫极凭借一双慧眼早已成为四邻八乡敬仰不已的风水大师,而半日修道,半日在客栈厨下帮手,渐渐有些沉默寡言的朱砂也满15岁了。
“尊驾何事?”清早,正要往桃林深处修道习法的师徒俩被带着几大车厚礼的山羊胡中年男子堵在门口。见紫极懒于应付,朱砂开口。
“在下是邻镇乌石首富王清老爷的账房吴洋,老爷倾慕朱砂姑娘,特派小的备了厚礼前来求亲!”
朱砂一时有些傻眼。紫极想了想,开口:“王老爷贵庚?”
“四十有七!”
紫极清冷冷拂了拂衣袖:“小徒年甫及笄,王老爷美意心领,吴先生请回!”
“年岁不是问题嘛,况且老爷没有妾室,娶的又是继妻,不会亏待朱砂姑娘的!”
“朱砂自小……”
紫极打断她,语气更加冰冷:“朱砂是我玄门中人,不得婚嫁!”
“虽如此说,终身大事到底得看朱砂姑娘的意思……”
“她不会违抗我!吴先生请回,否则莫怪紫极不客气!”
“你……哼,不识抬举!”
吴洋讪讪而去。待他去远了,紫极锁好门,往镇口方向走。
朱砂追上她:“师父……”
“王家日后再来纠缠,你全数推说师父不允,其他不必多言!”
只除了吴洋每日上门游说,倒也平安无事过了几日,那一日紫极上山为人择定坟地,晚了些回家,进门竟见朱砂盘腿坐在地上,唇色发白。
“师父回来了!”朱砂睁眼,气息有些弱,“王家不知哪里请来个黑袍少年,趁我自客栈回家硬要捉我!”
紫极心神因那句黑袍少年一动,但随即轻摇下头,交代道:“带件惯用的法器傍身以防不测,若逾时未归,为师自去寻你!”
朱砂休息了两日,才上工又遇到那笑嘻嘻却不怀好意的黑袍少年。
“姑娘还是随我走吧,免受皮肉之苦!”
朱砂完全不给他好脸色:“滚!”
少年一挑眉:“我滚的话,你就跟我走吗?”
朱砂不可思议地皱眉。
“其实当王清继室不错啊,不说大鱼大肉绫罗加身,至少不必每日做如此辛苦的工……”
“住口!”朱砂生气地瞪他,“回去告诉王清,莫说师父不同意,就是师父同意,我也不允!朱砂好人家女儿,不配色中豺狼!”
“啧啧,女孩家说话怎么如此难听?”
“好听的没有,再罗嗦,给你好看!”
“不要如此决绝,你就……哎,来真的?”
少年抽手化解朱砂来势汹汹的进攻,对拆几招,寻个破绽就要捉她,未料不知哪里飞来个小石子狠狠打中手背,痛得他哀叫一声缩回手去。
素白衣料一闪,紫极已护在朱砂身前。
黑袍少年一看清紫极面容,当即敛去嬉笑神色,代之以满面冰霜,撇过头去冷哼一声。
紫极面色一沉:“为虎作伥,败坏先生清名!”
少年冷冷反讽:“无常自认没有王妃娘娘害了人性命仍自若如常的定力,向来不敢有愧于心!”
紫极有些气弱,但仍道:“王清品行不端,朱砂不能嫁他!”
“这是我与朱砂姑娘之间的事,不劳王妃娘娘动问!朱砂姑娘,下回见!”转身走了两步,他却又回来,“我本不愿……”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个小小布包,“这是师父交代让我找来给你的!”
紫极缓缓接过,未料才一打开,一道符纸窜过眼前。无常一笑,松开捏诀的手指,拉了朱砂便跑,一边扬声高喊:“王妃莫急,一刻自解!”
被无常拉到镇外溪谷,朱砂在他放开手后立刻后退几步:“你弄什么妖法?”方才被他一拉竟全身无力,不由自主跟着他跑!
无常嘻嘻笑:“不过在手上布个缚咒,要你安分罢了!”
“那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无常立即敛笑:“哼,王妃娘娘何等高明,我能阻她一刻已是极限,担心什么?”
“那还不快放我回去?”
“我若怕她便不会出手掳你!”
心中一恼,朱砂拔出随身短剑就要往心口扎下。无常慌慌忙忙上前去夺,不料朱砂侧身一让,脚跟一转,手上同时将短剑也转了方向。
无常将脖颈尽量后仰以免被误伤,脸上哭笑不得:“姑娘使诈!”
“兵不厌诈!怎样,还想捉我?”
“不敢不敢,我请姑娘来是想商量件事!”
“你我之间有什么可商量的?”
“姑娘听我说,其实那王清是我仇人,我此来是为报仇!”
“那与我何干?”
“只因无常算出姑娘命中带克,是能坏他禄运之人……无常不敢求姑娘嫁那王清,只要姑娘在王府逗留十天半个月,破破他财运即可!”
朱砂还真皱着眉考虑起来,无常便趁机抓住她手腕一扭卸去短剑,再一个转身将她手臂反剪。
“你骗我!”朱砂盛怒。
“没有没有,无常所说全数是真,只是刀剑无眼,无常怕姑娘一个不慎伤人伤己,那就不好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诓我?”
无常想了想,放手退开两步,捡起短剑在手臂上一划,拈出张黄纸一抹,递给朱砂:“姑娘可用来做同生咒,从此无常生死便由姑娘决定!”
朱砂愣了一愣。
无常微偏了偏头,一个箭步上来将黄纸塞在朱砂手中:“方才说的事还请姑娘好好考虑,三日后仍在此地,无常等姑娘答复!”说完急急遁去。
朱砂一回头,紫极便在眼前。
将黄纸隐入袖中,她想了想,轻问:“师父可否教朱砂结同生咒?”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再更一章!
第16章 墨生
夜,而且是三更半夜,无常鬼鬼祟祟摸进一个房间,才关好门,伴随着隐约的铁链轻响,床上之人动了动:“谁?”
“我!”他大大方方摸到床前,找到铁链一扯,“手伸过来!”
朱砂顺着铁链被扯动的方向伸手:“怎么样?”
“王清怕死得很,一知你命中克夫便完全听我安排!”无常结好手印一按,铁拷轻响一声掉落在被褥间,“另一只手!”
“我师父那里呢?”为掩人耳目,入夜后她是直接被捉进王府的,再由无常去向师父解释。
无常却默不作声,卸完手铐又去扯她脚上铁链。
朱砂有些恼:“这时候还闹别扭?”
脚镣也在他手下全开了,无常顺势往地上一坐,闷道:“一切顺利!”
朱砂跳下床来,靠着床沿也坐下去:“你……恨我师父?”
“不!”
“那为什么对我师父那种态度?”
“……”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师父爱她至深,她却为了权势将师父逼上死路,我亲眼所见,有什么误会?”
“师父不是那样的人!”朱砂想也不想,立刻反驳。
“是不是她心里清楚!”无常站了起来,“过几天我会让王清来看你,你可趁机提出去掉手铐脚镣,在那之前小心莫露了馅!”
“为何我要听你吩咐?”朱砂因他的态度而有些气不过。
“若想这样被囚直到出府,你当然可以不说!”无常冷冷答完,越窗而去。
朱砂气恼一跺脚,眼角却猛然瞥见一抹白影,吓了一跳。
“师父?”
紫极自袖中掏出一张黄符:“以防万一!”
朱砂接过来收好,有些犹豫地问道:“师父……那小子说师父害死了……是真的吗?”
紫极沉默半晌,转了个身:“师父不在身边,朱砂须万事小心!”
“是!师父……”
紫极拂了拂衣袖,眨眼已在窗外,下一瞬间便消失了身影。
时序渐渐入夏,傍晚却仍有些寒凉,躲在树阴里太冷,晒着太阳又有些燥热,被允许在小范围内自由活动的朱砂百无聊赖地在自己景色还算好的院子四周闲逛着,算着自己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朱砂姑娘!”路过仆佣向她行个礼,急匆匆赶往院落后方的下人房。
朱砂非主亦非仆,有些尴尬地回个礼,还没来得及站稳人已不见,只得慢悠悠继续往前走着,谁知没走两步又见一人急匆匆赶来。
“朱砂姑娘!”
“等一下,大家都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齐家嫂子要生了,朱砂姑娘回房去吧,免得不小心冲撞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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