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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练原本不打算现身，若离对付四五个寻常人简直易如反掌，可他看了片刻发现若离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只好出手打走了几个醉汉。
“陆都尉，现在是陆侯爷了，好久不见。”
若离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裙，这身水红色的裙衫还是昨日叶青安特意选的，因为每年上元灯姑娘们都精心打扮争奇斗艳。
“我还以为认错了人，你怎么会让几个醉汉欺负？”
“马失前蹄罢了，多谢你出手相救。”若离勉强挤出个笑容，这时她才觉得寒风彻骨，她的脸都冻僵了。
“我送你回去。”陆练解下自己的大氅想披在若离的身上，若离退后两步躲开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朋友一场何必这么见外，你当初还答应要嫁给我呢。”陆练故作轻松地说。
“我可没答应，再说做我的朋友都没有好下场，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陆练想到钱于府邸的惨状心里也不是滋味，“你去拜祭过柳姑吗？”
“没有，我没脸面去，”若离抱紧双臂，“我要回去了。”
陆练看着若离走出几步忍不住叫住了她，若离转过身子一双失了精气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陆练脑子里想了许多安慰开解的话，到嘴边只说了一句“保重”，若离笑了笑继续向前，单薄的背影逐渐在陆练的视线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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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渊国小王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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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师动众抓了几天刺客，最后的结果和往常一样无疾而终，徐景苍早已不在意能不能抓到，叶修竹的胆子越来越大，也许是时候告诉皇兄了，否则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人会被他连累。
他刚想进宫，白念拉着他坐了下来，这几天白念也在想，怎么婉转地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师父的故事讲给他听，他是个性情中人，应该能了解她的真心实意。
“我这次回去听老人讲了一个很动人的故事，我特别想让你也听听。”
徐景苍却没心思听，“我要进宫一趟，等我回来再说。”
“不行，”白念拽着他不让他走，“万一宫里又有什么事耽搁，你一去好几天，还是先听我说完再去，这可是和妖族有关的故事。”
徐景苍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那你快说。”
“上古传说里有一个神兽盘龙，天地初开时盘龙兽就已存在人世，只是几乎没人见过，而盘龙兽最大的神通，就是能让人世重生。”
两百多年前玉灵谷里还有很多妖，那时的谷主是一只狐妖，名为胡天青，在众妖之中却有一个在外人看来真正的人，她是胡天青在玉灵峰脚下发现的一个弃婴，发现她的地方周围长着许多落葵草，胡天青就给她取名落葵。
渊国的王室当时和妖族有通婚联姻的惯例，联姻的也通常都是不受宠不得势的王爷，因为与妖族成婚后要搬入离城，那就意味着愈发远离了朝堂中枢。那时的皇上和大哥福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福王年幼时骑马摔断了腿，后来人也疯癫不正常，本该属于福王的皇位落到了弟弟的身上。
徐景苍突然激动起来，拉着白念的手问，“传说中福王吃了妖丹，断腿自愈了是吗？”
白念摇摇头，“对也不对，福王身边隐藏着一个筮蓍族的人叫筮珏，她为了取得皇上和福王的信任，偷偷给福王喂食白玉膏，白玉膏原本是妖族修炼的灵药，人吃了会有危险，筮珏强行用白玉膏和自身的灵力压制福王的疯癫，所以看起来福王的疯症被治好了，其实一旦断了白玉膏他就会更疯癫。”
“可传说中说福王吃的是妖丹，不是白玉膏？”
“后来筮珏为了利用福王也给他喂了妖丹，他确实变得异常强壮力大无穷而且健步如飞，可他承受不了妖丹之力，被玉灵谷的人收服后不久就死了。”
徐景苍很失望不再说话，白念便继续说了下去。
皇上的三弟寿王虞正卿正是那个不得宠的皇子，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到落葵是人不是妖，便想借机娶到落葵，从而不离开京城。
但是虞正卿失算了，他不知道落葵其实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她得了盘龙兽相助，得到了重生。
上一世发生的事落葵统统都记得，她记得新婚之夜虞正卿发现她没有心跳时多么暴怒，记得虞正卿冷落她囚禁她不给她好吃好喝不让她见朋友，她还记得福王身边混进了筮蓍族的筮珏，正是筮珏在之后与她的相处中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记得她小时候救过的朋友兆衡把自己的心换给了她，她更记得是虞正卿和筮蓍族勾结，以雀后妖丹为交易筹码，骗她喝下了化功水，让她死在了筮尘手里。
她曾经问过师父胡天青，为何自己和人一样慢慢长大却没有心跳，胡天青说她是个草木妖根本就没有心，所以她没有七情六欲不懂情爱，即便虞正卿对她不好，她也不记恨，每每见到虞正卿还是很开心与他说笑玩耍。
重生后的落葵还是没有心，可她比有心之人更懂得爱恨情仇，她恨虞正卿，恨筮蓍族，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复仇。
不过他的蛇妖师兄却告诉她一个更残忍的真相，当年就是蛇师兄和师父一起把她捡了回来，她是玉灵峰山脚的一株落葵草，草木不是血肉之躯原本是不可能成妖的，她是受了妖神乘黄无上灵力的妖丹精血才能化作人形。
玉灵谷的妖都是妖神乘黄的血脉，为了保护乘黄化身不被筮蓍族找到，师父以全身灵力给她做了封印，而她若想使用乘黄无上的灵力，除了打开封印，还必须得到一颗心。
她可以选择残害一个无辜的人去得到一颗心，可一旦封印打开，师父必死无疑。落葵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却没有报仇的能力，她只能另想办法。
整个渊国有从前雀后布下的连渊结界，筮蓍族的人既出现在渊国，那必是身上带着雀后的妖丹，趁着福王到玉灵谷的机会，落葵当众指出筮珏是筮蓍族的人，要她交出雀后妖丹。福王偏袒筮珏与落葵起了冲突，虞正卿一改上一世冷冰冰的态度，十分护着落葵，只是在筮珏身上没有搜到妖丹，让她逃了出去。
之后渊国南边的白民国有蛇妖作乱，落葵的几个师兄便去白民国收服蛇妖，落葵知道那是筮蓍族族长筮尘布下的陷阱，和虞正卿也赶了过去。
虞正卿制服了筮尘，落葵却落入了筮珏手里，落葵拼命让虞正卿不要管她杀了筮尘，可虞正卿为了让她活命还是放走了筮尘。
放虎归山必成大患，筮珏为躲避搜查将雀后妖丹藏入伤口意外吸收了妖丹，成了半人半妖之物。虞正卿为了帮落葵对付筮蓍族，欺瞒皇上训练死士，又亲自带着死士去追杀筮尘筮珏兄妹，不成想遇到成妖的筮珏，几乎命丧她手。
落葵从掌管离城的鹤妖师伯口中得知，利用雀后妖丹筮蓍族人确有可能破掉连渊结界，到时他们大举攻来，加上化雨术，玉灵谷和离城的妖都难逃一死。落葵万念俱灰，决定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妖族生存的机会。
徐景苍有些不解地问，“有一点我没听明白，筮蓍族是捉妖的，落葵凭什么认为牺牲自己能挽救整个妖族的性命？”
“筮蓍族不是天生捉妖的，他们原本都是医师，只是犯了错被天帝责罚，只有找到乘黄杀掉乘黄才能免除责罚，对我们…”白念一时说漏了嘴赶紧改口道，“对我们都害怕的其他妖，他们根本不在意，别以为他们是替天行道的好人。”
“天帝？”徐景苍惊得张大嘴巴。
“就是故事嘛，听听就好了，干嘛这么较真呢。”
徐景苍点点头，示意白念继续讲。
落葵只身找到筮尘，告诉筮尘她知道乘黄妖丹的下落，要筮尘杀掉筮珏就把妖丹交给筮尘，落葵的打算是只要筮珏一死连渊结界再无风险，她就自尽，筮蓍族和妖族近千年的恩怨就将一笔勾销。
筮珏恨极了落葵将她打了个半死，虞正卿发现落葵悄悄离开猜到了她的意图，急忙叫兆衡和鹤妖他们一起赶去救她。
结果虞正卿带着重伤的落葵和兆衡逃回了渊国，鹤妖他们死在了筮尘的化雨术之下，鹤妖的妖丹也被筮尘拿去喂给了筮珏，筮珏的灵力又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落葵重伤不治临死之际，胡天青和虞正卿决定利用乘黄之力共同挽救落葵，一人打开封印，另一人破胸剖心，而兆衡在关键之时，顶替虞正卿再一次把心换给了落葵。
“我相信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变的，虞正卿既然甘愿把心给落葵，也许上一世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想他不会出卖落葵。”
白念点头，“其实罪魁祸首是皇上，上一世皇上就与筮蓍族勾结，用虞正卿母妃的性命逼他给落葵下毒，到下一世他仍然厌恶妖族忌惮妖族，渊国的守边大将都是妖族的人，朝中管耕种织布训练战马的大臣也是妖族的人，皇上早就起了诛灭妖族之心，加上筮珏还拉拢了皇上的亲信司星宗，让皇上在赐给妖族的白玉膏里动了手脚。”
“易地而处，或许我也会…”徐景苍摇摇头，“其实妖族这么厉害，大可以自立为王，就不必仰人鼻息了。”
“我们…妖族他们之所以留在渊国是念着当年雀后的情分，他们最初不过是能言会道的飞禽走兽，是靠着雀后鹤妖的帮助和王室的白玉膏才顺利修成人形，结果时日一长，皇上就忘了当初妖族是怎么帮他打退…你们靖国。”白念尴尬地笑了笑。
“这我倒是知道，想来轻易打退我们上万士兵、带领妖族横穿靖国、大摇大摆离开中原的，就是这个落葵吧。”
“嗯。”
落葵醒来后知道兆衡又一次为了自己而死，抚养自己长大疼爱自己的师父也死了，加上死在化雨术里的鹤妖他们，她性情大变异常偏激。虞正卿又被皇上用了重刑，被安上了勾结妖族图谋不轨的罪名当众审判。落葵赶到王宫大开杀戒，强硬地扶持虞正卿坐上了皇位，她自己虽没有做皇后，但妖后的威名已经传遍渊国。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掌握了权力就可以消灭筮蓍族，可她带去剿灭筮蓍族老巢的士兵却丝毫不听从她的号令，她一力除掉留守老巢的筮蓍族人后，又杀掉了她带去的三千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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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渊国小王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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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年来中原大地的主人都是人，人可以利用妖，但绝不接受妖踩在自己的头上。落葵杀死士兵的事使得他们和妖族愈发势不两立，他们不敢对落葵下手，就设法给虞正卿下毒，司星宗还从筮珏那里要来了专门克制妖族的化灵散，偷偷下在离城的水井里。
即便落葵赶到离城救下很多人，可也有上千的妖死在化灵散下，她绝望地回到了虞正卿身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少错事。
虞正卿告诉她在渊国妖族已经无立足之地，除非她杀掉渊国土地上的每一个子民，虞正卿给了她一张地图，说替她找到了一处很美的地方，让她带着妖族离开，同时也把白玉膏的制法都给了她。
落葵让马妖师伯带领众妖做好出发的准备，正好那时筮珏破掉了连渊结界，落葵也轻而易举地杀掉了筮珏。
徐景苍看着天都黑了，可白念说故事说得还很起劲，便叫人摆上饭菜。
“落葵为什么不带虞正卿一起离开？是落葵还在记恨他吗？”徐景苍夹了一片牛肉塞进了白念的嘴里。
白念一边嚼一边嘟囔着说，“我想落葵就算是个石头妖，也会被虞正卿屡次为她犯险而感动吧，是虞正卿自己不愿意离开，穿过靖国后落葵就把地图交给了马妖，自己返回了渊国。”
“她还是放不下虞正卿。”
“幸好她回来了，渊国的大臣们都以为妖族离开了，正要杀掉虞正卿泄愤呢，落葵一来把他们吓得不轻。”白念得意洋洋地说。
筮尘用了化雨术元气大伤，剩下的族人看护着他躲在白民国休养了几个月。落葵知道筮蓍族能追查到乘黄的妖气，所以又回到了玉灵谷等着筮蓍族。
在等待的时间里，落葵和虞正卿度过了最美妙的一段日子，他们一起读书写字弹琴画画，在玉灵峰上看日出日落，嬉戏打闹相拥而眠，落葵渐渐地忘了上一世无情的虞正卿，希望他们能这样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可惜事与愿违，在收到筮蓍族正在赶往玉灵谷的消息后，虞正卿提出要和落葵在玉灵峰上再拜一次天地，而落葵也在当天夜里发现虞正卿挖出了藏在院子里的一个小瓶子，落葵的心仿佛坠入深渊。
上一世虞正卿就是这样骗她，说从前对她的种种不好都是自己的错，他很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他想重新和她拜天地两人重新开始。落葵天真地相信了，和他在玉灵峰上拜过天地后，喝下了加了化功水的合卺酒。
原来很多事情是注定的结局，就算重新来过也不能改变。落葵再次披上了红盖头，却没再次喝下合卺酒，筮蓍族到玉灵谷之时，她和虞正卿在玉灵峰上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这一次和筮蓍族的对决之后，他们只有三五十人逃走，其他人都死在了玉灵谷中，筮蓍族从此失去踪迹，也再无能力和妖族对抗。
虞正卿独自留在了玉灵谷，而落葵追寻着马妖的踪迹，到了他们新的家园。
直到两百年后，有一只小妖在西荒玩耍时幸运地遇到了盘龙兽。盘龙兽问她要不要拿妖丹换取重生，小妖拒绝了，而她从盘龙兽那里得知，两百年前有个男人用雀后妖丹和自己的精魂换取了两个人重生的机会。
说到这儿白念已是潸然泪下，她口中遇到盘龙兽的小妖正是她自己，也正是因为得知了事情的缘由，她才心心念念要寻一段真情真爱，她没有把虞正卿的事告诉师父，师父为了他已经难过了两百年，可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就偷偷地告诉了马师公，只是她不知道，师父已经全都听到了。
“那个男人就是虞正卿？他也重生了？”徐景苍替白念擦掉眼泪，握着她的手。
“是，上一世皇上逼他给落葵下毒时他无力反抗，幸好他曾经看过有关盘龙兽的古扎，于是留了个心眼和筮尘要来了雀后妖丹。他在西荒找了二十五年才找到了盘龙兽，地图里那个美得无与伦比的地方就是他在寻找盘龙兽时偶然发现的。”
“说的你好像亲眼见过一样。”徐景苍笑着打趣。
“我，我当然是猜的。”
“那他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落葵？他是真的想在合卺酒里下毒吗？”
白念摇头，“盘龙兽是上古神兽，妖丹能提升他的修为，可人的精魂力量太薄弱了，所以虞正卿只给自己换了一年的时间。”
“他宁愿让落葵误会他恨他，也不想让她伤心让她惦记，情深至此令人敬服。”
“最初知道落葵是妖，他也害怕不理解，可他后来也变了，”白念靠在徐景苍的肩上狡黠地问，“他是王爷，你也是王爷，如果是你喜欢上了妖，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从来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
徐景苍揽着白念的肩膀道，“我不需要想，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以后也不会再喜欢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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