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忙完这阵儿吧。”周扬朝说,“到时候咱俩开个吐槽大会。”
“行,”齐帆爽快地说,“你找店,我请客。”
“上道。”周扬朝竖起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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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程黎就没在十一点前离开过公司。她能在十二点前下班,还是任宣宇觉得女生太晚回家不安全,特批她稍微早点走的。
说实话,程黎并不太想搞这种特殊待遇,毕竟其他人还有待到凌晨一两点的。
但组里的男士纷纷表示同意任宣宇的观点,每晚催她赶紧回家。她只好尽量提高效率,避免因为自己的问题耽误项目进度。
等结束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搭上回家的出租车时,她只想一动不动地瘫在后座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司机也对他们这种互联网员工司空见惯,只安静地开车,并不与她搭话,任她在后面好好休息。
但程黎并不想睡觉,倒不是怕被绕路,毕竟车费可以报销。只是高速运转了一天的大脑还没适应突然舒缓的节奏,一时无法完全放松。她靠在座椅上,疲惫地望向窗外。
十二点的清源市中心仍然有不少车流与行人。车速太快,她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只能看见车窗上映出自己的脸,随着一盏盏路灯照过,忽明忽暗,神情全是漠然。
这个城市她已经待了七年之久。即使生活再忙碌,时间被填得再满,孤独无依的感觉仍然不时会从细小的缝隙渗透浸入,将她裹挟。
虽然弟弟在这里,但他俩都忙,平时难得一见。宋灿虽是室友,但大多时候都在上班,周末又要回家,真正的交集也屈指可数。
许多情绪只能靠自己默默吞咽,在这寂静昏黄的夜路上慢慢消化。
程黎愁绪伤怀一阵,忽又自嘲矫情。这些年来,又不是没有更累的时候,还不都是她一个人这么熬过来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走进小区时,各楼各栋还有几户星星点点亮着灯。程黎看了一眼自家窗台,黑的。宋灿应该已经睡了。她的项目不算太忙,一般都回来得早一些。
从电梯出来,楼道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想到没走几步就到家了,程黎没有再去摸索开关,直接迈步朝前走。
直到开门时,她才发现门把手上挂了一个塑料袋。取下一看,里面好像是一盒酸奶。
谁挂这儿的?
电光石火间,程黎想起下午周扬朝发消息问她家里门牌号是多少。当时她正在忙,随手回了一条,压根没多想。
难道他是为了给她送酸奶才问的?
程黎提着袋子进屋,轻轻关上房门,给周扬朝发消息:【酸奶是你拿过来的吗?】
发完才想起他可能也睡了,却很快收到了回复:【嗯,下午从云信带回来的,觉得当夜宵挺合适。】
果然这铁公鸡又是拿公司福利借花献佛。
程黎笑了,还是发了句:【谢谢。】
周扬朝:【都说了,这几天给你们服务到家。】
原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是服务到“家”啊。
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程黎好奇地问:【你给全组人都送了?】
这次过了一会儿才收到回复:【感谢组里只有你跟我住一栋楼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给你了。】
死性不改啊,又开始拽了?
程黎:【我是应该觉得荣幸吗?】
周扬朝秒回:【不然呢?】
但刚一发出,他又撤回了这条,重新发道:【为黎哥服务是我的荣幸。】
见他这么艰难地忍气吞声,程黎扑哧笑出了声,满意地放下手机,开始喝酸奶。
微凉的液体顺着咽喉缓缓滑下,驱散了刚走回家的那点燥热,口腔里充盈着甘醇的奶香。
确实是不错的夜宵。
大城市的夜空只能看见稀疏的几颗星星,小区里也只剩零星几盏路灯亮着微弱的光。
明明眼前的景象这般寂寥,可这一刻,程黎却突然觉得回来路上的那种孤单感消散了很多。
她又吸了一大口,原味的酸奶,竟然喝出了一点儿甜。
第16章 第十六章
繁忙的日子像时钟被拨快了指针,似乎接到连麦需求还恍如昨日,星辉云课堂新版本却已正式上线。
入驻的教育平台纷纷对此表示满意,讲师也反馈互动效果比以前好多了,用户参与课堂的积极度有了显著提升。
暗无天日的加班生活总算告一段落,程黎这才有空履行与程嘉彦的约定,拿了第一笔工资请他吃饭。他最近已经从江桐回到清源了。
不久前程黎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说实话,对应届生来说已经算很高了。但要想在清源这个物价高昂,房价更是离谱的城市稳定下来,仍然得省吃俭用努力存钱。
不过她还是想请程嘉彦吃顿好的。
一是这次请客的由头意义非凡,算是她迈向理想生活的第一步,怎么也得奢侈一把。二是她向来只对自己抠门,对别人,尤其是对她弟,还是挺大方的。
程黎先去找程嘉彦探了探口风,问他想吃什么。他本打算随意吃点便餐,奈何被她听出是想替她省钱,最后挑了一家易迅附近的烤肉店。两人约好周五晚上见。
最近程黎刚忙过一阵,正是相对清闲的时候,到了周五下班时间,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
“今天这么早就撤了?”杜国庆注意到她的动静。
“嗯,约了人吃饭。”
“谁啊?”彭欢一听这话立刻偏过头看向程黎,眼瞪得溜圆,“你还化妆了?”
程黎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们这些钢铁直男看不出淡妆呢。”
“真化了啊?”杜国庆也转过头仔细打量起来,“我就看出脸白了点儿,嘴唇好像粉了点儿。”
“你别打岔,”彭欢把话题扯了回去,“什么情况,什么人啊?”
程黎本来不想理这两位八卦男士,站起来时却对上了不远处任宣宇的视线。
他的眼神不像往常那样平静无波,带了点探究,好像还略有一丝……不快?
她不确定。
难道是对她为了约会而放弃加班有点不满?
尽管程黎认为准点下班并无问题,但为了不给上级留下不好的印象,她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亲弟。”
她把咬字的口型做得十分清晰,一字一顿,就是为了让任宣宇辨认。再抬眼时,他神色已轻快了些,应该是懂了。
程黎舒了口气,留下面前将信将疑的两人,背起包就走。
平时上班她确实为了省事,涂个润色防晒和唇膏就出门。今天化淡妆倒不是想打扮得多漂亮。只是前阵子忙得昏天黑地,熬夜太多,脸色有点差,不想被程嘉彦看见,免得他瞎操心。
刚走没几步,手机响了一声,程嘉彦发来一条消息:【我到了,先排队取个号。前面还有四桌,你不用着急,慢慢过来就行,注意安全。】
嘿,这弟弟当的,跟她哥似的。
好像从很早开始,程黎就常常有这样的感觉。相比起父母,程嘉彦对她的关心和照顾都要多得多。
上大学起,她就再没花过家里一分钱。父母不愿意出,只盼着她早点工作。她都是靠奖学金、竞赛奖金和兼职做项目来赚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
大三那年,除了这几样,她还要忙着保研答辩,累得生了一场大病。本来还想瞒着程嘉彦,但打电话时被他听出声音不对,只好坦白了。
那阵子都是程嘉彦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照顾她,垫了医药费,还硬要把自己的钱转一大半给她,不准她再这么拼。
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到底该伤心于有这样的父母,还是庆幸于有这样的弟弟。
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程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烤肉店。门口已经坐了许多等位的人,看来生意相当不错。
纵使是在人群中,要找寻程嘉彦也并非难事。程黎一眼就看见那个剑眉星目,一双长腿在两排矮凳中无处安放的男生。
正要走过去,却见一个女生先走到了他面前,跟他说着什么。他友好地笑着摆了摆手。
程黎猜到大概是要微信被拒的戏码,心念一动,想起当初周扬朝给她加的戏,不禁失笑。直等到女生离开后,她才走到程嘉彦旁边。
“帅哥你好冷酷哦,”程黎调侃道,“都不跟别人加好友。”
“来了?”程嘉彦抬起头,笑道,“这种见一面就加微信的,就是看上个皮囊,连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太肤浅了。”
“行,就你深刻。”
程黎还想跟他辩论,却听前台叫号正好叫到他们,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跟程嘉彦往里走去。
店内明亮整洁,不见油污。空气中也没有预料中的油烟味,只弥漫着诱人的烤肉香气。
两人入座后扫码点餐,程黎点了几种程嘉彦爱吃的,却见他点的也都是她喜欢的,不禁心下偷笑。
虽然客人多,但店里人手充足井然有序,很快就上了菜,服务员开始帮他们烤肉。随着滋滋声响,肉的色泽逐渐改变,香味也扑鼻而来。
程黎是真的饿了,这种近在眼前却不能吃的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干脆看向别处,试图转移注意力。
只见隔壁桌一个女生给坐她对面的闺蜜递了个眼神:“诶,你看你看。”她两眼放光地望向一处,笑得很是暧昧。
程黎忍不住也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去。几排座位之外,两个高大英挺的男人刚进店门,正被服务员引着,并肩往里走。
关键是这两人她都认识——周扬朝和齐帆。
他俩为什么会在一块儿,甚至关系好到一起吃饭的程度?明明齐帆刚到公司不久,跟周扬朝也无太多工作交集。
难道是以前就认识?
还没等猜完,程黎突然发现了一件更难以置信的事。
齐帆穿的牛仔裤竟然是她帮周扬朝买的那条!
错不了,当时她专门挑了条款式和他身上穿的差不多的裤子,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所以周扬朝口中的“有办法处理”,就是把裤子送给齐帆?
程黎虽不像隔壁桌那俩女生,见到两个帅哥一起吃饭就能脑补出一场大戏。但眼前这个场景,还是让一些有的没的想法在她心里冒了头。
当看见他们走到最角落的一桌,齐帆还有点紧张地东张西望了一番才坐下时,程黎几乎就要确信这些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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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选个这么隐蔽的位置?”周扬朝有点奇怪,“跟我吃饭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齐帆啧了一声:“替你考虑你还不领情,要是哪个同事来这儿吃饭看到我们,怎么解释咱俩的关系?”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找补道,“毕竟现在你我身份悬殊,在别人眼里,不是能一桌吃饭的人啊。”
“靠,就说老同学不行么?”周扬朝笑骂一声,“你这搞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哦,也是哈。”齐帆愣了愣,摆摆手道,“哎算了,这位置还是我花钱定的呢,就这么坐吧。”
之前周扬朝跟他说过,这家烤肉店不开放线上取号,只能现场排队。没想到他直接买了个位置,避开了排队这环。
果然是“身份悬殊”啊,周扬朝已经很久没用这种金钱解决一切的思维考虑问题了。
两人对于肉类都不怎么挑食。齐帆也没多问,直接把店内招牌的,也就是最贵的几样,每样点了一份。
“富二代真是壕无人性啊。”周扬朝感叹道。
齐帆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了?”
“我是吗?”周扬朝自嘲地勾起嘴角,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有我这么惨的富二代吗?”
他的情况齐帆一直都清楚。海归回来之后,他爸就把他赶去公司基层,还给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高层下了封口令,不允许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
起初还以为试炼几个月意思意思而已。没想到两年多过去,周明盛仍未松口,活活把他这个阔绰惯了的大少爷逼成了一个精打细算的铁公鸡。
“呃,你老爹是有点狠,”齐帆挠了挠头,“他还没说什么时候让你接任吗?”
周扬朝没有立刻回答,出神地盯着杯中的茶,良久才道:“其实我也不是非待在云信不可,我只是想知道,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他才能认可我?”
从小到大,无论对任何事,只要他做得稍有差池,必定会招来周明盛的责骂,而当他完成得好时,却又被看作理所当然的。
他从不曾得到父亲半个字的赞许。
在这件事上,连齐帆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他。气氛一时变得略显沉重。所幸此时开始上菜,齐帆便张罗着让他把心思放在吃肉上。
“你不是要跟我吐槽齐总有多难当么,”周扬朝也适时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说了?”
“怕你觉得我在秀。”齐帆诚恳道。
周扬朝:“……”
话虽如此,酒过三巡,齐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朝儿,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多尴尬。就我这种一毕业直接空降总裁的,底下的人会说什么,我用脚趾想都能猜到。”
“噢,那你会思考的脚趾挺棒棒的。”周扬朝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嬉笑。
“跟你说正经的呢。”齐帆瞪他一眼,“他们背地里说什么,我也懒得管。但那几个老资历的高管,一个比一个给我脸色看。尤其是财务那个老张,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说什么‘你说的没用,把你爸叫来跟我说’。我靠,他怎么不叫我跪下跟他说呢?!”
周扬朝很没同情心地笑了,被怒瞪了好几眼才勉强忍住:“那你怎么办,叫你爸来了吗?”
“叫了我还混得下去吗?自己硬扛呗。”齐帆又喝了一大口酒。
“看来总裁也不好当啊。”周扬朝说,“我还以为只有我跟孙子似的呢。”
“你,孙子?”齐帆指着他,像是无法把他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你说的是孙子兵法的那个孙子吧?”
周扬朝摇了摇手:“每次我爸一临时起意要做什么变动,我就得去把各个岗位的大爷伺候好。我都怀疑他就是故意来折腾我的。”
“他让你当孙子有什么好处,他也得跟着降辈儿。”
一怔之后,周扬朝笑得差点把桌上的酒杯碰倒。
齐帆也乐了一阵,接着道:“我就是想说,没准你爸有他的想法和打算,比如不想让你经历我现在面对的这些破事。你就再耐心等等吧,他就你一个儿子,除了你还能把公司交给谁?”
“交给他女儿呗。”周扬朝脱口而出,“毕竟那才是他亲生的,跟我这种垃圾桶里捡来的不一样。”
“别瞎说。”齐帆帮他夹了几片肉,“想开点儿,也可能是充话费送的。”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周扬朝蹙起眉。
“能,咱说个别的。”齐帆似乎早就想问另一件事,很快接道,“你想起程黎是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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