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朝摇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难得见你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齐帆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怎么着,追一下?”
原以为他会像往日一样发表自己从不追人,只被倒追的自恋言论,谁知他只垂眸盯着酒杯,淡淡道:“再说吧。”
“该不会她对你没意思吧?”齐帆猜出几分,“或者她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想起程黎认真解释为什么任宣宇是她理想型的模样,周扬朝一阵气闷,将包着烤肉的生菜一把塞进嘴里,泄愤似的嚼着。
尽管他没回答,这样的表现却已是最好的答复。
作为周扬朝的发小,齐帆向来是看他拒绝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碰壁,感觉真是……不落井下石一场都对不起这个机会!
齐帆强忍住笑,拿起一小半柠檬,挤了几滴在烤鱼里:“酸点好,解腻。来,吃点酸的。”
周扬朝嘴角抽搐了几下,狠狠剜他一眼,把筷子往盘子上一跺:“吃,我吃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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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帆:他急了他急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烤肉店里全是椅背很高的软座,自然地增强了每一桌的独立性和隐私性。程黎向周扬朝那桌斜看过去,只能看见正对着她的齐帆。
从他自然放松,时不时开怀大笑的反应来看,跟周扬朝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发什么呆呢?”程嘉彦夹了些五花肉给她,“再不吃都要烤糊了。”
程黎收回视线吃了几口,心思也回到了烤肉上:“这家店味道挺好的,你在哪看到的?”
“我问了一个在易迅工作的学长,”程嘉彦答道,“他给我推荐了这家。”
“谁啊?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认识。”
“齐帆。”
程黎:“……”
齐总这人能处,给别人推荐的地方他自己真去。
程黎略一犹豫,没把齐帆就在这里的事说出来。
要是程嘉彦知道了,肯定会去打招呼,那他们四个人就会打照面。万一齐帆和周扬朝真是那种关系,被她这么撞见,她还要不要在公司混了?
“你知道你学长在易迅做什么工作吗?”程黎问。
“他也是计算机专业的,应该……”程嘉彦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你俩不会在一个部门吧?”
程黎微笑摇头:“他是我领导。”
“不会吧?他才刚毕业,跟你是一届的啊。”程嘉彦疑惑道,“他该不会有什么很硬的关系吧,难道是齐董亲戚?”
“方向对了,就是不够大胆。”程黎公布道,“他是齐董儿子。”
程嘉彦被这个重磅消息砸得半天没说出话,继而又变得有些激动,一会儿感叹齐帆太低调一句也没提过,一会儿又碎碎念着想去要个齐董的签名。
过了好一阵,他这股兴奋劲儿才消散了些,两人又闲聊了彼此的生活近况。轻松愉悦的氛围一直维持到程嘉彦提起那件事。
“你听老妈说了吗?老爸最近肝又不太好了。”
程黎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
距离老妈让她给老爸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期间她几次犹豫要不要打,最后都为自己找了“临时有事打断”、“太忙没时间”、“太晚不合适”等种种借口。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些借口背后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而已。
老妈说,以她爸的性子,不大可能主动给她打电话。其实她也一样,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哪怕对他确实是有关心的。
程建辉有慢性肝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在江桐一家化工厂工作,车间工人四班三倒,作息极不规律,时间一长就落了一身的病。加上他平时爱喝点酒,肝病算是他各种毛病里最严重的。
之前他也去医院看过几次,吃点药能缓和一阵,停药没多久便又会恶化,一直以来就这么好好坏坏地反复着。
最近大概又进入了低谷期。
“她跟我说了。”程黎略过自己还没打电话的事,“你问过老爸了吗?”
“问是问了,但他说没事。”程嘉彦脸现忧色,“他每次都这样,实在扛不住了才被老妈拖去医院。”
程黎叹了口气:“回头我再问问。”
“嗯。”程嘉彦应了声,隔了一阵又小心地问道,“你跟老爸……还那么别扭么?”
果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提起了这茬。
今年年初在江桐过年的时候,程黎因为要在清源定居的事跟程建辉吵过一架。
他俩虽然关系一直不太亲近,但这么激烈的吵架还是头一回。毕竟平时都不怎么交流,想吵也吵不起来。
然而那次程建辉反对的强烈程度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以前无论她遭遇多么不公平的对待,或是遇到任何委屈伤心事,他都只是像个陌生人一样冷眼旁观,不曾给予过一丝安慰。
程黎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他的沉默寡言。但那次,他竟然说了那么多话,只不过没一句是她想听的。
“你一个女孩儿去了又能打拼出什么名堂来?”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到时候在那边待不下去了,可别回来哭鼻子。”
程黎自然不会服软,当场跟他争论起来。最终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以及长期的冷战。
讽刺的是,所谓的冷战其实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之前他们分隔两地时,本来也就互不相找。
但现在她还是没办法不闻不问。
程黎没有正面回答程嘉彦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她会再去问问老爸。
两人聊天之际浑然不觉时间飞逝,直到九点过才离开烤肉店。程黎查了导航,这里坐公交回去更方便,而程嘉彦回学校是另一个方向。
“你一个人安全么?”走到公交车站,程嘉彦不太放心,“要不我把你送到家再走?”
“没那么夸张,这会儿还早。”程黎想说她经常大半夜才下班回家都没事,又怕他更担心便没提。
没一会儿车就到站了,程黎跟弟弟道过别,上车找了个后排的空位坐下,决定一鼓作气完成给老爸打电话这项艰巨的任务。
号码拨出去的瞬间,她竟然有点紧张。
一般在给不熟的人打电话时,她也会紧张,有时甚至还要提前想好应对的台词,以免招架不住对方的回应。
但现在对面是她亲爹,这种紧张就显得有点荒唐。
“喂。”意料之中,程建辉连她名字都没叫。
“喂。”吵过一架的芥蒂还未消除,程黎也不想称呼他,开门见山道,“我听老妈说,你最近肝病又恶化了?”
对面没有回答,连背景音都很安静。
“喂?能听见我说话……”
“没有的事。”程建辉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你妈就爱瞎操心。”
他声音听起来确实不如过年跟她吵架时那般中气十足了。程黎感觉心脏像被捏了一把。
“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程建辉很模糊地应了几声,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
他满不在乎的态度让程黎很是恼火:“你还不打算退休?”
饮食作息不规律和接触工业毒物是肝病的两大病因。他再继续化工厂车间的工作,有百害而无一利。
“退休?”程建辉重复了一遍,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退休了钱从哪来?”
“有退休金。”程黎耐心解释,顿了顿又说,“而且还有……我。”
她不想把“我会出钱给你治疗”这种事说得那么直白,但其实发第一个月工资时,她就打了不少给家里,以后也打算每个月都打一笔。
尽管知道大概没人领情。
尽管知道那是连大学学费都不愿替她出的父母。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隔了很久才说:“就用你在清源拼死拼活攒的钱?”
“那我回江桐工作不是更没钱么?”冷不丁扯回这个话题,程黎下意识就反驳了一句。
原本就冷清的通话气氛顿时更僵了。
好在程黎还没忘记打这通电话的初衷,硬着头皮又说了几句“别再喝酒了”、“倒班也要记着吃饭”之类的,然后就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老爸听进去没有。
其实她也知道,这将是一个长久的僵局。她倔强的性子大概是随了她爸,认定的事就不会再改变,谁说什么都没用。
只是偶尔,她也会闪过一丝怀疑,这么一意孤行地远走他乡在外闯荡真的对吗?尤其是在至亲身体状况还不好的情况下。
但心里那点温热的柔软,总会在她回想起父母那些令她窒息的言语,以及老家那种令她不堪忍受的氛围时,重新变得冷硬。
两难选择总是很多,没人顾着她,那她就顾着自己,难道也有错吗?
公交车走走停停地在马路上穿行,程黎满腹心事随车晃晃悠悠,情绪也在街灯投下的交错光影间明暗交迭。
转眼间又经过一个车站。车门打开后,随着灌进来的风,程黎闻到一股明显的酒味。
抬眼望去,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上了车。他的头发油腻得黏成一缕一缕的,身上的汗衫也不知原本就是脏兮兮的颜色,还是被他搞成这样的。此时他眼神涣散,颧骨和眼周红了一片,明显是喝了不少。
程黎看向他时,正好对上他直勾勾盯过来的目光,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迅速收回了视线。
想到还有两站就要下车,她也没太当回事。
可等到站后,程黎刚往车门外迈步,余光瞟到那个男人竟然也跟着下了车,不禁暗叫不妙,后悔没答应程嘉彦送她回来。
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个巧合,却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街上行人不少,但她知道,有的人并不会因为众目睽睽就有所收敛。
实在不行就来硬的!程黎攥紧了拳头。
格斗不是白学的。她虽然力气不算太大,但出其不意攻击一下要害,防身应该还是没问题。
从公交站走回小区的路并不远,但有一段小道是沿河的,相对僻静,与马路之间隔了几米的灌木绿化带。
快到小道的岔路口,程黎决定回头看一眼。要是那人还跟着,她就从大道绕路回去。万一他做出什么举动,她就立刻动手。
她自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没想到刚一扭头,就见那人离她只有不到两米远。如同悄无声息的鬼魅,突然出现在眼前!
极度的惊吓之下,程黎大脑一片空白,往后退了好几大步,腿软得差点坐在地上。
那人却并没有立即紧逼上来,仍然停在原地,因为喝多了站不稳,脚步虚浮乱晃着。
“美女。”他往下瞄了一眼,又看向程黎,“你想看看吗?”话未说完他的手已经向自己的裤腰伸去。
程黎第一时间并没理解他要干什么,等到她明白过来,再想做出反应时,已经意识到为时晚矣。
该死,今天这眼睛是要脏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一阵风刮过,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在视觉消失的时刻,嗅觉变得异常灵敏,辨别出了风中青草的清香。
遮住她眼睛的手并没有贴实她的眼皮,而是虚掩在眼前,扫过她的睫毛。温热柔软的手掌轻蹭过她的鼻尖,明显是刻意控制着尽量不触碰到她。
紧接着便听见撞击的闷响,醉汉吃痛的低呼以及倒地的动静。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但仅此一个瞬间,程黎已经猜到挡住她双眼的人是谁。
第18章 第十八章
从程黎转身看到醉汉近在眼前的那一刻起,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字,懵。像是有胶水灌进大脑,混沌成一片,思考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被她埋葬在记忆深处,腐朽生灰的画面,像慢镜头一样不受控制地回放起来。也是这样有三两行人路过的街道,也是这样突然出现让她措手不及的人。
回忆如此鲜活地跃然眼前。那些她强迫自己不去回想的事情,被如此猝不及防地唤醒,才发现从不曾淡忘。
周围的场景好像在不断切换。逼仄的墙角,空旷的楼梯,走廊,操场……无论在哪里,总有一个徘徊在她附近,阴魂不散的人影,还有那双写满了“我就在这儿,一直折磨着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的眼睛。
程黎感到有些喘不上气,像是陷入记忆的沼泽之中,难以自拔。
“程黎?”周扬朝唤她的声音像一只强有力的手,一点点将她拽出泥潭,“你没事吧?”
她大口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回忆的画面散去后,眼前出现了周扬朝略带忧色的脸,一对浓眉拧成了结,再没了平日里看戏的神情。
“没……”刚说一个字,程黎发现自己声音竟有些嘶哑,清了清嗓子,“没事。”
说完她才注意到那个醉汉还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哼哼着,看上去十分痛苦。
难道刚才周扬朝一脚踹到他……
“我故意偏了点,”周扬朝看出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但应该也够他受的了。”
程黎想了想,问道,“是不是该报个警?”
“你断片了么?”周扬朝奇怪地看她一眼,“我刚刚已经报了。”
“……”她还真没听到。
但那醉汉显然听到了,刚缓过来一点,就慢慢爬了起来,似乎想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
只是他才起身,周扬朝就跨了一步,一脚踩在旁边的树干上,挡住了他的去路:“不想再捱一脚就老实待着。”
程黎原本以为他不会听,谁知他畏缩地看了周扬朝几眼,竟真的放弃抵抗,连滚带爬地坐在了一旁的街沿上。
果然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平时做着恶心人的恶心事儿,一遇到狠人,立马怂成缩头乌龟。就得给他点教训,才知道胡作非为终将自食其果。
一直到配合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这事才算了结。
此时已经夜深,清源却如同不夜之城,仍然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人来车往,擦身而过,却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彼此的悲欢冷暖。
程黎身心俱疲,像是参与了一场漫长的战役。这种感觉与前阵子持续加班深夜回家的心境有点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
初秋的夜晚褪去了白昼时的燥热,晚风轻拂过脸庞,带着宜人的温柔。昏黄的街灯沿路一盏接着一盏,在地上不同方向投出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深深浅浅的重叠交错着,仿佛时刻提醒着她身边那个人的存在。
周扬朝虽然一直没出声,但就这么安静地跟她并排朝前走着,竟让她莫名产生了一种安心踏实之感。
仿佛心在虚空中漂浮已久,终于归位,落到了实处。
程黎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为什么会在跟周扬朝一起走路的时候冒出这种想法?
一定是今天惊吓过度,又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导致大脑短路神经错乱。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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