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雨。一队人马冲出城门,越过护城河上刚刚修好的木桥,直奔珏山。
废太子殷望雪被这队人马护在中央。只要翻过珏山,一路向东,他就能脱困。
东方有他的旧部,他振臂一呼,必有千军万马响应。
即将登上珏山山顶时,天亮了。殷望雪回头望一眼山下的玹京,恍惚片刻。也许他在想, 这枚宝贵的珠玉, 为何就从他手中莫名遗失了?
就在这恍惚之际, 他胯下马儿突然绊倒,他摔下马背。
身边的护卫没有上来帮他。他们都瞬间死掉了,尸体上插着箭矢。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北凉人, 手持马刀, 凶神恶煞地杀过来。
片刻之后,叛军一个都不剩。
只剩孤家寡人殷望雪。
他退到悬崖边。我骑在高头大马上,逼近他, 俯视他。
他自嘲:「孤自作聪明了, 还以为能离间你们。」
他所谓的「离间」,就是在那天我离开牢房前, 告诉我, 当年我藏于玄狼宫暗室, 是殷朝风自己故意走漏的风声。
殷望雪这么做的目的, 无非是想让我明白,殷朝风也不是真爱我, 他玩腻了我,想甩脱我,才借太子之手,把我赶回北凉。
如此这样, 我肯定会对殷朝风失望。
可最终,我还是忠实履行着与殷朝风之间的承诺。
殷望雪摇头叹道:「为了一个殷朝风,你非要对孤赶尽杀绝?」
「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二姐。」
「……哦?」
「怎么, 你都忘了?「我苦笑, 「五年前,你那三个弟弟,到底为什么会来骚扰我们?」
他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没有太子的授意怂恿, 三个草包皇子又怎么敢对北凉公主下手。
当时, 三个畜生在兴头上说漏了嘴,被我记住了。
五年前,我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复仇。五年后, 我胆子大了、能力强了,要是还不把仇人赶尽杀绝, 如何对得起我付出和拥有的这一切。
「你不说, 孤还真忘了。」殷望雪负着手,意态淡然, 「孤当时嘱咐过他们三个, 要对北凉公主们温柔点。你可能不知道, 你父亲当年掳走孤的母后,对待她的手段,可比孤那三个弟弟粗暴多了。」
这话我没太听明白。我父王欺负他母亲,他不来找我那残暴父王报仇,却来欺负我们姐妹, 这是什么逻辑?
我重新打量这个男人。这光芒熠熠的姿容, 这菩萨一般的皮囊,里面装的,却是个魔鬼吗?
他跳下悬崖时, 姿态依然优雅。
我平静地看着他坠崖。崖下是深湖,他摔不死。但我的人早已等候在湖边,不会让他上岸。
第 11 节 嘲风篇 女王凶猛
八
废太子造反失败,跳崖自尽。
玹京城内,皇帝大开杀戒,废太子数千党羽伏诛,牵连甚广。
此刻,玹京城门大开, 皇帝亲自出城迎接他的皇后。
「女王已经三天没有打我了, 三天了……」殷朝风唉声叹气, 向我张开怀抱,「快来,跟我回宫吧。」
我却立在原地, 离他两丈远, 对他的勾引无动于衷。
「靡靡,怎么了?」
「皇上,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当时, 我藏在你宫中暗室里的消息, 是谁走漏给殷望雪的?是不是你?」
我多么希望他回答「不是」,当年他不是玩腻了我、厌倦了我, 不是想借太子甩脱我。
可他却回答:「是。」
「为什么?」
「我若一直把你藏于暗室, 哪会有今日的女王?」
我冷笑一声, 调转马头, 离他而去。
「呼延靡靡,你要去哪?」
「回北凉, 做女王。」
「你站住。」
「再见了您嘞。」
「朕再说一遍,站住!」
他话音刚落,一支长箭「嘣」地扎在我前方道路上,惊得马儿扬起前蹄。
我回头, 看见城墙上布满弓箭手,箭头纷纷对准一个方向:我的脑袋。
呵,他怕我跑掉,早有准备。
我的兵马都在护城河对岸, 冲过来掩护也来不及了。
「呼延靡靡,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跳河。第二,跟朕回家。」
我蔑笑, 眼睛都不眨, 跳进河中。
九
我醒来,身处一间暗室。
挪动手脚,响起哗啦哗啦的铁链声。
我拽拽铁链, 链子异常粗,锁得严丝合缝, 和以前的假模假式不一样。
这次, 我是真的被囚禁了。
铁门开了,一道人影逆光而立。
他走过来, 蹲在我跟前, 扣着我的后脑勺, 吻住我的唇。
这个吻很凶残,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
「呼延靡靡,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你休想离开我。」
」殷朝风,当心我吃了你。」
「女王如此凶猛, 为夫欲罢不能, 被吃干抹净,也心甘情愿。」
……
(完)
龙子嘲风:
平生好险又好望,常常蹲在殿角当走兽。
美观威严, 生性好险,爪牙锋利,却为瑞兽。
第 12 节 椒图篇 坏弟弟
一
「姐姐,别走,求你。」
范哲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巴巴望着我。
我穿好衣服,抹上口红,揉揉他的脑袋,语重心长:
「弟弟,玩归玩,闹归闹,都是出来嗨的,动心就是你的不对了。」
咚咚咚,手机响起,弹出好几条信息。
「哪个男的又给你发微信了?」范哲扔掉枕头,扑上来要抢我手机。
我避开他,面露不悦,「忘了姐姐这儿的规矩了?身子,随便看。手机,不能看。」
范哲清澈透亮的眼仁里,一瞬间闪过几千层复杂情绪。失望,难过,冷漠,再到决绝。
很快,这些情绪都归于平静。他直起脊背,漠然问我:
「项奈儿,你非要离开我?」
哟,全名都叫上了,小奶狗真生气了?
敢跟姐姐我龇牙,这号算是废了。
我拿上包包,火速出门,下个场子还等着我呢。
「项奈儿,你会后悔的!」范哲的怒吼被关在屋内。
后悔?我不认识这个词。
范哲,一个十八线小演员,我愿意跟他玩,无非图他漂亮乖巧,图他善解人「衣」。
可他不清楚自己的定位,玩着玩着居然想上位当我正宫男友,以为这样就能独占我的宠爱。
姐姐我像是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吗?
当断则断,我打开微信,把他拉黑。
我不是海之王,我只承包鱼塘。
鱼塘面积有限,总有鱼被挤出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显然,范哲不是条适合我的鱼。
刚出电梯,我妈的电话追来了。
「给你发了十几条微信,为什么不回?人家欧阳医生在饭店等了你一个小时了,你起码的尊重懂不懂?天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多大的人了,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欧阳医生,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具体叫欧阳啥,我也忘了,我不喜欢记男人的名字,他们都是我生命里的过客。
「马上马上,两分钟就到了。」我挂掉电话,走进停车场。
空旷阴暗的停车场里,只有我高跟鞋的回响。
我边走边回微信。半天工夫没看手机,男朋友们的问候都泛滥成灾了。
不经意抬头,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人跟着我。
回头,啥也没有。
唉,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容易疑神疑鬼。
我坐进我的小跑车,车里放着 Lily Allen 的歌 Friday Night,歌词很合我的心境。
You can play this game with me
but you know you're gonna lose.
……
快到相亲地点时,我脑中突然有个声音问我:为啥要去相那个破亲?你连范哲都不嫁,还会想嫁别人吗?
「说得对,姐姐我才不结那个破婚!」我咒骂一声,方向盘往左打满,调头,一脚油门轰到底,飞驰而去。
二十分钟后,夜店。
迷离的灯影,拥挤的人群,狂躁的音乐,又是一个不眠的夜。
侍应生带我来到预订好的二楼卡座,开了我常喝的香槟。
我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高跟鞋半挂在脚上。高脚杯在指间转悠。
有人想来搭讪,被我用眼神制止。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忘情舞动,青春的荷尔蒙浓郁炽烈。
我想,在孤独中放纵糜烂才是最适合我的生活。我还是不要结婚去祸害好人了。
不知是今天的酒过于醉人,还是今天的我不太抗打。一瓶香槟还没喝完,我断片了。
二
我是被冻醒的。
这是在什么鬼地方啊?太平间吗?
我发现我躺在一张破草席上。
眼前,漏雨的茅草屋顶,透风的纸糊窗户,黑乎乎不知什么材质的墙壁。
我从小到大头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屋子,我这是到哪里来了?
我一个激灵。草,不会被拐卖到大山里了吧……
「二百五十六,还睡呢?要挨打了!」
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
我回头一看,是一位又脏又丑的女士,看上去跟我年纪差不多,梳着奇怪的发型,衣着也很古怪。
「你谁啊?我在哪里?」
她看我像看精神病一样,「魔怔了吧?走,赶紧干活去吧,再磨叽真的要挨打了。」
……
我浑浑噩噩跟着那女人走出破屋,眼前出现了一群忙忙碌碌的古装
男女,还有中式房屋和园林。
这,啥情况?咋回事?玩啥呢?
我掐着太阳穴,复盘昏迷之前的事情:
从范哲的公寓出来,接了我妈的电话,开车去相亲。路上临时改主意,独自跑去夜店喝酒,喝多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觉醒来,居然穿越到古代来了?
太狗血了,我认识的最牛逼的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况且,这跟电视上的穿越剧不太一样。
别人都是穿到皇宫当个宠妃啥的,我却来到了一个叫大虚的奇怪朝代,成了海州城主府里一个干粗活的女家奴。
连名字都不配有,就叫二百五十六,意思是第二百五十六号奴婢。
再往前挪六名,我就是个二百五。
我醒来时见到的那个又脏又丑的女人,叫一百二十八,等级比我高了整整一倍,导致我心里极不平衡。
我们这几百号奴隶,都受司奴房的管理。他们给我们分派任务,监督我们干活。
今天,我和一百二十八的任务是洗衣服,每人分了两大桶,必须在日落前洗完,不然没饭吃。
我很绝望。没有洗衣机和洗衣液,谁能告诉我衣服怎么洗?
「你不想干活?」一百二十八指着水塘对面,「就是她们那样的下场。」
对面,几个奴婢正在被吊打。那可是真的吊在树上,拇指粗的鞭子啪啪往身上抽。
血腥的画面,配着一百二十八声情并茂的解说:
「左边那个,干活偷懒。中间那个,想逃跑。右边那个,勾引少城主……」
我顾不得心疼自己刚做好的美甲了,纤纤玉指拈起一件脏衣服,扔进水里。
古代衣料都是麻布的,又糙又硬,蘸了水很重,拧起来贼费劲。
只洗了两件,我的手指就疼得伸不直了,长指甲也劈了。我边洗边嚎,惨得一匹。
一百二十八实在受不了我了,帮我把剩下的衣服洗了。
三
终于熬到晚上,可以干饭了。
一块又干又硬的饼子,一根又瘦又蔫的萝卜。我看着自己的晚饭,陷入沉思。
「我们辛苦了一天,就吃这?卡路里不够啊!」我又对一百二十八嚎起来。
「什么不够?」一百二十八啃着饼子,嘟嘟囔囔,「要不是我帮你把衣服洗完,你连这点东西都吃不上。」
天啊,这是个什么世界?人与人之间剥削起来这么没下限吗?
我最终还是把这难以下咽的食物吃掉了。
吃完饭,我们往住处走。迎面过来一队带刀士兵,看样子是巡逻的。
等等,为首的那个士兵,好生眼熟。
嘿,这不是韩勋吗?他也穿越了?
韩勋是我的搏击课教练,退役散打运动员,当过武替,一个精神小伙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狂喜,终于找到同志了!
「韩教练!」我扭到他跟前。
韩勋却好似不认得我,一脸戒备:「你谁?」
「我啊,项奈儿。」
他上下打量我的衣着,「是个奴婢?」眼神立即冷下来,语气不善,「不要命了?滚开。」
我呆了。他凶我,他居然敢凶我,心里连他葬哪都想好了。
我使出搏击课上他教我的招数,一个左摆拳直攻他下巴。
可他反应贼快,攥住我拳头,反向一拧,我的胳膊被别到背后,动弹不得了。
「啊!」我只能用这个字表达我的感受。
以前韩勋只有被我打,从来不还手。现在我可以确认,这个人他肯定不是韩勋。
「下不为例,再敢冲撞府卫军,打死你。」
「韩勋」松开我,丢下这句话,带队走了。
我没精打采地回到住处,躺在破草席上。我想,这可能是个噩梦,睡吧,醒来也许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四
可我怎么也睡不着,难受。
受惊加着凉,半夜我开始流鼻涕,嗓子疼,打哆嗦,身上越来越烫。
第二天早上,我估计自己起码烧到三十九摄氏度了。
一百二十八硬生生把我扯起来,「这点小病算什么,不干活没饭吃,还会挨打,坚持坚持吧。」
靠靠靠,这个世界,毫无人权可言。
我今天的任务是扫地,日落前要把后院的落叶全扫干净。
我拖着笤帚,在地上瞎胡噜。
又饿,又困,又病,没有力气干活,全靠一口仙气吊着。
糊弄了一天,太阳快落了,整个院子才扫了不
到三分之一。一百二十八也没来帮我。看来我今天吃不上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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