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瑾王就永远别想回来,且他私底下一旦接触那些势力,太子便可以立马顺藤摸瓜全都拔出干净。
这是眼下最为简单、也最不费吹灰之力的做法。
晏殷口头答应,语气从容地答了个“好”。
太上皇道:“这都是为了你好。”
逼狗入穷巷,反倒是件不利的事情。
更何况,太子等了数年,一直被各种因素所裹挟,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先登皇位。
老头子说完之后,便直接扔了手里的棋子,嘴里嘟嘟囔囔让吴德贵从窗口折了一只月季递给太子。
“这次输了就拿花作抵押吧,等下次老头子我有什么好东西了再和你下……”
红月季开得艳丽张扬,落在太子手掌心里,平白为太子增添了一份艳逸。
吴德贵看得满是养眼,在太子走后,忽然对太上皇道:“太子也是时候立太子妃了。”
就算不立太子妃,也该有个贴心的伺候了。
太上皇叹息道:“是啊,我怎么记得他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小医女?”
吴德贵不解,“有喜欢的人不是好事吗?您老人家为何叹息?”
吴德贵问着,不等太上皇回答他忽然就明白了。
太上皇自打回宫后便一直没有问过一个人,那人便是他向来视作心肝的明棠郡主。
太上皇给了明棠郡主最后一次机会。
可明棠郡主还是无法改掉恶毒的秉性,她折辱太子的事情便已经将她自己推上了绝路不说,她更是差点淹死了那位曲医女。
所以,太上皇在太子面前根本连提都不提。
吴德贵亦是跟着一叹。
他自也清楚,织雾这是彻彻底底走进了死局,任何人都救不了她,太上皇也不能。
这厢温辞随着太子出了门后,便从善如流道:“属下现在就去找个和瑾王相像的死刑犯……”
他向来擅长揣度太子心思,也一直都会提前安排好太子想要的结果。
可这一次,他话未说完,便听见太子说了个“不必”。
晏殷面容平静道:“孤说过,不会再听太上皇的话了。”
掌心里的月季花艳丽鲜红得灼灼逼人,被挤压出来的汁液宛若鲜血,细流在指尖。
根茎上的刺戳进去皮肉之后,明明不及当日匕首划伤掌心处的十分之一,可偏偏滋味那般可怖。
可怖之处就在于晏殷以前从不会疼。
可眼下,手掌竟越来越疼,疼到微微发颤。
晏殷打量着指尖比鲜血还要香甜的花汁,垂着眼睫,语气更为漫不经心。
轻飘飘地从唇缝间吐出一道与太上皇意愿背道而驰的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们。”
他们……
一个是瑾王。
至于另一个……
无疑就是那位明棠郡主了。
身旁始终兴致缺缺的涂奚像是突然嗅到了血腥气的猎犬,连带手里的弯镰都不由再度开始发出兴奋的嗡鸣。
太子果然不愿意放过那对狗男女。
*
宫中的消息闭塞,没那么快、更不会轻易随便传出宫廷之外。
织雾带着瑾王离开那破庙后,瑾王便好似隐隐明白了过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织雾否认。
瑾王笑了笑,“也是,你都当着太子的面将解药给了我。”
他说着忽然语气更加怪异地询问:“所以,你喜欢我吗?”
织雾被问的猝不及防,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喜不喜欢不打紧,但顾盼清应当是喜欢的。
瑾王看着她的反应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织雾说了一个什么滑稽的笑话。
他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朝她道:“喜欢不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别人?”
织雾闻言一愣。
她喜欢的人有许多,包括一直照顾她的丫鬟。
可真要说男女之间更为特殊的喜欢……这让织雾难免有些茫然。
也不知是从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内心,还是真的没喜欢过谁。
瑾王与她寻一处茶楼填了几口吃食后,他目光频频看向窗下街道,接着对织雾道:“我们待会儿分开走,我朝西边去,你朝东边去。”
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去城门口集合,那里会有他的人接应。
织雾答应下来,哪怕体力已经消耗了许多,也仍旧强撑立马行动。
只是她走出去没多远,似乎就瞧见了有官兵朝着瑾王所在的方向汇聚而去。
织雾连忙折返回去,却只撞见留下来收拾残局的温辞。
温辞缓缓说道:“顾小姐……或者,该唤您一声明棠郡主。”
“瑾王殿下已经被‘请’回去了,想来郡主应当可以自己走吧?”
织雾眼睫蓦地一颤,知道这一切几乎尘埃落定,也并不做出任何辩解。
眼下,有个好消息便是她手腕上的花瓣已经全都红透了。
坏消息是,她知道自己会死,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死。
第63章
织雾这次回宫之后, 和上次出宫时的情景截然不同。
彼时她是风光无限。
可在惠嫔毒害妃嫔与皇子的事情被当众揭穿后,太子得以平反,一切都开始颠倒。
晏殷借着这场落势, 一点一点清理出藏在深处与他作对的臣子,更是彻底将从前扣在他身上一顶“不孝”的帽子摘得干干净净。
此后他再无任何阻挠。
织雾甚至不去打听也知晓, 这个时候的瑾王多半也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关押起来。
可她被抓回来后, 却只是被幽静起来。
也许是出于忙碌, 太子既没有过问她,也没有派人前来折磨。
只是她被幽静起来后, 行动不再自由, 就连想要住回自己的宝珍苑中, 看守她的嬷嬷也只是说道:“这需要太子批准。”
织雾心思霎时便沉寂下来。
她不敢……
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去见太子的。
可即便安分守己地被关在这里, 隔了两日, 织雾又提出想要见自己的宫人沉香一面, 看守嬷嬷也一如既往道:“这需要太子的批准。”
织雾顿了顿,这次忍不住央求,“那嬷嬷可否替我去向太子通传一下……”
看守嬷嬷只望着她摇头, “不行,上头吩咐过了, 郡主的事情必须你本人亲自去同太子开口。”
织雾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又像是一只蔫下来的小白菜,其他的要求更是不敢再多提一句。
比起一些需求,她竟宁愿默默隐忍着, 也不愿意去见太子。
可见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当时将太子得罪的有多狠。
晏殷听着宫人每日的汇报, 皆是少女忍无可忍时提出需求,可都会因为需要见到他, 而退回房间,再不肯见旁人。
晏殷批阅奏折,像是没有听见宫人的汇报一般,连眼睫都不曾抬起过,宫人见状说完后便默默退下。
连续几日下来,晏殷去地底下的一间密室里见了一个老者。
那老者面目全非,身上到处都是干凝的血痂,恶臭难止。
那个在数月前就被晏殷设计惨死、却又伪装成安详去世的国师大人。
此刻,国师不仅没有死透,反而已经在地底下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国师想不明白,自己将太子当做关门弟子自幼便灌输他心术不正的东西,当天给太子喝鹿血酒,在花楼里奖励太子三个绝色花娘,让太子第一次开荤,明明是天底下男人都求之不得的好事。
为什么反而会让太子对他动了杀机?
国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跟在太子身边的温辞却很清楚他的作用。
国师活在地底下,日后也是用来控制天子。
温辞有时候都会佩服太子的想法。
当时所有人都清楚,活生生的国师对天子有多重要,是天子视若神明的仰仗。
可谁也想不到,制造出一个“死而复生”的国师,让天子相信死人真的可以复活后……这足以让天子届时卑微到像狗一样匍匐在太子面前,哀求着太子将国师给他。
国师看见太子,照旧将自己当做是他师父,嗓音沙哑地嘀嘀咕咕道:“这世间原本畜生才是主宰,人如豚畜,任动物宰割。”
“人之眼,畜生食之可以明目,人之心,畜生食之可以增智慧,人之肠,洗干净后同样是畜生所爱……”
“人指如糖棒,被幼畜含在口中,吮吸血汁……可世道颠倒,人成了主,畜生反而待宰,只待乾坤颠倒,人再度沦为待宰之物,你我何不联手,提早为他们解除业障?”
国师觉得太子可以做的太多了,太子坐上皇位之后甚至可以灭世。
当世上所有人都死光,世界里的罪孽自然也将全部都清楚干净,还天地一片清气,待那时,云层化作金光,裂开一道缝隙,死去的人就会从裂缝里跳下来,重新降世,且直接落地成神。
死得越惨的人越能提早成神。
因而国师身上的伤痕都是他自己所作,连他缺失的右耳也是他自己割下来,自己生食下肚。
“可惜,我到底还没有达到成神的资质啊……”
国师碎碎念了很久。
太子等他终于说累了之后,才缓缓张口问他。
“最近孤总是无法凝神聚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是怎么了?”
晏殷从来都由理智支配,可近日却不是如此。
他会向国师请教,让对方骤然失语。
国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哑声说道:“是失心了。”
“身体躯干皆该听从自己的安排。”
“只要太子主观上去调动,它们都会服从。”
他要吃甜的,舌尖就会乖乖品尝甜食,他想听古琴,耳朵也会从容聆听,若想嗅一朵花,鼻子自会盈满花香。
“只要殿下有意识地去调动它们,错误的东西很快就会得到修正。”
“是这样么?”
太子似乎又并不是想要从国师这里得到答案,只是过来看看国师自欺欺人的模样有多可笑。
从国师那里离开后,晏殷便去见了天子。
天子说:“不一样,新的术士炼出来的丹丸效果皆不如国师的好。”
天子因此变得一日比一日憔悴。
晏殷却语气温润安抚,“无妨,那儿臣便为父皇继续再换。”
天子却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臂,“一定要找到一个和国师道行相当的才行啊。”
晏殷说“好”,不动声色地拨开了天子的手。
等到从天子这里出来时,天又暗下。
晏殷却并不停歇,到晚膳时辰去紫桓宫中陪太上皇用膳。
太上皇知晓他这几日将一些东西拨乱反正,一道道事情处置的井井有条,上至老臣下至宫人,无一人不认可太子就是未来的帝王。
太上皇说:“你的性子总是很沉稳,让人放心,只是你也不要太累,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完的。”
太子在这些事情上向来鲜少忤逆,口头一一应答下来,才又抬脚离开。
接下来,晏殷又分批接见了一些臣子,直至深更半夜,他才披着月霜回到自己的寝殿当中。
晚间沐浴时,男人平静而又压抑的情绪,好似才渐渐被戳开一条裂痕。
在汤池中,晏殷更深地发现自己的污浊竟同情绪一般,藏得极深。
因为干净的是皮肤表面,而那些不干净的腌臜东西全都藏在身体里。
甚至次次都会伴随着欲|望而滋生得愈发频繁。
伸手握住之后。
喷薄欲出的全是滋生已久的恶念。
在那种恶意达到顶峰后。
他身体后仰,气息全都不再平静。
随之而来的不是满足,而是比先前更甚的空虚。
很快,这大片的空虚便被更多、更浓郁的恶念所填满。
根本清理不完……
……
晏殷沐浴结束,擦干净每一根手指,沉默良久之后,便吩咐底下人放出消息。
就说……
接下来要煮了瑾王。
毕竟,他压抑了这么久。
也是时候该尝一点甜头了。
*
织雾会得知这个消息,却还是崔姑姑扮作送饭的粗妇时见到了她。
崔姑姑说:“太子让人在后宫架起一口黑锅,要煮了瑾王。”
织雾呼吸一窒,眸底几乎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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