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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桥——蚕丝如故【完结】

时间:2024-04-03 23:11:15  作者:蚕丝如故【完结】
  焦大夫长叹一声:“柳娘子是当真不懂吗?”
  她懂的,她怎么会不懂。
  给钱只是短暂的,白墨存不可能养这些人一辈子。
  只有朝廷承认自己的过错,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战死的士卒不是懦夫,没有贻误战机,才能恢复士卒们的尊严。
  要让世人明白,他们是英雄,不是孬种。英雄的家人,与孬种的家人,是不一样的。
  有了这份荣誉与尊严,他们的家人才能堂堂正正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他们可以走出去,站在阳光底下,找到生存的活计,一代又一代,安稳的活下去。
  人必须要有脊梁,才能活得像个人。
  这才是白墨存要给这些士卒的。
  可是,他会死。
  柳依尘好不容易将眼泪止住,“若是我同意去撤案,若是我姑姑没有死,这个计划能成功?”
  焦大夫摇头:“我也没有把握,可总要试一试吧,哪怕蜉蝣撼树,我们也总想做些什么。要不然......”
  他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那些一起战斗的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他们活下来,当时都说好,活下来的要照顾彼此的家人。
  可回到这,很多兄弟早已家破人亡,绝了户。
  他们的一腔愧疚无处安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浑浑噩噩度日,行尸走肉一般。
  白墨存瞎着眼睛找来,唤醒了他们。
  与其这样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度日,不如蜉蝣撼树,为活着的人挣一点希望,挣一条活路,让他们,还有他们的子孙后代,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柳依尘摇头:“如今我姑姑死了,这条路行不通了。就算他被关到死,也实现不了计划了。”
  焦大夫:“我们还有其他计划,虽然你姑姑的事我们很遗憾,但是新旧两党已经入局,他们很快会打起来,我们.....”
  “你还不明白吗?那位司马相公像条疯狗一样,要将新党的所有政策都掀翻,朝廷的风向变了,新党没能挡住我姑姑的死,朱家也好,陆纯直也罢,他们都不是新党能撼动的了。”
  白墨存试图利用新党与旧党相争,在自己被拉出去打官司的时候,丢出旧党栽赃诬陷的证据,要利用新党打压陆纯直,以此为那些士卒恢复名誉。
  可如今看,只怕新党自身难保。
  焦大夫觉得不会,“我们还有备用计划。”
  他想了想,将谋算权知府与寇推官的计划告知。
  柳依尘却摇头:“我们必须更改计划。”
  “你要如何改?”
  牢房的门被打开,朱长岁抬脚进去,看见神情自若的白墨存,忍不住讥讽起来。“你倒是镇定。”
  白墨存将书放下,再不装瞎子,“你没上过战场,不然就会知道,慌乱恐惧是没什么用的。”
  朱长岁被噎了一下,上前两步,站到他眼前。“陈姑死了。”
  白墨存这才微微变了神色,“你杀的?”
  “司马相公回来,他下令判的斩立决,陈姑在狱中自戕而亡。如今旧党得势,你复仇的计划,注定失败了。”
  白墨存顿了顿,忽而轻笑。“从我被你识破抓进来,不就失败了么?”
  二人四目相对,隐隐有争斗之势,好似即将战斗的猛虎,危险至极。
  “我不想与你为敌。”朱长岁泄了气势,他曾经是这样想的,甚至白墨存家道中落,他都想护白墨存平安,不然也不能劝白墨存离开开封。
  可白墨存就是白墨存,他有自己的想法,不会按照别人的意思活。
  如今又有杀父之仇在,他们之间就是死结,不死不休了。
  “还没恭喜你,司马相公归来,陆纯直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你父亲也要更进一步。大理寺卿的位置,也快是你的了吧?”
  朱长岁心中没有痛快,只有憋屈难受却无可奈何。“只要你愿意,我能让你活下去。”
  白墨存摇摇头:“长岁,你不明白。”
  “明白什么?”
  白墨存没有解释,通风口落下一只鸽子,咕咕叫了几声。他看着那只鸽子,带着一种向往的神情。“死亡对我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朱长岁:“你若是死了,柳依尘怎么办?如今她死了姑姑,唯一的念想便是你。”
  “我只想找朱家报仇,你我既然走到今日,你为何又想劝我活?我死了,你们才能安心不是么?”
  “我.....”朱长岁要如何解释,他并不想白墨存死。可事到如今,白墨存的眼神让他清醒的认知到,自己也是天真又贪心的。
  “若有机会活,为何不好好活着?”
  求生,是人的本能。活着,才有希望遇见更好的人,遇见更好的事。
第九十七章 自以为是卸磨杀驴,与虎谋皮死里求生
  朱文梓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生风。他难得高高兴兴来找朱长岁,朱火觉得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长岁,你真是为父的骄傲。”白墨存被揪出来,朱文梓在陆纯直那里也松口气,没想到背后一直搞事的人会是他。
  一个瞎子,还有这样的本事跟谋略,也是他们小瞧了他。
  虽然有些事还缺乏证据,但那又何妨,人已经抓来,要如何处理,怎么动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只是可惜,人在开封衙门。开封衙门一再出事,权知府大肆清理,他们的手伸不进去。好在还有朱长岁,当初觉得他去开封衙门会坏事,谁知峰回路转,坏事变好事,只怕宋寺卿那贼子,肠子都悔青。
  朱长岁神情淡淡,脸上毫无笑意,“父亲还是有话直说,我还有事要忙。”
  朱文梓看一眼朱火,让他先出去。朱火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可到底是大官人,他也只能听命出去。
  朱火将门带上,却躲在门口偷听。屋子里,朱文梓压低声音:“那个姓白的小子,你准备何时处理掉?”
  朱长岁神色稍冷,“还有很多事没有查证,等调查清楚,自然依律处置。”
  朱文梓不悦:“你这是什么话,他的罪证还需要如何查证,照我看,他光是贻误战机就该斩首示众,何须多费功夫?”
  朱长岁闻言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盯着父亲。“这是您的意思,还是陆纯直的意思?”
  朱文梓顿了顿,声音缓和稍许,道:“阿爹也不是要干涉你办案,只是如今司马相公归来,新党一派必然会抓住事情反击。永安城战败,那是先帝的耻辱。当年我们就反对出兵,后来死那么多人,新党的脸也丢光。此时你可不要糊涂,守着规矩硬杠。”
  朱长岁听出来,这是告诫他,旧党一派要争权,必然要弄死白墨存,就算他没罪,也要有罪,这样才能打击新党主张出征永安的脸。
  只要新党一再失败,他们手里的权利就会不断被削弱,直到被旧党彻底赶出朝堂。
  司马相公回归,简直是重拳出击,这样的好时候,自然要趁机除掉白墨存,以绝后患。
  “听说陆纯直要高升了?”
  朱文梓闻言,眼珠子微微一转,意味深长道:“我儿在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也待的够久,是时候往上升一升。”
  朱长岁淡笑不语,朱文梓以为他同意自己的计划,高兴离去。
  朱火把人送出去,却十分担心道:“官人,小的怎么觉得大官人不会这般好心?”
  “调我去金陵的命令,就在吏部案头上,只等我弄死白墨存,他们就不需要我了。”
  朱火气的跳脚:“大官人怎能如此,您为朱家做的还不够多,他们这比卸磨杀驴还可恨。”
  朱火真的不明白,这时候不是更应该高看自家官人一眼么?不该更重视他,培养他么?为何还要把人赶出去?
  朱长岁冷笑:“因为他蠢!他以为陆纯直真把他当自己人,只要除掉白墨存,他也能跟着高枕无忧。殊不知陆纯直不仅不会让他更进一步,还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我前脚离开开封,陆纯直后脚就会对朱家下手!”
  朱火愣住:“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当年一起合谋,是因为朱文梓有利用价值。如今出这样多的事,朱文梓知道的更多,能力却实在不行,好几次就要栽在白墨存手里。
  他要是陆纯直,也不会继续留这样的人在身边碍事。
  “那怎么办?”
  “你去找柳依尘,我要见她一面。”
  何东在兵部拦住赵有德,赵有德见他还活着,心头不喜,脸上却笑盈盈:“何老弟身体大好,可是能出外差了?”
  四下无人,何东也跟着笑:“这都是小事,下官今日来,有件很重要的事与您私下相谈,不知侍郎得空否?”
  赵有德不耐烦听:“我还有事,何老弟不如办差回来再说?”
  这么直接拒绝,何东也不气恼,而是笑盈盈道:“是么,我怕我回来的时候,您已经死了,到时候我只能去你坟头烧纸钱。”
  赵有德没想到他竟敢如此不客气:“何东!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与我说话。”
  何东上前两步,不慌不忙道:“陆纯直想杀我轻而易举,可我一死,你就能有好下场了?赵侍郎怕是不知道,权知府手里,已经有罪证了。到时候陆纯直倒台,作为他的左膀右臂,你会有什么下场?”
  他说完这话转身就走,赵有德连忙叫住他,将他拉进屋里,神色紧张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侍郎还不知道?”何东将权知府得到蒲君宝匣的事告知,赵有德听的心惊肉跳。
  照何东的意思,权知府手里不仅有陆纯直倒卖军粮的账册,还有蒲君帮着倒卖官府马匹,获取暴利的罪证。
  这里面,赵有德可不是干净的。
  “你怎么知道这消息的?”赵有德还是怀疑。
  “我如何知道,自然是寇推官告诉我的。”何东笑笑:“您也知道,寇推官与朱家的仇恨,不共戴天。”
  赵有德听出点猫腻来,寇推官这是想与自己联手,收拾朱家?
  可朱家有陆纯直照顾,他要对上,不是与陆纯直过不去?
  赵有德可不愿意冒这个险。
  何东眼神闪过讥讽,继续道:“您是不是觉得,司马相公回来,新党要完蛋了,陆纯直还能往上升一升?”
  这还用说?
  “那赵侍郎以为,是他升官好,还是你升官好?”
  赵有德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一股欲望,又满是怀疑看着他。“何老弟这是攀高枝了?”
  若不是背后有人撑腰,他敢来自己这里说这话?
  何东心里嗤笑,什么撑腰,他这是赌命!
  “上面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陆纯直早就得罪了人,如今司马相公弄死陈姑,狠狠打击了新党的势力。这时候,新党能不反击?”
  眼下最合适的反击对象,不就是陆纯直么?
  赵有德听得心头一动,还是谨慎道:“这种事,你为何来找我?”
第九十八章 背水一战无退路,守得云开见月明(大结局)
  何东倒也不客气:“因为你有野心啊,为了往上爬,最是不择手段。”
  赵有德神色不虞,何东继续笑,“你也别生气,我这话说旁人那是羞辱,可在官场上那是本事。陆纯直当年若非不择手段,怎么能把白墨存的父亲拉下马,自己往上窜,他做得,你就做不得?”
  话糙理不糙,赵有德细细一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可他不会立马就答应,让他去当出头的梭子,他没那么笨。
  何东见他如此倒也不着急,只与他道:“且看明日朝堂之上,会不会有人发难。到时候,您可见风使舵,该站哪一边,我想您心头有数。”
  何东留下这番话就走了,可他出门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到了外面,他遥遥看见蒙刃,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朱文梓今日出门前,眼皮子跳的不行。他问周氏:“到底是左眼跳财还是右眼跳财?”
  周氏见他左眼皮控制不住的跳了几下,连忙笑道:“自然是左眼跳财,官人今日怕是有好事要发生。”
  朱文梓闻言点头,他也这样觉得。想到陆纯直说的事,他笑道:“等陆尚书升上去,我就在衙门给长安寻个荫官儿。到时候再给他娶房门当户对的媳妇儿,他也该长大了。”
  周氏听到这个好消息,自然心中欢喜,儿子不成器,连个童生都考不到,说出去也实在是面上无光。
  如今官人愿意出手,给儿子封个荫官,纵然比不得科举出身,也是官身不是。
  周氏欢欢喜喜送朱文梓出门,一路送到大门口,只盼着官人早些回来,给他儿子谋个实缺。
  卯时,宫门打开,等着上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进宫。
  太监们放下珠帘,太皇太后坐在皇位之后,垂帘听政。
  隔着珠帘,看着下面一水的官员跪拜行礼。官家用稍显稚嫩的声音说着众卿平身,官员们才站直了身子。
  宦官按照往日流程询问所有官员,可有本要奏。
  先是有人说了几件小事,太皇太后让官家自行决断。赵有德站在下面,心里紧张。朝堂看起来平静无波,不像是有人要挑事的样子,难不成何东耍了他?
  他正心中懊恼,打算回去收拾何东,就听有人站出来,高喝一声有本要奏。
  赵有德凝神一看,这不是权知府么?
  还真让何东那小子说准了!
  宫外,焦大夫今日都不曾开铺子,带着柳依尘在宫门外最近的茶馆,寻了个位置。
  柳依尘比他淡定的多,见他心神不宁,主动去烹茶。
  “你让何东去找赵有德这一招,实在是赌的太大,你就不怕输的一败涂地?”
  柳依尘看着飞过的鸽子,淡然一笑:“既然无路可走,不如殊死一搏。”
  哪怕最后不能把白墨存救出来,她也要啃掉这些人一半骨头。
  那么多亡灵看着呢,他们在天有灵,也该保佑这一战能够胜利。
  “你比白墨存更敢赌。”焦大夫笑着摇头,这二人,难怪能走到一起去。
  朝堂之上,自权尚书抛出陆纯直以权谋私,倒卖军粮,甚至利用蒲君倒卖马匹获利的证据出来,就引起轩然大波。
  朱文梓急的跳脚,立刻冲出来指责这是一派胡言。权尚书不慌不忙呈上证据,书信账册一目了然,他跪在地上,求官家严查。
  新党仿佛闻见血腥气的狼,立刻出击。宋寺卿拿出证据,指责陆纯直的为了包庇朱长岁,制造假证据脱罪。
  旧党看见这情形,如何能忍,毫不犹豫指责宋寺卿与白墨存勾结,制造出冤假错案,妄图报复朝廷。
  宋寺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屎盆子会被扣到自己身上,但他看到朱文梓怪异的笑,立马明白过来。
  他们怕是早就到有此打算,已经布了局,今日自己不出手,他们也会在朝堂上,把白墨存的事情坐实,严重打击新党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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