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想过很多种可能,输给桑羽芊,甚至是输给桑小田,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最终自己会因为这个原因无缘决赛。
不经意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桑梓想转身去不让别人看见,但是动一动才被身上各处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提醒:她现在身负重伤,根本没办法动弹。
职业之梦毁了,一心爱好的事业也毁了。桑梓此刻的内心,桑子渊比任何人都懂。
当他转身看着她泪流满面时,除了坐在她身边,替她拭去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和静默着守护陪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表哥……”桑梓边哭边道:“如果……如果我参加不了了,第三名是不是可以顺位递补?”
桑子渊闻言一怔,她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想着织锦赛的事情。
“你先好好养伤,不要管织锦赛了。我会想办法,争取把时间往后拖。”
“不!”桑梓毅然拒绝道:“你没听大夫说么,我的伤短暂时间好不了了,而且之前织锦赛已经推迟了一回,岂能又因我的原因再推迟?不要为我徇私!”
房间里顷刻静默,桑子渊也没有接话,只是内心心疼,又只能静静看着她。
桑梓又道:“不过,我知道桑羽芊一直想要夺得织锦花魁。这些人里,除了她我任何人也不信服!我了解织锦赛的规则,我如果参加不了,她是可以递补的,对吗?是这样吗?”
桑子渊闻言,沉思两秒后点了点头:“没错,是有这样的规矩。”
桑梓哽咽道:“太好了!表哥,麻烦你替我去找桑羽芊来,我要跟她说一些话!这个比赛,只能让她赢!”
为了实现桑梓的心愿,当然也是为了织锦赛能够顺利举办,桑子渊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接受了桑梓的恳求,当即马不停蹄赶往桑坪村土屋小院。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
比如,这次的黑手到底是谁?是上次桑淮遇害案的余孽,还是与此次织锦赛有关?还是,两者都有?
想起桑梓的话,又听说在第二轮结束后桑梓和桑小田曾发生过语言冲突,而桑梓受伤,受益最大的人,也是桑小田。她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很快,桑子渊已经基本锁定了此案的第一嫌疑人。
阿鸢三人回到土屋已经是黄昏时分,院墙墙角落满了各色的蔷薇花瓣,阿黄那只瘦狗这些日子已经长了不少肉,听到他们回来激动狂吠不止。
推开柴扉门,回到家里的几人已经完全把织锦赛抛之脑后了。诚如桑槿所说,虽然没能赢得了织锦赛,但她们依旧可以活的很滋润,很潇洒恣意。
傅珹歌刚走进院子,便抢先要走向厨房:“你们今日辛苦了,我去给你们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吧,也算是报答你们对我的收留。”
阿鸢、桑槿闻言,异口同声大喊道:“我们不吃鱼!!”
傅珹歌一脸黑线,只能尴尬点头:“想吃也没有的!后院青菜倒是成熟了不少,凑合着煮点腊肉,如何?”
两人又是齐声答道:“好!”
桑子渊到土屋时,天幕已经完全降下。院子里灯影戳戳,欢声一片。他屹立少顷,觉得此番比赛失利显然没有影响阿鸢的心情,这自然是极好不过了。
阿黄原本探着头焦急巴巴望着院子里几人吃完饭,口水掉落一地,听到有人靠近,又夹起尾巴狂吠。
几人闻声,齐齐望向柴扉门口,见桑子渊正探着头看向院子里似笑非笑,桑槿急忙上前开门将他拉了进来。
“子渊你怎么来了?我们正好在吃饭,来啊,一起喝点桑葚酒?”
桑子渊笑着摇摇头:“今日怕是不行,有急事!”
阿鸢闻言忙问:“有何急事,可是需要我们帮忙?”
本来见他来不是特别开心的傅珹歌听到两人对话,也忙放下碗筷,手肘撑住桌面面色庄重地看着他。
桑子渊环顾了一下几人不同期待的目光,低声道:“桑梓出事了!”
几人一听,互相看了看,内心却难以接受相信。这离比赛结束才多久?怎么就出事了?
桑子渊来不及解释过多,只走到阿鸢面前道:“羽芊可否愿意同我去趟桑梓府上,她似乎是有话想对你们说。”
“当然!”阿鸢当即站起身来:“自然是要去的!”
几人放下碗筷,顾不得收拾桌子,便跟着桑子渊上了马车。到镇子上时,桑子渊嘱咐了车夫几句,独自下了车。
蜀地入春后夜雨较多,现在去事发之地指不定还能看到些蛛丝马迹,若是迟了,再要找可就麻烦了。
马车嗒嗒离开,阿鸢拉开车帷和桑子渊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所想了然于心!
小心,珍重。
马车停靠在桑梓府前,几人下了车直奔她的卧房。傅珹歌不方便进房间,便呆在门口等候她们,阿鸢和桑槿则快速冲到了她的面前。
见到桑梓一身缠绕着纱布,两人心中沉重,眉头紧蹙着问她:“感觉如何?”
桑梓强忍着泪水和苦痛,轻轻闭了闭眼睛:“无碍!就是织锦赛,得拜托二位了!”
“拜托我们?”桑槿听完和阿鸢对视少顷,疑惑道:“可是我们都已经出局了呀?”
“没关系!”桑梓道:“我现在没法继续参加,按照织锦赛的规矩,排名第三者,可以顺位递补。我要恭喜你们可以继续参加织锦赛了!”
虽然她这么说,可此刻在桑槿和阿鸢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一些因此而感到的欣喜和欢愉。
不过是一场比赛,充其量就是五十两赏银,今年未成功,明年还可以继续,犯不着要以牺牲桑梓这么大的代价。
阿鸢难过地说:“若要我选,我宁肯你好起来,实现你的五连冠。这即便是对于桑榆县来说,也是极大的好事一件不是吗?”
“对!”桑槿也道:“虽然我们能递补,但是看着你这么痛苦,我们也很难受,我们也开心不起来。”
“不!”桑梓听完,极力摇动着脑袋,眼眶里泪水打着转:“你们必须要欣然接受这个结果,然后,替我去打败那个人!”
那个人?
桑槿和阿鸢再一次面面相觑,不到一会儿便都回过神来。
“你是说桑小田?”
桑梓没有否认,继续道:“你们有所不知,桑小田和桑雪纯是闺中密友,桑雪纯的事情她知道是我告密,而且今日我又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能将我残害至此,没有别人了!”
“那?子渊知道这事儿么?”阿鸢问。
桑梓点点头:“我表哥自幼极度聪颖,当年西蜀王拙选,他差点成为了京官。若不是因为被人嫉妒,他怎么可能才是一个小小的知府?所以,这事他可能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这会儿没准已经去调查证据了!”
“你说的没错!”桑槿附和着她:“桑子渊的确半途下车,说有他的事情要处理。我猜如你所说,找证据去了!如果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桑小田就应该是伤害你的头等罪犯,她不是根本没有资格参加比赛么?”
桑梓想了想,告诉桑槿:“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说服表哥,即便找到证据,也先不要惊动她。她不是想靠卑鄙手段夺魁么,我偏要让她在这件事上输的体无完肤,然后再将她绳之以法!她对我不仁,我便对她十倍狠辣!”
若是过去听到这番话,桑槿和阿鸢都会被桑梓震慑,觉得她冷血无情,阴鸷残忍。但在经历这么多风霜雪雨,看清她的为人后,才会体会她此时说这话是多么富有力量,让人直想振臂高呼:“说的漂亮!”
“好!”桑槿也没和阿鸢商量,但两人的目光此时却都同调地看着桑梓:“我们答应你,一定在决赛吊打桑小田,为你出这口恶气!”
桑榆镇街头,桑子渊独自一人走在案发地,循着马车车辙在周围探视着。
临近夜半,他并没有什么收获,站在街头看向镇子另一头一抹暗光,刘海被风往右边吹去。
不多时,一个衙役手扶着腰间的佩刀,踏着急切的步伐跑到桑子渊身旁,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桑子渊听得明白地说道:“知府大人,桑小田那边有动静!”
桑子渊唇角浅浅一勾:“很好,切莫打草惊蛇!等收网的时候,我要让这个蛇形心肠的女人,彻底跌入她自己挖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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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鸳鸯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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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一过,春花渐谢,不少稚嫩的果实结满枝头,正是一切从初生走向成熟的时刻。
原本一月小余几天的织锦赛,在各种突发事件中,坎坷曲折一路好不容易走到了决赛。
桑梓的五届蝉联虽无法圆梦甚是遗憾,但千凌鸢和桑槿也因此有了再度一博的可能。而这一次,她们却不再只是当初简单追逐赏银那么简单,想赢的念头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负责教学的老花魁们得知桑梓的事,虽面上没有明说,但也都明里暗里帮着阿鸢和桑槿,甚至原本紧紧捂着藏着的看家本领也都倾囊相助,只为了她们能够成功。
桑小田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在桑榆镇织锦圈,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因为平日里行事作风不良,大家对她也都颇有微辞!
原本她觉得桑梓是她最大的绊脚石,若是除之,自然是没有人能阻碍她继续夺魁。
可当她得知桑雨芊和桑槿两人递补入围竟然那么民心所向,说她心里不虚也假。
于是,桑小田也不惜将自己的主意打到了桑子渊的身上。
当夜月色朦胧,初夏之风爽而不凉。
桑小田打扮得妖艳魅人,穿着清凉的丝绸薄衫,手提一个送饭的竹篮独自前往县衙拜访桑子渊。
很快,她便被衙役通传,告知他知府大人正在更衣,让她在大厅等候。
可这个桑小田却根本不安分。
她垫着脚尖向外张望许久,确定衙役走远后,竟然悄悄摸到了县衙后院,凭着直觉走到了桑子渊的寝居室。
桑子渊听到夜半敲门,第一刻有些浑身发凉。没过多少会儿,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动声色,任由敲门之人趁他不备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缓步走进了屋子中央。
桑小田进屋以后就东张西望,目光四处扫射,一副贼眉鼠眼模样。却没想到桑子渊正站在她身后的布帘后偷偷观察她的行径。
“你是在找我么?”
突然的话语声吓得桑小田一个趔趄跌倒在凳子上,手里的竹篮没拿捏好,当即“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摔的七零八落,里面的金元宝四处滚落,洒满一地。
看着这一幕,两人都愣了一阵。
“你这是干嘛?”桑子渊指着地上的金元宝问:“这么直接想拉我下马??”
桑小田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知府大人,我哪里有这等心思?只是那日在织锦赛初见大人,被大人的英俊潇洒深深吸引,小女子整日食不下咽,寝不能眠,这才深夜拜访…”
她看了看地上的金元宝,又道:“这个么?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大人初来乍到,这些金子不过是小女子聊表心意,给大人的一点见面礼,希望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桑子渊一听,想了想也没有拒绝她的意思,当即婉转一笑,柔声道:“原来是这样!小田姑娘有心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
听到他这么说,桑小田自然是既欢又喜,她最怕的就是桑子渊真的如他表面上那样刚正不阿,两袖清风,自己别礼未送出反倒被他记上一笔,就不划算了。
可是为了织锦赛,她还是毅然决然铤而走险,甘愿冒着极小的几率来测试一番。
现在看来,世人多躲不过金钱、名利的诱惑。
“还有其他事情么?”桑子渊问。
桑小田想趁着此时再加一把火,便借着刚才的由头,向这位外表不凡的知府大人摇曳着纤腰,靠近他身边几尺远时,突然冷不丁朝他身上倒去。
“大人,刚刚小女子被你这么一吓,扭伤了脚,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没办法回府了。早就听说知府大人英明神武,应当不会让小女子一人独自回家的,对吗?”
桑子渊想了想,点点头道:“没错!本官身为桑州知府,明知百姓有难,怎能袖手旁观?”
言及此,桑小田内心悸动不已,满心以为桑子渊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被她的魅力所折服了,脸由微粉转向了酡红。
她羞赧低头,笑靥如花:“大人对小女子当真温柔体贴!”
“那当然!”桑子渊瞪大眼睛歪着脑袋看着她柔美的双眸,心中暗笑,目光却无比坚定道:“我会体贴得你想象不到!”
不多时,他便推开桑小田,大声呼喊叫来了衙役。
衙役拱手问:“大人有何吩咐?”
桑子渊叉着腰问衙役:“咱们县衙如今是否有空闲的牢房?要高级点的,单独的那种哦!”
桑小田和衙役同时震惊且不解地看着他。
衙役又问:“有…是有,不过,大人半夜难道有案子要审?还是有人犯要关?”
桑子渊伸出食指摇了摇,道:“这位桑小田姑娘扭伤了腿,没办法回府。咱们总不能让她露宿街头不是?去,赶紧找一个舒适些的牢房给小田姑娘,若是有怠慢的,我绝不饶你!”
衙役闻言正要转身去办,只见身后的桑小田说时迟那时快地猛的站起身,在桑子渊面前奋力蹦跳了几下道:“大人,我刚刚跟您开玩笑呢!我腿好着呢,你看,好着呢!这么晚我就不打搅大人歇息了,大人再见!”
桑小田说完唯恐速度不快地夺门而出,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县衙门外。
桑子渊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闷哼了一声:“哼,就这姿色,也好意思用美人计?!就这智商,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装狐狸?”
嘀咕不久,他转身吩咐衙役:“把这些金元宝给我收好了,人家自己送上门的证据,可得好好利用,绝不能辜负!”
“是,大人!”
桑榆镇的织锦赛并没有严格意义上那么复杂,织出多以生锦为主,就是为了能在第三轮决赛考察参赛者能否在洁白的丝绸上创造出别具一格的花样。
所以,决赛看似最简单,实则却是最不易的。
其实这个问题从第一轮开始,阿鸢便有过最初的想法。因为她自小酷爱刺绣,很喜欢亲手将彩色的丝线交织在素白的锦布上,用凹凸的丝线,来展现自己心中的美好。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桑槿,桑槿也表示这些年大家的想法都是集中在如何扎染上了,倒真的没有多少人会在刺绣上做文章。如果真是这么做了,一定能制出与众不同的作品。
美好的事物大家自然是都喜欢的,但比起外表的美艳华丽,阿鸢更想要自己的作品是有着丰富的内涵寓意,或者是足够实用而非华而不实。
最后,她们商议之下总算是定下了要做什么。
转眼到了决赛当日,翠山相比往前更加拥挤热闹,而对于早已见怪不怪的阿鸢来说,却早已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自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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