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被打脸的傅珹歌,捂着自己左脸上的巴掌印,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大姐,麻烦你注意下你的措辞!!”
难怪世人皆传言,巴蜀的女子,惹不得!
桑槿闻言七窍生烟,当即怼了回去:“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大姐!年纪轻轻学点什么不好?净学着如何拐带小姑娘!”
眼见着误会闹大了,阿鸢赶紧在一旁拉了拉桑槿的衣袖,蹙着八字眉低声道:“阿槿,你误会了!他叫阿珹,他……”
还没来得及解释,桑槿就已经不耐烦地走到了傅珹歌面前,伸出食指狠命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你还不走矗在这里干什么?等我们报官不成?”
傅珹歌脸色冷冷的,不屑地伸手推开了桑槿的手指,环顾一眼四周道:“大姐……不,姑娘,这里,好像是我的地盘?!”
桑槿闻言,这才余光中瞥了一眼这山洞,虽然心里开始发虚,但出口仍旧底气十足,丝毫不怯地回道:“你的地盘怎么了?很了不起么?”说罢,却身体比头脑机智,赶忙转身拉着阿鸢往洞外走。
身后,傅珹歌望着两人的背影,赶忙趁她们还没走出山洞,暗笑着急呼道:“阿芊姑娘,有空记得来找我吃烤鱼!”
回去的路上,桑槿忍不住问阿鸢:“你今日怎么会到这里来?害得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带着全村老小到处找你。”
阿鸢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大叔大婶们,想想刚刚山洞里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的暧昧场面就这么被大家全都看了个遍,此时不免还有些脸红。
“对不起,阿槿姑娘。我只是有些问题搞不明白,所以想来这边找找答案。害你担心了!”
桑槿撇了撇嘴道:“你以后直接叫我阿槿就可以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替你分忧解难。你刚刚大病初愈又失忆,到处乱闯可是很危险的。”
桑槿外表看上去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无论哪句话都透露着对千凌鸢的关心和担忧。虽然两人萍水相逢,但毕竟她救过自己,看上去也是一个善良淳朴之人,阿鸢也觉得自己有些担忧是多余的。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暂时留在此地,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桑槿呢?
“阿槿,我知道了。以后,我有什么事定会提前跟你商量,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言及此,桑槿也终于展眉,回头握着千凌鸢的手,感慨而叹息着:“桑榆镇虽然地处偏僻,但这里的人都很质朴善良,你就安心留在这里调养好身子。等你记忆慢慢恢复,再想其他事情好了。”
身后跟着来寻人的老者也站上前来道:“是啊,这位姑娘。既然你来到了桑榆镇,也就是跟桑榆镇有缘。你就留下吧,也给阿槿做个伴。至于以后,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说。”
千凌鸢听得一阵感动连连点头。
一行人回到桑坪村时,便各自分散着回了家。
桑槿打开柴扉门,牵着阿鸢的手将她带到院子中,搬了两张椅子在屋前坐了下来,连忙问阿鸢:“你今日去那山洞,究竟是做什么啊?”
千凌鸢犹豫了一下,抬起头认真告诉桑槿:“我好像把一些事情都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桑槿激动地声音都高了好几个调:“太好了,你都想起什么了?”
思索片刻后,她认真地看着桑槿的眼睛说:“阿槿,我本名千凌鸢!”
桑槿:“???”
“我是西蜀公主!”
桑槿:“!!!”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桑槿:“……”
阿鸢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让桑槿完全回不过神来,她呆呆地看着她,如同雕塑一般定在原地。半晌后,突然猛然起身,跑到门口将木门、窗户这些凡是能透风的地方紧紧反锁了起来。
“除了我以外,你可曾对别人提起过你的身份?”
见阿鸢摇头,桑槿才着着实实松了一口气。
“那还好!我以前去学堂听夫子讲学,说是世人多知其面而不知其心,很多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以阿鸢,你可要记得,万不可随意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阿鸢猛烈地点点头。
桑槿想到那个野人阿珹不可一世地喊着阿鸢的名字,像是骄傲地告诉她,他和阿鸢熟得很。可到头来,他所知道的阿鸢,不过是一个假的名字,假的身份,想想就觉得很是解气。
“阿鸢,既然你我有缘相识,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今后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陪着你!至于那个野人……那个阿珹,你也不要去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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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织锦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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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句,阿鸢还听得感动流涕,可是到后一句,她又深深犯起了疑惑。
“为何不能见?”
桑槿告诉阿鸢,这个人并不是桑榆镇的土著。他具体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约莫是在半年前。
那时他还在桑榆镇上时不时地转悠两下,遇到人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情,让人好生厌烦。到后来,他就直接住在了现在这个山洞里,再也没有到镇上来过。
有渔民曾经在江面上和他正面相遇,他也不许别人靠近他钓鱼的范围。要一不小心吓跑了他的鱼,他就面若寒霜,眼神似箭,让人感到寒栗。
阿鸢听了半天,问道:“那他可有出手伤人?”
桑槿一怔,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阿鸢又问:“那他可有出言不逊,对人不敬?”
桑槿又是一怔,摇摇头:“也没有。”
既然没有打人,也没有骂人,那怎么能看得出他是好是坏,是性情温和,还是脾气暴戾?桑槿前面还在说,世人多只知其面而不知其心,又怎能单纯凭借他面上的行为,来断定一个人?何况,这一切都还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实质的证据。
阿鸢相信桑槿是为了她好,但她同样也相信她自己对人的判断。
虽然阿珹这个人看上去的确有些许冷漠,若是不熟悉,也难免会产生距离感。
可是,在山洞里,她看到了一个独居山野的男子,把自己的洞府收拾地如此精致,他热爱垂钓,喜欢看书,烤鱼的时候神情专注,给她衣物的时候,又显得那么细致贴心。
这样一个人,她不觉得有多坏。
可桑槿就是莫名地不喜欢他,“阿鸢,出门在外,多留一个心眼能总没有错!若是不知根知底,只怕是哪天真被人给卖了还蒙在鼓里呢。”
阿鸢听罢,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好,我听阿槿的。”
自那天以后,阿鸢便和桑槿在这个小镇子住了下来。桑槿也慢慢地给阿鸢讲了自己的身世。
其实,自从阿鸢第一天住进这个土屋,见到桑槿这么一个小姑娘一个人独自过着清贫苦乐的生活,她就对她的家人产生过好奇。
别人都是爹疼娘爱,像她这样的年纪,也应该早早地成亲生子了。
可桑槿呢,却到现在依旧形单影只。
桑槿告诉她,自从她记事起,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家在何方,家里有几口人,是贫穷还是富裕。她和阿鸢一样,是顺着水流飘到桑榆镇的一个孤儿。
救下她的渔民夫妇,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双双过世了,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留在这个世间的,只有现在桑槿住的这个小土屋,和几亩桑田。
那时的桑槿,年仅八岁。
她拒绝了媒婆让她到镇上卖丝绸的员外家里给他傻儿子做童养媳,愣是一个人学会种桑、养蚕、缫丝,偶尔还会去江里打鱼。
但她水性不好,自从十几岁的时候掉下江中差点溺水而亡之后,便也很少再去江边了。
遇到阿鸢的那一天,正巧她多日没有食肉,又因囊中羞涩没办法去市集上买,便只能硬着头皮去江边,刚要下网,就看到江岸边躺着一团白色,正是阿鸢。
桑槿救下阿鸢的那一刻,仿佛又一次看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本就同命相连,也难怪如此惺惺相惜。阿鸢双眼早就红了,她一把将桑槿抱在怀里。
阿珹的精致,桑槿的坚强,他们都让阿鸢觉得,曾经的那个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西蜀公主,已经早就沉到了清沅江的碧涛之下。而后,一个真正的千凌鸢定要重生!
*
翌日,天清云朗。
连续几日春雨后的潮湿,逐渐被暖阳蒸发,土屋前院坝中的泥土也开始变得干涸。
用完午餐后,阿鸢找了身桑槿的常服,将自己的丝绸裙装换下,一副清爽干练的模样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屋上的瓦片。
“阿槿,我们把屋顶翻修一下吧!”
桑槿惊讶的看着她:“你好好歇着,这是我的事儿,哪里用得着你动手?放着我来就好!”
阿鸢没有听见她说话似地,转头冲到了土坯中,拿出了几日前看到的那个竹梯。
桑槿几乎是要惊叫出声,赶忙上前接过竹梯:“放着我来!!!”
阿鸢帮着桑槿把竹梯搬到了屋檐下面,看着桑槿一级一级地往上爬,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竹梯,在下方听候桑槿的差遣。
她们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终于把屋顶全部翻修好。再进到屋里时,那些星星点点的窟窿已经没有了。
桑槿激动地看着阿鸢,两人站在春风中笑得花开般灿烂。
“阿鸢,要是没有你,我都不想做这些事。一个人的日子,苦也是过,难也是过,就没有了多少行动的动力。可是你来了,你让我对生活又多了一份希望,让我又开始期盼着欢乐和幸福了!”
“阿鸢,谢谢你!”
阿鸢愣愣地看着桑槿,她也没有想过,原来她的出现,也间接地改变了桑槿的人生。
两人相视一笑。
自打阿鸢住了进来,整个土屋格调全都焕然一新。遮风避雨只是最浅层次的改变,她们修缮了土坯,将整个蚕房也扩大了些许。另外,还在蚕房的隔壁,重新修了一间小小的储物室,平日用来对方一些杂物。
她们两人齐心协力,又给卧室里做了好几套木制、竹制的家具。门口的屋檐下,两人搬来一张方形的石头,在上面画上了网格,再捡了些颜色不同的雨花石,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围棋棋盘。闲暇之时,阿鸢就教桑槿下棋。
不久后,院子里多了些从山野里移栽回来的野花,房间里多了些盛满春花的花瓶。两人休闲时的消遣,也多了一些竹制的管弦乐器。
桑槿打心底里佩服阿鸢,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连亲自动手做乐器,做棋盘这些事,都能做的这么完美无缺。
她以为这些已经够让她震惊的了,可到最后她才发现,这些不过是阿鸢最不得意的作品。而她最擅长的,其实另有其他!
桑榆镇以桑蚕起家,自古以来家家户户养蚕缫丝,制成丝绸锦布后,又被商人收了转卖到西蜀各地,甚至是周边邻国。
每一年,桑榆镇都要举行最隆重的织锦比赛。
凡是桑榆镇村民,有缫丝织布经验的女子,都可以报名参加。一旦拔得头筹,不仅能获得五十两银子的赏银,更能成为当年的织锦花魁,作为桑榆镇的代表前往蜀中各地,推广桑榆的锦布绸缎。
今年的织锦赛,定在了三月初八。
布告栏刚一贴上织锦赛的消息,便吸引了大批人前往观看。比赛的消息瞬间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桑榆。
阿鸢和桑槿日出时从地里摘了些菜拿到集市卖掉,又换回了少量的猪肉。正准备往回走时,在镇口看到了布告栏上张贴的布告。
桑槿浅浅瞟了一眼便拉上阿鸢要往回走,阿鸢的脚步却停在了原处。
“阿槿,五十两银子!我们可以再扩建好几间蚕房了!”
桑槿再次看了一眼布告,目光却略显黯淡。
“走吧阿鸢,这些比赛,不是我们能赢的了的。先不说桑榆镇家家户户都缫丝织锦人才辈出,就拿以前的织锦花魁娘子桑梓来说,已经连续四年没有人能超越她了。咱们啊,心有余,但力不足!”
桑槿说罢又要离开,阿鸢的意志却很是坚决。
“没有比过,又怎知赢不了呢?阿槿,我想试一试!”
桑槿拗不过阿鸢,再加上她自己对那五十两银子其实也很心动。于是,在阿鸢的再三坚持下,桑槿拉着阿鸢的手,来到了桑榆镇衙门。
过去的上百年里,桑榆镇的织锦,都由衙门直接管辖。
可是,两人兴致勃勃前去报名,回来的时候,却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失望至极。
她们怎么就没有想到,阿鸢她没有户籍?
桑槿看着失落的阿鸢,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阿鸢,比赛参加不了,咱们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赚钱呢。我们可以缫丝织布卖钱,也可以去镇上的织锦作坊做工。总饿不着的!”
桑槿想,总不至于为了一个比赛,要去暴露阿鸢的身份啊。
阿鸢却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从衙门回来,她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在桑榆镇,究竟要以什么样的身份过下去?
“阿槿,我得起个新名字!”
桑槿蹙了蹙眉:“可是阿鸢,即便是有了新名字,在来历不明的情况下,你也没办法去办理户籍。没有了户籍,我们依旧还是无法报名参赛的。”
“没关系!”阿鸢微微一笑:“终归是要试试看,才能不后悔!”
院子中央的竹林下,有一方泥沙土地。桑槿没有钱买好的笔墨,平日里就在这个地方,磨平了沙子,用竹条跟着阿鸢练字。
今日仍如往常一样,阿鸢教她写了两遍后,她就自己歪歪斜斜地在沙土上,写下了“桑羽芊”三个字。
阿鸢告诉桑槿:“这就是我的新名字,桑羽芊!”
桑槿一边写,一边激动地重复念叨着:“桑羽芊……桑羽芊……阿羽!”
“阿羽?”阿鸢笑着问:“为何不叫阿芊?”
桑槿听了,赌气地扔下竹条,嘟着嘴说:“想起那个野人那么亲切地叫你芊芊,我就很来气!哼,我对阿鸢的称呼,必须是整个桑榆镇……不,是整个天下最独一无二的!”
说罢,她起身往身后的屋子蹦跳着走开了。
阿鸢看着沙土上那三个字陷入了沉思:桑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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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咸味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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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初升,阳光越过山峰柔柔地洒在清沅江面。
傅珹歌和平日一样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将竹筏撑至江心,坐在上面纹丝不动地握着钓鱼竿。
他余光一瞥,看见阿鸢站在江边笑着望向他,便将鱼竿轻轻架在竹叉上,起身一跃脚尖轻轻点着江面,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阿鸢的面前。
“阿芊姑娘,你可真是不够意思。时隔这么些天,才想起来看看你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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