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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鸢歌——南析言【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03 23:12:05  作者:南析言【完结+番外】
  中秋团圆,灯火辉煌。
  益州城被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着,大街上的人们也成群结队提着花灯游走,若是从上而下俯视过去,仿若灯火流动成河,又像一条橙红色巨龙,蜿蜒盘旋在山川河海中。
  如此热闹盛况,让人心都忍不住躁动。
  祭祀大典的阴云暂时退散,祁漠炎又调整好心情来到紫菱宫,他扇动着长袖,迅速而急切地来到阿鸢面前,兴致勃勃地笑着邀她前往一起看灯会。
  阿鸢正在梳理妆发,被他这么突然闯进来,却不如之前那般随性,脸上明显不太愉悦。
  “漠炎哥,以后你来紫菱宫,还是先通传一声吧!”
  闻言,祁漠炎脸上的笑容突然冻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阿鸢竟然会跟他讲出这样一句话,这和之前她与他讲的,截然不同。
  从他的反应中,阿鸢大概猜测到了他此刻的疑惑,也不是没有想起她曾经告诉过他,进入紫菱宫不用通传。“额……我的意思是,如今我们都已长大,我一介女子,又是一国公主,自是要注意名声和形象些。漠炎哥你不要多想!”
  祁漠炎一听,刚刚如若冰封的脸上仿若又照进一米阳光,笑道:“当然不会!阿鸢,你的顾虑很有道理!虽然此生,我祁漠炎非你不娶。但没有正式迎娶你,自然应该顾及你的名声。是我思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非她不娶……
  阿鸢心底暗自纠结。
  若是没有逼宫,她也没有跳崖,这段时间的一切一切都没有发生。回到当初她还是个心思单纯稚嫩的小公主,听到祁漠炎说出这四个字,她必定会心生欢喜,面露羞涩。
  可如今,在她跌落谷底经历人间百态,又重回山巅,她承受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这四个字对她来说,根本激不起半点波澜。
  虽然想是如此想,但她此时心底比谁都清楚,真正让她改变的,或许并不是这个世道和她的遭遇。而是,这一路上遇到的这些人!
  祁漠炎站在身边呆呆地看她发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过来邀请她去灯会的。
  他回神伸手去拉阿鸢,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阿鸢,走,灯会开始了,咱们一起去祈福许愿吧!”
  不由她拒绝,祁漠炎已经拉着她出了紫菱宫。
  虽然皇宫里也同步举办了灯会,和宫外也不分上下。可祁漠炎却直接拉着她上了马车,并且没有带任何随从,连陈元都没有通知便出了宫。
  因为自小一起长大,他比谁都清楚,比起皇宫的奢华,阿鸢更喜欢的是宫外的自由自在,和每天都不同的场景,遇到不同面孔的人。
  她喜欢那些新奇的事物,胜过于喜欢权贵们所艳羡的一切。
  车辇就这样出了宫,就像当年那样。可阿鸢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个时候的刺激和快乐了。
  坐在马车里,她依旧面色凝重没有展眉。祁漠炎也很快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往她身边靠了靠,拉过她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阿鸢下意识地要抽回手,祁漠炎却提前感知,并握地更紧,“阿鸢!”他大声喊她:“你怎么了?自从你回宫之后,我感觉我们之间好像生分了不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阿鸢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双眸深邃如渊,浅浅的眸光中泛着委屈,但再往里探,却一片朦胧。
  阿鸢看不穿他的眸,更看不穿他的心。
  “没!”她只能笑着敷衍:“我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所以笑不出来。”
  “身体不适?”祁漠炎立马变得紧张起来,连忙将她又往自己面前拉近了一些:“哪里不适?”
  阿鸢摇了摇头:“约莫是受了些风寒,倒也无大碍。只是想要休息休息,也没什么劲去看灯会。对不起……”
  她的道歉,反倒是让祁漠炎感受到一些不安和自责:“你无须跟我说对不起,你身体不适我却硬拉你出宫,又是我考虑不周了。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经常去的那个同鑫客栈么?我要么带你到那里休息一下,等你舒服些了我们再回?”
  “那灯会……”阿鸢喃喃。
  祁漠炎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头顶,“还看什么灯会,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同鑫客栈如今正值中秋生意火爆之时,祁漠炎却一来就要清场。掌柜虽然为难,却知道眼前的大人物身份,根本不敢违抗,正欲照办,阿鸢却恼羞成怒,让掌柜万不可这么做。
  她要了一个最普通的房间,在祁漠炎一脸的无奈之下,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进了房间。
  祁漠炎传来了御医替她看了病,让人煎了药,喂她喝完后一直看着她入睡,才替她理了理背角起身离开。
  他的房间在隔壁,嘱咐了掌柜不许任何人打扰后也进屋休息去了。
  直到第二天日晒三竿,祁漠炎又是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急冲冲跑到隔壁去没有见到阿鸢人影,下楼也没有找到她,他才知道,这才阿鸢是真的不见了!
  上次在黄州驿站,他就觉得自己不可能一觉睡得那么沉,可第二天发现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阿鸢又好端端坐在那里,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却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睡得那么香,究竟是什么原因。
  而就在昨晚,一个便衣男子蒙着脸,往祁漠炎房间吹了一口迷烟之后,成功将阿鸢带走,并离开了整整一夜。
  *
  阿鸢随着那人来到益州城郊,在一处荒凉得不能再荒凉得半山腰,半人高的野芦苇将来路掩盖地彻彻底底。
  往里再走一些,人烟僻静处,草丛和灌木都变得逐渐低矮,然后是宽敞的路平面,直直地通向一处木屋。
  那木屋有几个房间,屋外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周围种了不少菜,院子中央还有一个八仙方桌。
  院子里养了一条狗,黄色的皮毛油得发亮。见到有人来,干干地吠了两声后,闷哼一声开始摇头晃脑激动起来。
  阿鸢走近一看,差点没哭出声来:“阿黄!!”
  她激动地呼喊着,飞也似地往阿黄跑去,而阿黄也开始朝她狂奔过来,扑到她的怀里。阿鸢于是便半蹲下身子,任由阿黄将湿哒哒的舌头在自己的脸上狂舔。
  不一会儿,听到阿黄动静后,屋里也紧接着走出来几个人。
  而这几个人,却让阿鸢更加破防,瞬间崩溃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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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劫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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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在那木屋正中央,门被轻轻推开,首先走出来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老妇人衣着朴素,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尚好。她盘着发,虽然没有一根发簪点缀,但总觉得这发型透露着与众不同的贵气。
  见到阿鸢之时,她已经因苍老憔悴而凹陷的双眼中,忽然有了光。
  “公主……”
  听到她的呼喊,阿鸢这才确信,她真的没有看错人。这个老妇人,真的就是自己从小的乳娘,传授自己绣技的黄嬷嬷。
  阿鸢激动冲上前去,和黄嬷嬷紧紧相拥,泪水如洪水一样瞬间泛滥成灾。
  而接下来,原本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的几个人,也都一一出现在她面前。
  桑槿,桑梓,陆十松,还有江盈!
  久别重逢,死而复生,几人激动相拥场面一度有些无法控制,整个院子又是嚎又是哭。直到桑子渊终于缓缓走上前来,“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进屋去吧!”
  这一餐,是几人分别后第一次相聚,人还一个都不少。阿鸢自回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何你们几人会在一起?那些日子在桑榆镇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都带着一丝别样的笑意。桑槿更是笑得像秋海棠般含苞欲放。“阿鸢,这,你可就得听咱们桑大人好好给你娓娓道来了。”
  阿鸢闻言目光落到桑子渊身上,桑子渊于是清了清嗓子,将自己这些天没日没夜干的大小事情,一一如实汇报。
  *
  那日,桑子渊和傅珹歌在桑榆边缘继续寻找陆十松,可找到一半时,萧凛却突然说有了陆十松的消息,并将他带走。
  毕竟萧凛和傅珹歌关系匪浅,即使是平日就很智谋过人的桑子渊,也依旧没能发现这其间不对劲之处。直到好半天不见他们归来,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却也是与此同时,土屋小院起了火。
  桑槿以为阿鸢在屋子里,独自一人狂奔回去,为寻阿鸢,她奋不顾身冲进火海,险些与火海融为一体。
  桑子渊发现火势带队归来,和正在屠杀村民的黑衣人正面相遇。他临危不乱,设计将黑衣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和桑元征来了个前后夹击,成功将那群人击溃。
  回到土屋小院时,院子里的火势已经蔓延成海河之势,大火的烈焰炙烤着周围的土地,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感觉到浑身热辣辣的,像是被扔进了火炉。
  桑子渊远远看到小院的屋子在大火的侵蚀下逐渐崩塌,屋顶的房梁被大火裹着簌簌下落砸向地面。而桑槿正绝望地站在屋内,四处寻找空隙躲避火苗。
  浓烟呛得她头晕目眩,火热的温度让她口干舌燥,只觉得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每一滴血液都在慢慢干涸。
  那一刻,两人隔着火海相望,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
  桑子渊大喊着桑槿,不顾一切朝着火堆里冲。
  桑槿却摇着头,眼里的泪涌出,浇灌在火苗里。“子渊,你别过来!死之前能再见你一面,值了!”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即便是燃烧着的木头还不断砸向她的身边,她却连躲都不想躲了。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桑子渊也葬身火海。
  桑子渊速度很快,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或者即便是听到了,他也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一眨眼之间就冲进了火海中,拉过还在震惊着没有回神的桑槿往外跑。
  火势越来越大,逃生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两人刚刚跑出去几步远,一根巨大的房梁便从头顶砸下,合着火苗一起拦住了他们唯一可以逃生的方向。
  “咳咳……”桑槿喉咙干痒,让她忍不住干咳。可这些令她窒息般难受的感觉,却怎么也抵不过她此刻的懊恼:“子渊,你干嘛这么冲动,你不进来还能好好活下去,可现在,我们两人都出不去了。”
  她边说边哭,眼泪划过脸颊带走了一些灰黑的尘土,让她的脸看起来显得更像是被划出了一道花纹。若在平时,怎么看怎么滑稽,可眼下处于如此绝境中,桑子渊却见之生怜。
  突然间,他猝不及防地将桑槿搂入怀中。
  桑槿内心一震,只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宽大的胸膛,下一秒,他的双臂紧紧地环上了她,宽大的衣袖为她遮住只穿了单薄衣衫的后背。
  看似拥她入怀,实则却是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火的炙烤。
  他是要同她一起赴死吗?
  也罢。
  桑槿心中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表的欣喜和慰藉。
  生不同衾,死同穴。
  如此,即便是黄泉路上,有他相伴相随,来生想来更能在茫茫人群里遇见他。
  桑子渊没有开口,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桑槿的后颈处,即便是在大火的热浪中,也能清晰地被她感知到。
  在他看不到的方向,桑槿浅露出一抹笑缓缓闭起了双眼。这一刻面临着死亡她没有惊恐,却反倒有些享受。
  “噗”!
  “吱”!
  ……
  随着突如其来的两声响,桑子渊和桑槿两人感觉一股冰凉从头蔓延到脚,眼睛还没机会睁开,一阵木头焦味就闯入了鼻腔。
  桑子渊奋力睁开眼,只觉得长长的睫毛沾着湿哒哒的水珠,正不断往下滴,好似缩小版的水帘洞。
  怀里的桑槿浑身也湿透了,原本就穿的很薄的丝绸外衫,在水的浸润下变得更加丝薄透明,隐隐能看到她肩膀处柔嫩的肌肤和后背凸起的蝴蝶骨。
  两人终于在冰火两重天里痛苦地分开,眨巴着眼睛任由头上的水继续往下滴淌,愤怒而又无奈地转身望向门口正端着木盆提着水桶望着他们俩的桑元征等人。
  “我说……”桑子渊快哭了:“你们灭火就灭火,不需要专门对着人泼吧?”
  桑元征嘻嘻笑着耸了耸肩:“大人,实在是抱歉,刚刚看你后背落了些火星,没考虑那么多。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桑子渊闭着眼心里暗骂:狗东西,还敢有下次!!!
  周围的火已经悉数被泼灭,桑子渊二话不说,踏着残灰走到桑元征面前,一阵你拉我扯之后,将他的外衣扒了下来。还没等他回神,便已经又掉头走到桑槿身边为她披上。
  他温柔地替她理着衣襟,桑槿动容地抬头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瞬间重叠在一起,眼里的光比刚刚那一场火更甚。
  他们对视着彼此,不多时桑子渊就红了脸,耳根一热赶忙扭过头,正好看到桑元征八卦的眼神正盯着他们俩发笑。
  走出土屋小院,秋风迎面扑来,两人的脸上都感到一阵舒爽,刚刚被火烤的发烫的脸颊温度也开始下降。
  “桑县令!”桑子渊扭头道:“你先把桑槿安排到客栈里暂住一下,让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我这会儿去村民家里看看情况,你派人去其他地方也看看。等你忙完,到这里与我汇合。”
  收到命令,桑元征这才止住笑意,摆出一脸正经带桑槿离开。
  桑槿大难不死,此刻虽然心有余悸。可刚刚桑子渊冒死冲到火场救她,便已经让她感觉死了也值。如今他需忙公事,她自然听他的话,默默跟着桑元征离开。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拉过他的手,蹙眉道:“阿鸢不在屋子里,你一定要找到她。若有消息,尽快告诉我!”
  桑子渊点点头,两人至此转身,背向而行。
  桑坪村遭遇屠杀,千万支箭像刺猬的刺,深深插进村子里各处。茅屋,木柱,棚里的牲畜,还有地上随处可见的村民的尸体……
  箭雨已经停了,惨叫声也不再此起彼伏,村子里却依旧关门闭户,如同地狱一般静谧。屋里的村民们还瑟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夫妻间相拥着,抱头压着嗓子痛哭。
  桑子渊带着官兵们一户一户敲门,却没有人敢打开。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又抬头环顾了一下这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的村子,当即心中痛得紧,却很难开口,一肚子火压在心中,迟迟找不到发泄口。
  他面色通红,实在没法子,只能摆动着双臂急冲冲朝村长家里走。希望能借助村长的力量,让村民们都开门出来,告诉他们他已经将敌人消灭了,让大家振作起来,为死去的亲人朋友敛好尸首,好歹让大家入土为安。
  还没走到村长家,老远处就见村长家门口的大路一侧,村长夫人正抱着浑身是血已经断了气的村长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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