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电话一接通, 那头传来的居然是蒋茜那熟悉又令他很烦躁的声音:“蒋三!你要是敢挂电话,我就告诉婶婶你谈恋爱的事!”
蒋茜也知道这个关头不该用婶婶的手机给蒋墨成打电话。
毕竟这小子闹出来的事, 他们几个人商量过后都觉得该死死地瞒着家中长辈才好。
可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才用手机没电为借口借了婶婶的手机。
蒋墨成很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良心的?”蒋茜大骂,“把烂摊子都交给我跟大哥大嫂, 你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快活!”
“烂摊子?”
蒋墨成冷笑连连:“你确定要我回去以后查我的账?”
蒋茜憋了几秒。确实,她前两天走他的账, 很坦然地刷了一笔钱又置换了新车。
“我说你招谁不好, 你招沈晋?”蒋茜缓了缓语气,“我听说他砸了你好几套房子, 有没有这事?!”
说白了沈晋就是算死了蒋墨成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如同他一般。
沈晋下面的那些人过去也都不是吃素的,才懒得管什么素质不素质。
蒋墨成深吸一口气:“没事挂了。”
蒋茜幸灾乐祸不已,护短归护短,看他吃瘪心里当然痛快,嘴上也不肯轻饶了他,“沈晋这还没跟你动真格,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动静?这事要是闹到伯伯婶婶这里来了,你以为你能收得了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晋并不是为达目的什么都能做的人,否则他直接找上蒋老,以蒋家严谨的家规非得将蒋墨成抽个皮开肉绽。
这一顿抽,时间早晚罢了。
蒋墨成的耐心已经告罄,立刻挂了电话。这一通通话的确影响到了他的好心情,跟沈晋对上,是一件吃力又不讨好的事,在生意场上碰到这么一个对手倒也无所谓,争来争去不过是那点钱罢了,可在感情上碰上这个对手,不仅难缠还棘手。
他蹙着眉头回了别墅,却没在客厅瞧见她。
王婶抱着晒干的椰子片进来,见他回了,目光四处探寻,便赶忙回道:“柏小姐回楼上休息了。”
蒋墨成嗯了声,快步上楼。
王婶见他恨不能三个台阶当成一个迈上的急切也有些想笑。
柏盈躺在床上非常无聊,只好坐起来看书,看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她飞快地将书放进抽屉又关上,动作行云流水,接着又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脸怏怏。
蒋墨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走到床边,还以为她睡着了。
她却睁开了眼睛,对上他,眼神迷蒙了几秒,清醒过来,气若游丝道:“回来啦。”
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蒋墨成心中的沉郁心情轻快了很多。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他的女友妻子会是什么样,但他以为他起码不是一个会为了私人感情冲昏头脑甚至影响到公事的人,可遇到她以后,他变得没有丝毫理智,他压根就不在乎沈晋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从头到尾,他居然只在乎她的心她的人在哪。
他坐在床边,又要习惯性地亲吻她时,终于注意到她的无精打采,皱眉问道:“怎么了?”
他出门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这才多久?
柏盈又埋进枕头里,纤弱的身躯蜷缩起来,闷闷道:“没事,就是感觉没什么力气。”
蒋墨成伸出手,手背贴着她的额头,确定温度不高,还是放心不下,又用温度计测量过后,算是松了一口气,没发烧,看样子也没感冒。
“可能是游泳累着了。”他说。
柏盈:“……”
如果她刚来小岛的时候就装病,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她也是估算好了时间,现在则是最好的时机,再继续等下去,只怕他就要带她回锦城,而锦城附近压根就没海,如果她生病了,他一定不会拖到带她回锦城再看医生。
装病更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不能由她说她不舒服,得他自己看出来才行。
所以,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几乎贡献了毕生的演技,结果他认为她是游泳累着,这让她很是恼火。
她更不想说话了。
蒋墨成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当她翻身,冷酷地将后背对着他时,他还很贴心地为她拉起毯子盖好,低声道:“你好好睡一觉,我去书房处理公事,醒了你直接过来找我。”
接着,他轻手轻脚起身,离开主卧,去了书房。
在床上的柏盈气愤得如鲤鱼打挺一般一跃而起,她恨恨地捶着柔软的枕头,这什么人啊!!果然他说爱她都是假的,真正爱她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她生病了!
将蒋墨成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她下床去洗手间,一抬头就看见了镜子里气色红润的自己……
这不能怪她,她没有丰富的经验,论起来这还是今生第三次装病。
前两次都是在十岁以前,时隔这么多年,她有所生疏也很正常。
…
等蒋墨成以最快的效率完成了公事以后,夕阳的余光从窗外照了进来,他关了电脑走出书房,来到主卧,见柏盈还没睡醒,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还没睡够?醒醒,快起来吃晚饭了。”
柏盈有气无力地挥开他的手,平躺着,像是吃了苦瓜一样,皱着鼻子,“我不想吃,没胃口。”
“我让厨房炖了你爱喝的鸡汤。”他说。
什么?
鸡汤啊……
柏盈心念一动。海岛上的食材说丰富也丰富,到了陆地上稀罕的海鲜在这里轻轻松松就能吃上,龙师傅手艺又好,反正来这么一段时间了,她至今还没吃腻。
然而在陆地上随处可见的食材到了这里反而也变得稀罕。
比如,母鸡。
王婶倒是碎碎念过,海岛这样宽敞,完全可以圈出一块地来养鸡养鸭甚至养猪,但这种提议都没有传达到蒋墨成这里便被管家无情否决。
“这不是你老家院子,这是有钱人的度假海岛!别墅!”老刘如是说。
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又不是一年十二个月都在海岛上,总不可能自个儿走的时候还要打包活鸡活鸭们吧?
柏盈最喜欢喝的还是鸡汤。她在犹豫,要不干脆装病计划延迟一天,很快地她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我不想喝,真的没胃口。”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说完后,又往床上一倒。
蒋墨成盯着她看了好久,久到她都以为他看出了她的意图时,他突然伸手,钻进了毯子,抚上她的小腹,“下午吃了什么,撑着了吗?”
他熟悉她每一处,自然知道她在腹中空空的时候腹部有多平坦。
柏盈将脸蛋埋进枕头里,屋内只开了一盏台灯,他也没看到她差点没绷住的咬牙切齿的神情。
她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像这样的祸害就不该再留在世上!
“要不要给你吃点消食片?”他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或者我们晚点吃点,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柏盈几乎快按捺不住。
她呼气、吸气、呼气——平静、平静!
“让我睡一会儿,你去吃吧,不用等我。”
这话刚说完,他就起身离开床边,柏盈就算没撑着,也被他气饱了,哪里顾得上他。十来分钟后,一股淡淡的薄荷水味道侵袭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随便冲了个凉换上家居服的蒋墨成不由分说掀开毯子,睡在她身旁。
“你——”
干什么!
他笑了一声,从背后抱住了她,用宽大的手掌温柔而耐心地帮她按摩肚子,“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柏盈愣住。
“你不肯吃消食片,又不愿出去散步,懒鬼。”他说,“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尽快消化。”
柏盈睫毛低垂,哪怕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还是习惯了掩饰真实的情绪。
她总共装病三次。
第一次是八岁时,无意间听到第一任养父母商量要将她送走,她害怕极了,年幼的她只能想到这个法子,生病了……应该就不用走了吧?第一任养母还是有些心疼她,却也只是搂紧了她让她听话。
第二次也是八岁时,那一年班上老师要挑选小朋友跳舞,她刚开始很开心被选中,谁知道老师又通知要交钱购置舞蹈服装还有鞋子。她知道柏玉兰生活也没有多宽裕,她怕极了自己花钱太多又一次要被送走。
于是她再次装病,天真地希冀用这样的方式来回绝老师。
病了就可以请假,也不用再跳舞了。
那一次她装肚子痛,不敢哭,更不敢哼唧,她没想到柏玉兰会背着她去诊所,因为哪怕在第一家里作为独生女的那几年里,她说肚子痛,第一任养父母也只是会让她睡觉休息或者喝一杯热茶。
在诊所的长椅上,她吓得发抖,柏玉兰僵硬地抱着她,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轻拍。
这么多年了。
她都快忘记了那是什么样的力度,什么样的温度。
一低头,目光落在抚在她肚子上的那手掌上。
第50章 050
入了夜后, 蒋墨成对已经沉默了很久的柏盈说道:“下去吃点东西?或者让阿姨送上来?”
后面这句话狠狠拿捏她了。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是真的不愿意在睡觉的房间吃东西。上次在宁市酒店时,开的还是一个套房, 她在吃过他打包回来的鸡汤饭后都受不了空气中有那样的味道,敞开了门窗,至少透气了一个小时完全没食物的气味后她才感到舒心。
他真的很懂怎么惹恼她。
不过,即便是食欲不振的人, 或多或少也会吃两口饭吧?
只要她表现出没胃口就罢了,真要二十四小时躺在床上,她胳膊跟腿也实在不太舒服。
“下去吧。”
柏盈无力地轻声说:“我怕你饿着了,就陪你吃两口吧。”
不是她想吃,是她心疼他,是她眼里有他,而如果心里眼里有她的人,在她生病超过十二小时以后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
两人下楼。
柏盈下床的时候一个趔趄,如果不是他扶住她,她都差点跌倒。
这屋子里三个人已经用过晚餐了, 在蒋墨成扶着柏盈下楼来时,手脚最为麻利的王婶迅速钻进厨房, 通知龙师傅, 两个灶开火,鸡汤早已经炖好, 处理好的海鲜也蒸上,师傅颠勺, 几下几下炒好了两道色香味俱全的菜。
柏盈很不争气地动了凡念, 食指大动。
如果不是想到自己的计划,她今天肯定是要多吃半碗米饭的。现在只能忍着, 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每夹起一点米饭都恨不能数一数有多少颗,她耷拉着脑袋,吃得很难受。
蒋墨成没让王婶动手,他给柏盈盛了一碗鸡汤。
柏盈低头用汤匙搅拌了一下,轻嗅一口,险些沉醉,可真香啊!
不过,她蹙起眉头,努力做着心理建设,还是将这碗汤推远一点,“我不想喝,喝不下。”
蒋墨成拧眉:“怎么了?”
他以为是龙师傅没炖好,先喝了几口,“不会,很香,不比宁市的差。”
柏盈能不知道这鸡汤有多香有多好喝吗?
“我真的喝不下,也吃不下。”
说完后,她连饭都不吃了。
“还是吃点消食片吧?”蒋墨成转头看向王婶,“有没有能消食的法子?”
柏盈也不太习惯这样折腾自己,美食在前却要装作没胃口,实在很难很难,再看看这一桌的菜,就怕自己再坐下去会被勾起馋虫,要是肚子咕咕咕叫起来,这算哪门子食欲不振?
思及此,她一脸恹恹地起身,“你吃吧,我实在难受。”
说完后,她往楼上走去,蒋墨成想追上,记起什么,回头看向王婶,他虽然没说话,但显然还在等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王婶想了想,“喝山楂水可以消食,不过现在家里没这个,要不我给小姐煮点苹果水?”
蒋墨成点了下头。
王婶看得出来他有多在意柏盈,记起在柏盈脖子上看到的痕迹,她欲言又止,有心想问问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俩虽然如胶似漆,但确实还没结婚,对着先生这张严肃的脸,她也很难开得了口,只能隐晦提醒:“先生,要不您给赵医生打个电话问问?他是医生,肯定懂。”
蒋墨成也有这个想法,上楼后先来到主卧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干脆转道去了隔壁的书房。柏盈坐在床边,还在努力平息着这食欲,听到他的脚步声,对他这样迅速追上来的举动,她心里是满意的。
她竖起耳朵,听得出他是去了书房,猜测他应该是询问他之前聘请的医生,于是干脆起身轻手轻脚走出卧室,不知道是她动作太小心,还是他太着急,一向敏锐的他竟然都没发现她就站在书房外面,隔着一扇虚掩的房门,她听到他看似镇定,实则开始出现倒装句的对那头的人说:“没胃口她说,躺一下午了都。”
“仔细说说。”电话中的赵医生说。
“我下午就应该注意到的。”蒋墨成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懊恼,“她说她没力气,我以为是游泳累着了,等我忙完了喊她吃饭,她不想吃,我还帮她揉了很久的肚子,也不管用,她以往爱喝的鸡汤都没碰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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