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车祸的原因,和母亲没有关系。”江劭庭平静解释,一如既往没有多大情绪起伏。
江国行气得大喘着气,眼角的纹路随动怒深刻骇人,“和她没关系?当初不是她非缠着政儿,他会上车吗?”
“你要真当自己是江家人,就少去西山墓园!”
江劭庭没有回答这几句话,无事发生般为老人斟了一杯茶。
江国行在太师椅上,抿了几口热茶才稍稍平复,紧接着问:“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家主不是早就知道吗?”
“劭庭,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别走你父母的老路。”
江劭庭垂眸掠过一旁的纸张,神情冷淡:“我不是父亲,知道该如何行事。”
父亲过于信任家族和亲人,凡事都以他们的利益为先,他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
江国行一口茶堵在喉间不上不下,呛得再也开不了口,见状,陈叔立马进门喂他吃下保心丸,劝道:“江少,您就少说几句吧,江老好歹也是您的亲人。”
“你要是还想让我多活几天,就少跟着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搞在一起。”
江劭庭整个过程平静得仿佛是个旁观者,直到听到这句话才皱眉反驳:“家主要觉得她是不三不四的人,那就当我自甘堕落非要倒贴。”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下次再来看您。”
话毕,他阔步走出门。
半晌,背后才传来一声苍老的怒吼。
“你和你父亲简直一个德行!”
江劭庭没有回头,径自下楼。
——
温桐起来的时候茫然了一会,才悠悠想起来他出门了。
终于等到雪停,她婉拒了别墅司机的好意,自己搭车前往哥哥住的酒店。
没有提前打招呼,她敲了好几次门才等到他出来。
头发有些凌乱,苍白的脸难得红晕了一回,温桐眨了眨眼睛,问:“哥是刚睡醒吧?懒虫。”
温杨不好意思笑了笑,将她揽进屋,“昨晚没怎么睡好,早上补觉。”
“是不习惯京港的天气吗?确实太冷了一些。”
“不是。”他没继续说下去,目光静静停注在她脸上。
水润的双眸像春日午后的湖泊,澄澈温热,丝毫不掩饰地倒映着自己。
温桐忙抱住他,仰头询问:“是不是因为江总,他不是故意和你作对的。”
她想了想,继续解释:“他也经常怼我的。”
“也不是。”温杨捞起她放到床边,自己也坐了过去,“桐桐,他对你好吗?”
也只有哥哥会这样问她,温桐眼睛一酸,再次钻进他怀里,哽咽:“挺好的。”
温杨见她还和以前一样黏着自己,心底立即顺畅不少,理了理她散在肩膀上的发丝,轻声试探:“你以后会不会忘记我?”
恋爱、结婚、生子,在未来漫长的人生旅途里,好像自此就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一年后可能还能经常想起他,三年后或者五年后呢?
他无法再找到合适的理由陪伴她,他被取代了,甚至那个人会比他做得更好,她不会再受委屈。
本该是件开心的事情,他却翻来覆去一晚上睡不着,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黑暗里照亮自己的那座灯塔日渐式微,最终会彻底熄灭。
他的方向在哪里?
温桐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用力抱紧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哥哥在我心里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我怎么会忘记你。”
她握住他的手,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哥哥以前还说要变成小挂件,好让我每天挂着,我现在也这么想。”
温桐没说两句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因为自己而让他难过,这无异于把她的心揪起来再扔进泥土里。
“我会一辈子陪着哥哥的,最好也变成小挂件,绝不让你一个人。”
第75章 壁纸
眼泪像一捧纯澈的水, 涤净温杨心底那点无法言明的肮脏。
他抽出纸巾小心翼擦拭她眼角的泪珠,刚碰到跟打开了阀门一样,猝不及防大滴大滴滚落在手背。
“再哭下去房间要被桐桐淹了。”
重新被拥进宽厚温暖的怀抱,满满的安全感将温桐包裹, 她坐直身体, 顺势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 答:“哥哥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吧。”
她靠过去,抱住他的脖子贴了贴。
温杨手一转动,把她拎到自己腿上, 笑了句:“知道了, 眼睛都肿成了桃子。”
“等会就好了。”温桐揩掉眼泪,安安静静埋在他胸口。
褪去饱和度的阴天, 艰难从窗台挤进来一缕白光, 只照亮他们的侧半身,仿佛上了一半颜料便被扔在一边的画。
这样环境让人昏昏欲睡, 温桐强打精神问了些自己关心的问题。
为什么会来京港,以及江月晚。
温桐虽然睡到接近中午才醒, 但眼下午休时间一到,依旧觉得困乏。
“哥只是来看看学校的话,过几天我们一起回滨海吧。”下周二大秀正式开始,大概算了下时间, 那天之后就可以准备买票回去。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嘀咕:“差不多回去迎接新年。”
温杨不置可否, 将她塞进蓬松的被子里。
清新的柠檬香, 温桐闭着眼睛, 不由自主想起夏天的傍晚她和哥哥在安顺街散步的情景。
暑气,老歌, 和西瓜,还有王业哥和小君姐。
算得上在安顺街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温桐微微睁眼,他正弯腰帮自己掖被子,心头蔓延起的那股惆怅随之消失。
这一觉是被江劭庭打过来的电话吵醒的。
她攥紧被子,舔舔唇探到手机。
“喂,您——”
“你在哪?”
江劭庭离开江宅后去了趟中恒。
江家的商业版图遍布各行各业,医疗、汽车、房地产、光伏发电、地下轨道交通、人工智能。
以及最重要的数字货币。
奢侈品虽然赚钱,但算不上核心支柱,因此他对江岸的事务一直没太上心,重心都放在京港这边。
江老的身体逐渐日薄西山,下半年对中恒药业的重视程度提高不少,他吃了江城的暗亏,干脆到滨海过会清静日子。
过去近半年,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在酒店。” 那边传来一声模糊的嘟囔。
细听的确有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江劭庭眉头紧锁,问:“回洲际了?”
温桐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美梦,但被他吵醒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由得烦躁起来:“没有,其他酒店。”
“去找你哥?”
“你是好奇宝宝吗?问东问西的。”
温桐踢了踢被子,翻身。
镜子前的男人身影一滞,缄默两秒后开口:“温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温桐一个激灵,立马掀开眼皮。
“江总。”她坐起身,匆忙开始找补,“刚才没睡醒。”
“还不回家吗。”
温桐眼伸长脖子瞥了眼浴室,支支吾吾:“暂时回不去,陪我哥吃完晚饭。”
“嗯。”江劭庭直接挂断,没一句他爱听的。
余光瞄见镜子,他停留了一会,果断摘了脖子上碍眼的围巾。
亏他担心某些人在家无聊,还推了一堆商宴赶回来。
吃里扒外。
温桐盯着手机呆愣了会,隐约感觉不太妙,正犹豫要不要拨回去的时候,浴室门“咔哒”打开。
她一下被转移注意力,将电话的事情抛诸脑后。
天气冷,晚上懒得再出门用餐,温桐点了外卖送上房间,两人窝在茶几旁边看电视边吃。
很像在宜杭出租屋的时候。
心里惦记可能正在生闷气的男人,她只缠着哥哥玩了会恐怖游戏,便打车回中港世纪。
绵长的汀步小道延伸到别墅玄关,经过佣人的精心打理,道路整洁夹杂着花圃里雪钟花的清香。
江劭庭喜欢清静,别墅的仆人基本在晚饭后就陆续离开。
二楼卧室灯亮着,他在家。
温桐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轻手轻脚进门,推开门一看,床上根本没有人。
那就是在浴室。
脱掉羽绒服躺到床上,天然材料的床垫柔软、包裹感强,她舒服地滚了两圈,无意中压到了他的手机。
屏幕倏地亮起,温桐几乎是出于本能吓了一跳,急忙移过去息屏。
等看到屏幕壁纸的那刻,她的整张脸就快要烧起来,懵了片刻后下床打开窗户透气。
吸进一口纯粹的冷空气,鼻头立即一酸,五脏六腑都跟着冰凉。
温桐关上窗,转为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掐掐自己的脸。
迟疑过后,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瞟了眼浴室门见没有人出来的迹象,又偷偷摸摸第二次摁亮他的手机。
浴室点了熏香,江劭庭微微阂着眼,终于等到某个按耐不住的人来敲门。
“进。”
若有若无的视线懒懒飘过来,温桐的手脚顿时变得不自在,好像光溜溜没穿衣服的人是她。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他一眼就看到某人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东西。
温桐没想到他正在悠哉悠哉泡澡,感觉自己贸然进来十分扰人兴致,斟酌着要不要先出去。
江劭庭用脚趾头都能到她现在在想什么,问:“你不会是打算进来视察一圈又拍拍屁股走人吧?”
“我没有。”温桐抵上浴室门,想好的措辞此刻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双大眼睛胡乱扫了几眼,“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情非要在别人光着的时候说?”他眉毛一挑,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她,“难道是故意的。”
随着他转过来的动作,浴室里漫起阵阵薄薄的水雾,温桐红着耳尖避开他的目光。
某种意义上而言,她确实是故意的。
见她一幅被戳中心事的心虚模样,江劭庭兴趣大增,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看见她从背后缓缓拿出自己的手机。
温桐走近两步摁亮屏幕,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这个,是我的照片。”
还是她今年夏天毕业时穿学士服照的,在平川大学图书馆门口,“江总怎么会有我以前的照片?”
还设成壁纸,也太……。
江劭庭征愣片刻,脸上难得闪过一抹赧意,不用想也知道某人悄咪咪又胆大包天的猜想。
“拿过来。”
站着的人一动不动,脸上明晃晃写着“别想毁尸灭迹”。
“你解锁,点进自己朋友圈看看是不是有这张照片。”他惬意地展开身体,投去玩味的一瞥,“也算是特意找的吧。”
经他一提,她想起来自己确实在毕业的时候发过毕业照,但离现在过去好长时间了。
那他岂不是一条条往下翻找到的?
温桐被浴室升起的腾腾热气熏得脸热,目光在手机和他之间来回切换,最后被好奇心战胜。
倒也不是想确认朋友圈是不是有这张照片,纯属产生了查男朋友手机的心理。
“现在可以过来了吧?”
温桐光顾着点进他的社交软件,没多想挪了过去,下一秒,被他大手一捞,一屁股摔进浴缸里。
米白色地毯被溢出的水溅湿,她惊呼出声,连忙举起手,“等会手机湿了!”
江劭庭无甚在意,湿漉漉的胸膛紧贴过去,随意将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调侃:“不是好奇吗,点开看看。”
“我才没有。”温桐将手机塞回去,正想出浴缸,瞅到自己湿透了的衣服,“你赔我。”
“衣帽间不是有一堆?”他伸手箍住她,顺道划动手机,“让我们来看看里面有什么。”
温桐的肩膀被他的重量压得生疼,使劲推开小山一样倒下来的男人,不出意料的纹丝不动。
其他的都没什么,很符合她对江劭庭的刻板印象:简单规整。
直到他划到和自己的聊天界面,温桐瞬间无语,忙不迭抢过来。
“好不讲道理,桐桐怎么能抢别人的手机?”
“你取的都是些什么备注啊。”温桐三下五除二改回她的名字,不忘用力拧一把正在自己胸前乱动的手。
江劭庭蹭了蹭她的脸颊,一脸无辜:“我哪说错了,可不就是水宝宝吗?”
“……”
挣扎之中感受到抵在后腰越来越烫的温度,她顿时僵住不敢再动,半晌后才嘟哝出两个字:“你别……”
浸湿的毛衣像天然贴合的布料,将饱满起伏的线条勾勒得尤为动人,江劭庭早上出门就想着,加上等了一整晚,小腹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幽幽开口:“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明后两天的工作任务很重,温桐清楚他做起来没完没了,委婉找理由拒绝这份热情的邀请:“有点累了,没有力气。”
男人蹙眉倪着她,语气里的不满意呼之欲出:“你什么时候出过力气,这话也能说得出口?”
温桐噎住,就这么一会毛衣已经被撩到锁骨下,她慌忙扣住正准备解自己内衣扣子的手,“上次......我出了。”
江劭庭被理直气壮的话逗乐了,侧过头轻轻咬了下圆润的肩,“就那么一次你打算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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