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中的修真者根本撼动不了他,没了绯云的威胁,他如鱼得水地报复着岸上的人,丝毫也没注意到身后飘来的一根金绳。
消失了有一会的绯云又出现在他身后,金绳倏然而至,牢牢把肉团捆在其中。
在金绳的控制之下,肉团越缩越小,最后直接变成了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
绯云走过去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盒子里。
这个时候才有一道声音传来:“还没等我来,你就收拾完了。”
绯云回头看了一眼,见上官芫芜也来了,蹙起眉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说完后她又慢慢道:“他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只是过来收个尾。”
上官芫芜敛了笑意,还是道:“我来迟了,抱歉。”
这话像是对绯云说,却也像是对着别人,绯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而走向变成瓷石的人们。
万年前,这怪物的这招让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就连天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封住,绯云和上官芫芜算是个意外。
他们没被埋葬在天墟,而是被关在地渊深处,一个世人皆找不到的地方,若不是夏无烬带着摇光盏前来,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可能还得持续上万年。
在被关进地渊深处之前,上官芫芜为了救她,也一同被关了进去,当时这魔物就是用这一招伤的上官芫芜,幸好伤得不深,只是两条腿被瓷泥包裹,再也无法动弹。
绯云为了治好他的腿潜行修炼了许久,终于找到破解之法,在夏无烬带着人找到他们之前,她已经除掉上官芫芜腿上的瓷泥,还治好了他的腿伤。
而如今天底下能破解这一秘法的人依旧只有她,绯云也不推脱,把受控的人们聚齐起来后,她坐在中央施法疗伤,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把被困的修士及民众都解救了出来。
在此之前绯云从未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可经此一战后,多少人朝她投来了好奇又艳羡的目光。
绯云长久不见生人,平静下来后被这么一围着,她也有一些不自在,上官芫芜倒是跟在她后面,笑着给她解了围。
绯云本想抱起江蓼亭走人,但旁边走来的金流意已经主动把人抱起,乖乖跟在她身后,似乎也知道她才能救江蓼亭。
在天墟还存在之时,她和上官芫芜一直是住在天墟的,已过了这么些年,又受魔物所封,这天墟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也不纠结,带着人直奔墨川。江蓼亭一息尚存,想要救活她并不难,经过绯云一天一夜片刻不歇为她疗伤后,她的脸色已经转危为安。
只不过她还在沉睡,似乎是早已累极,只能乘此机会才能安心入梦。
绯云知道深浅,也没叫醒她,而在金流意出现之际,她也大致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她叫住想走向江蓼亭床边的金流意,忽然出声道:“你可有哪里不适?”
金流意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觉得自己挺好的,身上除了有几个浅浅的伤口外,算是一切都好。
在他摇头后,绯云却走上前来轻轻地触了触他的后颈,在确认了什么之后,她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体里注入一股真气。
做完之后她并未说什么,淡然转身离开,金流意却站在原地,不自在地摸着后颈,忽然有一种精力充沛,生息不绝的感觉。
不过他也辨不明那是什么,便立即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而是坐到江蓼亭床边,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好像之前江蓼亭就是这么盯着他睡觉的,以前他根本不明白,睡觉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眼睛紧闭,呼吸一深一浅而已。
但真正看了一会,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看她睡得很安稳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很舒心,笑意也不由自主地蔓延开来。
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爱吗?
金流意越想越觉得必定如此,虽然他忘记了什么,但他的身体还替他记得,他爱江蓼亭,深入骨髓。
虽然他也很乐意马上就同她说话,但他也知道她劫后余生,多多休息是应该的,他也没有打扰她,而是选择安静地坐在她床边一夜又一夜。
在他们游离世界之外的时候,夏无烬已把这么久以来的事都大致都和绯云说了一遍。
上官芫芜也在一旁听着,听完便道:“看来,就如同我们猜测的一般,叶青萍并非十恶不赦,被魔物附身之后,他也曾试图挽回局面。”
绯云闻言点头,猜测道:“我想也是如此,其一,他把我们带到地渊深处是一点,这是他还清醒时候做的事情,恐怕就是无奈之举,正因此我们免受天墟之难;其二,他也曾想给江蓼亭一些提示,只不过他的神智长时间遭受魔物的侵蚀,棋差一着还差点距离。”
“以我对他的了解,大抵就是如此,在他为数不多清醒过的两段时间里,他也尝试过,可惜还是令人惋惜。”
夏无烬细致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出声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上官芫芜看了他一眼,拂袖幽幽说道:“这已经是积劳成疾一般的故事了,在我们还没位列仙班之前,天墟就曾有过暴力统治的阶段,曾因某次妖魔危害人间而带来的恶劣事件,天帝大怒,出动了天墟里所有的仙君,仙魔大战就此拉开序幕,当时天墟明显更胜一筹,在封印完犯事的妖魔后,天帝却还不满足,逼着仙君们时刻猎杀妖魔。”
讲到这,上官芫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继续道:“后面的事情都能自行想象,总之地上的妖魔几乎都被猎杀,所剩无几,所有的恩怨从那时便传了下来。直到新的天帝上位,我们的出现逐渐替换了上一批仙君后,对妖魔的猎杀才没那么严苛,天下因此太平了一段时间,但我们谁也没想到,当时这些太平都是魔界长久蛰伏的结果,他们伺机而动,练出一种邪功后,找上了叶青萍。”
夏无烬听到这,又继续问道:“那叶青萍又是什么人?”
上官芫芜闻言看了一眼绯云,见到她肯定的点头后,才又说了下去:“叶青萍是当时最为出色的修仙者之一,天资聪颖,年少有为,也是最年轻的飞升者。但他在凡间大放异彩,却还是改变不了他在仙者中稍显稚嫩的事实,可他当时年纪小,心里全是情绪的破绽,才让魔头有了可乘之机。”
讲到这里,绯云也有所触动,她惋惜地看向上官芫芜,坦诚道:“当时我们只当孩子胆怯,完全没想到他心里有那么多的心思,归根结底,和我们的忽视也脱不了干系。”
上官芫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是啊,如果是我们早点发现的话只怕后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我们窥探天机这方面到底差了点,叶青萍也同样,他大概以为我们不多时便能出来改变这一切,没想到竟然困了我们上万年之久,一切都太迟了。”
绯云也露出个苦涩的笑意,幽幽道:“是啊,是太迟了,若如不然,不管是你,还是我妹妹,都不会经历那么多。”
这话是冲着夏无烬说的,他这么多年来,一心所求的就是找到绯云,听到这话他已经满足了,幸好他没碍事,也没迟到。
当时穷困潦倒的小乞丐,虽然已变得面目全非,到底还是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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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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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人商讨过往的时候,江蓼亭还在沉睡,等她醒时,却早已错过这场回忆和推演。
不过对刚刚醒来的她而言,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么多年来的恩怨情仇。
她迷惑地看着在她床前沉睡的人,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后,轻声问道:“你谁啊?”
金流意被她的声音惊动,醒来时候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江蓼亭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蹙了蹙眉又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金流意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他这话说得像是必须认识他一样,江蓼亭心生疑惑,却还是笃定地摇头:“不认识,所以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前不久才告诉我的,说我们两情相悦,甚至……你怎么能把它忘了呢?”
江蓼亭越听越诧异,她睁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虽然长相俊俏,身材高挑,从外形上确实不错,但她真的会喜欢他吗?
无法得出结论的江蓼亭起身下床,金流意见状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江蓼亭并不答,只侧头看他一眼后,快步走了出去。
而她一见到绯云便喜笑颜开,她真的很久很久没见到她了,这时一见,更是兴高采烈地把头埋进绯云怀里。
绯云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头,轻笑着问:“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嗯,没什么感觉了。”
听见江蓼亭这么说,绯云心里也轻松了一截,不过看到她身后的金流意时,她又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发生什么事了?”
见绯云询问自己,金流意疑惑地看了江蓼亭一眼,还是说道:“很奇怪,她不记得我了。”
听到这话,绯云伸出手在江蓼亭头上摸了摸,确认没什么异样后她才道:“无妨,过两天便能想起来了。”
话虽如此,但江蓼亭回想起他的时间却慢了很多,在这些天里,金流意始终跟在江蓼亭身后。
起初江蓼亭还颇为不耐烦,她觉得这人真是奇怪极了,不管去哪里都跟着她,但她自己也奇怪,平常这种人她完全可以毫不留情地杀了他,可她这次却无法痛下杀手。
她这是怎么了?
闲来无趣时,江蓼亭也会和金流意说几句话,她想听听她和这个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惜他们的故事似乎极为简短,才不过占据他们人生中的短短几天。
江蓼亭颇感意外,他们之间真的只有些这么多故事,然后她真的对他情有独钟?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可等江蓼亭再进一步问时,金流意却比她还迷茫:其实他也记不起来了。
两人只好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就连江蓼亭都忍不住怀疑,她以前说过的那些话是专门骗金流意的,也许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甚至连相熟都算不上。
不过她没把这些话说出口,他们就这么在沉默中僵持。
过了几天后,金流意也逐渐动摇了,江蓼亭再也记不得他,而他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也许分开对他们来说才是最自在的。
下定主意的他决心收拾东西回坠京楼,临行前他去找江蓼亭道别,那时候两人的神情都不自在的,语气都很客气,眼神都在闪躲。
金流意说完后便走了,江蓼亭也没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自从金流意走后,她便一直在发呆,心思繁密纷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绯云进门时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遐想,她抬头问:“他走了吗?”
“嗯,走了,他不是来和你道过别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江蓼亭还是觉得怅然若失,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他明明就是个陌生人,可她的脑海里依旧会浮现起他的身影,这太奇怪了。
江蓼亭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绯云心领神会地笑笑,在她身后追问:“你想去看什么?”
江蓼亭抿了抿唇,出声道:“他武功太弱,一个人行走在外面不安全。”
说完,江蓼亭便快马加鞭地朝金流意追去,一路上她心里慌慌张张,生怕他出什么事了。
等看到那个孤独的人影时,她心里一落,却又不敢再上前一步,便这么沉默地跟着他到了坠京楼门口。
坠京楼,好熟悉的地方,似乎承载了她的喜怒哀乐。
江蓼亭仰头看着这座沉寂的楼,心里复杂万分。
等她低头再去追寻金流意的身影时,却发现他矗立在门口,安静地看着她。
江蓼亭莫名去仔细辨认他的神情,却发现金流意只是平静地盯着她,并未有什么特殊表情。
可她依旧觉得眼前这人这景萧条到了极致,她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知道这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对视良久后,江蓼亭朝着金流意缓缓摇头,冷静地转身走开。
江蓼亭以为自己看到他安全到达之后就能心安,但事实并非如此,自从金流意离开之后,她总是觉得失魂落魄的,不管是看山看水看花看云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他孤寂的背影总是在她脑海里时时浮现,犹如咒言一般牵扯着她的神经。
为此,江蓼亭又悄悄去坠京楼边上转了几次,只可惜每一次都是大门紧闭,寂静无声,似乎这个人就此消失在世间。
直到有一天她赶到坠京楼时,正好遇上倾盆大雨,雨势汹汹,让她想找个避雨的地方都不能够,只好狼狈地站在树荫底下。
这时候坠京楼的门却被人从内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朦胧的雨中,他高声问道:“天下大雨,江姑娘若不嫌弃的话可进来避一避。”
江蓼亭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她稍作犹豫,便随金流意走入其中。
这小楼复古雅致,虽然光线昏暗,但院中花草苍翠,流水叮咚,而内屋已远远传来炭火的味道,倒也添了不少烟火气。
而这雨实在太大了,江蓼亭刚刚只在雨中站了一站,便淋了个透顶,这时候已经全身湿透,又粘又冷。
金流意看了她一眼,走进里屋找了一套叠得整齐的衣服出来,放到她面前才道:“换洗一下吧,这是你以前的衣服,洗干净的。”
江蓼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把衣服展开,虽然没有多少印象,但这就是她的风格。
见此江蓼亭也不再犹豫,就着滚烫的热水泡了个澡。
虽然她和眼前的男人没什么话说,但她整个人却是极为放松的,这一泡就泡了个把时辰,等她慢悠悠挪出去时,雨已经停了,金流意正站在窗边品茶,见她出来后朝她轻轻点头道:“这有热茶。”
江蓼亭走过去,客气地端起来喝了一口,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外面有你的气息。”
这么一听江蓼亭更是讶异,忍不住问:“那是什么味道,那这意思是我之前来过你都知道了?”
金流意只安静地看着她,并未说话,眼里的情绪也深深藏在了黑眼珠下。
既然如此,江蓼亭便知道了,他是每次都知道,而知晓了这个事实之后,江蓼亭心里闪过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楚。
既然知道她在,他竟然只沉默地待着?
可一想他们目前又没什么关系,她虽然眼巴巴地跑过来,但他这么做完全合理。
江蓼亭垂下头,顺势掩盖了自己落寞。
金流意却出声打破沉默:“若是你来,你随时可以开门进来。”
江蓼亭立马想脱口而出:“我来干什么呢?”
这话到了嘴边又打了个转,她只看向他,轻轻点头:“嗯,我最近闲来无事,也是可以四处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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