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放置黑伞的水泥地上却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湿润的水迹,云绮忙着出门接奶奶,也没有太过在意。
第37章 伞
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 云绮总觉得随着雨滴的不断落下和夹杂着的冷风,她觉得越来越冷了。就算是披了一件厚厚的外套也丝毫不能提供一丁点的暖意。
雨势渐大。
从伞檐下滴落的雨滴变成了一条条的直线, 整把黑伞笼罩下的云绮就像是与外界与世隔绝了一样, 伴随着雨势渐大的还有着渐渐升起的袅绕雾气,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除了雨滴滴落的声音,云绮只听得到自己脚踩水坑的扑通声, 她的身边只有八尺样一个怪物跟随着,比利、熊家婆跟黄六十六都被禁锢在APP里面,它们也不乐意大雨天出门,俩活体动物类型的怪物非常爱惜自己一身油光水滑的毛皮, 而作为木头制作而成的比利则是本能的厌恶一切损坏自己身体构造的东西,当然也包括这湿淋淋的天气。
孙婆婆家离云绮家不远,而且云绮只需要走一段石子路剩下的路程就全是水泥路, 全都是视野宽阔好走的大路。
但是按照云绮的记忆,她走了将近十分钟了都还没有看到熟悉的红砖瓦房和高大的柳树, 而且越走雨就下得越大,前方的景物已经模糊不清了,只剩下一些标志性的建筑可以看清楚。
她很冷。
拿出空余的右手搓了搓握住伞柄已经快被冻僵了的左手才能稍微得到一丝暖意, 裤脚已经被溅起来的水液打湿了,变得沉重冰冷, 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这种冷并不像是由于外界环境的改变的而引起的正常生理反应, 云绮觉得这股冷意就像是从头顶渐渐扩散到全身上下的,它是由内到外的,只是因为外界给予的刺激让她一开始就忽略了这种不同寻常的凉意。
头顶?
你打伞的时候会一直望着伞顶吗?一般人都是直接把伞打开,匆匆忙忙的在雨中前行, 眼睛全部都用来专心致志地看路了, 最多是看着雨伞的边缘, 谁会有着闲情逸致一直朝着伞顶的中心看呢?
伞当然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工具之一,无论是晴天雨天它都有着为人类遮风挡雨的作用,而有的时候那些本应该在白天出现不了的东西也同样能够借助它进行遮挡掩饰。
从小云绮就被奶奶教育不要在室内打伞,说是这样会长不高的,对于一个孩子而言,长不高是非常严重的惩罚,就像是吃不干净碗底的米饭脸上就会长出密密麻麻的麻子一样。
小孩子室内打伞长不高仿佛就像是一个约定俗成一样,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大人们给出来的理由总是总口不一,最让云绮印象深刻的是姑姑告诉她的:
“绮绮,之所以不让你们小孩子在屋子里面打伞呢,是因为每个伞里面都有着一只鬼,大伞里面有着小鬼,小伞里面有着大鬼都是很正常的,你知道鬼是什么吧?嗯,对的,绮绮说的没错,鬼啊,它们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它们就像人一样,都喜欢以大欺小,还特别有着嫉妒心,它们最讨厌一年比一年长得还要高的小孩子了。”
“你以后下雨也不打伞了吗?别害怕,绮绮,等姑姑慢慢跟你说完好不好?正常的下雨出大太阳打伞都不会出事的,因为鬼最害怕到屋子外面了,只有在阳光都照不到的屋子里面它们才能够进行自由霍东阁,要是有着不听话的小朋友还在屋子里面打伞遮住自己的话,那么藏在伞里面的鬼就会很生气很嫉妒,它们会骑在小朋友的肩膀上,对,就像是绮绮骑在爸爸肩膀坐‘马马肩’一样,一直压着小朋友就不离开了,小朋友本来应该长高的骨头也被压住了就再也长不高了。”
“以后就不要在屋子里面打伞了咯,绮绮。到时候长不高别哭鼻子哦。”
在云绮回忆中,姑姑云生娟是个非常秀气的女孩,丹凤眼,眼尾上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还抱着自己,脸上笑眯眯的,就像是在说童话故事一样轻松,甚至见到自己都快被吓哭了的时候还一脸惊讶,仿佛是在说为什么要害怕呀。
过去了十几年,云绮还是能够非常容易记起来姑姑云生娟当时秀气又吃惊的脸庞,以及她怀抱的温度,甚至还记得她还戴着一个粉红色的桃花发卡,花瓣边缘镶嵌的水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所以云绮还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仰头查看伞顶,绕是她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仍然被吓得不清。
她跟一张鲜红的大张着的嘴巴对上了,里面黑洞洞的,无论是洁白的牙齿还是粉红的牙床一点都看不清。
然后是全是眼白的狭长眼睛,当跟云绮对视的时候,眼白迅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将整个眼眶都填充成鲜艳的猩红色,本来该属于鼻子的部位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它还垂下了被水沾染成一缕一缕的黑色头发,不长,刚刚好只跟云绮的肩膀隔了一点点的距离,发尾还在不断的滴落着细小的水珠。
它好像没有脸又好像有脸,实际上它是以整张黑伞作为自己的脸庞,不对,更为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这把伞都是它的脑袋,随着云绮识破了它的真身,无数的黑发纷纷从伞骨的位置落下来,要不是云绮扔得快,绝对是要被这些湿淋淋的还在不停的冒出暗红色水液的头发给埋得严严实实。
还好前面有棵柏树可以稍微遮挡一下自己,云绮立马跑到树下,点开了手机,只来得及把黄六十六给放出来,那把鬼头伞马上就要跑到她的面前了。
湿润潮湿的路面丝毫不影响只有脑袋的它的行动,本来应该是柔软的黑发却在大雨中蠕动得飞快,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把它给赶走!”云绮大喊着,同时准备继续向前大步逃离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八尺样拦住了她,更为准确的说是一只手揽上自己的腰肢,同时八尺样自己的身体下倾,用自己的身体阻拦雨水的滴落,充当了“怪型雨伞”。
“不要走,前面全是水。“八尺样的声音从上方平淡的响起来。
这时候云绮才发ᴶˢᴳ现自己已经又回到了上午路过的堰塘,一只脚马上就要跨过矮矮的铁丝,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直接到了长满苔藓的台阶上。
堰塘里面又是满满的一塘子肥美又蠢笨的大鱼。
它们不像是上午一样越是接近云绮就傻傻愣愣的停下,等待着她去捕捉,反而越是靠近云绮就越是兴奋,一只接着一只地跳动着,争先恐后地想要离云绮近一点,简直就像是把云绮当成了香饽饽,似乎只要能够触碰到云绮就能够脱离苦海一样。
前面是密密麻麻的浅灰色鱼头一直在不停地涌动着,以及越发黑深的不见底的时候水面,后面是被黄六十六薅掉一把又一把黑漆漆长发的鬼头伞。
就算是用脚想也知道该选择哪一方,虽然云绮还有点惊魂未定,但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走到正在薅头发薅得不亦乐乎的黄六十六身边准备帮助它一臂之力。
鬼头伞面对直接上爪就是干的黄六十六丝毫没有办法,赖以为生的长发被大把大把的薅掉,疼得它龇牙咧嘴。
本来应该是紧紧缠绕在对方脖子处的柔韧却无法撕扯的黑发在黄六十六爪子里面毫无招架之力,要知道大部分的鬼魂都是依靠人的精气存在的,人类具有的负面情绪,尤其是被惊吓产生的恐惧对它们而言就是最好的美味跟增强实力的绝佳补品。
鬼当然是跟人类差不多的,本性都是欺软怕硬的,所以说越是胆小越是忌讳的人类很容易被所谓的脏东西给缠上,无法拜托。反而那些恶人倒是活得潇潇洒洒,等闲鬼魂都近不了身。
本来云绮走过来,鬼头伞还以为能够从对方身上得到额外的力量,没想到对方下手比这只黄鼠狼精怪还要狠。
自从云绮知道了自己每天会面临不同的精灵鬼怪的时候,她就习惯性的随身携带锋利的刀、具,以备不时之需。
要知道黄六十六的牙齿跟爪子就算是再锋利也是比不上刀的。
伴随着依附在伞骨上黑发的越发减少,那张扭曲的脸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畏惧的神情,大张着的红唇也开始慢慢闭合,一直都没有眨眼的眼睛里面的鲜红血丝迅速褪去,露出眼白,然后是棕色的瞳仁。
“求求你们,别割掉我的头发了好不好?”
声音婉转动听,就像是出谷黄莺。
“绮绮,绮绮,我陪了你十多年了,我还跟奶奶一直遮风挡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小墨我从来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连小红里面的怨灵都是我赶走的,绮绮你能长这么高都有我的功劳呢。”
她的声音充满着苦苦哀求,声音也越发甜美动人。
云绮充耳不闻,反而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等到割完最后一根伞骨上面缠绕着的黑发,而在伞顶中央的鬼脸也变成了秀气美丽的女人脸庞。
柳眉乌眼,琼鼻樱桃嘴,配上白皙的肤色,活脱脱的美人坯子,看起来它年龄不大,绝对不超过30岁,而且那双乌漆漆的大眼睛还在不停地流着眼泪,看起来是真真可怜巴巴得很。
当然,是要忽略它只有一个美人脑袋的事实。
“绮绮,我的好绮绮,小祖宗嘞,都剪完了我所有的头发小祖宗你也该消停消停了呗。我再也不吓你了,绮绮,别把我扔在这里好不好呀?今天的雨好大呀,我好冷啊……”
有了八尺样替自己遮风挡雨,云绮觉得自己是不太想要这玩意了,谁乐意自己脑袋上有个鬼啊,就算是个漂亮的女鬼脑袋也顶不住啊。
她可不想用这把伞去接奶奶回家,看着不远处的堰塘,听着里面无数鱼跳动的声音,云绮倒是觉得自己有了处理这玩意的方式。
大家都是鬼,谁怕谁咯?
其实她还是想把这把伞给扔进灶膛里面烧得干干净净,但是无奈周围还在下着雨,她也不想再随身携带这把伞回去烧掉。
干脆来个鬼咬鬼什么的最好了。
不过云绮也没有直接把整把伞就那么直愣愣地扔进堰塘里面,她跟黄六十六把伞骨折断,把整把伞都搞得破破烂烂的才毫不留情地将它给扔进了骚动的鱼群里。
“云绮你个小杂种,丧门星,从小我就知道你是个假模假样的小、婊、子,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你敢把我给扔进去!我要天天缠着你,让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绮绮,绮绮,我说的都是气话,求求你,千万不要把我扔进去啊,求求你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出来了,之前我们不是相处得好好的吗?我真的好后悔出现在你面前……都是因为我太想跟你见面,我好爱你,绮绮,绮绮……”
云绮看着表演欲望极其强烈的鬼头伞,丝毫不为所动,鬼都已经死掉了,还能够信任它们不成吗?就连活人之间都充满着阿谀奉承、尔虞我诈,更何况是已经死掉的人类变成的鬼魂呢?
她也没有兴趣继续观看水鬼鱼跟鬼头伞之间的打斗,只是确保了这把鬼头伞被黄六十六扔到了堰塘中央之后就扭头就走。
回家的路上路过熟悉的村民家,向热情的嬢嬢借了一把折叠伞,云绮有些意兴阑珊的去接奶奶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很差很差,一点都提不起精神。
直到见到还在谈笑风生的奶奶才终于扯出来一个真心的笑容。
“哎呦,绮绮你咋个浑身都淋湿了?走走走,我们快点回去换衣服洗澡千万莫感冒了。”宋青碧心疼的很,“你们继续聊哈,我们就先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雨也慢慢变小了,太阳也慢慢出来了。
“啊?我没有给你打电话啊,绮绮,你是不是记错了。”宋青碧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很,“是不是我把手机放到包包里面碰到起了,我记得我没有给你打电话啊,而且我也带了伞的啊。”
说着还连忙把裤兜里面的按键老年机给拿出来,“你看看是不是我打错了。”
云绮接过奶奶的老年机,迅速找到通话记录那里,连连翻找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本应该出现的通讯记录,她心底一沉,但是面上不显,她不想让奶奶担心,连忙扯出来一个僵硬的微笑,搪塞了过去:
“可能是哇,那奶奶你下回记得把手机揣好,等会打出去了免得浪费电话费。”
“嗯嗯,要得要得。我们走快点把你这一身湿衣裳换了,奶奶再给你生一个火炉,到时候你洗完澡就出来烤火,把身体烤得暖暖和和的就不得感冒,感冒了好恼火嘛,等会还要去医院拿药说不定还要打针,你最不喜欢的就是打针了,到时候哭鼻子找奶奶才搞笑。”
宋青碧说着说着就开始回忆云绮小时候了,还顺便又讲了一遍自己的童年糗事,云绮被说得满脸通红,还是半撒娇半威胁才让奶奶停下了回忆,不过有了这么一打岔,云绮的心情倒是没有那么坏了。
第38章 梦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雨的原因, 云绮回家之后就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打了几个寒颤。
宋青碧边唠叨着边给进灶屋给云绮煮了一碗姜汤, 顺便烧了一锅开水赶紧让她去洗个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身上暖呼呼的云绮小口小口喝着辣乎乎的姜汤,只觉得那彻骨的寒意终于消散不见了。
本来云绮是打算一直刷手机直到下午六点APP自动刷新自己今天遇到的鬼怪类型以及支线任务,但是才刚刚被奶奶催促快到床上把身体继续捂暖, 她躺在床上不过六七分钟,就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了。
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在自己梦里面。
梦是从清晨开始的,云绮摁灭了一直响个不停的闹钟就开始熟练地穿衣洗漱打扮,还特意化了一个非常浓厚的妆容, 涂上了艳丽的正红色口红,镜子里面的她自己看着都有点陌生,尤其是当镜子里面的自己微笑的时候云绮更是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与僵硬感。
锁门下楼, 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照例要了半笼小笼包跟一杯豆浆,云绮边走边吃, 准备赶地铁前往公司。
今天地铁里面格外冷清,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之外乘客好像就只有云绮一个人,往日水泄不通的站台现在就只有云绮一个人在等待地铁的到来。
不过是低头的一瞬间, 头顶上明亮的灯光就黯淡了不少,随着不远处从还透着些许紫色微光隧道传来的地铁即将进站的响动声音, 站台广播本应该是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的地铁入站提示也变成了一个稚嫩的童声:
“电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请各位旅客准备好随身携带的行李,此辆电车将会通往——死亡。”
电车?我不是在地铁站吗?本来就隐隐有着不真ᴶˢᴳ实感的云绮现在终于确定了自己应该是在梦中,而且还是一个非常诡异的梦,一辆终点站会通往死亡的电车?
还没等云绮本能地想要离开这个诡异的电车站台, 那辆电车就已经到站了, 跟云绮印象中的电车一点都不一样, 与其说是能够载人的电车,到不如说是游乐场里面摆放着各种动物用来吸引孩子注意的一节一节的小火车。
每一节火车上都有着不一样的动物,车厢宽大,可以轻易容纳一个成年人跟小孩。车头负责行驶的是一只有着棕褐色毛发的猴子,它朝着云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黑漆漆的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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