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这才敢起身,不过确如纪文清所说,他几乎要站不起了,起来时身形都有些颤抖。不过这会儿,他终于直视面前的帝王,作为纪文清的亲叔叔,两人是长得有些相似的。不过皇帝的五官自然更加粗犷,也没有纪文清的琥珀色眸子,而是用一双闪着寒光似龙晶般的眼睛看着宋知意。
再看他身边的纪文清,面容带笑,与皇帝很亲密的样子。宋知意先前本猜测她是皇帝让瑞王留在京城中的人质,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皇帝还没说话,纪文清就率先开口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宋知意,你知道陛下今日叫你来所谓何事吗?”
“是为国子监监生起事一事。”
纪文清拍了一下手道:“不错。昨日我正准备来宫里赴宴呢,就见到路上一帮乌央乌央的学子在棋盘街上涌,还朝着大周门去。哎呦,那阵仗,可把握吓坏了,就更别说宫里的贵人们了……”
“咳咳。”皇帝轻轻咳了两声,淡淡斜目扫向纪文清,她这才转换语气,正经道:“总之,这事很严重。刑部早晨收到了一封信,里面陈列了你的罪状。可你才被抓进去没多久,永嘉公主和宣平侯酒接二连三地来替你求情。虽然不知道你和他们有什么交情,但我们陛下是位明君。于是呢,陛下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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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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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呢,陛下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纪文清说完,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在宋知意面前晃了晃,将目光投向了皇帝。
皇帝接过她的话,道:“来求情的人都说你是不会做这种糊涂之事,那朕就宽限你三日,准你自行去查证此事证明自己的清白,期间我会让鹤阳郡主时刻监督你。三日后京畿道上三司会审,你拿着你查到的证据,验明清白。可若是三天后查不清,刑部自有重型等着你。”
多了三天时间,宋知意未想到峰回路转迎来了这样的转机,一时间呆愣了片时,才想起要谢恩,忙掀衣跪下,道:“谢皇上,臣一定会在这三天的时间内查明真凶,给众人一个交待。”
“行了,朕也乏了。你随鹤阳出宫去吧。”皇帝说完,起身进了里间,纪文清走上前来示意他赶紧站起跟上她。
待到走出养心殿有一段距离时,宋知意才斟酌着开口道:“郡主今日,也是来陛下这儿替我求情的吗?”
“小友啊,我可没那么容易被你套话,”纪文清微微侧过头,狡黠一笑,道:“要不你猜猜我有没有帮你求情啊。”
“我知郡主视我为友人,所以我猜应该是有的。”
纪文清沉吟片刻道:“嗯…小友啊,就先别管我的事了。我可先提醒你哦,只有三天的时间,你还是想想该怎么洗脱你这一身的罪名吧。陛下可是交待我要寸步不离地严加看管你,所以这几日还请你暂时在瑞王府住下喽。”
“不论如何,今日在养心殿内还要多谢郡主替我解围。这份恩情,我不会忘。”
“不用谢,不用谢,”纪文清随意地摆摆手,又指向前方道:“你瞧前面,是不是宋尚书站在那?”
宋知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然是宋恒,他正立于宫墙之下,看着满脸焦急忧愁。
纪文清适时地停下脚步,道:“父亲在身边就是好啊,快去吧。”
得了纪文清的准许,宋知意赶紧快步行至宋恒面前:“老爷,儿来了。”
宋恒先是扶住他的双肩,上下端详确认他无伤后,才道:“爹听说你被刑部尚书带至了养心殿,现在如何了?陛下怎么说?”
宋知意将刚刚在养心殿发生之事事无巨细的说与宋恒听后,他这才注意站在不远处的纪文清,向她恭敬遥遥行一礼后,才转头对宋知意道:“太好了,昨日出了那事,二皇子和贵妃娘娘都被禁了足,今日你又被抓去了刑部,实在是叫人心惊。不过陛下既然宽限你三天去查案,那就说明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爹这边也会帮你一起,你有什么事要帮忙,尽管跟爹说。”
“好,老爷。我这几日暂留在瑞王府,不能回家,你让大家都别担心我。三日后,我定将事情解决了回去跟你们团聚。”
“好,好,我们等你回来,”宋恒双手宋知意轻拍两下宋知意的肩,道:“走吧,别让郡主等太久了。”说完最后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才不舍地走了。
……
“这天气一冷,吃完饭就困了。”纪文清带宋知意回瑞王府后时辰已经不早了,用过晚饭后她掩面打了个哈欠,交待宋知意道:“小友啊,王府你也不是第一回 来了,别太紧张了。虽说陛下要我监督你,可毕竟男女有别,晚上这段时间呢,我就让段苍的弟弟段茫看着你了。虽说他比你小些,但你也不要小看他,好好相处哦。你也想想明日要去哪些地方调查,差人来告诉我,我也好早做准备。”说完朝宋知意粲然一笑,起身离席。
“宋公子,我领您去您的房间,请跟我来。”一个侍女走上前来。她的声音宋知意是记得的,是那位扇蒋知巴掌的侍女,看外表,完全看不出她是一位这样剽悍的女子。为防自己落得跟蒋知一样,宋知意赶紧跟上了她,行至了一处小院前,已有一位黑衣少年坐在院门前,是小段,也就是纪文清口中的段茫。他怀中抱着一柄剑,头发束成高马尾,年纪虽小,但很是利落。
“小段,宋公子来了,郡主让你这几日好好照顾他,”侍女说完,又跟宋知意道:“宋公子若无要交待的,那我便先回郡主处了。”
宋知意伸手拦住她,道:“姑娘稍等,我已想好明日要去何处了,劳烦姑娘转告郡主。”
……
夜里,奔波了一天的宋知意总算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先是老师被抓,接着就是自己也被人一封信举报,永嘉公主和宣平侯给自己求情倒是不奇怪,毕竟两家先前或多或少有些交情。可纪文清为何会出现在养心殿,还帮他说话呢?纪文清虽平时一口一个且今日他观之养心殿内只有皇帝,纪文清和他三人,内侍都在门外候着,在他进去之前,二人是在商讨什么?关于举子起事一案,纪文清知道的会不会比他多呢?
宋知意打开纪文清那端的信号源,却只传来绵长的呼吸声,看来纪文清是已经睡下了,睡眠质量还不错。正当他打算切到傅元霜那边继续时,坐在他对面的段茫突然幽幽来了一句:“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宋知意这才注意到段茫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有些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好像不是很友善啊。
段茫继续道:“上一个在王府里出现过好几次的人叫宋知理,不过我听说他现在已经被发配边疆了。”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待着隐隐的快意。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道:“等等,你也姓宋,你跟宋知理是什么关系?”
宋知意无语停顿片刻,答道:“宋知理是我大哥。”
“竟然是一家人,真是防不胜防……”段茫后边又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宋知意没听清,便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继续专注自己的事情。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临就寝前,宋知意对仍抱剑端坐于榻上的段茫道:“段公子,我看现在很晚了,你不睡觉吗?”说完看了房间里另外一张床一眼,那应该是给段茫准备的吧。
未料段茫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那张床一眼,继而又将目光转回宋知意身上,道:“我们剑士剑不离身,以手中这柄剑斩尽天下恶人,一刻都不会放松警惕。”说完,段茫还故作姿态地抚摸着剑身,还狠狠地瞪了宋知意一眼,像是在警告他让他不要做坏事。
“那好吧,我就先睡下了,段公子请便。”宋知意面上呵呵一笑,拉下了帘子,心中吐槽这小孩什么毛病,前几年明明还是个少年老成的小小少年,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中二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宋知意静静地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可不一会儿,他就听到床帘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是有人铺好被子上床了。宋知意叹口气,这孩子可真是心大。
……
这夜睡得不算安稳,是以宋知意第二日早早便起了,掀帘时却发现对面那张床也恰好从帘子中伸出一只手来,二人双眼冷不防就这么对上。宋知意看着段茫那张还尚还挂着惺忪睡意的脸,客气地笑了一下,段茫很快就反应过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二人默不作声地吃过早饭,段茫一路将宋知意送到了瑞王府门口,纪文清已经在那等他了。见到自家郡主,段茫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上去,纪文清很是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对宋知意抬抬下巴道:“你的几个兄弟姐妹好像一早就在那等你了哦。”
宋知意惊喜望去,发现竟是宋知远,宋楚兰,江守徽也站在一旁,三人见宋知意来了,也又惊又喜,宋楚兰都高兴地跳了起来。
宋知意快步走下台阶,宋楚兰就飞也似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围住他,道:“三哥,你急死我们了。”
“对不起,楚兰,让你担心了。姨娘在家还好吗?”
“你放心吧,家中一切都好,你这三天只管安心查案就是了。”宋楚兰朝宋知意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其实她和周姨娘昨日夜里都急得一夜未睡,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宋知远也道:“三弟,我和徽弟也很是担心你。陛下只给了你三天,来得及吗?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够做的,你就只管说出来。”
“我确有事要拜托二位,”宋知意先是凑到江守徽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又朝宋知远道:“我想请二哥今日随我一起去一趟国子监。”
“国子监?”
“是,”宋知意点头,解释道:“这个作案者不仅能模仿我的笔迹,还能进入我的房间栽赃诬陷。我想这肯定是蓄谋已久,且日常就潜伏在我身边。所以我想回国子监一趟,只是我平日里就在国子监中,怕是有什么不妥也早就习惯难以发现。这种事旁观者清,请二哥帮我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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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庐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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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有人打开你的锁进了你的房间,还毫无破坏的痕迹?”
宋家兄弟二人和纪文清同乘马车去往国子监,路上,宋知意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都告知了宋知远。
“是,我也觉得此事奇怪,但昨日提审时黄大哥是这么跟我说的。最近天冷,我的窗户一般都是锁上的,无法从外边打开。思来想去,这人只能是打开了门锁进了我房间。我看二哥最近对工造之事颇感兴趣,便想着问问你。”
宋知远垂眼沉思,拧眉低声道:“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过了半晌,他想起什么,刚抬头与宋知意说,却对上纪文清的眼睛,对方好像已经这样盯了他许久了。
宋知远被吓了一跳,道:“郡,郡主,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你要说什么就说吧。”纪文清抬手示意他继续,但眼神却好像没有要移开的打算。宋知远看了一眼宋知意,似乎还是不太敢说话的样子。
“二哥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没关系的。郡主虽是是陛下派来监督我的,但平日里还是很和善的。”
宋知远听了,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这把锁是在哪个铺子打的?”
“是在京城城西那家铺子做的,”宋知意说完,见宋知远又皱起眉,忙道:“怎么了二哥,你可是觉得那铺子有什么不妥?”
“并不是,”宋知远神色凝重地摇摇头,道:“那家店我也常去,老板我也认识,是个实在人,做的锁每把都是单独样式的,且做完锁和钥匙也会一并把图纸销毁,这样就无法再通过锁来配钥匙了,不会给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可乘之机。但你刚刚说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此人极有可能是通过钥匙开锁直接进入你的房间的。你好好想想,你的钥匙可曾有丢失或离身很久的情况?”
宋知意又仔细想了一遍,道:“不曾,钥匙我每日都带在身上,从未遗失过。”
“那就奇怪了,”宋知远摸索了下下巴道:“总之,先去现场看看吧,就这么干想也想不出什么来。”
……
宋知意一行人进了国子监后,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毕竟他昨天被抓去刑部,今日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少年和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宋知意倒是泰然自若,向宋知远介绍到:“那边便是斋舍了,平日里监内学子的生活起居都在那里。我带你去看看。”
三人走到宋知意的屋子前,只见门上挂着的锁此时已经被劈开了,有些不稳的挂在门上,想来是昨日刑部查案强闯进去时留下的痕迹。宋知远先是整体环顾了一圈,然后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去下锁开始仔细观察起来。宋知意也凑上前去,但他先前对这种弄器物并没有研究,是以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过宋知远倒是很快就看出了些东西来,指着锁被劈开的断面,对宋知意道:“你瞧,这处断面整齐,应该是刑部的人用刀劈开的,因为他们的刀都是官家专制的,所用材料不流通于民间,是以能轻松把这锁劈开。但旁人若想破坏这锁就没这么容易了,若是要通过损坏你的锁来进入房间,应当会留下许多不平整的破坏痕迹。但你看,这锁的断面就这么一处,是刑部做的。所以往你房间里放信的人肯定是有你这屋子的钥匙。”
宋知意听宋知远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论述,由衷的赞叹道:“二哥,想不到你现在如此精于此道,平常没少下功夫吧。”上回从宋楚兰口中得知宋知远亲手做了九连环,宋知意还以为他是一时心血来潮,现在看来,宋知远是认真的。
得了称赞宋知远却并没有喜形于色,而是道:“行了,你就别恭维我了,赶紧想想你这钥匙是何时被旁人摸了去。我估摸着这人应当是摹了你钥匙的样子去打了一把一样的,这样就不必把锁偷走,不引人注意还省事轻便。”
“先进屋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他线索。”宋知意说着推开了门,入目便是一室狼藉,看来昨日刑部来查案已经把他的屋子翻上一通了。
宋知意先是走到那个还未烧尽的炉子旁,据黄筠说正是在炉子上发现了信件,当时炉子已经熄灭了,但信却还未烧完,正好让刑部抓个正着。昨日他起来离开屋子没多久便去了李祯那儿,再之后他才与李祯说上几句话,刑部就来了。从他离开到刑部来国子监,大概是两刻钟的时间,这段时间中,这人要把炉子重新点燃,把信件放进去烧毁一半,再把火熄掉,伪造出宋知意处理证据但大意了露了马脚的场景。
宋知意刚要凝神想他昨日出门后路上遇到了哪些人,毕竟这人应该是算准了他的出门时间,他一走,那人便进来了,二人很有可能在路上打了个照面。
“三弟,我总觉得你这房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宋知意还未想到,宋知远的声音就突然冒了出来,他那厢正打开了宋知意房中的窗户,向外头四处张望着。
宋知意也走到窗前,往外头看了看,皆是树木,此时正直秋日,尚有些黄叶挂在指头,不过更多的还是落叶,铺撒了一地。这都是常见的场景,宋知意看了半天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道:“二哥,你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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