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你这种不懂药理的人解释你也听不懂,总之就是有问题。”段茫将怀中的剑抱紧了些,其实他没好意思说他为防今日继续在宋知意面前睡着丢人,白日里特意多睡了会儿。方才他还觉着自己精神百倍,可没想到宋知意一点燃这香,他就变得昏昏沉沉了。
宋知意下了床,走到香炉边吹灭了香,又捻起一点香灰,道:“那药铺的掌柜跟我说这香是由小茉莉花,柏子仁,远志,桂枝,白芍制成的,我闻着好像确实有茉莉和白芍的味道,其他的也瞧不出来什么。”是了,他刚刚点的香不是今日在药铺买的,而是贾懿之前给他的。之所以特意在这位小段公子面前点燃,是因为他想段苍姑娘精通药理,段茫作为她的弟弟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这方面绝对也不会差。
正如宋知意所想,段茫也从香炉里捡起一点香灰,轻嗅了下,低声念叨道:“茉莉和白芍,柏子仁,远志,桂枝……”半晌,他眉心一皱,抬头对宋知意道:“不对,这里面还掺了细辛。”
“细辛?”
“对,细辛,其味淡,有小毒。这香里头的其他药材大都味浓,细辛掺在这香里面确实很难闻出来。它与远志一样,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不过若是与远志一起使用,会将这二者的功效都放大数倍。且这香里面细辛的量还不少,这卖药的铺子安的什么心,安神香都要变成催眠香了。”段茫说完,很嫌弃的搓下了手中的香灰。
“竟是如此,”宋知意庆幸道:“今天多亏有段公子在,不然我就要被蒙在鼓里了。明日我就拿这香去问那掌柜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茫听了宋知意的奉承,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但一直在尽力压住自己的嘴角,轻哼一声,维持自己高冷剑士的形象。
这下能够确认这安神香确实是被人做过手脚了,贾懿此人果然有问题,只是这究竟是贾懿一人所为还是有人在暗中襄助他呢?重新上床入睡前,宋知意开始思考。这香中被掺了细辛连卖这药的掌柜都不曾发现,贾懿真的有这等能耐吗?不过说起用药害人,倒叫他想起了秦王府的那位,只可惜这两日听傅元霜那里都没听到什么异样来。现在他在明,对方在暗,他只剩两日时间,需要让对方坐不住,主动露出马脚才行。
……
“宋同学,宋同学,”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宋知意,有些为难道:“能否请你身旁这位…额…黑衣郎君坐下,他有些挡着我前面的光了。”
“抱歉抱歉,”宋知意转头对站在他身旁的段茫道:“段公子,要不你上教室后头先坐一会儿?”第二日,宋知意便照常回国子监上课了,至于为什么来监督他的人变成了段茫,是因为纪文清听说宋知意这两日都打算在国子监上课,觉得她老在国子监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这两日便让段茫跟着宋知意。
讲台上的教谕也注意到宋知意这边的动静,提醒道:“咳咳,国子监是不允许带书童进来的。”
宋知意还没答话,段茫就抢先道:“我不是书童。我是奉我家姑娘之命来监视宋知意的,他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行动。”
他这么一说,教室内学子纷纷朝宋知意这边看来,让他真的有些尴尬了。教谕本还想问段茫口中的姑娘是谁,可看到他腰间挂着的令牌,也不敢多问什么,只道:“好了,好了,都别看了,开始上课了。”
下课后,宋知意本想劝劝段茫,让他不要这么引人注目,还没开口,王博耕就先凑了过来,八卦道:“宋兄,这位小兄弟是哪家姑娘派到你身边来的啊?瞧他这通身气派,想来他家姑娘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吧。”
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王兄,你误会了,他……”
不等宋知意解释,王博耕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昨日那位跟你一起来国子监,带着幕篱的姑娘?宋兄,你两是怎么认识的,快跟我说说。”
瞧王博耕这样子,看来王博耕并不知道纪文清是陛下派来监视他的,只以为纪文清是某位大家族的小姐,连他这样喜欢四处探听消息的人都不知道,那国子监内估计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内幕。也是,这种事,陛下不会派人到处宣扬。知道后日要三司会审的,估计只有当事人和三法司的人知道了。
既然如此,眼下,倒不如顺势而为。宋知意笑笑,道:“王兄,你真的是误会了。不过今日我还有其他事,待之后有空闲时间,再慢慢跟你说这事。”
宋知意说完,便带着段茫出了教室。昨日他已将信号源安装在贾懿身上,摸准了他的大概行踪。每日下午国子监放学后,他并不在国子监内用饭,而是去菜场进行采买,回家做饭照顾年迈的老母亲。
宋知意出了国子监,按照从信号源听到的内容来到了贾懿回家的一处必经之地,在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内徘徊许久,终于,信号源那端的声音和他自己现实中听到的街市上的喧闹声逐渐重合。宋知意结了账,出店门时恰好碰到了行色匆匆的贾懿。
他装作是偶遇,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上前道:“贾学正,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您。您这是要回家了?”
“正是,天色也不早了,”贾懿看了一眼宋知意怀中抱着的大包小包的物件,疑惑道:“你这是?”
宋知意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这不是前几日刑部来我房间查案吗?好些东西都被翻乱了,不是坏了就是遗失了,我便告了假,出来置办点用品,不然得小半个月都住在那破破烂烂的房子里,多不方便啊。”宋知意说完,便凝神观察贾懿的神情变化。
“原来如此,”贾懿却只是自然道:“我虽是负责学规之事,若是你有什么不方便也尽可来找我,不必客气。”
“那我就先谢过贾学正了。”
二人寒暄几句过后便分开了,段茫疑惑道:“今日你不回王府了?”
宋知意答道:“嗯,不回了,这不是有你监视我吗?我的屋子够大,你要睡也是睡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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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关于中药的部分都是作者胡编乱造的,大家不要尝试
第77章 抓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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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段茫继续跟着宋知意一同上课,众学子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会儿教谕布置了文章下来,教室内只剩下毛笔滑过宣纸的声音,夹杂着炭火爆开的噼啪声和外头隐隐的风声。
宋知远一边写一边凝神留意着信号源那头的声音,贾懿那儿也同样是静悄悄的,应该是在安心办公。
“咕咕,咕咕。”两声格外惹人注意的鸽子叫从这静谧中涌出,是贾懿那儿的声音,宋知意笔一顿,开始凝神听了起来。
贾懿起身打开了窗户,鸽子的叫声也越发清晰了,好像是被人抓住,又咕咕叫了两声。贾懿从鸽子身上取下什么东西来,信号源短暂陷入了安静,不过很快,他就把鸽子重新放回窗外。宋知意听到鸽子扑棱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怎么还玩起飞鸽传书来了,宋知意腹诽。贾懿是负责国子监学规的学正,收发信件之类的事务并不归他管,宋知意推测,这放鸽子来送信的可能就是跟贾懿同谋的人。
不过今日的飞鸽传书,正说明贾懿和他背后的人坐不住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宋知意眼睛一转,继续提笔开始写作。
下课后,宋知意便直奔绳衍厅,贾懿的舍房门开着,他正在收捡什么东西,似乎打算出门的样子。宋知意单手扣扣门,道:“贾学正,冒昧打扰您了。”
贾懿转头见宋知意站在门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来,道:“知意,你来得正好,我今日收拾房间,发现还有几根上回剩下的安神香,不知你现在是否还需要?”
听到“安神香”三字,宋知意低头笑了下,接着挂上惊喜的神情,道:“我上回去药铺问了,掌柜的说现已不卖这香了,只能空手而归。既然贾学正这还有,那我便不推辞了,多谢您。”
宋知意从贾懿手中接过安神香后,又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这不是前几日刑部来查案,除了门锁,连里头的门栓也一并砸坏了。可昨日出门我只顾着置办用品,全然将此事忘到了脑后。在监里问了一圈,都没有借到可以作应急之用的门栓,便觍这脸到学正这儿来问了。”
“啊,我想想,”贾懿在身后的柜子中上下翻找了一下,递予一个盒子给宋知意,道:“这本是先前这舍房用旧的门栓,因为年头久了,用起来也不利索,便换了下来。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宋知意打开,见里头是一个略显陈旧的栓门木条,与监内屋舍使用的形状样子都基本一样,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于是道:“我看是行的。这门锁也就罢了,这没有门栓,夜里连觉都睡不安稳,太感谢您了。”
从贾懿那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宋知意又开始研究起那栓门木条。贾懿给了他上回的安神香,足以证明这人确实是有问题的,这个栓门木条应该也是做过手脚的。不过宋知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上手敲了敲,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稍显陈旧的门栓罢了。
段茫凑过来,问道:“你对着一根破木条瞅什么呢?”
宋知意将木条递与他,道:“里头有玄机,段公子能看出来吗?”
段茫伸手去接,却一不小心却松开了怀中的剑,他下意识缩回手护住剑,木条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宋知意低头去捡,却见那木条给摔扭了,中间明明还是连着的,左右两边却对不上了。他捡起木条,用力一掰,木条在他手中变成了两截。
段茫见状,微微瞪大了眼睛,道:“你还会功夫?”
宋知意却看着手中裂成两半的木条,轻笑了一声,道:“是有人在这木头上下了功夫。”说完,便将木条左右对准,轻轻一碰,木条又严丝合缝地再次合上了,根本看不出刚刚已经变成了两半。
段茫更惊讶了,道:“这怎么回事?”
“有人在这木条里安了磁铁。”刚刚掰开木条时,宋知意感到木条中间一股引力在扯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样精巧的手艺,这门栓应该不是这短短三天就能做出来的吧。看来这背后之人为了对付他,还真是做了好一番准备呢。既然这样的话,不好好用用这个,倒有些对不起这人了。
看到宋知意像无事发生一般把门栓插进门闩中,段茫很是疑惑道:“你都知道有问题了你还用?”
宋知意不做解释,只回到书桌旁,悠闲地看起书来。
入夜后,宋知意继续听着信号源那头的动静,那头原本已经沉寂下来,可约莫到亥时半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贾懿出门了。
宋知意不紧不慢地起身,在房间中点燃一炷安神香。原本在角落中有些打瞌睡的段茫嗅到了跟昨日一样的香气,立马醒了神,道:“喂,我昨日不是告诉你这香被人掺了细辛,你怎么还点?”
宋知意只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道:“段公子,稍安勿躁。”说完,他走进床边把被子给摊开又堆出一个隆起来,营造出有人的假象。接着打开了窗户,狂风瞬间呼啸而入,吹熄了屋中的烛火,二人的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借着淡淡的月光,宋知意翻出了窗户,又站在窗外朝段茫朝了朝手,示意他也过来。段茫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身形灵巧地负剑翻窗而出。
段茫被宋知意一番行动弄得有些紧张,不由地将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干什么啊?都这么晚了。”
宋知意一边将窗户关上锁好,一边答道:“放心吧,一会儿我请段公子看出好戏。”
宋知意拉着段茫躲藏到了一棵树后面,开始静静地等待起来。贾懿那头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想必不久就会到这里来了。
“宋知意,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段茫等了一会儿,有些坐不住了,道:“我们剑士不做这种苟且偷摸之事,你要不告诉我我就要出去了。”
啪嗒,啪嗒,啪嗒。他话音刚落,远处就有渐进的脚步声传来,踩着枯叶,一下一下,因为这黑夜里万籁俱寂,更显得格外清晰。
“来了。”宋知意做口型对段茫说出这儿子,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隐约能见一人影逐渐往宋知意的屋子逼近。他一身黑衣,几乎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很快,他就走到了宋知意的屋门口,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伸进了大门的门缝中,手腕向上一挑,令一手再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门就被推开了,黑影也钻进了房中。
宋知意朝段茫笑了一下,伸出手来,道:“借段公子的剑一用。”
段茫显然对刚刚看到的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呆愣地应了两声后便把从不离身的剑递给了宋知意。
宋知意快步走到自己的屋子前,段茫紧随其后,二人贴墙而立。等着房间里那人捣鼓完打算撤退时,宋知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朝着那位背对着他,正在进行最后收尾的黑衣人轻喊了一声:“贾学正。”
黑衣人听到,猛地回头,对上黑夜里一张朦胧的笑脸,紧接着,脖颈间一阵剧痛袭来。最后残存的意识里,他看到眼前人讲砸人的胸器递了出去,然后很快倒下,人事不知了。
……
“贾学正,贾学正,醒醒,醒醒。”贾懿在这一声声互换中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模糊的身影渐渐变的清楚,是他倒下前看到的那张微笑的脸——宋知意。
不好,贾懿心中一紧,想赶紧挣扎着起身却发觉自己根本就站不起来,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嘴也被布条堵了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此时已天光大亮,他面前的座上,坐着几个红袍官员,都在盯着他看。
宋知意此时正弯腰站在他跟前,见他醒了,道:“太好了,学正您可算醒了,您再不醒,我可就苦恼了。”
说完宋知意便站直身子,一手朝着贾懿微抬,道:“尚书,卿公,总宪,请看,这就是小人昨夜里抓到的贼人。此人是国子监学官,贾懿,任学正一职。”
坐在上首的是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督察院总宪黄海秋。大理寺卿先开口道:“他既然是朝廷命官,你为何要将他捆绑至此?这成何体统。”
宋知意丝毫不慌乱,打到:“卿公勿怪,因为今日便是三司会审,昨日夜里抓到他时没来得及找到可安置之处,但又不能让他逃跑。小人只是情急之下一时无其他办法才如此行事。”
大理寺卿接着道:“那你说说,这人做了什么事。”
“此人有三罪,小人为诸公一一道来,”宋知意从怀中掏出几页纸来举起,道:“其一罪便是暗中煽动,荧惑学子。我手中的这几页纸张便是证据。”
三位长官看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宋知意手中的证据上,而贾懿同样也盯着那几张纸,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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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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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诸公过目。”宋知意将纸递给一旁的衙差,由他呈给坐上的三位。纸张被传看过后,刑部尚书道:“刑部日前收缴了证据,老夫都一一看过,这纸上之字是你自己的笔迹,跟贾懿有什么关系?”
“尚书好眼力。这几页纸上的内容却是小人亲手写就,只是这是小人在春日里所写的文章,已遗失许久。但昨夜,我却从国子监绳衍厅,也就是贾学正的平日办公的屋舍重新拾得。”宋知意这几日听贾懿信号源的动静,知他回家并不会做书写一类的事,要模仿他的字迹写信,应都是在国子监内完成的。所以宋知意昨夜在打晕贾懿后,便去了他的屋舍里翻找,果然有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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