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黎”
无边的怒火席卷着扑向徐瑾，冰冷的雨水开始变得滚烫，徐瑾看着他越走越近，每一步都让大地不停抖动，让她颤栗不已。
“阿瑾，你怎么了？”
等了好久，也没见徐瑾来哄自己，顾璨只能舔着脸自己凑上去，却发现徐瑾两眼茫茫的望着石柱。
金色的日光映入徐瑾眼底，没有咄咄闪电，没有磅礴大雨，没有哭喊声打斗声，有的只是顾璨一双紧张兮兮的凤眼。
“阿瑾，你又做梦了，梦到什么了？”
阳光慢慢抚慰徐瑾的头和脚，钻进她的毛孔里，驱散阴寒，带来丝丝暖意。
“我没事了，不过你说得对，这看起来的确不像龙。”
徐瑾渐渐平复胸腹间的汹涌起伏，对着顾璨露出两个小酒窝，眼中浮现明亮的星星。
“什么，龙，我说的是刚刚，刚刚。”顾二爷把自己的手放到石柱上，那就是一根普通的柱子，除了粗粝还是粗粝。
“你们说什么呢？”
古泓和金雅远远看见这俩人围着那根雕刻龙身的柱子，一个激动的绕着柱子摸了一圈，另一个淡定的站在一边。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只会飞的老虎。”徐瑾抬起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
“什么”
“啊”
徐瑾收敛起刚刚的笑容，眼睛对上龙身，似乎透过它看向那遥远的洪流。
“我看到有许多人在跑，那只老虎飞出来，吃了很多人，还有一个，男人，看不清的男人。”
“他的后面还有更多的凶兽。”
“就像地狱一样。”
“我觉得它可能想告诉我那段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就在这片土地上，在我们脚下。”
高昂的龙头仿佛想冲入云霄，但身体却牢牢缠绕在石柱上，似鳞非鳞，却莫名让徐瑾内心深处有种熟悉的感觉。
金雅顺着徐瑾的视线看去，又慢慢移向整个石阵，开口道：“你们可还记得，小时候给我们做饭的竹婆婆，每次有人不好好吃饭的时候，竹婆婆都会给我们讲故事。”
“当年我们苗寨本是住在深山里的，山里有一只凶猛的野兽，专门在深夜的时候来抓不听话的孩子，祖巫婆婆为此就从天上召来一条神龙，把它镇压了，那些孩子们也回家了。”
“后来野兽没了，但是神龙也回不去了，就只好在深山里寻了个洞，钻进去沉睡了，为了不打扰神龙，苗民也渐渐迁出深山，住在云梦洞外。”
说到这里，金雅突然一顿，转头看向徐瑾，目光有些古怪的说：“你小时候为了找神龙，曾经半夜三更偷摸出去过。”
“后来还是阿爹在云梦洞那的山洞里找到了你，那时候你睡得正香。”古泓接着金雅的话，无奈的看着阿妹。
呵呵，呵呵，你们能不要提起她小时候的糗事吗！
“那故事现在还被拿来吓唬那些调皮的孩子”，金雅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也许那故事是真的，只是被人篡改了最重要的部分。”
--------------------
第30章
==================
清风打着圈儿吹起地上的落叶，此时无声胜有声，金雅的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心中，荡出一片片波纹，缓缓扩散。
那个苗家孩子耳熟能详的故事，如今被提起，被拆开细细回想，或许曾是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只是被美化了。
“也许这里就是我们先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些柱子说不定也是先祖造的，这里是我们的源头。”
金雅拍拍徐瑾的肩膀，“年纪轻轻，皱什么眉头，往好处想，我们或许离那里越来越近了。”
真相就在前面。
众人精神一振，长途跋涉深入禁地，终于要来了。
直至离开时，徐瑾依旧留恋般的回头望着那条孤零零挂在柱子上的神龙，它是否也在怀念那回不去的天际。
夜幕很快降临，丝丝冷意踏着夜色而来，林中开始刮起大风，呼啸声中带着若远若近的铃声。
远处树影重重，怪叫声络绎不绝，走近一看，却发现是三棵大树犹如孪生般紧紧连接在一起，你的枝叶间有我的树丫，我的根系处有你的供养。
“今晚就在这里吧！”
围绕着这孪生树走一圈外加仔细观察后，古泓决定大伙儿在这里休息一晚。
“哎呀”
顾璨愣愣的看着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的褐色果子，手摸了摸头，抬头看向上面。
枝叶繁茂的枝干间，一个灵活的小身影在里面不停窜动，随之而下的一颗颗褐色小果，精准的砸到坐在树下的人头上。
徐瑾等人这时才发现树上有个小东西，枝干摇曳间，一条银灰色的长尾巴不时晃动，吱吱声时断时续。
“我就说刚刚那怪叫声怎么不见了，合着是朝我们扔东西呢。”
鲁炎摸了把脸，果子小砸下来也不疼，但是这么个小东西在头顶上一直闹腾也不是个办法。
想起徐姑娘说的不要乱碰乱摸，鲁炎默默收回了手里的暗器。
“好像是只小猴子”，初一看着把那树叶摇晃的哗啦啦的小身影，小声说道。
徐瑾盯着树丛间看了一会儿，转身从如娜的手里拿了一个红色小果，站在树下，撅起嘴巴发出“哦哦”声。
不一会儿，一个淡黄色的小脑袋从绿色的树叶间探了出来，一对湿漉漉的黑眼珠子疑惑的看着下面的人。
徐瑾口中“哦哦”声不断起伏，那个长尾巴的小身影慢慢的跳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根枝干上。
这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小猴子，体型就像一岁左右的孩子，脸上覆盖着浅浅的绒毛，灰白中带着点浅蓝，背部及腹部覆盖着淡金色的毛发，肩部沿四肢外侧至手背及脚背毛发呈银灰色。
它歪着小脑袋转了半天，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徐瑾，一会儿看看那红色的果子，身后的尾巴懒懒的挂在树枝上，煞是可爱。
小猴子朝着徐瑾“吱吱”两声，在树上甩着尾巴来回走动，随后在距离徐瑾最近的落脚点，一个跳跃冲到了徐瑾怀里。
站在一旁的顾璨吓了一跳，双眼瞪着那个小东西，快速抓过徐瑾手里的红果子往地上跳去，坐在草丛里把果子往嘴里一塞，樱红色的果汁顺着金色毛发缓缓流下来。
被这么多人围观，小猴子许是紧张，缩着身体脊背微微发抖，徐瑾蹲下身，伸出右手一下一下的摸着它的脑袋和脊背，小猴子舒服的唧唧叫着，两个小爪子搭上徐瑾的绑腿。
“这里没看见它的父母，或许落单了，或许没了。”
徐瑾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一会儿就自来熟的小家伙开心的爬上爬下，在人群间跳来跳去，看着他们捡树枝，也有样学样的捡了根放里面，还从另外一棵树上扔下许多和刚刚相似的褐色果子，堆成一堆，跑回徐瑾身边，指指果子。
当红色的火焰升起时，小猴子害怕不已，吱吱叫着缩在徐瑾身边，不敢靠近一步，徐瑾顺了顺它额头上的绒毛，小猴子听话的一动不动，两只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徐瑾。
“它还真喜欢你。”
“这是什么，能吃吗？”
顾璨随意的往地上一坐，小猴子探出脑袋好奇的看看他，看见他拿起一个褐色果子，立马吱吱大声叫起来。
顾璨惊讶的看着小猴子上蹿下跳的朝着他大叫，表情似乎很不开心，那疑惑的眼神飘向徐瑾。
“你拿了它的果子。”
顾璨立马把果子放回地上，小猴子立马不叫了，两个爪子捧起自己的果子蹭到徐瑾腿边，把果子放在徐瑾垂在一侧的手里。
顾璨傻眼了，看着小猴子在那里开心的献着殷勤，他仿佛一个第三者被排斥在外，问题是他还不能和一只丑猴子去计较。
徐瑾微笑着摸那丑猴子的小脑瓜，丑猴子一脸享受的模样，顾璨心里又醋又别扭，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真真人不如猴。
小猴子的褐色果实最终还是全部被投入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裹着黑色的灰烬被捞出来后，坚硬的外壳已然裂开，露出黄色的果肉，散发出阵阵香气。
“真香啊，有点像栗子。”
小箫吃了一个，迫不及待不怕手烫的又拿了好几个，还不忘分给如娜。
小猴子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们，徐瑾拿起一个破了壳的果子递给它，看着它低头先咬了一口，而后欢快的唧唧两声吃得飞快。
当月色升起时，林中开始安静下来，小猴子挠头抓腮，似乎有点莫名的焦躁不安，拽住徐瑾的衣服，指着它栖息的大树，吱吱唧唧叫唤个不停。
徐瑾抬头看了看大树，又看看小猴子跳来跳去的对着她吱吱，心底浮现一个不好的猜测。
“这猴子是怎么了？”金雅走过来说道。
徐瑾迟疑着是否说出她的怀疑，一阵林风袭来，小猴子似是惊恐的立马爬上了树，四肢紧紧攀在枝干上不放。
“上树。”
“什么？”大伙儿愣愣的注视着徐瑾，什么树。
“赶紧上树，就猴子的那棵，快，待会儿再说。”
徐瑾率先打头，往后退几步一个腾跃轻松挂在一截老枝上，幸好小时候没少爬树，要紧关头还用得上。
小猴子见徐瑾上来了，巴巴的跳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树下的情况。
庆幸这是三株大树连体而成的孪生树，枝干极多，树叶茂密，一行19人全部上树后，也不嫌拥挤。
此时原本吵吵嚷嚷的空地上，只余下熊熊火光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徐瑾终于静下心来，开口解释道：“它似乎很畏惧夜晚的地面，恐怕之前有什么不好的发生过，极有可能是它父母，这是禁地，有许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它能在树上活得好好的，说明这上面是安全的。”
“今晚大家警醒点，千万别掉下去。”
当月亮爬到天空正中的时候，投下清丽的朦胧纱，笼罩在深林之上，地面上浮现出稀疏的摇摆阴影。
顾璨就在徐瑾左斜侧的枝干上，背靠着树身，手上拿着武器，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盯着树下及远处草丛，不仅仅是他，树上的许多人都是如此。
空闲之余，斜斜的撇过去，正好看见那只丑猴子趴在徐瑾怀里，眯着眼睛一脸惬意的样子，再往上移动正对上一双杏眼，抬着眉毛正对着他。
顾璨脸一红，低头轻轻咳嗽一声。
就在这时，小猴子突然从徐瑾怀里立起来，拉住徐瑾的衣服，吱吱起来。
徐瑾左手顺着它的脊背，暗暗注视着树下不远处，空气胶着又安静，大树完美掩盖了众人的身形，除了小猴子的叫声，一切呼吸都消失了。
远处灌木丛传来窸窣声，小猴子已经不叫了，窝在徐瑾怀里瑟瑟发抖。
一团又一团的黑色巨影从灌木丛蜿蜒而出，慢慢的朝着火光而来，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树下。
许多黑影逐渐接近，在快靠近大树时，借着月色和火光，徐瑾猛地看清那团巨大身影，赫然大吃一惊，那是足有两人多长的四足蛇，又叫蛇舅母。
吸气声在旁边不断响起，大伙印象中的四足蛇最大不过巴掌大小，而眼前的这群，每个都有两个成年人身长，四肢粗细犹如男子的腰身，黑色的鳞甲在月色中闪闪发光，嘴中吐出长长的舌头，舌尖分叉。
它们冲着火光而来，舌尖不时在草地上轻嗅，在经过火堆时，一条巨尾突兀的甩来，溅起火星点点，一次不够，再来一次，直到火光消失，那群东西才慢慢的离开树下，往前方林中爬去。
直到过了很久，草丛间再也没有窸窣声时，树上的人才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那是什么，蛇舅母？”
“有这么大的吗？”
“它们刚刚一直在边上打转，我都不敢动一下。”
“我想问，它们吃肉吗？”
“禁地里的是不是都长成那样子了。”
地上连点火星都灭了，树影重重，徐瑾借着叶子缝隙间的月色勉强对上大哥和阿姐的眼睛，三人相□□了点头。
“今晚大伙都在树上歇息吧，用绳子把自己捆住了，千万别一不小心掉下去。”
徐瑾摸了摸怀里的小猴子，已经不抖了，抬头看到顾璨，黑暗中他的眼睛犹如星星般，明亮而温暖。
睡吧！
徐瑾不发出声音，嘴唇微动，也不管顾璨有没看明白，绷紧了一天的大脑开始微微放空，闭上双眼，不一会儿气息变得缓慢而轻稳。
在听到徐瑾安稳的呼吸声后，顾璨也稍稍放松自己，想他从小锦衣玉食，野外露宿也经历过，但在树上过夜可是头一次，不用转头看，他也知道秦毅他们也睡不着。
愿这夜晚再漫长一点，让身边的她多睡一会儿。
愿山神、祖巫婆婆庇护她一生福寿安康。
--------------------
第31章
==================
闭眼前是黑暗，睁眼时天已大亮，怀里似乎有什么在不停跳动，脖子和后背异常酸胀。
徐瑾勉强抬起眼皮，发现一只金毛小猴子从树干的一头来回不断跑到她怀里，乐此不疲。
在树上睡了一晚上，徐瑾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僵硬得不得了，转了转脖子，咯咯直响，轻轻弹了弹小猴子的脑门，左手撑起树干，一个翻身快速落地。
清晨的树林一切如故，如果不是树底下那些被尾巴横扫时，脱落的几块树皮，昨晚的一切仿佛如场梦，余下灰烬在风中慢慢散开。
大家井然有序的做着出发前的准备，取自附近的溪水灌满了水囊，褐色果子被他们不知怎的全部烤熟去壳后放入油纸包中，附近的几株止血草也被细心拔下贴身收好。
临近出发时，大伙给小猴子留了好多红果子，小猴子呆呆的看着他们，唧唧叫唤几声，徐瑾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手指了指果子和大树，随即转身融入大队伍向前出发。
身后传来急促的唧唧声，短促而焦急，让人心生怜悯，但众人不曾回头，他们踏上的是一条未知路，如果还能再次回来，或许就能相见。
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行进了一段山路后，徐瑾等人发现原本指路的铃铛已经没有了，方圆数百里密林可能让他们陷入迷圈。
“我们去那边的顶峰。”金雅手指右侧的峰顶。
大伙又转道开始爬起了山路，幸好一路上没碰上什么大型野兽，在他们到达峰顶时，一轮红日正好照耀在山头上。
日光照射着这片湘西大山，连绵起伏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不管是幽谷深涧，还是奇峰峻石，都是上苍对十万大山独特的厚爱。
峰顶凉风舒适，丝丝风烟沁入心脾，从毛孔深入皮肤，更添百倍精神气。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远处一圈亮色的光芒，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条七彩斑斓的彩带。
顾璨盯着看了许久，“好像是被什么反射出来的，可能是琉璃或宝石。”
20/80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