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朱妍坐在床榻上,左侧脸颊粉嫩娇美,右侧翻起的红色皮肉犹如一条大虫子,配上她阴森的眼神,让满屋子的宫女们不寒而栗。
昨天有个小宫女因为长得白嫩,在侍奉汤药的时候,三公主故意手滑摔了药,让嬷嬷狠狠的扇她耳光,直到打落了两颗牙齿,脸皮青肿不堪才让人抬下去。
朱妍看着她们一个个干净无瑕的脸蛋,心底就冲起一股邪火,为什么,为什么毁容的是她,她们是下人,主子都这样了,她们是不是也该陪着她。
还有朱婵,那个该死的小蹄子,别以为找了太后当靠山就了不起了,如果不是看在能嫁给元景表哥的份上,那番说辞她一个字都不会信,当时在她后面的只有朱婵。
“你,去永春宫把朱婵叫过来,她不来,就把她拖过来,不然,就打你板子。”
被三公主挥手一指的宫女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脑门上硬生生浮上一层冷汗。
哪怕四公主再落魄,也是一国公主,不是她这个奴婢可以随意呼来唤去的,何况还有一个护崽的玫贵人。
“公主,求公主恕罪,永春宫现在宫门紧闭,等闲人都不让进。”宫女觉得自己可能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额头在地上磕得咚咚直响。
“废物,你,你,你们去。”
苏皇后进来的时候,不断的求饶声在内室中来回响起,她看也没看跪了一地的宫女嬷嬷们,径直来到女儿塌边,仔细的端详着妍儿脸上的伤口,似乎比昨天收敛了一点。
“让她们去外面跪着,伺候不好公主,要她们何用。”
苏皇后一声令下,几个老成的嬷嬷立马拖了这些宫女们出去,室内一下子清静下来,余下空气中淡淡的药味。
“你呀,再生气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要按时喝药,今天的脸色就比昨天好多了。”
苏皇后边说边捉过女儿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心一片冰冷,就像她脸上的寒意让人内心一缩。
皇后的话一点都没安慰到三公主,她仰起头,盯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想让我开心,就把朱婵给我绑来,我要看到她的脸和我一样,我就不生气了。”
苏皇后甚有耐心对着暴躁的女儿,“你放心,她不会好过的,母后跟你保证,且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咱们母女就有靠山了。”
苏皇后想起刚才,她的母亲广陵侯夫人进宫委婉的表达了她父亲的不满,希望她以大局为重。
大局,大局就是委屈她们母女吗,娘家靠不住,夫君靠不住,到头来她的靠山只有她的儿子。
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羊肉汤,色泽金黄诱人的烤鸭,裹着细腻松花粉的豆沙卷,每一个都能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第一天进城的时候徐瑾没心思好好看,第二天被安昌长公主拉着聊了半天,顺带换了个住所,第三天她坐在侯府富丽堂皇的马车里,贴着竹帘子好奇的打量着热闹的街面,忽视对面那道黏人的视线。
顾璨好不容易把徐瑾从母亲手里拐出来,丑猴子还欢快的在侯府满院里乱窜,大哥喜静爱读书,他爹上朝去了,陪着上街的可不就剩下他了。
“要喜欢,待会儿让小箫去买,每月逢八的时候街上会更热闹,连马车都动不了”
“那儿是玲珑阁,我娘最喜欢他们做的首饰,到时候让掌柜的送来侯府给你挑。”
一个指,一个看,密闭的空间内,头挨着头,裙上飞舞的蝴蝶边上搭着一片绛色长袍。
长安城的闺秀也挺不容易的,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单独出门,这是徐瑾短短几幕间得出的结论。
她娘当年是怎么忍住的,还好眼前人够可心可意,徐瑾表示自己的眼光相当不错。
最后转悠了大半个长安城的马车还是在徐香楼前停住了,原因无它,烈日当空,大伙儿都饿了。
门口的店小二一眼就瞧见了顾璨,弯着腰脸上带着恭敬,一边带路一边道:“二爷,您好久没光顾了,一来就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还是上次那间包厢,二爷”,店小二殷勤的一路带着顾璨一行人朝着二楼走去。
顾璨京城小霸王的名号可不是白给的,至少在他们进来的刹那,整个一楼大堂都是鸦雀无声的。
徐香楼可不便宜,一桌儿普通的席面都能顶市井人家好几年的嚼用,再添上说书唱曲儿的雅趣,即使这样也常常是座无虚席,能坐在这儿的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能上二楼包厢的非富即贵。
苏凝香袅袅婷婷的立于二楼廊上,因凶案频发被关在府里数日,今日随了二哥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却看见了顾璨,和他旁边的人。
徐瑾毫不在意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幼时她就是众人眼中的焦点,长大后更甚以往。
“这儿台阶高,小心点”
顾璨哪顾得上旁人,他小心翼翼的关注着徐瑾,眼神都不曾分出一丝给旁人。
苏凝香愣怔的看着似是换了个芯子的顾璨。
颜好,家世好,才华就算一半吧,这样的人原本是多少京城闺秀的梦中情人,奈何天生不喜女色,冷心冷脸。
谁敢砸个荷包给顾二爷,包准狠狠给你砸回去,在脑袋上留个印子长记性。
苏凝香就曾因他而掉到水里去,只因那次游湖挨得有点近了些,事后还被三公主处处针对,连带着宫里也少去了。
“二小姐”
身边的侍女出来找人,才刚出声就看见顾璨亦步亦趋的陪着一个姑娘上了二楼。
侍女似乎还记着上次的事情,脸色立马有些惨白,想把小姐拉回自家包厢,却不料包厢门一开,二公子走了出来。
苏云泽,广陵侯府长房嫡次子,与苏凝香一母同胞,感情甚佳,见妹妹出去许久没回来,有些担心便出来瞧瞧。
这一瞧,出来的一脚便再也挪不回去了。
“顾璨”
顾璨刚上楼就听到有人在叫他,脸上还未收起的温和在抬头见到死对头的一瞬间冻住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
什么叫他在这儿干什么,苏云泽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早知道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
永宁侯府和广陵侯府一向水火不容,缘由全长安城都知道安昌长公主的伴读被广陵侯府的女儿害死了。
一个皇族,一个后族,双方都得罪不起,所以有些宴请的时候都会特别头疼。
其实两府子弟在外见面机会并不多,顾璨受母亲耳濡目染,看不上广陵侯府这群靠女人肚皮上位的一家子。
何况大皇子的伴读是苏云泽的大哥,在上书房念书的时候,书读的不咋,给人使绊子特在行,拳头又不硬,输了只会去坤宁宫找苏皇后抱腿哭。
整一个肥头大耳的豪猪。
眼前这俩模样倒是不像他们大哥,本来也没什么,苏凝香原本就经常进宫陪伴三公主,朱妍有阵子天天在宫里到处堵他,苏凝香也一直在旁边,就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后来证明,那不是什么白兔,就是一狐狸精,有一次游湖的时候尽往他身边靠,当时很不爽那腻人脂粉味的顾二爷皱着眉头往旁退,而后在苏凝香再次挨过来时即刻抽身,谁知她自己用力过猛,一个倒扎跌入湖中,很快被人救起来了。
结果她的丫鬟非说是他推的,苏云泽找他理论,顾璨当然不认了,两人打了起来,当然一个书生怎么打得过顾璨这个常年练武的人,鼻青脸肿的苏云泽带着抽抽噎噎的妹妹走了,事后广陵侯府也没登门讨说法。
此刻的苏凝香没注意到二哥与顾璨之间的剑拔弩张,她看见一个姑娘随着顾璨一起上了二楼,顾璨身边的小厮清风在她后面跟着。
四目相对间,苏凝香竟然在她身上隐隐感受到一种摄人心魄的心悸,属于女人的直觉让她一把抓住自己二哥。
“二哥,我们进去吧!”
顾璨一副骄傲凶悍的样子,但其实本性犹在,这也是苏凝香暗自倾心的原因。
三公主野蛮霸道,但毫无城府,一切横冲直撞只流于表面。
但那陌生的姑娘,苏凝香的心里却升起一丝戒备,对方唇角微翘,似是好奇的看着她们兄妹,但那眼神仿佛他们是几只麻雀。
对,麻雀,就像小时候哥哥们在树下拿弹弓打鸟的眼神。
“别怕,这酒楼又不是他顾璨开的,我站哪儿还要他管?”
倔起来的苏云泽十头牛都拉不动,丝毫没注意到徐瑾靠近后瞟了顾璨一眼。
“你调戏过他?”
两个大男人齐刷刷的转过头盯着徐瑾,不同的是一张像白痴,一张像烧熟的肉。
“怎么可能”
顾璨一个弹起迅速向后退了一大步,似是划清界限般的指着苏云泽对徐瑾解释:“我和他打架还来不及。”
见徐瑾眨着眼睛看了苏云泽几瞬,顾璨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立马抓起徐瑾的手:“他就是四肢不勤的小白脸,哪有我长得好看,剑也使得好。”
手里捧着吃的,刚踩上最后一个台阶的小箫恰巧听到了顾璨最后那番话,小箫在内心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二爷什么时候居然要靠美色才能争宠,您的高傲、冷然呢!
还没从前一句中惊醒的苏云泽在后一句中炸毛了,他是小白脸,那顾璨是什么。
要不要比比谁的脸更白。
苏凝香盯着那握在一起的双手,拽着二哥的手一松,就这么让苏云泽直愣愣的冲了过去。
店小二已经吓呆了,拦哪边都不对,哪个都是店里的错,今天没烧个高香。
顾璨没注意背后,但徐瑾怎么可能让外人伤了她看中的人,她伸手一把推开顾璨,右脚迅速在苏云泽冲来的时候往他小腿上一踢。
一瞬间,众人眼花缭乱的看见苏公子不知是左脚绊了右脚,还是运气不好笔直的脸朝下一头重重砸在二楼地板上。
“二公子”“二哥”
目睹了一切的小箫悄悄地看了眼徐瑾,心里越发小心翼翼,广陵侯府的公子,说绊就绊,这脾气加上一个二爷,以后谁拉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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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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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娜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走在最后面,在徐香楼的周围张望一会儿,发现没有小食摊儿,才利落的一脚踏进大门。
前面有阿耐候着,初一在府里收拾,而她两边都帮不上,只能先喂饱自己的馋虫了。
大堂里都是晃来晃去的人头和飘香四溢的香味,如娜看着一张桌子上那酱红油亮的大肉片儿,想着待会儿自己也要点上一大盘子,再打包一份儿,嗯,回去给初一。
当如娜东张西望的走上二楼时,砰的一下,一个男人五体投地的摔在离她脚尖不过一寸的距离。
长安城的男人都是这么行礼的吗!
某娜面不改色的往旁挪了挪,顺便拍了拍手上的纸袋子,似乎这样就能打掉一些灰尘。
苏云泽这一跤摔得断了片儿,模糊间抬起头,只觉得热热的液体从鼻子中流淌下来,眼前是重重叠影。
“二哥,二哥你没事吧?”
苏凝香顾不上什么仪态了,连忙跑到哥哥身边蹲下来,只看到两从鼻血就这么刺眼的挂在二哥脸上,见血就头晕的她倒在了后面的侍女腿上。
苏云泽的小厮已经慌作一团,不知道该去扶二少爷,还是去叫人帮忙。
顾璨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移了几步挡在徐瑾面前,冲着后面的清风和秦毅等人使眼色。
最后还是苏云泽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小厮满是紧张的看着他,刚刚发生太快,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苏云泽似乎清醒冷静了一些,脑子开始上线,随意的用长袖把鼻血一擦,发现妹妹晕乎乎的靠在丫鬟身上,急忙抱起她,连看也不看其他人的匆匆下楼,其他下人们赶紧跟上。
这么一出,让顾璨等人着实倒了几分兴趣和胃口,不过胜在包厢位置不错,推开窗户就是一片临湖风光,微风习习,几艘小船悠悠划过水面,带起一道道涟漪。
如娜完全不受影响,大快朵颐,没什么能和眼前的美食过不去。
顾璨挨着徐瑾坐在边上,专心致志的剔除鱼肉里的刺,而后放在小碗里舀了一勺汤,送到徐瑾面前。
“这鲫鱼鲜美,就是刺多。”
旁桌的如娜瞧了乳白的汤汁,没人剔刺的她咕噜着喝了口略带甘味的汤汁,那些小鱼刺就是多费些牙齿而已。
顾二爷不用人伺候,清风等人都待在旁桌上,一样的菜,几人大眼瞪小眼。
“你仇家多吗?”
徐瑾边喝汤边看着窗户外不远处的一艘渔船上,船娘在上面烧着一个小炉子,旁儿凑了几个小小人头。
出个门就碰上一双,男的横不过他,女的柔弱可怜,见血就晕,徐瑾内心表示,多的话,要不要聚在一起,她发个善心,施舍一顿打,就此了结。
不过,想起临出门前,阿娘多次交代让她低调点,长安城里卧虎藏龙,不要给人添麻烦。
“那些人早就被我打趴了,没有,今天那个是书呆子,以后见到也不用理。”
在顾璨眼里能打就不想费口舌,很好,徐瑾也是一个想法,她弯着眼睛又吃了一块顾璨剔好的鱼肉,满足的舌头都鲜了起来。
回府的时候,顾璨和徐瑾说着长安城里有趣的事情,在马车拐过一个巷子的时候,一阵尖叫声袭来。
“救命,救命啊!”
顾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对上徐瑾疑惑的表情,两人眼中有些许狐疑,晴天白日的,要打劫也不是挑这个时候吧!
“秦毅,周巍去看看。”
车里的俩人跳下马车,阿耐和清风小箫候在边上,巷子里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
顾璨脸色大变,这巷子深幽,里面地形复杂,想起京城最近多起命案,不放心秦毅周巍的他,想都没想的就要进去。
“我们一起。”“清风,守着马车。”
清风瞪着眼睛就看着二爷一行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巷子口的阴影中,另一边的大街上还传来阵阵嬉笑声。
秦毅的右手虎口被震得发麻,对方体型庞大,一把大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击打都让他越发吃力。
而另一边的周巍被另外两个黑衣人缠上,一人攻上,一人攻下,隐隐有些挂彩。
“咚”,一时不察,秦毅被那黑衣人一脚踢中肋骨,狠狠撞到石墙上,眼见头上寒光闪起,一声尖叫就在耳畔响起。
刹那间,一声暴喝响起,呼呼风声从后面而来,黑衣人急忙收招一侧,银色寒光险险划过他的眼睛。
耳后一阵阴风袭来,黑衣人就地一滚,眼风扫见一轮银光犹如满月贴着他的肩头,勾起一束血滴,一个回旋后回到了一个姑娘手里。
弯刀!
顾璨和徐瑾赶到的时候,地上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鲜血溅满四周青墙和石砖,而在旁边角落里,一截衣摆瑟瑟发抖。
徐瑾走过去一看,正巧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看见她似乎愣了愣,而后转向她身后,眼中释放出巨大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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