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财跪在地上砰砰的不停磕头,却只换来重重的一脚踢在肩上撞飞了身后的板凳。
阿财娘子瑟瑟发抖的抱着女儿,抬头对上无数双垂涎欲滴的恶心目光,还有向她伸来的黑手。
“官爷,求求您了,奴家跟您磕头了。”
她的求饶没有换来仁慈,反而引来一只只黑手顺着一身夹棉袄的领口往外扯,一下就扯掉了那盘扣,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中衣和细腻的肌肤。
孤立无援的女人惊慌无助的抱着孩子左躲右闪,余光中的男人侧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要伤我孩子,不要伤我孩子。”
就在阿财娘子无助又恐惧的看着眼前一群带着淫邪笑容的官兵们团团围住她,其中一人甚至把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犹如万马奔腾的轰鸣声,还有连绵不绝的惨叫。
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暗间的门被人猛地踢飞一角,来人五大三粗,胡子虬结,一身的腱子肉几乎快撑破了衣服。
“他娘的,这儿还有人。”
武寻看也没看的拿起他的大斧子一顿乱劈,后面进来的阿虎阿伦更是补刀子的好手。
那群子连仗都没干过的守城官兵哪是这俩人的对手,几息功夫就倒在了地上,满室浓郁的血腥味熏得女人胃里不停反酸。
“大爷,大爷饶命,奴家的女儿病了,只想找个大夫。”
怀里的幼儿似乎愈发难受,憋得通红的小脸张着小嘴使命嗷嗷。
这时候刚被打晕过去的阿财也醒了过来,被这阵仗吓了一跳,顾不得疼痛就挡在妻女前面。
武寻迅速的上下看了两人一番,扭头对阿虎道:“你,送他们去医馆,然后跟上。”
直至一脚踏进医馆,阿财夫妻看着瞬间就扭头跑得没影的恩人,劫后余生的俩人百感交集抱头痛哭。
顾璨骑着战马跨进城门,不过几日功夫,曾经的少年郎眼中没有了傲娇和戏谑,眼底的猩红色微微泛出,无尽的悲痛愤怒几乎想立马冲出胸膛,冲入那座金色的皇城。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在寂静清冷的早晨里传遍大街小巷,那些还没从惊惧中恢复过来的百姓们纷纷关起门窗,偶有出来游荡的紧紧贴在大街长板门上或缩成一团躲入箩筐,生怕做了冤魂。
曾经无比熟悉街巷在秦毅小箫等人眼中微微有些陌生,没有了往日的轻松散漫,留下一笔沉重的暗淡与伤痛。
陈文忠默默的看着远去的永宁侯父子还有那西城大营的军士们,身后的心腹筹措着问道:“侯爷,我们不去吗?”
那可是从龙之功。
陈侯爷掉转头看着连绵城墙渐渐披上淡金色的外衣,星星点点,犹似涟漪。
当年的他也想建功立业、争权夺利,结果生生拆散了原本和美的一家子,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才知道可贵。
有些尝试,不踏出永远不知道其实很容易。
漫长的岁月磨平了他内心的棱角。
此时的成安侯不需要战功来证明自己的忠心从而获得更多的权利,他只想静静的等待在城门口,等她出现就能看见。
汪大海第一时间就知晓了西城大营在顾勇的率领下从城门而入的消息,而为他们打开大门的居然是广陵侯的亲女婿。
这一消息气得他直接原地踹倒了匆匆赶来禀报的小兵,破口大骂陈文忠狼心狗肺,末了还是得去找苏侯讨主意。
一众臣子们天没亮就集合在了金銮殿外,以韩老为首,几位内阁默不作声,也没有交头接耳。
而下面的小官们两三个,四五个紧紧挨着,一双双眼睛似要从前面看出点端倪。
簌簌冷风吹起他们的官袍,卷起长长的胡须,下面一排排的御林军手握兵器一片肃杀。
而远方宫门处一层暖金色渐渐袭来,似要覆盖上这片皇宫最后的阴云之地。
苏侯的心腹在此中微微翘起嘴角,不管他们如何挣扎,大局早已尽握在他们手中。
这时候一声巨大的响声震彻天际,大臣们纷纷把头转向声音来源之处,太和门。
在一片金色之上,浓浓的黑烟扶摇而上、直冲天际,隐约的呐喊打斗声随着狂风迅速充斥每个人耳间。
“这,这是怎么了?”
一些年轻的官员乱了阵脚,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太和门之处,青天白日之下居然有人强闯皇宫。
韩老不动声色和萧北辰对视一眼,面不改色的盯着那迅速被染黑了的一片天际,金尚书面色焦急摇头晃脑的不停张望着四周,可似乎没找到人,大冷天下脑门子硬是逼出一层汗水。
张恒远挺着背脊,直直面朝金銮殿,是唯一没有回头的臣子,独自一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外面的纷扰与他无关。
远远一群银色披甲划着散乱的脚步向金銮殿而来,领头的御林军一上来也不行礼,对着一干大臣:“请各位大人随我去偏殿。”
没有解释,没有恭敬,只有一群拿着兵器的御林军在对面冷冰冰的注视着你。
不去的后果是什么,所有人心底都很清楚,大皇子和苏侯到现在都没有现身,肯定是焦头烂额了,或者是偷偷跑了。
“大家放心,大皇子英武,肯定能拿下外面那些匪徒,咱们就跟着这些人走,也省得大皇子为我等安危操心。”
有人立马跳出来不遗余力的拍着大皇子的马屁,对那些御林军那叫一个卑躬屈膝,生怕没人知道他是拥护大皇子和苏侯的。
而此时的大皇子正在大发脾气,昨晚苏皇后的死让他觉着晦气,今天原本是他人生中最关键最重大的日子,结果偏偏永宁侯合伙西城大营居然攻进了城。
“该死的陈文忠,孤,朕,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成安侯府一个不留。”
说完这话,朱栩阴嗖嗖的目光立马朝着苏侯射去,“苏侯不会阻止朕吧,那可是你的女婿。”
在朱栩看不见的地方,苏侯的心腹刘宾在角落里看见侯爷垂下的右手食指并中指微微弯曲了一下,他毫不惊讶的偷偷看向大皇子,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果然前脚朱栩那番威胁的话语刚落,后面不知何时殿内角落里悄无声息的走出几个黑衣人。
“你们是谁,来人哪,护驾!”
殿外的侍卫们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破碎、喊叫,直到许久之后里面一片寂静,也没人回头瞧个动静。
朱栩临死前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憋屈的死在一座偏殿里,他的脖子上正汩汩的流着血色,手脚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盯住不远处那冷漠至极的紫色官袍。
原来,原来他一直想弄死他的。
苏侯斜着眼背着手就这么看着朱栩死不瞑目的样子,蠢货,居然会真的以为苏侯府会一直站在他身后不求回报。
他的死就是最好的回报,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苏子义当年只不过一个六品小官,头顶有上峰需要讨好,下有一大家子要他作打算,训斥、辱骂、背锅等等这些在官场司空常见的事情,他都经历了一遍,也催生了他终有一日定要做人上人的野心。
所以他拆散了亲妹妹苏太后与青梅竹马,送她进宫给她打点,让她顺利留在宫中。
直到苏太后怀上龙裔,他心底的野心再一次膨胀,或许有一个外甥当皇帝也不错,直到他得知那有可能是个公主而非皇子时,计划再一次变更。
他不过利用一个庶子和庶孙成功的爬上了皇朝的金字塔尖。
他苏子义要的从不是俯首听臣,他要的是整个天下都臣服在他脚下。
“侯爷,都准备好了。”刘宾慢慢走出来低头躬身,脚边的尸体只是尸体而已。
大皇子的死本就在计划之中,这样一个愚蠢暴躁自私之人若坐上皇位,一切都不可控。
现在明靖帝在他们手上,怀王朱墨身世存疑,三皇子逃了就别回来,就只剩下奶娃五皇子,只要他说是,那就是,谁管那是不是真的五皇子。
安昌长公主已死,尸体还在宫里,顾勇就是再大义也无人可扶植,安一个谋反的罪名,而最最头疼的就是城西大营的兵马了,居然被策反了,看来还是小瞧明靖帝的手段了。
太和门的御林军们完全不是那些城西军马的对手,爬墙梯、锁链、火油轮番上场,太和门立马就被占据了。
而金銮殿前的大臣们也没有汪统领想象的那么好对付,纵使有几个心腹不停的鼓动大家,但能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老狐狸,内心一把秤早就有了方向。
文臣的嘴皮子一向得理不饶人,就立马有御史和御林军对峙了起来,让前来负责的侍卫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上面的命令是不服从就杀了,但当以韩老尚书为首的一批大臣带头质疑命令时,却不得不迟疑刀尖的方向。
御林军们眼中的一抹迟疑迅速的被那些臣子们捕捉到,立马有人上前拉起三寸不烂之舌鼓吹一番对方晦暗不明的前景,能有多惨就多惨。
当然苏侯的同党们也开始急了,顾不得暴露身份的上前争论,场面一度压过太和门那传来的打斗声、爆炸声。
“谁知道你忠的是哪个君,只会挂在嘴上,谁不会!”
“大皇子呢,这么久不见人,该不会?”
“让广陵侯代传圣意算什么,陛下呢,今天一定要见到陛下。”
那些子嗓门大的哄得金銮殿内外上下听得清清楚楚,这不有些人就心里打起了边鼓。
“都给我闭嘴”,为首的御林军小头头挥出一道银光,“谁要不走,就不要怪我手中这把剑了。”
那人冲着身后数十个被懵圈的手下们一阵眼神压制,有几人表情慌张的抽出兵器。
“原来这里谁凶听谁话呀!”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所有人震惊的抬头一瞧,金銮殿高高突起的飞檐一角下,紫棠色的衣衫随风而动,一双明眸携带着天际还未褪去的点点星光,就这么随意的挂在上面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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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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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的李广林在官路上兢兢业业的干了十几年,从没想到明靖十六年的冬天是如此的寒冷。
利刃般的冷风刮过每寸裸露在外的肌肤,自外而内渐渐渗入血液迅速流经各路脏腑,僵硬的腿脚似被牢牢黏在金銮殿外的汉白玉砖上,而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一条蜿蜒的红色刺眼的映入眼帘。
刚刚还兀自吵成一团的朝臣们瞪大眼睛,看着那紫衣女子毫不犹豫的刺完最后一剑,拎着嘀嗒了一路血水的长剑,站在他们前面,一丝阳光照在剑身上,泛出地狱般的恶影。
“你,你要做什么?”
前路是一片尸体,后路是紫衣女子的同伙,饶是一向镇定的韩老和萧北辰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不是计划中的一环啊!
还有,她是谁,他们又是哪方的?
“我是来救驾的,你们带我去见皇帝,等,还是先去找长公主吧!”
皇帝对于整个社稷很重要,但在徐瑾心中,永宁侯府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就这么一时半伙,皇帝估计也死不了,那就再等等吧!
朝臣们大眼瞪小眼,问题是他们也不知道长公主的遗体在哪儿,而苏侯一派的人则神态紧张的掩盖在人群之中,慢慢的往角落阴影里缩了又缩。
呼呼风声在金銮殿外来回穿梭,地上的血迹早已冻住,但比这更冷的是徐瑾眼底的幽光。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你给我出去。”如娜眼尖的瞥见殿门后一缕系带,握着弯刀毫不客气的把人一脚踢了出去。
一个蓝灰色的身体翻滚着扑倒在徐瑾和众位朝臣中间,灰白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尖细的哀嚎声,这不是康公公又是谁。
和福公公不一样,康公公为了野心投靠了苏侯爷。
“徐姑娘,您,您饶了奴才,奴才知道长公主和成嬷嬷在哪,奴才带您去。”
那一地的尸体和血太过吓人,刚刚目睹了一切的康公公战战兢兢的躲在门后不敢动,谁知还是被人发现了。
银色弯刀倒映着地上康公公抖得像筛糠的身体,抬起的脸上带着细细的褶子,即使他背叛了明靖帝,也从未料到自己有这么一天。
撞在了永宁侯府的手上。
这位当初进宫被皇帝赐婚的徐姑娘,笑容明媚、温婉尔雅,谁能想到杀起人来就像个煞神一样。
徐瑾的身份被人喊破,韩老和萧北辰的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和笃定,既然他们能进来,那么大军也快了,没发现太和门那里的动静越来越小了吗!
金銮殿上方的云层不停翻滚蔓延,一点点覆盖住远方而来的点点金色,让下面这片地方瞬间失了阳光而阴冷起来。
李广林无意中瞥到徐瑾手中的黑色长剑,嗡嗡,嗡嗡,忽而一阵尖锐的嚎叫在自己脑海深处炸开,前方地面仿佛裂开无数缝隙,屡屡黑雾从中冒出,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挠壁声。
不只是李广林,许多朝臣们都面露痛苦之色,有的甚至双手抱头不停晃动。
而康公公已经语无伦次的在地上翻来覆去,嘴里喊得都是“别来找我,不是我。”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徐瑾蹙起秀丽的眉毛,右手平平执剑,左手抚上剑身,顷刻之间,那些人眼耳中什么都消失了,或是从没有过。
金色犹如利刃剖开厚厚云层撒在金銮殿上,浮出一丝丝暖意笼罩殿内外。
李广林耳中的嗡嗡声瞬间消失,暖意再次回到躯体中,旁边不少人都有同感,精神恍惚中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某些意志力强大如韩老及萧北辰只是怔忪了一下就恢复了神志,立马警惕的望向四周,炯炯目光落在如娜身上那明显的苗族项圈和手上的弯刀,忽而转向对面的徐瑾。
“大小姐”
辉子一脸凶巴巴的扛着巨大的铁斧头从一众官员中而过,暗红色的宽阔刃面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在人群中瞬间引起一阵恐慌。
他们刚刚可是亲眼看见这斧头切脑袋就跟切瓜一样,一砍一个落地,光是想想那画面,就连隔夜的饭都能呕出来。
趴在地上正喘气的康公公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抬头见一个虎腰熊背的男子从他旁经过,还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康公公正想再哀求个几句,就见徐瑾神色默然的抬着下巴朝他的方向一抬,那一瞬间,康公公似乎从中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像,太像了。
曾经的那位一身凛然正气、意气风发,与先帝并列站在殿外的白玉雕花栏杆旁,而那时的自己只是台阶下无数匍匐跪地小太监中的一个。
武义侯
突然陷入回忆中的康公公嘴里不停嗫嚅着,“侯爷回来了”,冷不妨被人一把扯起后颈,歪歪扭扭的站立起来。
“阿耐,你和他们留下,盯着这些人,剩下的跟我走。”
徐瑾一走,沉默寡言的阿耐身上立马散发出生人勿近、不要惹我、我很想练刀子的气息,让那些以为头头走了,可以好好交流一番换点消息的朝臣们闭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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