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随着通话音的不断响起,加瑞斯的神情逐渐变得忧郁和失望,心也随之逐渐沉了下来,下坠……下坠,直到坠入见不到底的深渊——
相隔不过几英里的另一个世界,闻卿的身体重重地倒下,为了摆脱痛苦和幽暗的梦境,白皙纤细的双手环住普劳德斯塔的脖颈,昏暗的房间里,空气在瞬间变得无比沉重,在她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好似经历了一场可怖的地震,一时又好似身处幽深漆黑的海底,闻卿像是一条难以呼吸的深海鱼,强大的水压几乎要将她脆弱的身体碾得粉碎。
窒息的海水之中,她试图闭上自己的双眼,可是无比糟糕的回忆涌现,所见的幽深黑暗仿佛要将她吞噬,最终闻卿还是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布满繁复奢华花纹的天花板,用力地抓住身前宽厚强壮的肩膀,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指尖深陷。
这场梦太过疯狂和美好,整个世界因为他而绽放出了璀璨的烟花,刺眼的火星随之蔓延,普劳德斯塔本应凉薄的薄唇微微张开,将她的一切虔诚地裹挟,刺耳的手机铃声在此时突然在不远处连续不断地响起,闻卿显然被吓了一跳,因此下意识地收紧,可是在这场疯狂之中终究没有任何人为此而停下,普劳德斯塔反而更加彻底地投身其中,闻卿很快便放弃了无意义的抵抗,也给予了自己热情的接纳与迎合。
显然普劳德斯塔在长时间的工作和学习中成为了一个脚踏实地的实干家,长久以来,对于如何让他的女孩感到快乐有着非常深刻的造诣和理解,辛勤的汗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落在她不断隆起的腹部之上,感受到她已经先于他抵达了目的地,他艰难地忍耐着过分的快乐,接纳着她大方的赠予,继续与她开始着新的拉扯。
对于闻卿而言,很难说他们之间因此再度重燃起了热烈,她不过只是因为这场糟糕的倒霉事无法平静下来,亟需一场疯狂来忘却这些可怖的阴影,她觉得目的应该还是达成了,即便耳边刺耳的电话铃声依旧没有消退,可是和激烈且难以自控的身体感受不同,闻卿的思绪终究还是逐渐模糊起来。
普劳德斯塔紧紧地抱着闻卿的脑袋,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给予了她一切,很长时间之后,彻底平息下来的他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放开双手,将闻卿轻轻地放在了枕头上。噩梦被快乐替代,她漆黑的头发发根已经被汗水濡湿,身体微微发红却又软得要命,闻卿就这么无力地侧过身,阖上了那双同样漆黑的艳丽双眸。
普劳德斯塔将她抱在炙热的怀里,闻卿努力地想要挣扎,可是疲倦已经令她根本无法挣扎,终究还是陷入了不断下沉着的梦乡。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闻卿的脸,一向野心勃勃且强势的女孩此时那双嫣红的嘴唇微微嘟起,露出了如同婴儿一般纯洁无瑕的睡颜,失而复得的这一刻,普劳德斯塔的胸口好似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填满,最近这几年来他的脑海深处一直传来一种刺耳尖利的鸣叫,像是有人持续不断地用尖锐的工具钻他的脑袋,而当普劳德斯塔时隔一年后将闻卿紧紧地抱在怀中的瞬间,一切好像终于平息下来,世界重新归于安宁。
*
闻卿醒过来的时候,普劳德斯塔正一脸严肃地站在窗边打电话,因为之前的疯狂,她睡得实在是有些久,一下子便有些恍惚,没有听清他和电话那头的对话。
等她逐渐清醒过来想要听个明白时,普劳德斯塔也立刻注意到了闻卿的动静,迅速地和电话那头的人结束了对话,朝她轻缓地走了过来。
“我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闻卿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大跳,她清了清嗓子,而后继续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还得回去工作。”
普劳德斯塔的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插在裤子口袋里,但他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回答了她的第二问题,“你的助理反复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的情况,我替你请了两天假,周一再走吧。”
闻卿皱起眉头,她伸出手胡乱地摸索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机,而后普劳德斯塔才帮她将手机递了过去。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闻卿一觉睡了第18章 个小时,此时竟然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多的时间,通话记录上也显示了不少来电。
她有些难受地捂着隐隐胀痛的脑袋,而后敏锐地抬头看向他追问,“但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普劳德斯塔垂下眼眸,避开了闻卿的目光,“或许这并不能让你满意,但抓你的人暂时被停了职,后面他会为他对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至于布里格姆家族,我在准备对他们进行敌意收购。”
“只是他们吗?可我记得你之前明明说,针对我的还有象党内部的人,你还没找到是谁吗?”
面对闻卿的质疑,他平静地说,“找到了。”
而后,那双如同海水般幽深的深蓝色双眸看向她,继续道,“不过,他的手里有我和你的照片,倘若这张照片被公布,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借此威胁你放过他?”
普劳德斯塔站在阴影之中,光影衬得他本就立体英俊的眉眼更加深邃,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看不出其中多少情绪,“不。”
“他给我三天时间,要我……向所有人宣布参加竞选。”
闻卿一怔,不由得皱起眉头,用一种很困惑的目光看向他,“你原本是打算等下一届再参加?我实在是有些不理解,他选择这么做是想要消耗你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普劳德斯塔却一时没有说话,而是朝闻卿所在的方向缓缓地走了过来,他喑哑的嗓音轻缓,那双满含情绪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闻卿,艰难地开口,“恰恰相反,我们其实是某种程度上的利益共同体。”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可能是因为他可能看出来——我不打算再继续参加这个游戏了。”
这一次,他说得很缓慢,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用那种优雅却疏离的咏叹调,普劳德斯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闻卿,那双天生疏离淡漠的眸子竟多了几分罕见的深情,同时薄唇艰难地一字一顿。
“闻卿……既然我不参与竞选,那些阻碍我们的便不再存在,所以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闻卿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瞪大双眼,用一种惊诧的目光看向眼前的普劳德斯塔,良久,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里斯克·普劳德斯塔,你又在发什么疯?你早早规划好的人生计划,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Qing,我从来都没有发疯。”
“人是会变的,过去的我并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只是执拗地想要站在所有人都能仰望的最高处,试图证明自己……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真正想要的其实并不是权势和地位。”
“我……只想要你。”
她还记得,普劳德斯塔曾经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个时候的他远并没有表现得像此刻这样坚定,所以当时的闻卿三两句话便让他改口并打消了念头,也因此愈发笃定绝对不会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而放弃自己的地位。
可是如今普劳德斯塔再度提及这个选择,表现得远比之前坚定,闻卿却顿时慌了起来,她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眼眶甚至不受控制地湿润了起来。
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权势与地位,以普劳德斯塔的背景和能力,他最多只要再等几年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而他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闻卿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闻卿相信普劳德斯塔可能确实是爱她的,可是要相信他爱到了愿意为自己放弃一切的地步,对于见证了无数糟糕感情的闻卿而言,几乎颠覆了她对于爱的全部认知。
——这怎么可能呢?
普劳德斯塔一定是昏了头了。
她瞪大湿润的漆黑双眼,坚定的话语中却不知怎么的带上了哭腔,缓慢地摇头,“别表现得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里斯克,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说着,闻卿抓住了普劳德斯塔的手腕,手掌逐渐用力地紧握,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反过来劝解他保持理智,“现在这种状态不也挺好的吗?你应该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爱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无论是再怎么浓烈的感情,最终还是会消耗在漫长的时间之中,但权势和地位就不一样,一旦你拥有了这些,你甚至可以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普劳德斯塔嗤笑着,骤然开口打断了她,而后将手缓缓地从闻卿的手掌中抽了出来,放在了她苍白的脸颊上。
那一刻,闻卿眼眶里的泪水吓得突然滑落下来,滚烫地坠落在了他的手掌边缘。普劳德斯塔的齿间与下唇触及,舌根抵住上颚……认识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普劳德斯塔用着优雅磁沉上东区的口音说着那样粗鄙的话。
“I don't give a fuck.”
第088章 .答应
闻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普劳德斯塔, 湿润的双眸不由得感到酸涩难忍,大脑一片眩晕。
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很难说她此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但其中多少饱含着惊讶、茫然和……震撼。
或许她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利己主义者,因此无论如何闻卿都不愿意相信普劳德斯塔作为一个天生的政治动物竟然会为了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偏偏,他就是打算这么做。
普劳德斯塔用手指指腹轻轻地抹掉了闻卿挂在脸颊上的泪痕,炙热的手掌不容置疑地扶着闻卿的后颈,两幅躯体之间迅速靠近, 额头轻轻相抵, 灼热的呼吸打在她颤动的睫毛上,挺拔的鼻梁轻轻摩挲着她的,眼中的世界仿佛只有彼此。
“Qing, 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在开玩笑。”
浓烈的情绪在内心深处翻涌,短暂的某个时刻里, 闻卿也觉得自己仿佛被他蛊惑了,他们认识了有足足十年的时间,彼此间无数次做过最亲密的事情, 甚至连利益都纠葛在了一起, 她对他的话很难无动于衷。
尤其是, 他说只想要她。
闻卿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沉默了好久, 或者说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良久, 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无措地错开了他深邃的目光,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闻卿多少还是自私的,她实在不想承担使他放弃大好前途的责任,万一他以后后悔了呢?
可普劳德斯塔太了解她,他知道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孩而言,闻卿终究还是无法理解他的选择,更不了解他的决心。
于是,他突然开口,“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闻卿不解,可是她却并没有太多拒绝的余地,高大的普劳德斯塔轻而易举的将她抱起,缓缓地带着她走下长长的楼梯将她带到了一个废弃的杂物间中。
他从一堆废弃的物品之中扶起了一副被摔破的巨大油画,然后将它靠在墙边,就这么直接地展示在了闻卿的面前。
闻卿一时茫然,但很快她便认出了这是原本挂在普劳德斯家祖宅楼梯上的画作,画像上面的男人和身旁普劳德斯塔有五分相似,后来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这部画了,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普劳德斯塔嘶哑的嗓音在闻卿的耳边响起,“直到我将这幅画摔坏,我才知道这幅画是我的母亲给我的父亲画的,在我搬来华盛顿DC常住后,我便让我的管家将这幅画放到了这栋别墅的仓库里。”
她此时依旧难以平静,抬起漆黑的双眸看着眼前的普劳德斯塔,“你想说什么?”
眼前的男人沉吟了良久,他垂下那双淡蓝色的眼眸,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非常艰难的决心,“Qing……我知道你讨厌私生子,但我还是想实话实说。”
“我的父亲终身未婚,所以我其实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非婚生子。”
闻卿不可置信地瞪大湿润的漆黑双眼看向他,一时不知道是因为他出人意料的身份,还是因为他竟然会将这样的家族秘辛就这样直接告诉她。
“这……似乎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关系。”
“有关系。”
他轻声叹息,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副笔触娴熟且颜色艳丽的画像,而后又看向她,“过去的我并不明白我的父亲为什么会如此鄙夷并憎恶我,虽然他已经逝世,但这成为了我的某种执念,促使我站在所有人都能仰望的最高处。”
所有的记忆逐渐回笼,串在了一起……管家的欲言又止,普劳德斯塔对于名字的敏感在意,还有他游走在理智和疯狂之间的举动。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只是个爱而不得并因此陷入疯狂的可怜人罢了。”
“和我真正在乎的相比,过去的那些执念也变得不再重要。”
面对普劳德斯塔的目光,闻卿艰难地张了张嘴,“我觉得你应该为你自己负责,这并非儿戏,但倘若你真的想好了,那我也无法左右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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