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
虞熙刚走进藏云阁,喊了一声,看着空旷的内院,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香香?”
她又不信邪的又喊了一声,没人回答, 这才死心。
香香又不见了。
不会是……去找那个红色鲛人了吧。
虞熙想到方才看过的那些尼姑的死状, 不由得心中胆寒起来。
她绝不允许香香受到伤害。
于是虞熙赶紧带上自己的旗帜法器,去后山上次看见鲛人的地方。
虞熙一路狂奔,果然正好赶上。
她看见鲛人和香香面对着面,香香冲他说着什么,而那鲛人则亲昵的扶住她的肩膀。
“虞姑娘已经发现我们了,她和掌门的关系很好,是……那种关系,你说她会不会,会……”
香香低头说着, 手指不安的转着自己衣裳旁边的流苏。
“我早就说杀了她!”
那鲛人暴怒异常, 红尾红发,连眸子都是血红色。
“不行!虞姑娘人很好, 而且都还是没有发生的事,我不许你伤害她!”
香香很是气愤。
那鲛人的恼意消散了很多,
“那你说怎么办?他们不会许我同你在一起。”
香香眸中难免溢上痛苦之色。
她脆弱道,
“我不知道……”
那鲛人蹙眉,低头思索片刻,突然眼中一亮,抓住香香的手腕,
“不如这样吧,交代不了,索性不要交代,你跟我走,去海底!”
香香被他抓住手腕,却也没有挣扎,竟然动摇道,
“海底?”
鲛人眸中亮闪闪的,
“是的,带你去我的家。”
恰巧一阵大一些的浪潮涌来,将红鲛人和香香一起扑倒在地上,两人成一个尴尬的姿势。
水声大的虞熙也听不见他们具体说什么了。
但她仍然看见,香香不知听鲛人说了什么,在他身下竟慢慢脸红起来,然后羞涩的点了点头。
鲛人大喜,拉住香香的手腕起身,就要往河的纵深处去。
“慢着!你不能带她走!”
虞熙于浪潮之间突然现身,站在淹过腰际的河水中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虞姑娘!”
香香捂住嘴,似乎被她吓了一跳。
那鲛人立刻警觉起来,将香香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警惕的看着虞熙。
虞熙焦急的对香香道,
“香香,你不能跟他走,鲛人很危险,你想想他吃掉的那些孔雀和小猫,你,不能跟他走!”
虞熙在危急之际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把鲛人在明月寺吃人的事情说出来,毕竟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可香香可怜柔弱的眼神看着虞熙,被鲛人握住掌心快要哭出来了,
“可是,可是我没有选择了,我,和他在一起,已经被你给看到了,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我不说,我真的不说,你别走。”
河里的水很凉,虞熙只站了一会儿,脸就全白了,她说话间难免有些颤抖。
那鲛人似乎很怕香香听了她的话改变主意,于是拉住香香的手腕用力了一下,然后冲她摇了摇头。
“香香!”
虞熙紧急的又唤她一声。
不知道是虞熙的恳求,还是红鲛人注视着她的眼神,香香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的眼睛坚定的看着虞熙,
“不,虞姑娘,我要和承羌一起走,即便你不说,我们也是瞒不住的。”
虞熙满眼失望的看着她,她是真的不敢相信,为什么香香只是跟这个鲛人好了几天的时间,就能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香香,我们要走,但是,她也不能留下来了。“
那叫承羌的红鲛人看了一眼香香,然后又紧盯着虞熙。
虞熙本就对他恨的牙痒,又听他不知死活的说出这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告诉你,再得寸进尺,我旗下可不少你一条鱼命!”
虞熙说着,将身后旗帜的木棍一端,划过刺耳的风破鸣声,定定指在承芜的面前。
香香拉了拉承羌,
“不要这样,虞姑娘并没有伤害我们。”
承芜看着面前警戒意味十足的木棍扬唇一笑,丝毫不将其放在眼中般,将那木棍徒手拿住,然后虞熙面色骤变。
因为那□□本身十足的力量感,是她绝对想象不到的。
“她若是透露出去,我们鲛人族会遭到绞杀,你信任她,我不信。”
承芜说着,顺着木棍将虞熙轻易拿住。
虞熙大惊,她本就知道鲛人力量强横,心中也早就做好了预设,毕竟之前和苏雪棠接触过。
可等她真正与之交手才发现,竟然是这种蚂蚁撼动大象的无力感,而从前苏雪棠在自己身上加注的力量,简直不足十分之一。
被承芜反绞住手腕压住,虞熙才想骂自己一句蠢货。
更让她头疼的是,香香听了承芜这般说,竟然顺着他的话,
“那你要对她做什么?真的不要杀她。”
虞熙气得两眼一黑。
什么叫不要杀?
救我啊!
但虞熙被手腕传来的剧痛压抑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承芜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坚韧的海草,三下两下就将虞熙的手反绑住了。
而后他回身对香香柔声道,
“香香,放心,只是将她也带回大海,同我们一起,躲过这阵子就放她出来。”
虞熙背对着香香,没看到香香的表情,也没听见她的声音,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香香不放她走吗?
亏她还来救她,竟然把自己也给搭进来了。
虞熙深呼吸一口气,竭力转过身来,决定告诉香香明月寺的事情,可那鲛人一个抬手,嘴巴被不知什么东西粘住,根本张不开。
看着虞熙迫切又焦急的眼神,香香走近了她,然后将虞熙挡在眼睛上的凌乱的发拨了拨。
她说,
“放心吧虞姑娘,只是几天,承芜很好,他会说到做到,等到时候风波平息了,自然会放你回来。”
虞熙:“……”
看着虞熙委屈的眼睛,香香又抚摸了番她的头发,然后想起什么,转头对承芜道,
“对了,虞姑娘在水底不会呼吸,这怎么办。”
承芜游了过来,
“昏死过去就成。”
虞熙看着他扬起的手刀一阵窒息。
不是啊……不是……我能水下呼吸……
“嗯……”
虞熙闷哼一声,倒在了香香怀里。
*
唤醒虞熙的,不仅有脖颈后面的剧痛,更是迷迷糊糊间,类似兽群般兴奋的惊叫声,一阵一阵,一浪接着一浪,放浪形骸,似乎在举办着什么重大的仪式。
虞熙在礁石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骇人悚目的一幕。
成群的鲛人,少说也有几十条,他们或露出头颅浮在水面上,或露出尾巴倚靠在巨大的礁石上,长尾颜色各不相同,而令他们欢呼雀跃、不断用尾巴拍打水面、兴奋交加的。
是不远处,一块巨大礁石上,香香和承芜的忘情交欢。
不遮挡的,裸.露的,毫无顾忌的,沉醉的,惬意的。
虞熙感到脖子后的一处更疼了。
不会的……这不会是香香所愿意的。
香香平日里是那么谨小慎微的女孩子,是那么,可爱又柔弱的女孩子,一定,是被迫的。
虞熙挣扎着想坐起来,可身体出乎意料的没有力气。
脖颈后面那处,疼的竟然是她都没有了知觉,只觉得动不了,直不起来,身体根本不停自己使唤。
而后,虞熙使劲一动,就从礁石上滚了下来,‘扑通’一声,跌进水中。
这边不小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所有鲛人的注意,更何况,是鲛人这么敏锐的部群。
“虞姑娘醒了。”
香香喘息着从承芜身上下来,然后拉了拉身上不剩下几件的衣裳。
奇怪。
怎么在鲛人面前她丝毫不觉得有羞愧感,在虞姑娘面前,却好似自己又成了那个事事懦弱微小的香香了呢?
在鲛人族群中的她,明明是那么不一样,那么受他们喜爱。
承芜说过,他视她如珍宝。
可现下被虞熙看到,她好像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
顿时有些羞耻感从心中钻了出来。
承芜被虞熙打断似乎很是不爽,他下了礁石几个呼吸间就游到了虞熙面前,然后单手提起虞熙的后领,将她拎起来。
虞熙像失了所有气力的洋娃娃,面上脆弱又疲惫,似乎忍受着很大的痛苦,整个人像被暴力的水洗过一遍,所有地方都往下滴着水。
拎着她的鲛人,血红的瞳孔中充满了不耐与唾弃,像是看抹布一般的眼神。
与此同时,方才团团围住承芜与香香看活春宫的鲛人,也都陆陆续续围到了这边,一双双眼睛盯着虞熙。
“香香……危险……”
虞熙下意识说着,可惜她的声音太微弱,连离她最近的承芜都听不到。
而承芜看着她的模样,眼中突然划过一抹狡黠的意味,他伸出蹼爪,用锋利的指甲轻轻抚了抚虞熙凌乱的头发,虞熙闭眼躲过。
承芜见她躲了过去,也丝毫没有生气,对香香道,
“香香,我想到一个好方法,她绝对不会将我们的事说出去。”
香香拉着胸口的衣裳,跪坐在礁石上,乖巧的看着他,
“是什么?”
承芜看了虞熙两眼,
“你长得甚是可口。”
而后他看着香香,随手将虞熙对着海里的鲛人堆丢了过去,然后还像丢完垃圾似的两手对着拍了拍,
“让她和你一样,身上都沾满了鲛人的气息,变得逐渐与鲛人同化,她就永远……都不会说出去了。”
虞熙刚一被丢进海中,就有一群鲛人眼中炙热的,朝虞熙那片水域游过去,争先恐后,唯恐落了下风。
香香在岩石上本担忧的直起身子,但又看了看承芜,还是坐了回去。
算了。
反正他们也不会伤害虞姑娘的性命。
而自己,也是真的不能再回归到人类当中去了。
香香不自觉的摸向耳朵后方,那里已经出现了类似鱼类的鳃,她快要被同化了。
香香抬眼看着虞熙消失、鲛人们争先恐后扎堆的那片水域,眸中渐渐暗沉下来。
虞熙,你就随我一同坠落吧。
虞熙消失的那片水域,本随着鲛人们的奔赴热闹起来,水花四溅,可不断涌过去的鲛人,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等了一会儿,香香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眼睛紧紧盯着那处。
陡然之间,那片水域中心突然旋转起来,造成一片水涡巨浪,将接近的鲛人全都暴力的甩了出来,顿时想起一阵阵惨叫声。
巨大的漩涡,一次次冲击着周边的一切,将礁石笼罩,将日月都要覆盖,天地色变。
承芜顿时大惊,连忙来到香香面前,将她护到身后。
他们二人看到,在那粗鲁暴力、排斥一切的漩涡中心,竟然出奇的安宁,而手腕被反绑着的虞熙,静静的躺着那里。
“深渊少主。”
不知是谁道了一声。
而那漩涡的起源,竟是虞熙耳后一个不知名的物件,正温柔的,但又稳定的一下一下,释放出力量和光芒,护佑她的平安。
香香看到承芜对着那片光晕,也轻声道了一句深渊少主的名字,然后向漩涡中心的虞熙,单手覆盖在胸前,恭敬的低下头颅。
除此之外,除开被甩飞的鲛人,一些没被牵连进来的鲛人,看着漩涡中心的虞熙,同样行礼,低头,恭敬道,
“深渊少主。”
第46章
虞熙醒来的时候, 看到的是一片深邃的蓝,接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慢慢清晰。
那沉郁的蓝色之中,蕴含着无限细小的星光, 从上而下, 散出一片光路。
晶莹剔透, 红珊瑚铸造的殿堂, 白碧无瑕的贝壳做底,莹绿水草飘散其中,巨大闪亮的夜明珠照亮一切。
“嗯……”
还记得自己在昏倒之前,看见一阵突然而起的巨大漩涡,将所有人都卷了进去, 然后一抹冰蓝色的鱼尾从海洋深处而来。
他一挥手, 滔天巨浪被生生打断,让出一条水路,然后他抱起她,所有人就臣服于他的脚下了。
苏雪棠?!
虞熙猛然想起那双心疼又震惊的眼睛。
他当时把她抱在怀里,就是这么看着她的。
虞熙想起来之后,慌乱之间就想动一动,却觉后脖颈传来一阵酸痛。
这伤势固然比之前的毫无知觉更让人安心,但还是酸楚到令人难以忍受。
“这么重的伤,下回还敢胡来吗?”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抱怨声, 接着就是一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抱了起来, 然后她就倚靠在了巨大的贝壳之上。
“苏……雪棠?”
虞熙尴尬的笑笑。
怎么每次狼狈的时候都能遇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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