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起因是新王颠覆旧政,让女人和男人变成一类人。妻妾成群的男人可不想世间改变,他们与王上站在一起。还有苦力和残兵败将,他们要尝权力的滋味,拥立王上打赢新王,等待饱食权财和女人。
“所以你们就是被他们抓来的?”白骨目观前方,警惕地抱紧小圆。
前面是穿着破马甲的男人,曾经他们是苦力,现在他们是兵将。他们望来的眼神像看到了美味的肉。
白骨和小圆在虎头山被套住时,那群人也是这种眼神。而且他们都说了同样一句话,“可惜了,是王上的肉。”
食物!白骨只能领会到这一点,笼子里关的都是胖头龙的食物。那她不能叫自己睡着,用力握拳保持清醒。
“不是他们。”女人们给了出乎意料的回答,白骨束起耳朵,却听到更为残酷的答案。
“我们是被老妇人骗来的,她们或是青楼老妇,或是寻常妻妾,年岁都已大,不愿过公主给的世间。男人们嫌她们太老做不了卒妻,所以她们出去骗年轻女人,换取在这里存活。”
就像今天,阿黄咬下的人皮面具下是陈十一娘。她骗取她们的同情,然后化作利刃扎来。
对于这一点,白骨永远无法认同。
脚步声复起,又一批女人送了进来。
白骨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红衣。那是什么东西?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的。只有紧勒的胸肌可以证明,那是小黑。
小黑朝她眨了下眼,他的计划很顺利,和付誉丞一起伪装成女人,另一帮兵将伪装成王上之兵。
下一步就是里应外合,直捣黄龙。
正打算出手时,好些人来了,乌兰贺先做观察,暂停计划。
陈十一娘走在最前头,她如冲锋陷阵的妇人,带着一群老妇人,把笼子里的女人们拖出来。白骨和小圆也不例外,白骨死死抱着小圆,乌兰贺拉着白骨,扫腿踢开好些人。
于是更多的老妇人过来压白骨和乌兰贺。
胖头龙就在后面,说了句,“脱鞋。”
女人们的鞋子一个个被脱掉。
胖头龙不看脸,就看脚,看完很不满意,“抓来抓去都是大脚女人,为什么没有小脚女人,”他烦闷不已,一眼看到乌兰贺和付誉丞的脚,掀翻了油灯,“太过分了,脚这么大的都抓来!”
“王上,出来跑的女人多是大脚,眼下缠也缠不小了,”陈十一娘显得十分愧疚,拿出刀,“实在不行,把她们脚割小吧。”
乌兰贺和付誉丞的大脚首当其中,他们身上压了很多妇人,刀尖子就对着脚底板。白骨扑来,又被陈十一娘按在地上。
白骨不仅被按住,衣服还被扒下肩,陈十一娘握着针朝她肩上刺来。
“别发愣了!”乌兰贺掀翻一群人,推走陈十一娘。
付誉丞使了眼色给兵将,他还在接受自己扮女人,反应确实慢了些。
兵将过来拉开妇人,妇人们还在往前扑,要教训不听话的女人。已是混战一片,胖头龙还当是小打小闹。
妇人们张牙舞爪,挥动刀刃,她们太多了,占据所有的视线。她们说痛都是正常的,女人这辈子都在痛,忍忍就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她们在对谁说,大抵在和自己说。
白骨调动功力推开她们,她们背后就是胖头龙,他在背后看互相残杀,不发一声。
这世间最大的假象,是女人伤害女人,这世间最大的真实,也是女人伤害女人。
可站在伤害背后的是谁啊?白骨只看到了胖头龙。是他抓了那么多女人,又把男人割了,要女人们小脚,要男人们当太监。他还喜欢对小红豆那样,总让别人替他杀人。是他在欺负所有人,那她自然要去抓他。
刚是翻身出来,一妇人喜不自胜,“王上,她是小脚。”
那妇人抬着小圆的脚,小圆已经醒来。她挣扎却无力,袜子已被层层脱去,露出了尖尖的裹脚布。
这样的脚叫胖头龙乐极了,他当即过来看看,然后看看小圆的脸,露出邪笑,“果然我见犹怜。”
可走进时,闻到了腐臭,胖头龙退居而后。
小圆有气无力,只能哀求,“别脱了。”
白骨挤入人群,妇人正好扯开裹脚布,失了神采,“它烂掉了。”
一截脚趾掉下来了,把白骨吓得不轻。
那脚趾若枯萎的树枝,死掉了,黑掉了。
她从来没发现小圆是这样的脚,因为小圆一直穿着大鞋。
白骨握住小圆的脚踝,“疼吗?”可她不免想,这真的是脚吗?
两双脚发着腐臭,血肉模糊,血痂累累,原是脚趾的骨头变成了脚底板。白骨没见过坏成这样的脚,不知怎么治,抱住小圆。
小圆没力气缩回脚,把头埋在白骨手下,“姐姐,我不疼了,它掉了就不会疼了。”
她说得很习惯,脚除了两个大脚趾,其他脚趾全都坏死脱落。她还舒了口气,庆幸终于掉了。掉了就不会疼了,死光了,没有了。
“谁把你弄成这样?”白骨捧着小圆的脸蛋,眼睛又酸又热。
小圆没有回答,妇人们都弯着背,变得佝偻病态,不敢出声。
白骨望着她们,“你们知道?”
面对鲜血腐肉,仿佛有什么踩着她们的背,踩着她们头颅让她们磕头。而她们就像睡着了一样,方才的张牙舞爪全部消失。
这种姿态对她们来说,是最安逸最习惯的。
白骨自不像她们,抓起拆裹脚布的妇人,“说,谁害得她?”
“这是常事,女人裹脚都是这样。”妇人又在重复这种话,身周的妇人也重复这话。
白骨不得不作狠,把刀子对准妇人。
妇人方道,“谁害了谁,谁能害谁。男人喜欢女人小脚,女人就为男人裹脚。我们给女儿裹脚,是为她们好。”
给女儿裹脚?所以把小圆变成这样的是她娘亲。
白骨不免看向陈十一娘,陈十一娘也这么对过她,以娘亲的名义。但白骨还想象不到,裹脚是要把脚变成不是脚。
“为她好?她脚坏了!”白骨已不知在质问谁,是小圆的娘亲,还是曾要把她变成这样的陈十一娘。
“没有坏,就是要变成这样。从四岁开始,把其他脚趾裹弯,它们会缩在脚底,只留大脚趾支撑。这样足弓高,穿上鞋,如一弯新月,走路时腰肢翩翩动人,脚越小,走路越好看。”妇人说着还很向往骄傲。
可这样还能走路吗?每踩一步,不都是断骨之痛。所以小圆才穿那么多层鞋袜,才套了大鞋。
可她们呢?白骨扫视一圈,这里的妇人各个三寸鞋履,鞋履之下的脚趾是不是早就掉光了,骨骼是不是已然扭曲。
“你们都在干什么?还不把它缠起来!”胖头龙已经躲得很远,他说喜欢小脚,却根本不敢看裹脚布下的腐臭。
“你不就是喜欢这样的脚,那你怎么不缠?”白骨九节鞭甩了他一脸,甩得他一头撞墙。
黄龙已被白骨打了,不管如何,形势已到。乌兰贺即刻抹了屋里看守兵的脖子,其他兵将接连跟上,解决看守。
那条龙被白骨踩住,翻不了身。
“陈十一娘,孤让你给她撒迷药,要腌入味啊。”
陈十一娘已被付誉丞押住,她的箫被收了,无法再做王上先锋。
“人这辈子总会痛,忍忍就过去了。”白骨翻身踩住王上背,脱他鞋袜。
胖头龙脸贴墙,腿后抬,感到嗖嗖凉意正对脚趾。
因为刀刃正对他脚趾。
“你干什么!”感觉到了刀刺,胖头龙身子歪歪斜斜,整条腿又抖又抽。
白骨一刀削下。
痛觉还未有,胖头龙就看到自己掉下的脚趾。
白骨割了他八个脚趾,再用他衣角把他脚缠住,“你喜欢小脚,我成全你。”狠狠一拉布带,胖头龙的足弓已如他最喜欢的弯月。
第46章 被亲冒烟,他竟克妻
这世上只有女人裹脚,怎么会有男人裹脚,还是王上。他叫喊着,像被人宰杀的猪。
可他就是了。
衣衫和沾满血的脚扎在一起,腹贴地,头后仰,人成一道圆弧,走不了,爬不动。手和脚还被白骨绑在一起,她拿了油灯铁柱穿入,让兵将把他抬走。
他的王城再度被侵入,一触即溃,轻而易举。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是反贼,是全天下最坏的女人。”陈十一娘无法容忍这样的溃败。王上是高高在上的山,没有人可以越过,可怎么坍塌得如此迅速。
“我当然是。”白骨抱起小圆,突袭而来嗷声与黑影,与疯狗无异。
白骨反腿一扫,直中其胸口,见黑血吐了一地,周子颢直挺挺躺在地上。
瞧那红衣如血幕碍眼,王上就骂,“我要把周子颢做成猴子干,你和扶郅都不得好死。”
“我现在改名了,叫我要把胖头龙和周子颢做成猴子干!”
胖头龙再不出声。
当日,兵马进城。蜀阳城墙绑上废帝和周子颢,他们被白骨吊在上面,由全城百姓来观。
这一日,蜀阳城如若沸腾,坚守城中之人欢喜庆贺。包括小圆,她很高兴,说所做的一切终于值得。
可小圆的脚治不好了。白骨给她上了很多草药止疼,变形的骨头已经变形,断掉的脚趾也长不回来了。
小圆在山庄大啃鸡腿,大吃大喝,她躺在椅子上,光着脚,随它如何,整个人依然如恶霸那样笑。
等白骨给她上完药,她喂白骨一个大鸡腿。她说,“四岁就开始缠足,第一年入夏,脚在被子里又疼又痒。可我娘说,如果不裹脚,就是全天下最坏的女人。那时我不敢变坏人,可又多么想当最坏的女人,那样就不会疼了。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总说要当坏人的小圆,已是成功的坏人了。
白骨肉在嘴里不知嚼,“如果……“
如果在那一年就救了小圆,把她收了当小妾,她一定不会这样。
可白骨还是咽下了这句话,她并不知道,那一年的自己又在何方。
这日归来,山庄已然不同,多了很多剑客,很多侠女。老爹是最忙的那一个,拉着乌兰贺就去见人。
“我们天下第一虾排,秘籍就是天旋地转术。”乌浩楠啃着虾排,向山庄人示范他的重点。
人人都很高兴,热热闹闹的一片,白骨作为二当家却没有现身。在热闹里,她只想贪个安静。
她又看看小黑给的重点,调了不少功力去抵抗针。
原来心会疼,真不是好事。功力无法再上一层,她选择忍痛闭眼睡会儿。
不料一睡许久。
山庄外人影众多,乌兰贺见到了熟人,是花和尚和刁老道,他极为高兴,“你们也来庆贺了。”
“知你们归来,我等有要事,事关白骨姑娘。”花和尚道。
乌兰贺就此寻了一山庄,最后在屋里寻到白骨,怎知她睡得很死。
乌兰贺推二人出去,可二人紧赶到床边,各把左右脉搏。把完后,又换手把了把。
“你们轻点,别吵醒她。”乌兰贺拉开这粗手粗脚的二人。
花和尚反把乌兰贺拉到一旁,“说实话,你们在京城,有没有干不该干的?”
乌兰贺上手就掐花和尚,“你个花和尚,老不正经,我是那种人吗?”
“那就好,趁早分。”花和尚手起手落,意思一刀两断。
乌兰贺掐得更死了,“能不能别棒打鸳鸯,我忍你很久了。”
“她师傅医书我们研究过了,按她师傅的设想,不下山,不知事,不动情,就不会出事。但现在越来越复杂了,跟你一起,动情也是动心脉,不同程度而已,心脉动针就扎,这么下去没个头。”
乌兰贺才不信,“你骗人,她好好的,她……她都咬我好几次了。”
乌兰贺这般小声嘀咕,被刁老道听到,他即刻拉过乌兰贺,“年轻人,别听他的。虽然不知道你们这个咬是什么,但我有另外一个看法。”
刁老道看起来显然靠谱一些,乌兰贺问,“和他不一样?”
“绝对不一样。她膻中穴针已除,还用功力堵住漏洞。按你爹猜测,若三针尽除,她会被痛死。可现下看来,她痛是因为穴上之洞,若同时堵住三个漏洞,那她不就可复原。”
“还是你说得有道理。”
乌兰贺复被花和尚拉回,“这只是老道的猜测,谁也无法应证。还是分了算了,你俩没戏。”
拉扯之间,床榻便闻叹息,“你们好吵。”白骨目光直望眼前三人。
把白骨吵醒了,乌兰贺推二人出去,“你们来,要干嘛?”
“我们想做个研究,验证一下。”刁老道坦言。
“学谁不好,学胖头龙,才不把白骨给你们研究。”乌兰贺当即关起房门。
稍许后,动静灭。乌兰贺坐到床前,给白骨拉起被子,“没关系,别理他们,继续睡。”
白骨已是睡不着,盯着乌兰贺,看他面容寸寸,想些往事种种,手起到他衣襟,把乌兰贺拉下。
额碰额,鼻对鼻,这种突如其来的靠近,乌兰贺每回都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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