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事,通房又怎么会知道。”盛澜洋一怔,随即眼神微暗,低下头苦笑一声。
“不如我们去看看吧,人多别人也不会传什么闲话。”
“嗯。”
李旬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放心吧,我只是路上听到几句话,可能没听清。”
盛澜洋松口气,脸色稍缓:“真是麻烦旬哥了。”
李旬走近一步,附耳道:“也不知道是何等女子,大少爷二少爷都能见。”
盛澜洋噗嗤一笑:“这有什么的,不过要是这么说,等会也能见到旬哥,这女子怕是祖坟青烟都不够烧。”
李旬满意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个大哥哥一般叮嘱道:“你也不要小瞧了谁。”
等到了大少爷那,傅笑宁已经不在了。
“走了……?”盛澜洋摸了摸后脑勺,眼睛瞥向李旬。
李旬扯着盛澜洋的衣袖:“四少爷不是有文章要大少看?”
“是……大哥,我东西没带,等会再来。”
盛大少爷看着两人,明显他这傻里傻气的弟弟被人顺毛顺的死死的。
当然没有再来过。
傅笑宁也早早回去准备东西,和满若伽交换油纸。
—
几日后。
映入眼帘的就是无数支箭像是下雨从眼前划过。
尸横遍野不知填了多少人。
一道道身影守护在她的面前,大家都血红的双眸,狰狞的面孔,手中的刀剑......
无数声哀嚎,不停地回荡在耳畔,这是一副多么可怕的画卷!
“啊!”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惨叫传来,只见一个浑身鲜血淋漓,满脸伤痕的人影,从远处跌倒而去。
那是一名女子,她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口。
“娘子!你起来。”
这男子的声音很嘶哑,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割裂过,但却十分坚毅。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雾蒙蒙地天空......
傅笑宁对着身边人说道:“不用管我,你们去帮助他们。”
她的声音十分的干涩,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显得幼小。
“小姐,主子的命令是守护你安危。”侍卫坚持道。
傅笑宁皱了皱眉,厉声道:“云城的百姓对你主子也很重要。”
而后她又问:“王妃在何处?”
“城墙。”
傅笑宁得到回复后就赶紧顺着城墙上去,不顾身后嘶喊,脑子里血淋淋的一幕幕和正在发生的两两重合,令她心惊。
城墙上,有腿受伤,胳膊流血的,血迹染红了包好的绷带,将士们都还在坚持。
有一抹明显的浅红布衣妇人,身上已经染了不少血迹,也在拼命地抵御云梯上来的敌人。
一边和傅笑宁说:“你来送死吗?”
傅笑宁见状只好拔出两边的一些大树,横在地面上,霎时黄沙满天。
这时候才说了一句:“臣女是您子民,必与与公主共进退。”
傅笑宁也知道旦宵王一家都不是东西。
这一声公主,而不是王妃让本人红了眼眶。
“那你可愿与母国共存亡!”公主凌然问。
傅笑宁铿锵有力:“那必然!”
公主扔给了傅笑宁一把剑,之后专心御敌。
不远处的山坡。
“不好,天气异变可能是龙卷风要来了,元帅……”对面拿着蒲扇的人骑着马在山坡。
七匹马中间的那匹穿着战甲的人很快决定:“撤。”
不过他们也撤不掉了,一行人带着“沈”旗子冲了过来。
城墙上幸存的人都看见了,继而连三呼吁起来:“沈大将军回来了!”
而后身后,所有人互相依偎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我们有救了!”
傅笑宁看着城墙下一路厮杀过来的领头人,沈将军是公主的竹马,公主本是盛家女,封了公主后许给旦宵王,沈将军就请辞守着西北了,如今外面迷雾不可能进人,这沈将军早就在云城之内了。
她扯了扯公主的衣服,“公主,好像有人在右边的山坡上。”
公主立马对着下面的沈南意,指着右边的山坡:“大将军,山坡那边有人。”
山坡上的人影还未消失,沈南意一个手势加上一个口语,大概是“追”,他旁边就出去十几个人,朝着那边的方向。
又过了半刻钟,敌军一个都没逃走,沈南意坐在马上朝着公主行礼:“请公主下令开城门。”
城守早就在几天前就带着一家老小跑了。
看着大好的局势,公主让人开城门,她突然脱力,扶着城墙。
傅笑宁递上一块衣服里的手帕。
公主拿着手帕擦拭脸上的血痕,最后捂着胳膊,有一处血痕。
她担心:“公主您受伤了?”
公主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傅笑宁,疲倦被压-在神采奕奕的神情后,看着傅笑宁有些懵,她解释道,“如今我衣衫褴褛,面容不净,见大将军会有失体统。”
古代的公主可真是框架里的人物,有条件下第一件事就是以礼待人。
傅笑宁先下楼说公主现在不方便见人。
一半的大军停在城墙外,一半的人进了城里,都各司其位,救人的救人,整理的整理。
以沈南意为首的一行人停在城墙下,傅笑宁和公主看着楼上的受伤的士兵都或抬或扶地下出去,才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互相搀扶地下楼。
“末将见过公主。”
“见过大将军。”
公主和大将军互相行礼。
“臣还要巡逻治安,就不下马了,这位是……”大将军随后要向傅笑宁拱手行礼。
傅笑宁侧过身子,还了半礼:“见过大将军。”
公主走去马旁边,看着沈南意还鞠着的身子,抬起他的手腕,沈南意顺势挺直身子。
马匹都有她高了,她抬头看着阳光下高大威猛的身影。
她道:“大将军不必多礼,这位是澜清的师妹。”
傅笑宁和沈南意互相点头。
沈南意问:“怎么不见城守还好旦宵王?”
“几日前城守和他一家就不见踪影了,旦宵王府也一早空了。”公主解释。
“那么一-大家子人……”怎么连人走了都不知道。
沈南意刚想质问,他急冲冲地语气看着公主摇摇晃晃的身影,就闭嘴了。
算了,不过是两个女流之辈,能有勇气鼓舞士气和此城共存亡不错了。
话到嘴边,他换了个意思:“那么一-大家子总会有踪迹的,末将会让属下去查,请公主保重身躯,我让人送您和傅小姐回去。”
公主双手平直交叠地抵着额前,微微颔首:“给大将军添麻烦了。”
京城向来听风就是雨,风雨飘零,人心不古。
高堂之上,关于云城安危已经讨论好几日。
大臣们拿出前人言,后人敬的言论,屡屡讽刺盛家和沈家作风。
户部尚书摸了摸自己胡须,虚眯着幸灾乐祸的眼光,轻哼道:“旦宵王妃有祸国之相,说不定盛家先前人心不稳就是此女撺掇之举。”
礼部尚书曾经是盛宰相的学生怼道:“你休要胡言!宰相之女贤良淑静,在我们几个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孩子样样大家风度,当初才选为公主的。”
“老夫可没见过几次,怎知真假。”和户部尚书有亲的刑部尚书回怼。
“好了,一个内宅女子能搅和什么用,我倒是想到盛澜清的无道师父除了亲女还有位爱徒。”皇上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这种无用的。
户部尚书立马想到皇帝用意:“此女也是陛下子民,年岁刚好可许亲,陛下可有中意人选。”
皇帝假装很愁:“也不知道那孩子能否在云城活下来。”
又几日,沈大将军的平安信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但是朝堂的风云汹涌还未平息。
“皇上,几个女流死不足惜,宰相也有责任!不配为褚君之师。”户部尚书坚持自己的想法。
太子出列道:“李尚书,对孤的恩师请慎言。”
户部尚书冷哼一声,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老臣这可是为太子好,这心青天可昭!省的盛氏回来不知道要带坏多少人。”
宦官在皇帝上边耳语,皇帝大喜:“快让那孩子进来。”
“罪臣盛澜清拜见陛下。”
皇上摆了摆手,太子上前扶起盛澜清,小声耳语又很快离开。
“皇上,盛氏去边关毫无进步之意,如不严惩,哪家的儿女都会效仿。”刑部侍郎上前。
礼部尚书正要帮盛澜清出头,太子在一旁按住,轻轻摇头,示意不可。
盛澜清看着刑部侍郎:“敢问这位大人您是?”
皇上哈哈大笑:“这是寡人的刑部侍郎。”
“哦——”盛澜清意味深长,“听说云城城守是您的女婿,城守一家如今下落不明,不知侍郎大人您可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刑部侍郎冷冷道。
盛澜清正身:“侍郎大人连自家女儿下落都不关心,却担心我家教坏其他人,难道不应该侍郎大人先找到令缓问问做逃兵、弃一城之不顾可谓是该天下儿女效仿之举?”
刑部侍郎当即满头黑线,怒气直冲,被一旁的大人拉住了衣袖。
他又道:“我方才进来,听到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说我父亲不配为太子太傅,罪臣惭愧,但也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文武双全之子……”
傅笑宁断在了这里,深呼吸一口气,身后的户部尚书,冷哼道:“顽劣之子,子不教,父之过。”
“非也非也。”傅笑宁摇了摇头,轻笑道,“您这可是把皇上也骂进去了哦?”
“皇上恕罪,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宰相立马躬身道歉,指着盛澜清道:“你这小子学武这么多年,不学正道,反而伶牙俐齿,休要在这里蛊惑人心,胡言乱语来颠倒黑白,以脱罪责。”
“李爱卿,澜清话还未说完,不过刑部侍郎的女婿女儿在城危之际临难而逃确有此事?”
“……是。”
“陛下!”盛澜清躬身,想到师妹还不知他心意,想到父母和其他叔伯婶娘守护着这些人,不由心寒,“臣自小-便长在京城,看得都是灯火辉煌,八街九陌,可是去了一趟云城,才知道所谓安稳的日子都不是轻松舒服就能完成的,那些不分昼夜的巡逻,那些边军奋战的坚持,还有那些在后方倾尽毕生所学清苦一生的奉献者,跨越千里送补给的后备人……这么多有用之人,请问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你们能算哪一种?”
“沈大将军让我问问互补为什么上个月送给西北的粮草少了一半。”
“臣路过西北之时,见城门紧闭,城中血腥味极浓,才让护卫带我进去,指挥城中防卫和百姓各司其职,才堪堪撑了三天,沈大将军等人差点就要以身殉国,亏我带着云城交易,在城破之时赶来。”
盛澜清扬声问,步步为谋。
群臣一时被震撼,交头接耳。
“户部不是天天在哭因为军粮供给那不错银两吗?”
“粮草都少了一半,哪里还没钱。”
“问题是那一帮壮汉,三天不吃不喝,饿的瘦骨嶙峋,骨瘦如柴,实在是我国之悲啊!”
群臣愤慨:“请陛下明查,定不能让肱股之臣寒心!”
“对!给沈将军、沈将军一个交代!”
“臣附议!”
“臣附议!”
“……”
皇帝厉声道:“竟有此事!”
随后不断咳嗽。
盛澜清身后之人纷纷下跪:“皇上息怒,请皇上注意圣体。”
皇帝咳了一段时间,太监给他递水平复,片刻言:“盛小子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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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明灯啊希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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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因为害怕傅笑宁今晚做噩梦, 旦宵王妃坐在镜前问:“宁宁困了吗?”
傅笑宁抖开大被子:“我不困,公主你梳头吧。”
旦宵王妃点头:“旦宵王和世子并非良善之辈,希望澜清能够解决。”
傅笑宁有些懵:“公主你不伤心?”
“不伤心。”旦宵王妃这个名号她耽了太多年, 都差点忘记了原名, 她也并非云霄公主, 她是盛云霞,“你随澜清叫我声姑母吧。”
“可……”
“一日师兄也是兄长,难道你不当他是你兄长吗?”
“笑宁荣幸。”傅笑宁连忙改口,“姑母。”
“世子并非我亲子。”
“旦宵王承继至今, 都有正妃是朝廷亲赐, 侧妃是当地世家之女的习惯,而世家女又自是又青梅竹马的情分。”
可世子若是侧妃的, 旦宵王侧妃是个张扬的人, 就算愿意给正妃, 也不会四处宣扬自己才是亲母。
盛云霞看出她的疑惑:“这世间男子哪一个不是从小侍女服侍, 为了所谓的名声,又常常去母留子。”
“新婚当天就得知会有个孩子在自己名下……”傅笑宁接着往下想。
望着手上木质粗糙的梳子,盛云霞苦涩地笑:“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接受。”
“曾经有个人对我说。”
“你看在皇宫里, 你的人生被多大的画框已经定死了,你是什么样的画也是皇上决定的, 你本人的意识也会渐渐像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涟漪, 但凡间外面不一样啊,你可以去觉得你想成为什么样的画。”
“比如丰硕累累的稻子,喂饱一方百姓, 再比如锋利的箭, 插在侵-犯敌人的心尖;还比如……”
沈南意的话如同魔音, 深深地响在盛云霞的心里。
在每个日-日夜夜,她守着犹如死水的心房,麻木地过着每一天。
“我知道了!箭,是像大将军那样吗?”傅笑宁顿了顿。
盛云霞笑了笑:“对,那宁宁想成为什么?”
傅笑宁摇摇头:“我是得过且过的那种人,但是每一天都认认真真。”
她在床沿望着盛云霞,歪头问:“那姑母曾经想做什么。”
“我当时说。”
“如今旱灾连连,饿莩遍野,我先想做那丰硕累累的稻子吧。”
那个人道:“那我就等着夸,公主乐,公主赞,公主种田一级棒!”
那个人成为了剑。
而她却不是稻子。
房间内开始寂静,两人不约而同沉思。
傅笑宁在想,原身的生命就停在那次箭雨兵刃下。
盛云霞开始本不是联姻公主。
沈南意又要出征,她悄悄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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