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惊的是,白礼卿会有办法。
不过秋林也只是怔愣了片刻,便嘲讽道:
“就凭你们和萧暮有点关系?萧暮早就死了,洛如温不过如此,我凭什么帮你们。”
一旁的洛如温倒是想开口,最终还是沉默了。
白礼卿还想开口,苏若直接示意他闭嘴,然后起身道:
“走吧,天下之大,她就算知道点什么,也不能算真正有用的消息,犯不着这么跟她较真。”
现在着急让苏若和叶凌脱离的,是白礼卿。
苏若都已经开口了,白礼卿便点了点头,起身跟上她,江景沐自然也只能跟着苏若离开。
苏若还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回到院子里,叶凌立刻迎了上来,胡十九也等着他们的结果。
“抓住了。”苏若说了三个字,叶凌和胡十九都松了一口气。
叶凌修为不高,他们便让叶凌留在院子里,胡十九更是不能跟着掺和,两人都只能在这里等着。
叶凌虽然没去,但苏若回到她识海后,绘声绘色的跟她讲了一个多时辰,听得叶凌极为兴奋,睡前还在和苏若讨论大师叔萧暮和青丘狐妖的爱情。
简直比她看过的所有话本小说都更精彩,但也挺让人唏嘘的。
等叶凌睡熟了,苏若脸上的神情彻底平静了下来,一双眼眸清明无比,察觉到门外有人,她默了片刻,起身出去开门,白礼卿站在门外。
“师尊。”
白礼卿微微垂眸,手上是一个新的小傀儡和离婚捡碎片,手掌上还缠着红线。
苏若也看了看,他大概是有话想说,让他进了屋,先回到床上,再通过离魂镜离开叶凌体内,到了傀儡之中跟着他出了叶凌的房间。
第97章 睡不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宾客盈门,四方喜色,一派欢乐喜庆。
手执红绸花的新郎新娘,院中沈玉清掌门面带笑意,萧暮大师叔和已经隐居一方的三师叔也都满脸笑容,白礼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知道他们在为这对成亲的新人欢喜,似乎是恭贺他们喜结良缘,修成正果。
连叶凌也高兴的不得了,欢快的像是至亲之人的大喜事。
白礼卿看着身旁所有人的笑脸,只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好似不在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成亲的人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他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寻找苏若的身影,遍寻不见只得问叶凌:
“师尊呢?”
叶凌高兴的回头道:
“师祖已经和新郎官进新房了啊。”
白礼卿僵在原地,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围,他看着叶凌艰难的问:
“方才成亲的人是……”
“是师祖和她的道侣……”
这句话深深的刻印在他脑海之中,白礼卿心神一晃,猛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呼吸急促而沉重,再黑夜之中好似病重之人,那一刻,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或许马上命不久矣。
等他安定心神,抬手下意识的抚着心口,隔着一层衣衫感受着胸膛处的温度和心脏的跳动。
白礼卿微微闭目,在漆黑的屋内沉默无声,再睁眼时一滴泪落到棉被上,不知是何时让眼泪打湿了脸庞。
待他完全从梦魇中走出来,看了看窗外院中的光芒,忍不住披上外袍下了床,拿着东西出了房门。
诸如此类的噩梦,也并非第一次碰上,以往白礼卿只能独自承担这一切,可这一刻,他很想见一见苏若。
不需她多做什么,只需出现在他面前即可,让他好好看看,让他能够确信,如今他还是在她身边的。
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到了叶凌的房门前,白礼卿却又犹豫了,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叹了口气,就算近日师尊对他多有包容,他也不该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了她的清净和休息。
他正要转身离去,房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苏若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白礼卿有些吃惊的喊了一句师尊,便没了旁的话语。
苏若却好似察觉到什么,主动带着他进了屋,拿着离魂镜从叶凌的身体里出来。
白礼卿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让她进入了傀儡之中,两人离开了叶凌的房间,以免打扰叶凌休息。
并肩走在院中的小径上,白礼卿无比庆幸当初租宅院时,选择了这个面积较大的,很想就这样一直和苏若这样走下去,走到天幕启明,走到日落西山,直至他时间和生命的尽头。
“为什么去抓玉环妖用了那么长时间?”苏若没等到白礼卿先开口,便主动开口问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白礼卿解释道:
“碰上了邪魔,应当是它操控了青彩。”
“我本想追上去,但它逃窜的速度太快了,只得放弃。”
何况,邪魔虽然被镇压了这么久,但也不代表就能任他揉捏,他就算追到了,只有他一个人,也拿它没有办法。
听见他遇到了邪魔,苏若就担心了起来:
“你没事吧?心魔……”
上次就是因为邪魔牵动了他的心绪,扰乱了他的定力,让心魔有了可乘之机。
这次半夜来找她,估计也是受了影响?
白礼卿微微摇头:
“您放心,我没事。总不能在一件事情上吃两次亏。”
“只是……”他话锋一转,苏若停下脚步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白礼卿只犹豫了一瞬,便释然了,既然已经来了,那便说了好了。
左右不过是又在苏若这里多了一个让她调侃自己的事情。
他想将自己的担忧传达给她,想告诉她他有多么害怕她会嫁给别人。
想让她知道她对自己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也想再次亲口告诉她,他到底有多么的爱她。
情深义重,生死不渝。
“我做了个噩梦……”白礼卿的声音放轻了些许,慢慢的开口,“我讲了,您可不能笑话我。”
苏若跟着他缓慢的脚步慢悠悠的向前,路径旁的落地石灯照亮了小径,却让他们被黑夜遮掩,苏若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点了点头。
“大抵是昨日师尊与江景沐假成亲的事情影响到了我……”
他开始讲述自己在梦中的所见所感,苏若也听得认真,其实心里隐约是有些猜到的。
他半夜找到自己,又说了噩梦,她便有直觉这噩梦可能和自己会沾点边。
只是想不到她会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才会让白礼卿评价为“噩梦”。
听完白礼卿的话,苏若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她以前通过读心术听他心声的时候,偶尔也会听到类似的担忧。
若是自己的好友陷入这种苦恋之中,首先肯定是劝对方不要想太多,先努努力追一追再说。
但一般人倾述的时候,大多是找自己的饿死党基友,白礼卿这样直接找上本人的,几乎是没有的。
站在她的角度上,她也不能像个二愣子一样鼓励白礼卿勇敢求爱。
另外她劝过一次白礼卿放下这段感情,所以不会再提。
一时之间她想不到该说什么安慰他,她不可能做出承诺表示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他,或者不会爱上任何人。
如果她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她在这书中难道还不能有个家了?
感情本就是不可控之物,就算她此时胡说八道,将来若是对人动心,能给白礼卿的也不过一句抱歉。
到时候,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却会给他带来更深的伤害。
“要不然我陪你去酒楼喝酒?”
“常言道,借酒浇愁。并不是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遇到这种无法立刻了断,又找不到出口和解脱之法的事情时,不如先给自己放个假。”
“大不了就放松摆烂一次,你平时心思玲珑,思绪千重,这次不如试试什么都别想,放不下就放不下,别说是你,就是我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也有永远都不能放下的事情。”
“人这一生,定然不能处处圆满,是肯定会有执念的。正是有诸多遗憾和各自的执念,才让我们一步一步,走上不同的人生路,将我们雕琢的独一无二。”
“有的东西放不下也没关系,顺从自己的本心,去成为自己心中的样子。”
她本想在加上一句,“但不可违法犯罪”,不过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这话说出来就是对白礼卿的不信任了,他虽然有心魔,但依旧还是那个白礼卿。
他在书中为苍生,在她不在这本书内时,也四处除妖,心系天下。
若是说出这句话来,别说白礼卿,连苏若自己都会觉得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顺从本心吗……”白礼卿喃喃道,他其实想问苏若放不下的是什么事情,或者是什么人。
但他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去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与其问了让两人尴尬难堪,不如忽略她这句话,他看着苏若往前走,抬头看了看天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光。
两人出门时没有提灯,借着路边的小石灯,能大致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他想了想道:
“若是这样,弟子其实想在余下的一生中,都在您身边,接下来的路,想和您同行。您不是喜欢在世间游走玩乐吗?我想陪您一同闲游四方,和您一起去看曾经看过的风景。”
“如若真有那样一天,弟子想……亲自为师尊把关。”这句话指的是苏若的道侣。
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不太舒服,这句话说的很轻,轻到一出口就飘散在了风中。
苏若脚步一停,回头看着他,白礼卿对她微微笑了笑,很好看。
但苏若并不喜欢他这苦中作乐的模样,就是平日里他脸上的招牌微笑,也比他现在的笑容好看的多。
“去喝酒?”苏若问。
白礼卿摇头道:
“这倒不必了,其实弟子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
分明是骗人。
就是她不听他的心声,也看得出来,他比刚刚找到自己时,更加低沉,更不开心。
苏若对白礼卿的家世并不是很了解,书中也没有写过太白掌门白礼卿还未拜入仙门时的家世身份。
她第一次穿越后也没有从苏若的记忆里继承有关白礼卿的信息。
原女配苏若的记忆很多,对苏若而言就像是储存在大脑里的影像她需要的时候会去翻一翻。
但有些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原女配也记不太清了,她偶尔在那些记忆里翻找搜寻自己需要的信息时,有一小部分记忆有些模糊。
那一小部分之中,偏偏还有点和修行有关,所以当初苏若刚穿越时,才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后来在人界四处游荡玩耍,苏若才知道白礼卿其实,是皇都白府的四公子。
严格说来,他是当时皇帝的侄子,他父亲是皇帝的弟弟,所受封号为西陵武王。
从白礼卿的行为习惯便能看出来,西陵武王府上规矩和家教定然很严。
醉酒易在人前失仪,白礼卿肯定从来没有喝醉过。
苏若看了他片刻,在考虑放白礼卿回去休息,还是逮着他去放松放松。
他自己都说他没事了,按理说她该直接让白礼卿回房休息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好了,其实并不太重要不是吗?
他自己要在她面前隐瞒,她有理由装作不知道,也可以不去理会。
但是……
现在让苏若就这样离开,却实在是做不到。
苏若沉默了片刻,她不可能不担心白礼卿的情况,与其放他回去,弄得两人都各有心思,还不如让他放松放松。
她不再等白礼卿开口说后面的话,而是直接抓住白礼卿的手臂,道:
“走吧,难道还不肯给我点面子了?请你喝酒。”
白礼卿被她拉着往外走,愣了一瞬,看了看自己一身衣着,连忙拢了拢只是披着的外袍,道:
“师尊,您至少让我去换一身衣服。”
他来的太匆忙了,只有内里的衣袍和披着的一件外袍。
苏若看了一眼,古人穿衣就是麻烦,但是他这样一身在现代也完全可以出门了。
而且他现在手上系着红线呢,换衣服多麻烦。
她不松手,扯着他出了门口,道:
“没关系,你把外袍披好,比花楼的男子穿戴的整齐多了。”
白礼卿:“……”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你带钱了吗?”
白礼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无奈的看了看苏若,轻叹了口气道:
“您要请我喝酒,却问我带了钱没有?”
“我请客,你付钱,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苏若乐呵呵装傻充楞,谁让她身无分文呢?
“没带。出来的太匆忙了。”白礼卿拉了拉肩上的衣袍,好在他内里也是穿了中袍的,不至于太失态,就当是陪师尊玩闹一回了。
“那先记胡十九账上。”
到了酒楼,苏若吃着下酒菜,一边搜刮着肚子里的冷笑话讲给白礼卿听。
白礼卿听得一知半解,但是看她自己讲完笑话哈哈大笑,也抿唇笑了起来。
两人在酒楼里呆了一个时辰,白礼卿依旧端坐再她对面,苏若吃下酒菜都吃腻了,连她自己多喝了几口,感觉这暂用的傀儡身控制起来都比之前费劲了点。
他看起来还是那样,苏若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走了,回去。”
白礼卿连忙起身去扶她,身上带着一股酒水的气息,苏若微微皱眉凑近他面前嗅了嗅道:
“好浓的酒气,我身上也有吗?”
“你闻闻?”
她抬起手凑到白礼卿面前,白礼卿微微低头鼻尖几乎触到她手背上,温热的呼吸在肌肤上轻轻擦过。
“不是很重。您不喜欢的话,我离您远些?”
他自己也不太习惯。
苏若摇了摇头,逛惯了花楼的人,怎么可能适应不了酒水的气息。
何况白礼卿身上只带了无比纯净的酒气,给苏若的感觉就像是……身边的人是一大坛酒,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气味混合,倒也不难闻。
不过酒气太重,也不会多香就是了。
她适应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才往外走,小二送他们两人到门口,等他们走后露出一脸的不解。
这两人看着举止亲密,郎才女貌,但是大半夜的跑来喝酒是干什么?
尤其是这借酒浇愁的模样,更是让小二不解,看起来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忧愁。
但也没有多高兴,不像是要庆祝什么。
想不通,小二便不想了。
回到院中,苏若送白礼卿到了自己房门口,懒懒的斜倚在门框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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