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里有女性,男性朋友也有带了女伴的,奚琅似乎并不孤单。
裴清昼是第一次带她出门,其实他完全没想到她今天会答应自己,到底要多关照一些。
叫来招待吩咐了几道奚琅爱吃的点心和茶水,特地要的花茶。
杨兆鸣,也就是最先同奚琅打招呼的那个男人,饶有兴味地欣赏裴清昼事无巨细地安排,故意调侃他:“不愧是你啊清昼,连未婚妻的喜好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裴清昼这个人看似温和好相处,见人也是先带三分笑,朋友多到能从北城排到南方沿海,但里面又有多少君子之交谁也说不清楚。
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其实不多,更别提能在订婚才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把未婚妻的喜好研究得这么透彻。
虽然是未婚夫妻,可是看这两人相处起来不温不火的气氛,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的。
奚琅听到杨兆鸣的话,转头看了眼裴清昼。
他刚和招待说完话,送了一杯柠檬水到她面前,“他们待会儿要玩扑克,你会吗?”
奚琅诚实地摇头,“不会。”
她并不擅长多少娱乐性游戏。
裴清昼在她旁边坐下,顺手将零食果盘往她面前推,正要开口说话。
奚琅忽然说:“你去玩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裴清昼动作一滞,最终只是看了奚琅一眼,没说什么,和她相顾无言静静坐了会儿,等杨兆鸣叫了才过去。
他进了棋牌室后,奚琅才拿出手机。
换上旗袍时,她顺便请佣人给自己拍了张照片发给妈妈,那边很快回复了消息。
点开微信界面,置顶的两个联系人分别了备注“爸爸”和“妈妈”。
和妈妈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小时前——
【妈妈:不错,很合身,样式也很漂亮。】
【妈妈:给清昼看了吗?】
【妈妈:裴老爷子想尽快把婚礼办了,只是怕你不太适应才退而求其次先订的婚,清昼人不错,你别总是自己一个人闷着,有时间还是多和他交流交流。】
奚琅的妈妈陶荨淑女士对裴清昼这个女婿还算满意。
奚家和裴家是世交,知根知底。
裴清昼这个人长相能力通通没得说,别说在北城,陶荨淑夫妻俩做生意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同龄人里就没见过几个比他还优秀的。
最重要的是,裴清昼性子温和有礼,凡事进退有度,即使没有婚姻这层关系,对待奚家也是周到妥帖,奚老先生对他盛赞有加。
哪哪都好,只有一点,心思太深,手段太狠。
不然也不会在那么激烈的家产之争中,以雷霆手段斗倒了经营多年的裴家老二,成为跃泰集团掌舵者的不二人选。
但是奚家父母心知肚明,在风云变幻的商界,裴清昼没点手段是不可能带领着跃泰那么大一艘巨轮继续航行的。
女婿本事大,又事祖父至孝,起码以后等他们做父母的都不在了,还能顾念旧情照顾好祖父钦点的孙媳妇。
结亲是裴家主动提出的,裴老爷子指名要奚琅,裴清昼毫无意见,后续的态度也十分配合。
陶荨淑夫妻俩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奚琅也没有意见。
她没有嫁人的念头,但是外公生前的遗憾之一是没看到她找到可以携手共度一生的人,爷爷也希望她能早日找到良人。
裴清昼挺好的,比她短暂设想过的所有适宜结婚对象都要好。
好到从来没出现在她的待选名单里。
既然是一门双方皆大欢喜的婚事,做母亲的提醒她要主动维系一下夫妻感情,也并无不可。
只是来了才发现,奚琅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一边混迹商界的男男女女在娱乐的间隙不忘交谈几句听不懂的金融资讯、财经术语。
一边打扮时髦的女伴们聚在一起聊珠宝、聊名牌、聊八卦……
她们不是没有主动邀请奚琅参与,只是被她拒绝了而已。
包房外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方池塘,是从地下暗渠引入的活水,有极轻微悦耳的潺潺声。
池塘里养了几尾锦鲤,游动之间灵活的身体在翠绿的荷叶下若隐若现。
荷叶上立着一株正在□□的粉白色荷花。
奚琅在院中的藤椅上坐下,让招待找来纸笔,就地开始写生。
才简单勾勒出荷花与锦鲤的线稿,宁静倏然被来人打破。
“奚小姐画得真好,您是学画画的?”
奚琅缓缓抬头,认出来人是杨兆鸣的女伴——刚才在包房里,他们搂着彼此的腰咬耳低语,十分亲昵。
她态度虽然放得谦顺,眼底却藏着隐晦的探究。
奚琅只抬头看了眼,不冷不热地“嗯”了声,又低头继续勾描。
女人受到冷遇也满不在乎的样子,自顾在奚琅对面的藤椅落座,撩了把金棕色的波浪卷发,大方自我介绍:“还没跟奚小姐介绍,我叫苏桐,和兆鸣刚交往一个月。”
奚琅专注于手中的画笔,笔尖在画纸上肆意飞舞摩擦,发出流畅的沙沙声,听来很是悦耳。
苏桐借此机会,好好将她打量了个遍。
漂亮倒是挺漂亮的,就是性子太冷太闷,也不知道裴清昼看上她什么。
大概是家庭背景?
像裴家那样的顶级豪门,已经不需要靠联姻来维系家族企业的命运,但又瞧不上普通出身的女孩子。
奚家清贵,名望隆重,各行各业的人脉都有一些,和他们家联姻,里子面子赚得足足的。
但即使如此,在裴清昼的朋友圈里,以杨兆鸣为首的一干人等仍旧觉得,奚琅与他并不相配。
两者固然家世外貌门当户对,但是漂亮不能当饭吃。
奚琅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木偶娃娃,看起来毫无生气。
可以想象,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生活就如一滩泛不起涟漪的死水,无聊透顶。
这些话,杨兆鸣某次喝了点酒后,跟苏桐说过几句。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中过了一遍,苏桐的笑也多了几分深意:“奚小姐画得真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帮我画一幅人像?”
奚琅头也不抬,语气直白冷淡:“我从不画人像。”
苏桐张口,正要说话,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断。
裴清昼走到院子里,先看了眼苏桐。
后者连忙站起身,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裴先生。”
她是好友的女友,裴清昼自然给几分薄面,礼貌地颔首回应:“苏小姐。”
随后移开目光,走到奚琅身后,静默而专注地看她运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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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庭院幽静,流水潺潺,水面清澈见底,锦鲤轻灵游过,时不时咕噜咕噜冒出几颗细小的泡泡。
粉白小荷颤颤巍巍立在水上,亭亭嫩丽如少女裙摆。
奚琅心无旁骛勾描完轮廓,游刃有余地收笔。
抬头,才发现站在身后的人一直保持着刚来时的姿势,脊背挺拔如松,脑袋略微低垂着,简单打理的短发有几捋不经意地垂到额前。
凤眼微敛,衔着柔和的情绪。
裴清昼有一双丹凤眼,轮廓偏于凌厉,却总是被他眼中温和的笑意淡化。
苏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奚琅没有多关注,将纸笔放在桌上,轻轻转动手腕活动关节。
裴清昼倒了杯花茶送到她手边,走到对面坐下,夸赞道:“画很漂亮。”
奚琅顿了顿,接过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才回应道:“谢谢,实景更美。”
再精妙绝伦的画笔,也比不过自然的鬼斧神工,每个画手都有这个觉悟。
裴清昼笑了笑,神态自若地询问:“送给我怎么样?”
奚琅愕然,看了眼桌上的画纸,方寸之间不过是一座简单的池塘,以及池中锦鲤与含苞待放的荷花。
仅仅只描出个大概,还没有修改细节上色。
“还没画好。”她说。
裴清昼并不在意:“不急,等你画好了再给我。”
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他笑容温和,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是沉静包容的,奚琅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捧着杯子默默喝茶,将心底那丝怪异压下。
随后才面色如常地问:“你怎么不和朋友玩?”
裴清昼温声回答:“没关系,都是老熟人,不在乎多一次少一次。”
他扫了眼庭院景色,虽然布置得雅致清幽,但地方终究有限,视野不算开阔。
他询问奚琅的意见:“外面的园林设计不错,要不要去逛逛?”
奚琅想着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她和包房里的人也聊不来,只犹豫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裴清昼的建议。
庭院外有条小径,穿过就是一道月门,月门之后,是茶室的大花园。
这一片相邻的几个包房只有贵客才能进入,花园里也有等候吩咐或是引路的招待,不用担心会有闲杂人等误闯。
出去前,裴清昼让招待将奚琅的画好好收着,离开时还得带走。
其实奚琅正准备开口请包房招待来做这件事,没想到裴清昼已经提前为她考虑到,行动也更快。
他好像一直这么周到。
为了尽量还原古色古香的园林特色,庭院小径也修得参差不齐,有几处并不适合穿高跟鞋走动。
不巧,为了搭配旗袍,奚琅今天穿的就是高跟鞋。
鞋跟不高,但是偏细,稍不注意就会踩进石头缝。
奚琅学过舞,自身平衡感还不错,这段路只要稍微注意点就没问题。
才走了两步,前面带路的裴清昼忽然停下,回转身来,朝她伸出手。
“这儿路不好走,我牵着你。”
奚琅看向他伸出的手掌,干净宽厚,纹路交错,指节修长分明。
她不爱画人像,但上学时人体骨骼基础课是必修。
以专业的眼光看待,这只手的骨骼脉络几近完美。
以非专业的、普通人的眼光看待,这只手绝对是手控福音。
只犹豫了几秒钟,奚琅就将自己的手伸出去,轻轻放到那只手掌上。
裴清昼慢慢合拢手掌,稍微用力,将她的手包裹住。
干燥温暖的体温通过肌肤接触直接传递过来,奚琅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垂下眼睑专注看路。
走过小径,前面的路变得平坦宽阔,裴清昼仍然没有松开奚琅的手。
奚琅个子比裴清昼矮,步子也要小些,落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用的力道并不大,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和、克制。
奚琅抬眼看向他的背影,手下微微使力,正要挣脱,换来对方骤然紧密的桎梏。
转角走来几个人,穿着考究得体,有男有女,年龄大概都在四五十左右。
两方离得不远,那几人立马认出裴清昼,后者亦然。
对方走上前来主动打招呼,裴清昼裹着一团软玉的手微微一动,似捏似紧,像是安抚。
他态度温文而客套地和几人交谈,其中一人是做文化生意的,上奚家拜访过,认得奚琅。
经他一提,其他人也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就说裴清昼一贯洁身自好,虽然朋友之中不乏异性,但真要说起关系亲密的女伴,还真从来没听说过。
若是他今天带在身边的这位是奚家千金,就说得过去了。
看这架势,裴奚两家这门亲事还算和美。
裴清昼也没避讳,直接给奚琅介绍了这几人的身份。
尤其是那位做文化生意的,虽然拜访过奚老先生,但和奚琅本人也只是萍水相逢,没什么交情。
“我未婚妻名下也有一间画廊,刚刚起步,吴总是业内翘楚,改天有空还请不吝赐教,多多指点。”
“裴先生客气了,奚小姐的大作我也是有幸赏鉴过的,虽然风格流派迥异于陶老先生,但也看得出家学渊源,天赋异禀!未来可期啊!”
说着,这位吴总找出了自己的名片递来。
裴清昼没勉强奚琅,径直接过,三言两语之间,敲定了下次饭局细聊。
毕竟是闲暇时间的放松时刻,未婚妻又在身边,对方几人识趣,没拉着裴清昼多聊,很快就告别了。
应付过那几人,裴清昼不等奚琅发问,主动解释道:“这位吴总投资了不少艺术事业,不乏成功案例,对业内的门道十分明了,你以后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请教他。”
奚琅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又听他嘴角含笑补充了句:“你懒得问也不要紧,朝他开个口,他自然会帮忙。”
行吧,他已经把问题抢答完了。
奚琅默默闭上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两人交握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但是奚琅想到了新问题。
“他帮我忙,是因为你的原因?”
裴清昼转头看她,“一半一半。”
奚琅有着多重身份:文坛泰斗奚睿林的孙女,已故国画大师陶老先生的外孙女,以及跃泰集团和昼合集团CEO裴清昼的未婚妻。
随便一个头衔都能给她换来无数资源。
但这些只是一半原因。
另一半原因在她自己——
毕业于世界顶级美术学院,年纪轻轻就拿下号称绘画界诺贝尔奖的“缪斯”新人奖,被称为近十年来全球最具潜力的浪漫派新人画家。
实力是成功的一部分原因,运气也算。
奚琅的毕业画作在参加美院的毕业展览时,意外被国外某位大名鼎鼎的艺术收藏家看中,并以高价购入收藏。
从此蜚声国际,身价飙升。
奚家对奚琅获得的成绩没有大肆宣传,也没有刻意掩饰。
怕树大招风,也怕捧杀。
对奚家或是对文化艺术界不了解的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奚琅还有这么优秀的履历。
像是吴总这样的人精,能和奚老先生结识,又与裴清昼有些交情,怎么可能不了解奚琅的成就。
日后若是能和奚琅谈成合作,裴家奚家的交情攀稳了不说,合作对象本身也是名声在外的,何愁赚不到钱。
裴清昼回答得隐晦,奚琅却很快猜出了其中深意。
她并不迟钝,只是天生不喜欢应付人情往来的麻烦事。
……
园林设计精巧,花园构造深谙一步一景的精髓,好看是好看的。
奚琅看了一会儿,渐渐觉得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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