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静静的保持这个姿势许久,当我想动弹时又低沉着声及时制止,“别动,就一会儿,朕一会儿就走。”
我的双手悬在半空,想覆上他的背,却又似乎总差一把火,缺乏不顾一切的勇气。终于,直到他落寞退开的那一刻,我遽然用力环抱上去,面颊紧贴着他的炽热的胸膛。他的身子僵了僵,独角戏唱久了,没有料到我会在他失落之际回应。
我扬起眸子,轻轻唤他,然后极小声地张开嘴说了句什么。他没大听清,于是俯身靠向我。我明黠一笑,踮起脚,蜻蜓点水般的吻向他的唇。
柔软。
软。
我的举动似乎给了他莫大的鼓励。正当我偷吻得逞后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时,翁斐心里那根欲断不断的弦也彻底崩裂了。他完全不再克制,不再隐忍,骤然捧起我的面颊,径直吻向我的唇,深入地撬开齿贝,使唇舌缠绵。将什么身份,什么道德,什么伦理,全都抛诸脑后了。
只怪这藏污纳垢的黑夜让人的嗔痴欲念无所遁寻。这种感觉就像是挨着悬崖边走,去摘地势最险要的那一朵花。明知一旦失控,便是坠入深渊的苦果。却偏偏非它不可,为它欲罢不能,为它百无禁忌。就算泥足深陷了,也甘之如饴。
我因他的深吻而呼吸加促,轻颤着身子,本来是象征性地以手抵触着他的侵略,意识到力量悬殊后,才任由他吻着,甚至,慢慢回应他,迎合他狷狂的舌入侵自己的唇腔。
许久后,翁斐终于停止了索吻,因吸气吐气而起伏的胸膛,与我的身子严丝合缝般贴近着。
在他绵长的注视下,我也逐渐平息了紊乱的呼吸。他见我脸上绯色依旧,余韵未消。便伸出手,以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面颊。犹记得上一次,他还控制着距离,只隔着空气,并不真的触碰我。
翁斐的手慢慢地往下滑,从脸庞到匀净修长的脖颈。然后他微微撩开我的衣裳,露出我清瘦肩膀。正当我手足无措,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时,他倏地埋首,稍稍用力的往我肩上一咬,留下一排猩红的牙印。
片刻后,他缓缓抬首,“这是朕在你身上种下的印记,正式意味着你我关系从此不同。答应朕一件事情,从今天起,为朕守身如玉。”
“那皇上你呢?难道能为我不去宠幸别的妃子吗?”我仰头望他,大胆地直视他那双氤氲情意的迷醉双眼。
原以为他或多或少会犹豫,却不料他不假思索地反诘道,“你以为朕现在还可能对别的女人产生兴趣吗?”翁斐捏起我的下巴,“朕不会准许别的女人爬上龙榻。下一次躺在朕身边的女人,一定是你。”
我见时候不早了,这才想起脱下披风,归还给他。翁斐接过披风,在我转身时忽地拉着我,噪音有些低沉,“真想把你留下。”
我轻轻松开他的手,“皇上别再耽搁了,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今夜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正欲离去时,前方忽然慢悠悠地窜出一个人影将我堵住,然后戏谑道,“我就说□□的皇上陛下怎么忽然不在大殿了,原来是来密会佳人了。”话毕,他又朝着翁斐行了鞠躬礼。
借着拨出云层的月色,我才将此人稍显熟悉的面孔看清。如此鲜明的游牧异装,魁梧帅气的汉子,不正是那日花朝节与我们船只数次相撞的其中一个匈厥人吗?
翁斐神色略沉,上前一步,横开那人与我的距离,然后向我示意道,“你先走吧。”
盯着我匆匆离去的背影,那人饶有趣味地笑道,“上次我与皇上陛下您偶遇,当时便是这女子与您同行吧。我方才在大明殿见您位置侧下方坐着的也不是她。她也是您的妃子吗?”
第74章
“确实是朕心仪的女子。”翁斐亦极目远望通往宫门的方向。
“皇上似乎很喜欢她。既然喜欢她, 怎么舍得让她与你委屈密会,却不舍得带她去大殿之下光明正大地坐下?你们这里的人可真奇怪,那么多弯弯绕绕。”
翁斐苦笑, 没有接茬。他并不喜欢向无关紧要的人解释。
*
虽昨夜睡得晚, 但我今朝依旧早起,去魏紫苑晨昏定省, 伺候公爹婆母用羹汤。饭间不久,刘清慰才从宫里回来,见我不在琼枝苑, 便也跟来父母处请早安。朱婉看儿子来了, 忙让丫鬟添了一副碗筷。
见刘清慰略挂着倦容, 刘禤没忍住关心,“不是夜值吗, 怎么昨天白日就入宫当差了?如此连轴转,哪里能受得了?”
刘清慰望了我一眼,于桌下握住我的手, 然后才对刘禤笑道, “昨天想着大明殿有宫宴, 有些不放心护卫的人手布置, 想确保无误,所以就早早就入了宫。”
其实哪里是操心皇廷侍卫的安排, 分明就是因为我去了宫中, 他不大放心罢了。我做贼心虚地讪笑,然后低下头去。
朱氏递上一碗肉粥, 跟着关切道, “吃了就赶紧回去睡吧, 别再撑着了。”
刘清慰却不急着喝粥, 神情略严肃了些,向着刘禤宣布自己的最新任令,“父亲,皇上为我从禁军处调职,想让我七天后出征,随燕家二郎的大军赴雁门关外。”
“这是怎么个事儿?好端端的为何叫你随军出征?”朱婉抢在刘禤的反应前,不禁愁眉锁眼。
闻言后,我也讶异地抬眸,心中暗忖,皇上如此有意为之的安排,莫不是为了调虎离山...真不愧是他,竟能如此堂哉皇哉,庄严正大的‘以权谋私’。
刘禤为官二十载,虽依流平进,但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所以不似朱婉那般关心则乱,而是拈髯寻思,针砭时弊,“匈厥这些年内讧不断,他们的老首领阿合勒素来主张对我朝归附投诚,和睦共处。倒是他那弟弟阏野不是个安分的,早就与其他部落勾结,蓄意谋反,听说现在已经策动兵变了?”
刘清慰点点头,“之前屡次侵扰我方边城的正是阏野的手下。阏野这人豺狼野心,极为好战。前些日子匈厥向我朝求亲不成,他就趁机向族人挑唆,煽动起大家对我朝的敌视情绪。阿合勒的儿子呼兰若如今还在我们这儿朝贡,这两天收到自己叔叔谋反的消息,估计早就归心似箭了。”
刘禤垂眼,瞥见刘清慰的手正在桌下拉着我。竟一反严肃,有些打趣地笑了,“为父记得前三年前你未成家时,就一心想随襄阳王去戍边历练。还嫌内廷侍卫贵族子弟居多,怕混在这些勋戚中没长进。而今你入值宫禁三年有余,皇上给你擢升过品阶,你又娶了妻,可还执着盼望去从军?”
刘清慰悄然握紧我的手,嘴上深明大义道,“虽诸多不舍,但男儿就该保家卫国。正因皇上记得我这年少之志,所以才在此用人之际调度我去磨炼。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匈厥远不及我们强盛繁昌,但若阏野篡位,必然会穷兵极武,扰我朝疆域安宁,使我军将士与边镇百姓遭受锋镝之苦。我朝此时出兵增援阿合勒,定能慎防杜渐,叫阏野的曹社之谋胎死腹中。”
饭后,我随刘清慰一同回琼枝苑。那片小小的紫竹林刚浸润过清早的一阵疾雨,青翠的竹片仍挂着露珠水渍。此刻雨过天晴,阳光透过层叠的枝叶间洒下千丝万缕的细碎光影,伴随着清润拂过面颊的微风和假山边儿溪水琤琮的声音,令人好不惬意。只可惜,我百感交集,无心消受这雨露春风。
我关心道:“有襄阳王常年戍边,皇上怎么还让燕家二郎率兵增援?难道是襄阳王的军力不够?”
“襄阳王在先帝时就军功赫赫,建立起了威望。先帝忌他功高盖主,驾崩前的两年就下了令,让他去屯垦戍边,无诏不得回京。此番随燕家二郎出征的,不但有我,还有秦锵大人之子秦云骁,先太后的温家表亲温珍袭,甚至是卫国公府杜墨白等人。皇上是意在培植后起之秀,能有栋梁将领之才在行军打仗上和燕老将军一样与襄阳王分庭抗礼。”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又起疑惑,于是追问道,“襄阳王戍守边疆,还不能私自回京。那他的家人怎么不随他迁居去边城?”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据说是襄阳王与妻子感情不睦,本就不太恋家。而且这一家老小在富饶的天子脚下土生土长惯了,哪里受得了去风吹日晒的偏远之地吃苦。所以襄阳王干脆将家人留在了京城。”刘清慰顿了顿,又补充道,“霍宝奉这几年领了个舞词弄札的闲职,本不在此次的出征之列,后来去求了皇上,才得机会与我们一起出发。”
我见苔藓滋生的假山上有篆愁君背着壳独自踽踽前行,思忖半刻,慧黠一笑,“襄阳王孤身远行是真,与妻子家烦宅乱是真。但还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存在呢,那就是先帝刻意拘下霍风的妻子女儿为质。又或者霍风为了表示忠心与顺服之意,所以才没有带走她们?”
“你猜的不无道理。”刘清慰揽住我的胳膊,“但是这种话说出来可是有杀头风险的。在外切记谨言慎行,莫要被有心人听到,轻而易举就告你个对君主的诬蔑之罪。”
我乖觉地点点头,“这是自然,也就对你我才畅所欲言,直言不讳。”
他似乎很满意我对他表达出独一无二的信任,先是替我将耳发拢好,然后又止不住叹息道,“这次远赴雁门关外,替你调查身世的事情只得暂时搁置了。你且安心,等我回来。”
我笑了笑,“好。”
*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受繁昌公主邀请,去状元府听戏时,经过翠嶂连绵的园林,在枕水长廊下望见露出水面的莲叶碧绿肥厚,才惊觉霜凋夏绿是如此匆匆。
“逢春,你听说了吗?那尹家夫人回陇州的路上吃东西时居然噎死了。”戏台上还在唱《小楼听春雨》,翁韫却已经凑过身来,与我闲聊近来京城勋贵家的新鲜事儿。
我对此讯颇为诧异,忍不住把她的话反复一遍,“噎死了?”
“是啊,好像听说是坐在车里吃枣子,然后马车一个颠簸,她就噎住了。等大夫来时,早一命归阴了。” 翁韫对这尹杜氏不熟,只在一些场合见过几次。虽对死者心生敬畏,但毕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于是便说出来做拉闲散闷的谈资了。
我警觉多疑,总觉得此事如帷灯匣剑,未必那么简单。前些日子尹杜氏为了保护尹相莲和自己不受惩处,不惜搬出了一个“太后的私生女”,才使太后不得不善罢甘休。虽说替太后找女儿是“好心”,但这其中也颇有些要挟的意味。虽然我与太后交集不多,但通过苏太妃、叶知秋等人之口,还有自己与太后的接触来看,心知她绝非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相反,非常的睚眦必较,心黑手辣。当然,虎毒不食子,她对自己的骨肉倒是极尽慈爱与宠护的。人心复杂,对一人是好是坏,不过取决于立场与利益的是非关系罢了。
若尹杜氏之死与太后无关,那就只得自认倒霉了。
第75章
阎王让你三更走, 你就不能五更留。可若与太后有关,错就错在她不单去查了太后的陈年旧事,触碰了太后的底线。还将底线里的秘密堂而皇之地带来了京城, 以此威胁到太后的地位与名声。
这状元府假山耸翠, 树木葳蕤,又有因风起的水波摇晃在墙面上。明明天是热的, 此处却因绿意水光而显清幽。叫人置身其中,很是放松舒服。翁韫吃了块苏氏糕点,不禁道, “今年初秋前之涣会调任到江浙去历练几年, 届时我也随他同往。”
“这是皇上安排的?”
翁韫摇了摇头, “本来是要调他去豫章的。但他请求去了江浙那边儿。你也知道,他自幼在那儿长大, 所以更倾向于挨着苏州的地界儿。”
我莞尔道,“去年我曾去过一次江南。觉得这苏杭虽不及京城繁雄,但也从不失富庶与风韵。无论景致还是吃食、风俗上的差异, 都会令一个长居北方的人耳目一新的。公主你若去了, 定会喜欢上那儿。”
翁韫忽然笑了, “我皇兄也是这么安慰我的。你与他的说辞竟然一模一样。他去年刚好也去了江南微服私访。我啊从未离开过京城生活, 更没开过娘家的亲人。本来心底有些打鼓的,但听你们都这么说, 不由得少了份忐忑, 多了份期待。”自婚后,公主的神态与举止倒是稳重淑静了不少, 不似从前那般骄纵刁蛮了。只听她忽而又喟叹道, “我从出生以来, 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三年前随皇兄、太后东巡的地界了。”
“皇上东巡, 连州跨郡。公主您一路随行,也算赏尽小半个江山的风光了。”我适时说着安慰的话。
历代天子东巡,一是为了去皇家祖上的发祥之地告祭先祖,拜谒陵寝。二是为了登车揽辔,视察民情吏治,对军民进行慰问安抚。
“说起来,今年恰好是翁高祖逝世两百年的忌辰,所以皇兄前日就带着晋王叔与晟王哥哥等男系宗亲启程去长陵了。若清慰表妹夫前些天没有随军出征,现在应该早伴驾我皇兄去东巡了吧。”
皇上原来是去东巡祭祖,已经离开京城了。我心中略升起一股淡淡的愁绪,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见我笑意减淡,翁韫以为我是思念刘清慰了。于是打趣儿道,“表妹夫才离开你几天,这就犯起相思了?”
“公主快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想到行军路上风吹日晒,心疼将士们罢了。毕竟能咱们在京中的安稳静好的度日,少不了他们的负重涉远。”
忽然从朝中归家的木之涣见公主与我在园中听戏,便笑着走了过来,接茬了几句。等戏听完后,夫妇二人又留了我用晚膳。实在盛情难却,直至饭后,月上柳梢,清辉铺满高墙与檐瓦时,我才乐然离去。
*
刘清慰还未抵达雁门驻扎时,就往家里寄了封家书。一家子人坐在花厅围读,算是第一次尝到什么是家书抵万金的滋味儿了。公爹刘禤让耕云与我替家人代笔尽快回信,然后便去书房处理公事儿。厅内忽然又只剩下了一屋子女眷。殷姨娘忽然闲得向朱婉求证,听说前些日子胡云瑢的父亲胡励俭要将她嫁给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做妾室,以此抵债,但是却叫胡云瑢给逃跑了,至今下落不明,可是真的?
朱婉颇为叹惋的点了点头,只说这姑娘是命不好,摊上了这样一个父亲。胡家祖上三代累积的家业彻底败在了他手里不说,还拖累亲眷子女为他消灾。
若胡云瑢没有想过来刘家做妾,威胁我的地位,那此刻我或许会替她可怜。γιんυā而现在,我对她的遭遇毫无恻隐之心,甚至希望她常处于水深火热中每况愈下。只是...事与愿违,她不单成功自救了,还企图挤在我的卧榻之上酣睡。
当我与耕云在花厅拟好书信内容后,就见关嬷嬷慌慌张张从外边儿回来,跟朱婉小声嘀咕了几句。朱婉脸色大变,对关嬷嬷吩咐道,“快去请老爷来!等等......还是赶紧将人请进门吧,别在门外站久了叫路人看到!”
“夫人,到底怎么了?”华姨娘瞅着苗头不对,不禁好奇地朝着宅门的方向张望。
朱婉只是望着我,好几度欲言又止。我心生不安,便也盯紧了门槛处。没多久,那站在大门口的女子便跟随着关嬷嬷的脚步怯怯地进屋了。这掩面抽答答哭泣的人不是胡云瑢还能有谁?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待刘禤也被下人从书房请来后,胡云瑢才从怀中掏出一份刘清慰的亲笔信,说自己是逃婚途中在京郊遇到了出征的军队,才偶然被刘清慰救下。她仔细补充道,“这信是清慰表兄写给京郊庄子的王管事的,上面有他的印章可作证。表兄让我凭此信躲在庄子里,等他战后回京再来安排我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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