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的昭安公主仍然是一个不服输的架势,无尘印让她暂时有了时间能继续发箭。
“跑,跑啊――”
纱漠然朝着那边的士兵们嘶喊,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那些士兵们拔腿就跑,战郁看着眼前落荒而逃的士兵,有些落空,但他却又能稍微理解。
“你失望了?自己训的兵都是这么不堪重用,遇事只会以逃跑为上策,很失望吧?”昭安公主冷笑,她这个嘲讽也没有说错什么。
战郁自己选的兵训的兵,他带领他们守护着苍傲的大好河山,却也有临阵脱逃的时候。
这怎么能不让人气愤?
可是他又一想,他们逃跑是为了自己吗?他们都还年轻,他们有的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有的家里贫苦,有的无父无母来这只为混一口饭吃,他们都没有错。
只有战郁他自己。
他已是无父无母之人,他想赴死,决不能拉着别人和他一起,他不能做那冷血之人。
昭安公主箭法虽然还算厉害,但是差了些力气,战郁不是个懦弱的人,很快从情绪里挣脱出来,大步踏出去,那架势完全是想要跟着毒门伞一起同归于尽。
无尘印有时间限制,纱漠然已经用全部灵力为他们多争取了一些逃跑的时间,可他们却还是不走。
“漠然。”循霄在地上爬了两步将灵力耗尽的纱漠然抱在怀里,他脸上悲痛欲绝,可连一滴眼泪都没流下,“你的灵力……”
“你走……无尘印能在你们身上展开一刻钟的结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循霄握住纱漠然一只手,贴在自己脸庞边,声音沙哑,“不走,我可以救你,漠然,我不该等你一个人破局,是我的错,我把我的灵力都给你,对不起……”
循霄自己本就是靠灵力吊着一条命,纱漠然没指望现在还能活着离开,她的命是循霄给的,她不能看着循霄为了她断送自己。
青萝靠在石边,满脸是血笑着,“这个时候了还演什么情深义重,纱漠然,你信错了人……他明明有办法阻止我,可他没有,你却还要信这个伪君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昭安公主射出了箭筐里的最后一支箭,那毒门伞完全没有受损的迹象,依旧发射毒针。
“……”
循霄将灵力聚于手心,一团魔雾席卷到毒门伞边,那只手伸出来仅是空手就收了伞。
毒针停下,青萝刚还疯癫笑着,这会儿却笑不出了。
“怎、怎么可能?不可能有人会收了毒门伞,你是什么人?”
那人一身黑袍,看不到面容,青萝来不及起身,那毒门伞就被黑袍人耍剑一样插到了地里。
黑袍人落地,在青萝身后开了一个通道,喝道:“还不滚!”
循霄刚聚好的灵力重新对向了那黑袍人,他心里有些不确定,狠声说:“往前一步,我会让这里的人都跟着陪葬。”
黑袍人轻轻瞥了一眼循霄怀中的纱漠然,而后视线抬上盯着循霄那双空洞的眼睛看了半晌,心里觉着不是滋味。
“……”黑袍人抬脚粗暴抓起青萝进了那传送黑洞。
“纱姑娘?”战郁一直挥剑想要靠近那毒门伞此时已经是没什么力气站起来了,他勉强攀着插在地上的剑,只看着纱漠然昏倒,完全不省人事。
“起来。”昭安公主放下弓箭走到战郁跟前,甚至经历了这危险的一事她眼里还是那么冷冷的,“要本宫背就说。”
“不、不用,我还有力气。”战郁尬笑,不知道是真没力气了还是跪久了,刚站起来腿就一软。
“……嘴硬。”
昭安公主揽住他,就连战郁自己都没看清自己是怎么被她背上背的。
-
几日后,偏寓居。
循霄这些天不断给纱漠然输灵力,也稍微给她填补了灵力来滋养,加上战府有战郁请来的名医和寻来的一些珍稀药材,纱漠然躺了几日总算是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将军!”
在里边服侍的婢女见纱漠然才睁开半个眸子,就激动跑了出去通报。
“当真?”战郁是习武之人,恢复得快,他只是在房门外候着,毕竟是女子闺房,他也不好进去。
婢女猛点了几下头,问:“要不要我去通报霄公子?”
“去吧去吧。”战郁遣走一个婢女,然后问刚出来的女医,“纱姑娘现在如何了?还需几日才能下床?”
“回禀将军,这位姑娘身体无碍了,她身子比常人强上不少,许是修道的缘故,不出一日应当可以行动自如,将军莫要太担心。”
“那便好那便好。”
女医拱手告退,“臣,告退。”
战郁不再多说,这女医一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别院,就又再次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
院子里的婢女们跪下纷纷行礼,战郁慢了半拍,想跪的时候神慈又摇手让他免了行礼。
女医当他想听里面那姑娘的伤势,就说:“陛下,屋内姑娘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静养还需几日,恐怕还不便面圣……”
神慈有些阖眼,叹道:“都退下吧,朕知道了。”
院里的婢女们应了一声,手脚利索起来全都退了出去。
战郁:“你要见纱姑娘吗?她不便……”
“霜儿回来了吗?”
房门被人拉开,纱漠然披着单衣,面容仍有些苍白。
第17章 荣王无期(四)
荣王府。
“听说府里来了个小美人儿?这些天怎的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呢?你们不诓我呢?”
“诶?怎能这么说呢?听说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许是在殿下院子里服侍得风生水起呢。”
“殿下带回来的美人?”巡走的侍卫差些被口水噎住,他放低了声音,问,“咱府里被弄死的女人得有多少个了啊,这美人怎的一个个都不惜命?”
“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殿下的荣华富贵呗,圣上这么久了都没纳妃,给了个公主也不娶,自然是选咱们殿下才有好前程。”
侍卫眯了眯眼睛,“……可来这儿的姑娘们不仅前程没有,命也搭进去了啊。”
荣王休憩的院子里,霜儿坐在石桌边给杯子里满上茶。
神无期院子里难得立着一个靶子用来练箭,以往他常是呦呵几个侍卫来当活靶子,这连着好几天都是用木靶子,府里的人这会儿都想着这殿下又要做什么妖来折磨他们了。
他射箭的力道很重,每次射中靶子的时候都让人听得头皮发麻,霜儿小心沏着茶,也被他弄出的声响吓得手抖了两下。
“殿下,休息一下吧?”
新来的奴才在边上站了很久,他也怕这阎王生气就索他的命,使劲儿给那边的霜儿递眼色。
霜儿立刻起身过去,行礼道:“殿下,喝杯茶吧?”
神无期一手上去捏住霜儿的下颌,瞧了两下,又森然笑出来,“小美人,给我当活人靶子好不好?”
神无期和神慈的眼睛很不同,他一双含情眼,眼眸澄净清澈,天生就有着摄人心魂的魔力。
霜儿身子忍不住有些颤抖,神无期捏着她脸的力气有些大,她不敢撇头移开视线,同样也不敢答应和拒绝。
“你看到了的,”神无期凑近她,在她耳畔轻轻吐气,“本王箭法很准,你只要站着不动,不会有事的。”
霜儿感觉自己是被他这温柔的话蛊惑了,下意识点头答应他。
侍卫们将霜儿拉到一边的树边,神无期这会儿觉得单是放个果子在人头上太无趣,命人去捉了两只鸡崽子放在霜儿两肩上。
那奴才拿袖子给自己抹了把汗,在霜儿边上小心提醒,“姑娘莫要动,殿下这箭虽稳,但这鸡崽子是个活物,需得让殿下集中找目标才是。”
霜儿靠在树边,那俩鸡崽子在她肩头啄得也痛,她眼里看得出恐惧,她看着对面已经拉弓的神无期,这一刻已经感受不到他原先的柔情。
取而代之的只有阴鸷的眼神。
神无期嘴唇勾笑,将弓箭往下压了压,射了出去。
“唔。”
这箭吓飞了一只鸡崽儿,霜儿那肩膀上被箭擦了皮,这会儿正止不住血。
“哎呀这这这……”奴才发觉不妙,过去拉着早就叫好的大夫说,“愣着干嘛呢?快给人止血啊……”
“小美人,抱歉,刚刚没看准,还有只呢,包扎先等等怎么样?”神无期已经将第二支箭抽了出来架好,本来就没想现在收手。
奴才觉得这姑娘看着吓得不轻了,这会儿还答应就是真的傻,可霜儿却真的答应了。
她说:“刚刚是我自己吓得偏了一下,不怪殿下,我没关系的。”
第二只鸡崽子攀着霜儿的衣服准备滑下来,这会儿刚好落到霜儿手肘边,神无期这一下也没犹豫,再次射出了一记。
这次他使的力气比第一箭要多上半倍,可还是偏了不少。
“唔。”
霜儿另一只手的上臂直接被箭捅进了肉里,她还咬紧着牙哭喊都没一声。
“……”神无期给了个眼神给那奴才,这才招呼大夫上去看情况,他则不紧不慢把弓箭丢给人让人擦拭。
他这会儿可能因为连着两次失利心情不好,周围的侍卫一个也没敢出声,只得看着。
两次都没躲,她明明看得出我偏了几下就是故意的……难道她不是暗线,真的只是个姑娘?
神无期回到石桌边坐下,拿着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那大夫帮霜儿拔了箭包扎好了之后就跟着其他人退出了院子,霜儿还站在一边低着头,一步也不敢靠近神无期。
“你生我气了?”神无期笑出了声,“可没有人敢生本王的气,你胆子不小啊,你叫什么名字?”
“……霜、霜儿,我、我没有生殿下的气。”
神无期给自己倒茶,这会儿语气淡了,“那你就是在对本王撒气。是本王从那狼崽子嘴下救的你,你最好给本王牢牢记住了。”
“霜儿不会忘,霜儿记得是殿下救的我,不管殿下让霜儿做什么,霜儿都会去做。”
神无期“呵呵”笑了两声,将手里的茶饮下:,好!本王留你在府上,正好练箭无趣,有你找乐子,再好不过。”
-
皇都,集市中。
“质安府在城郊外,有不少士兵把手还算安全,毕竟也是一国公主,咱们圣上也不会苛待她。”
循霄为了给纱漠然输灵力,这些天自身损耗也大,一直在闭关。
战郁派人前前后后在皇家猎场寻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霜儿,皇帝神慈也没头绪,但是听说了昭安公主的事情也跟着好奇,加上她还识得霜儿,就想去打探打探。
但是昭安公主是作为和亲公主来的,神慈对她无意也不想见她闹得事情难堪,就派着战郁前去。
纱漠然也是和昭安公主有一战之缘,正好也想出来走走,就跟着来了。
“昭安公主箭法一绝,您就非要送一张弓箭过去吗?”
纱漠然打开大匣子看了一眼,弓箭也就罢了,还是挑的她狩猎拿的这一张。
战郁背着大匣子,说:“这个弓箭能选一把顺手的已是很难得了,不过我也想着昭安公主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弱,这么轻的她肯定用不顺手,可是纱姑娘你想想,这可是前踏雪国国君送来的。”
“……这有何不同?”
“公主来苍傲两年之久,也未曾见家人,拿着踏雪送来的送回去也能安抚公主的思乡心切啊。而且踏雪的某位将军也有差不多的一张,听说公主和那位将军很是交好,这也能成为一理由。”
纱漠然看着集市上的小玩意儿都挺多,她自上了断枉山就不曾来过这热闹的地方,到了这突然还有些怀念了。
战郁捕捉到了她眼里憧憬的目光,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我觉得纱姑娘你有句话说得对,只送一张弓可能真的讨不了公主欢心,咱们趁着人多,多买些别的,你们姑娘家都喜欢什么?”
纱漠然在山上待得久,别说是现下流行的裙子了,她连个胭脂水粉都不了解,在山上全听师父冶心嘴里传授的上妆法子。
可她那个年纪的人喜好的和现在的姑娘们不同,现在讲究的妆浓妆艳抹的,纱漠然都有些看着眼疼。
狩猎场上,一些贵女们爱打扮也没戴着面纱,一个个脸上都是带着花儿的,坐在那里的只有昭安公主戴着面纱。
纱漠然与她对话时近距离瞧过,这公主眼尾都没画一笔,眼睛那处完全没有涂厚的胭脂水粉,看着就不是很爱打扮的那种人。
但是她的那条价值连城的裙子倒是个对比了。
“纱姑娘?你想好了吗?咱们先去买什么?”
战郁喊了她几次,本来看她应该挺想多逛逛的,这会儿带她逛了她又去发愣了。
纱漠然没注意自己想着想着就和战郁走出了集市,这会儿正好到了通往城郊的路口。
“就那张弓吧,挺好。”
纱漠然叹了一声,既然走到这了,不如早点去质安府转一圈好交差。
这个胡同有些绕,战郁很少来,不过还好他有些辨识度,父老乡亲知道是战将军都争着替他指路。
“你们别过来!”
战郁听到有人大喊,立刻绷起脸听着声音从哪传来的。
“什么事?”纱漠然从他手里接过大木匣,战郁什么也没说,往后边的一个巷子里跑进去。
一名女子被一群蒙面的盗贼团团围住,那些盗贼手里个个拿着小刀,步步逼近。
“别、别过来……我的钱都给你们了……”
那女子靠着石壁,抱着头蹲下,觉得自己呼喊无果,打算就此放弃抵抗。
“没钱可以用别的换啊,跟咱们走吧。”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胆子都这么大了?”战郁及时赶来,他阴沉着脸,站在那什么也没动。
“将、是战郁,还不跑啊!”那些个盗贼自然认出了他是大将军,都急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还敢跑――”
战郁猛冲上去准备追,后面那个女子就哭了。
“呜呜呜……娘……”
“姑娘。”战郁看她哭得可怜,也就没追了,直接蹲下来在自己怀里找了块手帕给她擦眼泪,“姑娘,你是何人?怎的会被这群强盗围着?”
“我、我娘死了,我们欠了好多药钱,那、那大夫是个庸医,他骗了我的钱跑了,他、他怕我道出他的真面目,就买了人来杀我……”那女子抬头,眼睛哭肿一片,她抓住战郁的手,哀求,“将、将军,他们说你是苍傲的大将军,有你保护就不用到处借钱,将军,我、我跟你走好吗?”
“这……”
“……我当是什么事呢,郁公子这是在……寻欢作乐?”
纱漠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巷口,一来就看到他们二人举止亲昵,奇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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