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莫里亚蒂男爵夫人侧过身,扬声轻唤。
苏冉这时才注意到,在这位夫人身后的台阶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青年。因为在台阶上的缘故,第一眼望过去,让苏冉产生了一种正被俯视的错觉。
听到母亲的呼唤,他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首先对着伯爵恭敬地行礼,然后转向了苏冉。
即使已经做好了“按照套路反派往往魅力不凡,颜值估计也不会太差”的心理准备,苏冉还是因为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外表晃了一下神。
这位身材高挑四肢纤长的青年有一头极为漂亮罕见的淡金色头发,那是许多贵族梦寐以求的白金色,不像普通金色那样热烈,自有一种高洁和冷静。他的皮肤很白,高挑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圆形眼镜,这种寻常人戴起来显得木讷老土的镜形,在这张英俊的脸上只平添了温文尔雅的知性气息。
这个分神是一瞬间的事,苏冉低头,提起裙子,和他相对行了一个礼。
等她行完礼,她看见同样重新站直身子的莫里亚蒂偏了偏头,那双在镜片后的湖绿色眼眸对着她微微弯起,一直上翘的嘴角弯出了一个真正的弧度。
苏冉的心跳因为这个温柔的浅笑短短停顿了一下。
迄今为止,她其实也接触了几位万里挑一的绅士,可是面前这个人有一种非常特殊又难以言说的魅力。在他的身上,你感觉不到任何棱角,他就像是一片温和澄澈的湖水,布满繁星的夜空,静谧又深邃,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亲近。
站在他面前,就算理智上知道对方是一个高功反的反派,可因为感性的干扰,苏冉很难做到百分之百提起自己的心房。
短暂的寒暄后,夏尼伯爵和莫里亚蒂男爵夫人率先向屋内走去,落在后面的苏冉和莫里亚蒂也并排跟了上去。
“苏小姐,您平日更习惯说法语还是英语呢?”虽然刚才的谈话都是用英语进行的,莫里亚蒂还是在走进屋时体贴地询问道。
“既然来了伦敦,我们还是说英语吧,正好可以练习我的发音。”正在考虑要说些什么破冰的苏冉听到他先开了口,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商业互吹起来,“您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绅士。”
“承蒙您的谬赞,可我必须诚实地说,您的发音已经非常好了。”
在这样礼貌又毫无营养的对话中,他们被引进了一楼的会客室。在进行了这个时代按部就班的社交程序后,莫里亚蒂男爵夫人忽然委婉地提出有事单独和夏尼伯爵相谈,将苏冉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招待。
“苏小姐,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莫雷特呢?”
在夏尼伯爵和男爵夫人离开后,莫里亚蒂含笑放下茶杯,对着苏冉提出了邀请。
单独面对莫里亚蒂,苏冉的掌心潮湿,神经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她努力告诉自己,他现在才21岁,还不是最后与福尔摩斯决斗的那位莫里亚蒂教授。
“乐意之至。”她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两人站起身,准备向外走去时,紧邻着会客室的另一个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猫叫。
苏冉不由地被这叫声吸引住,停下了脚步。
莫里亚蒂转过身,对着她露出一个无奈又充满歉意的微笑:“抱歉,是莫迪又跑下来了……您不介意我先把它送上楼吧?”
“当然不。”苏冉心中好奇,但作为客人并不好多问什么,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那还请您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失礼了。”莫里亚蒂再一次向她优雅地行了一个礼,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苏冉重新坐下,对于莫里亚蒂家居然养了一只猫这件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然而在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莫里亚蒂没有返回也没有任何通报的仆人出现时,苏冉不由地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反派角色在暴露之前不一向都是做人滴水不漏,做事天衣无缝的吗?
可他第一次同她见面,作为主人就把她极为失礼地撂在这里到底是几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福尔摩斯在原著中提到自己的祖上过着乡绅生活。在英国,乡绅是持有土地的绅士阶级,地位仅次于贵族,可被称为“lord”,同贵族一起划入上流社会阶层,具体可以参考《傲慢与偏见》中贝内特先生。是的,我知道男神在大家眼里雄伟无比,不过按照原著设定他们真的不是贵族QwQ
***
非常感谢之前有小天使捉虫,说老迈说法语不应该不熟练。作者去考证了一下,当时上流社会如果不请家教,在进入大学前会把孩子送入伊顿公学这种贵族学校。我看了课程安排,发现除了拉丁和希腊文,他们通常还会修一门法语或意大利语。所以请看过的小天使们自动失忆,脑补老迈法语流利,我之后会修文的。不过小夏按年纪算今年刚入学,法语学了不久确实还不怎么样!(垂死挣扎
如果大家明天见不到我,后天一定会来的=3=最近有点缺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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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X7
日光透过柳叶形的玻璃花窗照进这间昏暗的房间里,五彩缤纷的图案静静投映在柚木包裹的墙面和地板上,也将站在光影交汇处的男人笼罩在斑斓如梦的光色里。
他静静地面对着墙上高高挂起的十字架,嘴角含笑,半隐在阴影中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耶稣受难像。
“……去年之后就越发艰难了……”
莫里亚蒂男爵夫人的声音透过薄薄的木板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莫雷特庄园所有的仆人都知道,这间由已经去世的莫里亚蒂男爵翻修过的祈祷室,现在是小少爷詹姆斯的私人学习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就连男爵夫人都没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此时,詹姆斯·莫里亚蒂正站在这间祈祷室中,饶有兴致地听着和隔壁仅有一墙之隔自己母亲和舅舅的对话,左手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乖巧趴在他怀里的白猫。
去年六月份,素有“银行家的银行”美称的奥弗兰德·葛尼(Overend Gurney)银行*的破产清算引发了大英帝国金融市场的巨大恐慌,银行的贷款利率在短短的三个月内飙升到10%,间接导致了超过两百家公司和银行的破产,市场一片低迷,大量工人失业。在这场一直持续到今天的金融危机中,莫里亚蒂男爵遗留下来的遗产至少蒸发了一半有余。
母亲差不多是时候该哭了。
莫里亚蒂漫不经心地想。
果不其然,在这个念头浮起后没过多久,他便听到隔壁传来自己母亲那听起来强忍悲伤又寸断肝肠的啜泣声。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将手捂在胸口,楚楚可怜地仰起脸,故意让泪水从眼眶中慢慢淌下脸颊的样子。
夏尼伯爵马上情真意切地安抚起她来,并慷慨地许诺从今年开始会向她提供300英镑*的年金,直到她不再需要为止。
男爵夫人又抽噎了一小会儿,才在夏尼伯爵温声细语的安慰中渐渐止住了哭泣。
夏尼伯爵这样宽厚正直的绅士怎么可能会是他母亲的对手呢。
莫里亚蒂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耶稣那平静又悲悯的面容上,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嘲弄,温柔和煦的气质在一瞬间变得森然冷酷。
接下来话题如他预料的那样,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毕业之后却没有任何想要去下议院的想法,居然想要留在学校!……”
男爵夫人柔和的声音因为激动难得变得高昂起来。
自从莫里亚蒂向母亲表明了自己无意从政的想法之后,她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迫使他放弃这个念头。男爵的爵位由长子继承,他想要获得爵位,除非等哥哥死掉,只剩下从政的选择。
他对这条路,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数学天赋如此之高…………几年之后…………进入皇家学会…………未尝不可……”
听到夏尼伯爵竟因为他前一阵的论文替他辩护起来,莫里亚蒂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挠着莫迪下巴的动作一顿。
“可是没有爵位……将来…………”
“……不要担心……我这次来,正好需要詹姆斯的帮助,如果他愿意……未来………巴黎……”
随着窗外太阳的移动,斑斓的光色慢慢爬上了莫里亚蒂干净清隽的侧脸,白金色的发丝在柔和的光线中闪闪发亮,如果不去看他的眼睛,那么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身后那一扇扇彩窗上的天使一样圣洁无暇。
“菲利普表弟,关于那位苏小姐……”
男爵夫人忽然提起了同夏尼伯爵而来的东方小姐。她的声音在聊起这个话题时,因为某些原因刻意压低了不少,莫里亚蒂并没有听清自己的母亲到底讲了什么。
夏尼伯爵朗朗的笑声紧接着响了起来:“哦,表妹你多虑了……友人之女……是贵族之后……游历欧洲,托我照看……不……完全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的母亲又低低说了什么,接下来,书房里沉静了两秒。
“……那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夏尼伯爵沉声道。
莫里亚蒂也在这时想起了那位被他丢在会客室的小姐,但他并不因为自己失礼有半分愧疚和困扰。
毕竟他看不到那位小姐对他任何的价值,通常对于这类人,他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他有时也会好奇,这流淌在自己血液里的天性,到底是来自于父亲多一点,还是母亲多一点。
听到书房里的谈话逐渐进入了尾声,莫里亚蒂再次挠了挠莫迪的下巴,嘴角轻扬,双眼中的冷酷和黑暗一点点隐去。
“乖孩子,现在和我一起去‘安抚’那位小姐吧。”
当莫里亚蒂抱着一只白猫再次出现在会客室时,苏冉早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虽然她在一开始因为觉得被对方轻视而感到有些愤慨,但冷静下来的她很快便意识到,这或许恰恰是她求之不得的发展。
她来这里并不是要和莫里亚蒂做朋友的。
她有求于他的才华,用可观的利益作为报酬,在商言商,他们在未来一段时间的关系顶多算得上是暂时的合作伙伴。
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一位需要随时警惕根本无法信任的危险人物,和他的个人交集当然越浅越好。
所以在看到对方对着她深深地行礼致歉,并听到那句“不知您是否愿意听我解释”的话时,苏冉笑眯眯地直截了当回了一句:“我不愿意。”
听到她干脆的回绝,莫里亚蒂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稍显苦恼又无可奈何的笑容,柔软的眼波足以触动任何一颗铁石心肠的心:“……您果然是生气了。那么接下来,还请您无论如何不要继续残忍地拒绝我向您争取原谅的举动。”
苏冉很想不去看那双几乎可以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的绿色眼眸,最后她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他秀气挺直的鼻梁上:“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生气,所以我认为您的解释没有任何必要。”
他认真地端详了她两秒,忽然弯下腰,将怀中雪白的毛团放到了她面前的地毯上。
“喵~”那猫咪轻轻地叫了一声,伸展了身子,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只是转过头好奇地盯着苏冉,那一对琉璃般的眼睛是一黄一蓝的异色瞳。
“这是莫迪。”他就着这个动作半蹲在苏冉身前,动作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顶,然后抬起头,冲着她温柔一笑。
苏冉看着在她面前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同时注视着她的美少年与猫的画面,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也太犯规了。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莫里亚蒂,将注意力放在这只漂亮的白猫身上。
这只猫很显然被主人照顾得很好,毛色油亮,纤尘不染,可很快,她就发现它的一条前腿竟然是瘸的。
苏冉微微俯身,关切地看着它:“他的腿是怎么了?”
莫里亚蒂在听到她的问题时,脸上的笑容转淡。他似乎不想过多泄露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眉间隆起的褶皱中却抖落出鲜明的哀痛与惋惜:“它小的时候太贪玩,总是想要偷跑出去。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却误触了捕鼠盒的弹簧,等找到它的时候已经被夹断了腿。”
“……我很抱歉。”听到莫里亚蒂轻描淡写的讲述,苏冉飞快地感到一丝稍纵即逝的违和感,但随着注视着它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她心里马上揪作了一团,轻柔地问:“我能抱抱他吗?”
他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讶,很快又被温柔的笑意所取代:“当然,如果您不怕它挠坏您漂亮的裙子。”
现在上流阶层的女士裙因为使用了大量诸如丝绸和蕾丝这样华贵的布料,通常非常娇贵,娇贵到完全不能水洗。如果沾了污渍,顶多用洋葱汁和柠檬汁局部擦拭一下。所以在这个时代,理论上讲女士的外裙在扔掉之前,这一辈子都不会清洗的。因此贵族和有钱人为了保持整洁干净的仪容,总要定期裁量新衣,任何一件衣服脏了或坏了,也只能买新的。
当苏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除了对现在的个人卫生普遍感到绝望,似乎也有点理解了这个时代近乎变态的场景换装要求——日常,室内,散步,晚宴,骑马等等都需要换不同的衣服。没有办法,为了减少使用次数嘛。
不过显然,在猫咪面前,这一切都不值一提。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从这个月开始有收入了,一条新裙子她还是负担得起的。
“没关系。”苏冉望着那毛茸茸的一团,心中想要吸猫的欲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莫里亚蒂注意到她眼中的渴望,唇边笑意更盛,抬手将猫咪从地上抱起,小心地放到了她的膝盖之上:“别怕,莫迪很乖的。”
夏尼伯爵和莫里亚蒂男爵夫人从书房回到会客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冉眼睛亮晶晶地逗着猫咪,而莫里亚蒂则半蹲在她面前,眼神温柔含笑注视着她的样子。
两人不自觉地在门口停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苏冉还是在莫里亚蒂的带领下参观了莫雷特庄园,之后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装休整,为晚上的晚餐做准备。
苏冉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三楼朝南的客房,珍妮住在她的对面,以便随时响应她的召唤。在这一层走廊的另一侧,是莫里亚蒂的房间。莫里亚蒂男爵夫人和夏尼伯爵以及随行男仆则住在二楼。
不知是她多心,还是她已经习惯了前两个月在尚蒂伊时伯爵的排场,她总隐约感觉莫里亚蒂家的经济状况似乎并不如它外表般这么光鲜明亮。
整个莫雷特并没有请一位正经的管家,只雇用了一名杂役女佣,一名厨娘,和一位主要负责马厩和打理花园的男仆人。要照顾这样规模的庄园,这样的人手显然有些不足,很多地方如果细看便能明显地发现平日疏于打理清扫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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