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听到这里,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良一眼,在他的身边来回缓缓渡步,片刻后,他问道:“子房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和项羽作对吧?”
张良只是看着刘邦,没有说话。
刘邦有些惊讶地后退了一步:“不是真的吧?!就我们现在这几个兵,我们怎么和项羽作对啊?我们连关中都还进不去啊!”
张良摇头道:“并不是现在。沛公如今需要做的是积蓄力量,不与项羽起冲突。但沛公万万不可只满足于一方诸侯王。沛公能够明白吗?”
张良说道这里,刘邦也开始明白了。可眼下的情势,自己手里就只有十万兵马,还没能夺取关中。秦军目前还不知道捏着个什么厉害武器在手里,自己也是进不得进,退不得退,说不好还得招致项羽的猜忌。而荥阳前线,秦国不知道又从哪儿找来一个大将军,不到一月就收回了荥阳,还打得项羽完全无法寸进。
他长叹一口气,前方是神仙打架,自己在武关进退两难,眼看这天下局势,似乎已经没他刘邦什么事儿了。
几日后,彭城。
自打项羽率大军退守彭城之后,韩信仍旧固守荥阳城,再也没有出来过。项羽一直想要和他正面好好打一场,然而韩信还是采用当初在洛阳城的策略,无论怎么叫阵,就是闭门不出。
项羽此时明白了,他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拖在彭城。只要自己的大军一动,他就会立马率军直扑彭城。即便是知道了他的策略,可此时的项羽却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虞子期带领的那支队伍,能够攻克咸阳城了。
然而,就在这时,刘邦派出去的使者也赶到了彭城,向他报告了那支三万人的队伍全军覆没的消息。
听闻这个噩耗之后,项羽先是怔住了半晌,随后,他发疯一般砸坏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虞子期是虞姬的亲哥哥,是他下令派去关中的,如今却死在了武关道上,这要他往后如何面对虞姬?
项羽大怒着对使者吼道:“刘季做什么去了?!他为何不救援?!”
使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支支吾吾地说道:“因,因为,虞将军说,先入关中者为王,因此他,他要代表项将军,先行率军入关,沛公因感念同项将军的结义之情,便同意了。谁,谁知走在路上,山谷中忽然燃起冲天大火,那,那火势别说救援了,逃都逃不及。我们的军队也阵亡了不少人啊...”
听到这里,项羽无话可说了。从使者的话听来,刘邦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他的好意,只是万万没想到秦军居然会设下埋伏,用火堵路。他就是想怪,又能怪谁呢?
此时,范增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看见房间里一地狼藉,和项羽痛苦的神情,瞬间明白了是如何一回事。
他冲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使者说道:“回去告诉刘季,就说我们知道了。”
听到这话,使者此时像是得到赦免一般,立即起身,一溜烟逃离了现场。
项羽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此时的他已是心如刀绞,他张了张嘴,半晌后才满是无助地问道:“亚父,都怪我,都怪我...”
范增看着他这幅模样,皱着眉摇了摇头。
当初得知叔父项梁战死之后,他在军营中发了三天疯,最后还是被自己一竹竿打醒,如今又是。
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重感情,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要是身边亲近的人出了意外,他就会如同疯了一般,一连很长时间都无法冷静下来。
思虑太重,顾虑太多,太情绪化...这些品质,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一个将要问鼎天下的人应该有的。
范增走到了项羽面前,冲他说道:“羽儿,站起来。”
项羽抬头望向范增,许久后,还是缓缓站了起来。
经过方才那一通发泄,项羽的衣袍已经有些发皱了。范增伸出手拍了拍他衣服上的褶皱,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应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要崩溃,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让人看了笑话。”
此时项羽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使者面前的失态,他回去后一定会报告给刘邦听。想到这里,他又是气恼,又是悲痛。
“亚父,我一定要为子期报仇!”
范增问道:“你要如何报仇?”
“我要杀去咸阳宫,我要亲手斩下秦国皇帝的头颅,然后一把火烧光他们的宫殿!”他捏紧了拳,咬牙说道:“可恨那个韩信!我若率军离开,他定会袭击彭城。可我留下与他叫阵,他又避而不战,我若强行攻城,他就设伏截断我的军阵,偷袭我的后备军!我被他拖在这里,几时才能入关,几时才能报仇?!”
范增叹了口气,无奈道:“羽儿啊,你不要老想着与人正面交战。是,我知道,你能以一当百,正面作战无人能敌。可有些时候,光靠打是没用的。”
项羽问道:“亚父的意思是?”
范增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章邯是如何投降的吗?”
项羽目光一亮:“是那秦国皇帝派人苛责他,他害怕被降罪,性命不保,所以才投降的。”
范增满意地点了点头:“那秦国皇帝是个什么人,我们都清楚。同样的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6)
咸阳宫中。
胡慕又一次批阅奏疏批到了深夜。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自打上回她利用粉尘爆炸团灭了虞子期三万人马后,也成功震慑住了刘邦。然而就算是这样,系统仍旧是一点国运都没给加,只有在荥阳收回的时候,略略加了5点国运。
艰苦奋斗两个月,大秦的国运值居然还是负数。
胡慕伸了个懒腰,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奏疏,只觉得头疼无比。这帮官员们,真正的大事情他们屁都不放一个,每天呈上来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连谁谁谁家里的鸡丢了,谁谁谁家的牛死了,都要写一封奏疏呈上来。而更多的,则是一些大臣们互相扯头花的事情。
今天这个人看那个人不顺眼,就在皇帝面前告一状。明天那个人对这个人不满意,就写封奏疏参一本。
胡慕连批好几天,全都是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批得她直火大。
“我真的是醉了。”她跟系统抱怨道:“当皇帝就是要干这种事情吗?”
系统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你的朝堂上没什么有用的人,他们也就只能写出这些东西来了。】
胡慕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当皇帝也不是每天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吧。这帮大臣们也真是的,没事情报就不要上奏,害得我还得累死累活地一件一件看。”
系统问道:【那你觉得当皇帝应该是什么样的?】
胡慕眼珠一转,随即说道:“我觉得应该是像始皇帝那样,修长城,颁法令,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做的得都是这样的大事才对。”
系统啧了一声,说道:【你以为始皇帝就不会批阅你手里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吗?】
胡慕一愣:“他也会看这些?”
系统又说道:【始皇帝当初也是昼断狱,夜理书,他不仅要处理你说的那些大事,你手里那些小事情他也一样不落,都会批阅到的。他即便是巡游的时候,坐在马车上,都还在批阅奏疏呢。】
胡慕怔住了片刻,随即叹道:“...还真是一个工作狂。”从前她就听说过,据说始皇帝每日不批完一百二十斤的竹简,就不会休息。
抱怨完后,她又开始批阅起了剩下的奏疏,一边批一边说:“当皇帝真累,每天从早到晚工作头都快秃了,就这工作量,始皇帝还想长生不老一直当下去,我真的不懂,007爱好者吗这是?”
系统沉默了很久,才轻轻说了一句:【我从前也不懂...】
“啊?”胡慕抬起了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系统连忙说道:【没什么,你要批奏疏就好好批,不要一边批一边这么多抱怨!】
胡慕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一提到始皇帝你就不对劲,真是...”
她又拿起了一封新的奏疏,开始看了起来,然而,却越看脸色越糟。她又接连翻阅了十几封奏疏,越翻越心惊。
这些奏疏,每一封,全都在告韩信通敌。
奏疏上写道,韩信与楚军合谋,以楚军故意放出荥阳为诱饵,迷惑朝堂的视线,再派兵从武关道偷偷进军咸阳,不巧却被陛下发现后一举歼灭。接下来,二人还会合谋另一种偷袭方法,让陛下早做准备。
胡慕一看署名,是一个平时在朝堂上很不起眼的小官上奏的。
她连忙询问系统:“这些奏疏是怎么回事?你能查到吗?”
许久之后,系统回答道:【查不到...这些似乎都是从大臣们私下的聚会中传出来的。荥阳收回后,就有很多大臣们讨论韩信,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讨论的内容渐渐歪曲成这样了。】
胡慕眉头紧锁,如果大家一开始只是在讨论,那一定有人在故意引导。只要某个人最开始提出一点点的质疑,就会被听到的许多人逐渐夸大,再传出去。最后,便会传成这样的谣言。然而谣言的起始究竟在哪里,又是谁第一个引导了错误的信息,如果真的查起来,就如同在层层茧蛹的丝线中找起点一般,根本无从找起。
胡慕重重哼了一声,将那几封奏疏往旁边一扔,说道:“传吧,这种谣言也只会在那几个公卿大臣之间传一传。我又不会信他们,任他们怎么上书我都不理,我看那些搞事情的人还能怎么办!”
然而,系统却有些担忧地说道:【宿主,我刚刚接到消息,这个谣言已经传到荥阳去了,而且...传的还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胡慕心头一紧,连忙问道:“传去荥阳的又是什么样的?”
【荥阳那边传的,是项羽连日叫阵,韩信闭门不出,为了拿下荥阳,故意引项羽改变路线入关中,以致咸阳出现危机,皇帝大怒,要削他的兵权,还要砍他的脑袋。】
闻言,胡慕猛地一惊,虽说韩信给自己写的那封信上,已经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一一列举出来了,同时也提供了解决的策略。这次的守城战,是前线和关中两边同时进行的战术。韩信和胡慕二人知道,可荥阳城其他人不知道,传谣的人也不知道。
谣言在关中传的是韩信通敌,在荥阳传的是皇帝要杀他。两边但凡有一方动摇,真的做出了什么举动的话,这个谣言恐怕就会坐实了。
“真绝了。”胡慕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这不就是离间计吗,玩儿得这么狠,这到底是谁干出来的?”
韩信才刚刚打下荥阳,就立马有人针对他传出流言,想要离间他们的君臣关系。仔细一想,此时此刻对韩信恨之入骨的,还会有谁?
“项羽是吗?”胡慕问道。
系统答道:【准确地说,是范增。项羽本人的话,他应该是不会想到要用这个方法的。】
“范增...”胡慕又立即问道:“那荥阳那边呢?韩信听到这个流言了吗?他是什么反应?”
【他听到了,但是也没什么反应,还是和以往一样,整肃军纪,训练士兵。他手底下有个副将倒是有些紧张,还同他说了章邯的事情...】
胡慕连忙问道:“哪个副将?”
【陈g。】
胡慕大惊:“陈g?!”
历史上,韩信被刘邦贬为淮阴侯之后,就是这个陈g,自己造反不说,还撺掇韩信一起,最终连带着坑死了韩信,英布,彭越三位名将。胡慕怎么也没想到,秦国尚存的时候,他居然会是洛阳的一个小将,好死不死,这回偏偏又到了韩信的手底下。难道这就是历史的车轮无法更改吗??
系统此时又说道:【韩信对他好像还比较欣赏,他原本只是一个小将,第一次对阵项羽以后,韩信把他直接提为了自己的副将。】
听到这个消息后,胡慕快要气吐血了。韩信投奔刘邦时,刘邦交给他的,是樊哙,周勃,曹参,灌婴这样的猛将。而自己手底下什么人也没有,他居然连陈g都用起来了。然而想到这里,她忽然又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了他。
她连忙又问道:“那韩信听完陈g说的之后是什么反应?”
【韩信只说了一句‘无需忧心,陛下自有判断’。】
胡慕这才放下心来:“看样子韩信稳定人心还是挺有一套。”
然而此时,系统又说道:【...但是韩信开始上书朝廷要三万援兵了,信马上送出,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送到咸阳。】
听到这里,胡慕又愣了。他守洛阳,打荥阳的时候没有请求援兵,甚至之前还预备分兵援助咸阳,可流言传出之后,他却在这个时候请求援兵,究竟是何用意?
她询问系统:“知道韩信为什么要援兵吗?”
【他只是写了封信,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原因,系统也不知道。】
之前形势紧张的时候不要援兵,现在局面有些缓和了开始要援兵。难道他内心其实也有怀疑,只是为了稳定军心,表面上不显露出来,所以用这种方式试探自己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若是自己不给援兵,那他是不是就相信了谣言所说的内容了?
系统又问道:【所以你要不要给他援兵?】
胡慕立即说道:“给,当然要给,我就这么一个人可以用了,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他要是溜了,我的大秦就完了。”
【可你哪里来的援兵给他?咸阳驻兵调出去吗?】
“当然不是。”胡慕说道:“咸阳城的驻兵可是不能动的。我会给他一些咸阳城的徭夫和刑徒,剩下的就从关中征一些新兵给他。”
她自己手里没有萧何这样的后勤人才,能够一波一波的援兵放到前线去补给,她自己若是征不来兵,又不能调动咸阳城的驻兵,那就只能放一些囚徒和罪犯给他,不够的再从关中征一些上去了。
胡慕抬手扶额,对面项羽是二十几万的诸侯联军,而自己这边只有三万良莠不齐的新兵蛋子。如果守在前线的不是韩信的话,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像章邯一样提桶跑路了吧。
十日后。
胡慕命人带着这些徭夫,刑徒,罪犯,还有刚征集来的新兵,勉勉强强凑齐三万人,带着一批粮草,浩浩荡荡从咸阳城出发了。
而她自己,则是立即赶往了临济,此行,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挖来陈平。
那天晚上,胡慕在同情了一波韩信之后,却忽然发觉,有一件事情比突然散播出来的谣言更加让她忧心,那就是她的手里仅仅只有韩信一个人。
若是她能用的人只有韩信一个,那么就相当于她自己,乃至整个大秦的命脉都掌握在了他一个人的手里。他若是向着大秦,大秦便有救。可他若是倒戈,大秦旦夕可亡。
联想到历史上刘邦被困荥阳之后,写信给身在齐地的韩信前来救援,却被韩信以此讨要了一个假齐王的封赏。
而目前的这种情形,韩信在前线,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无论他向胡慕要什么,援兵也好,粮草也好,还是封赏也好,她都不得不给。倘若哪一天韩信自己也发现了他这巨大的优势,开始要封王封地,那她该怎办?是给还是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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