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君,若是被手下的臣子牵制,那必定是后患无穷。她这时才开始明白,为何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万分注重大臣之间的权力制衡,绝对不能让一家独大,从而牵制朝廷,威胁皇权。
胡慕坐在马车上轻轻叹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是个绝不猜忌大臣的好皇帝,可这才短短一个月,她就已经开始隐隐有些忌惮,这个自己当初亲手挖来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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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改弦更张(1)
荥阳城中,关中调来的新兵和补给正一批一批运送进城,负责这次运送的,是咸阳城的一个里长。
军营中,大家见到送来的粮食和补给,纷纷激动了起来。
有几个小兵一边清点物资,一边悄悄聊了起来。
一个小兵说道:“之前到处都是流言,说皇帝陛下猜忌大将军,还怀疑我们通敌,可把我吓坏了,我们什么时候通敌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也小声说道:“还得是大将军,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每日还是照常训练。谁知道这么快,朝廷就给咱们送援兵和补给来了。”
“我一开始就不信这回事,现在大家可以放一百个心了。”
陈g穿过军营,来到韩信身边。当初韩信让他给咸阳送信时,他还有些纳闷。皇帝猜忌他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这个节骨眼上大将军居然还上书要援军,那陛下能给吗?
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才明白,原来韩信在这个时候请求援兵和补给,不光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要堵住那些散播谣言的嘴。不过没想到的是,依二世皇帝那作风,居然真的会二话不说,给前线送来援军,就在几天前,他都差一点以为韩信要变成下一个章邯了。
里长将名册交给韩信,毕恭毕敬地对他说道:“大将军,陛下命我送来粮食共两万石,援兵三万人,请将军悉数点收。”
韩信点点头,将手中的名册交给副将陈g,对他交代道:“去清点人数。”陈g领命离开。
韩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里长的身后,问道:“陛下仅派你一人前来吗?”
里长有些不明所以,他还是保持着一个恭敬的姿势回道:“大将军,陛下确实只是命我一人前来的。”
听到他的回答,韩信眸光有一瞬的黯淡,随后又对里长说道:“辛苦了。”
里长离开后,陈g拿着手中的名册开始点名。点着点着,他逐渐发现这些人的身份有些不对劲,清点完毕后,他将名册交回给韩信,很是不解地问道:“将军,为何这一批新兵都是徭夫和囚徒居多?”
韩信接过名册扫了一眼,发现这些人中果然半数都是正在服役,或者是正在服刑的人。
触犯律法的刑徒,虽然作战会比一般人勇猛,但也正因为如此,这帮人也会比一般人更加不好管教,同时也更容易会在军营中滋事。
陈g在一旁有些不快地说道:“将军在荥阳如此费力稳定军心,未曾想陛下还是不信任将军,竟将关中的那些刑犯送来。这样的人送到军营,要如何管教!”
闻言,韩信神色一凛,他转过身,直直地盯着陈g的眼睛,正色道:“依关中目前这个形势,若是新兵多是一些囚徒,便说明陛下也有难处,能送来三万援兵,陛下已经很是费心了。”
随后,他又加重了语气,冷然道:“如何管教这些人,那是我的事,作为我的副将,你要做的就是执行我的命令,而不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非议陛下,听明白了吗?”
陈g心头一颤,立即低头说道:“属下明白。”
韩信离开后,陈g看着他的背影,冷汗直流。韩信在军中威望极高,但他同将士们相处一直都是平易近人,很少会用严厉的口吻教训人。这样说话,还是第一次,却隐隐透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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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慕赶到临济后,又再度去到了那家棋社。然而这次,陈平却是一个人在棋社中,自己同自己对弈。
他果然依照约定,没有去投楚,而是在临济等上了一个月。当初,他差一点点就要动身了,却被自己半道截胡,楚南公知道之后,怕是气得胡子都吹上了天。
胡慕走到他的对面坐下,喊道:“陈平先生。”
陈平抬起头,见到来人,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是早有预料。
胡慕说道:“一月前,先生与我约定,若是洛阳城能够坚守住,先生便会考虑襄助大秦。而今,洛阳不仅安然无恙,就连荥阳都也已经收回了。这是否证明,我大秦仍有一战之力,先生是否可以重新回答我上次的问题?”
此时的胡慕,已是信心满满。这一个月,除了咸阳保卫战之外,陈平这边她也没落下。通过系统,她知道了这段时间里,陈平已经多方打听过了项羽的为人,两相比较之下,他或许还是比较看好自己。因此,尽管这一个月以来,楚南公仍旧不肯放弃,每日里游说他,但就在几天前,他正式拒绝了楚南公的邀请。
两家投出橄榄枝,拒绝了一个,不就意味着看中了另一个吗?
陈平将手中的白子稳稳落在棋盘的一个位置上,说道:“这一个月,我已经大致了解了秦楚对阵的情形,姑娘的确善于用人,那位韩将军,当真出人意料。”
不然怎么叫国士无双呢!胡慕在心里暗暗得意。表面上,她仍旧淡定说道:“虽然如此,但独木终究难成林,我大秦还需得有先生这样的人才相助才行啊。”
然而,陈平却还是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忽然又问道:“姑娘上回和我说,你是始皇的长女,嬴阴。是否确有此事?”
胡慕又是一愣,这个陈平不知为何,每次谈话,他都要忽然问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尽管如此,胡慕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是的。”谎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些都是骗他的,他若是因此不愿意归秦了,那自己这两趟不就白跑了。
闻言,陈平又落下了一枚黑子,随即,他用淡淡的语气,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公主殿下就未曾想过要取而代之吗?”
瑟瑟秋风卷起一片金黄的落叶,缓缓吹进了棋社,吹到了二人的棋盘上。
胡慕已然惊呆了。陈平又继续说道:“公主上回来此,我就曾说过,只要秦国的王位上仍旧是二世本人,这天下的起义便不会停止,也不会有人真心愿意加入秦国。”
“既然二世已经病入膏肓,朝政大事皆由公主一手处理,这皇帝的位置,事实上已经是公主了。既然如此,公主为何不干脆登上皇位,正式成为这秦国的主人呢?”
他说的,分明是篡夺皇位的大事,可他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在讨论今天家里吃什么菜一样平常。
胡慕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从始皇长女开始,所有的身份都是她编出来的,她根本不是什么嬴阴,上回陈平不是并不相信吗,为何这回却以此为由,让她取代二世,自己当皇帝呢?
“先,先生...”胡慕吞吞吐吐地说道:“虽然如此,可,我...这怎么可以呢...”
陈平却定定地看向她,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胡慕连连摆手:“我只是想要保住大秦,我没有想过要自己当皇帝啊...”
“是吗?”陈平又道:“除赵高,止苛律,拜上将,守关中,这些都是你在做。两次来到临济寻我的,也是你。同是始皇帝的血脉,一个就残暴不仁,至使国家将亡。一个却识人善用,力挽狂澜,拯救国家于水火。你们二人,谁更适合坐在那个皇位上,不是显而易见吗?难道就因为他是男子,而你是女子,便要屈居幕后,给一个暴君铺路吗?”
“我...”胡慕嘴唇微微颤抖,大脑一团乱麻,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陈平说出这些话的前提,是她和胡亥的确同为始皇帝的血脉,可她分明就不是秦国的公主,她怎么心安理得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陈平看出了她的为难,他顿了顿,又再一次说道:“那二世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品行,天下人皆知。倘若我随你入秦,效力的,究竟是你,还是二世皇帝?倘若国家叛乱平定,人们得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后世史官的春秋之笔,记住的,究竟是嬴胡亥,还是你?”
到此,陈平也不再说下去了。他站起了身,对胡慕施以一个皇室的大礼,说道:“公主若是能够想明白,明日,便再来这家棋社寻我,我会随公主一同入秦。”
夜晚,胡慕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满脑子都是白天陈平那一番惊天动地的话语。自今天以前,她从未想过,要自己代替胡亥,真正坐到那个皇位之上。毕竟,就连嬴阴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如果她真的这么做,和谋朝篡位又有什么区别?
“系统...”胡慕轻轻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做啊?”
半晌后,系统回答道:【我只能说,谋士就是谋士,他真的太知道怎么说最能鼓动人心了,反正我是被说动了...】
屋内寂静无声,胡慕望着天花板,也深深叹了口气。
陈平说得没错,她实际已经是事实上的皇帝了,只不过还用着胡亥的身份而已。可就像他说的,只要秦国的皇位上坐的仍旧是胡亥,那么自己在背后费心费力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是在给胡亥贴金。
胡亥,一个矫诏篡位,宠幸奸臣,残害忠良,屠戮手足的人;一个后世所有史官纷纷不约而同口诛笔伐的亡国之君。
他怎么配的?
翌日,胡慕按照约定去到了那家棋社,陈平早早便在棋社等候了。见到她后,陈平仍旧毕恭毕敬地行礼,问道:“公主今日既已过来,是否也认同我昨日所说?”
胡慕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先生可随我一同回咸阳。在我做到先生所说的那件事前,我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陈平问道:“公主所说的是何事?”
胡慕答道:“我要去征求一个人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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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北麓,秦始皇帝陵前。
胡慕独自站在陵园入口处,向上眺望那高高的台阶。
帝陵在二世在位期间才刚刚修好,不同于两千年后的骊山陵,此时的帝陵,辉煌宏伟,石阶两旁,无数根汉白玉石柱筑起高高的石台,曲折蜿蜒的藤蔓顺着石柱一路往上。寂静的山林中,只有偶尔传出的几声清脆的鸟叫。
这里,沉眠着那位首次开启了大一统国家的伟大帝王。
胡慕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上去。
石阶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石台,石台的正中,是一块石碑。
她慢慢走上前去,跽坐在石碑前。随即,她从腰间解下一壶酒,又拿出了两个酒杯,分别盛满。一杯放在石碑前,一杯拿在自己的手里。
“我听说,您最喜欢喝的酒是故韩国的杏花白。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一壶。”
她端起酒杯,慢慢一饮而尽。
“我叫胡慕,几个月前来到这里的,秦国目前,一直是我在管理。”
“我想,您最牵挂的应该的就是当今的秦国了吧,说实话,它如今不怎么好...”
“您的小儿子...他如果就在您的身边,您可以问问他,就都明白了。”
她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再度饮尽。
“我如今,也遇到了一个难题,想要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胡慕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继续说道:“这件事情,非常的重要。我不敢,也不能轻易做出决定。虽然,我承认我自己的确有一些私心,但是我认为,我的决定其实没有错。”
她将那枚铜钱放在拇指指尖。
“第一个问题,我们能赢吗?正面可以,反面不可以。”
铜钱抛出,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后迅速落地。胡慕低头一看,是正面朝上。
她又捡起那枚铜钱,再度放到指尖。
“第二个问题,秦国能够交给我吗?正面可以,反面不可以。”
铜钱再度抛出,落地之后,还是正面朝上。
“最后一个问题。”
“只要是为了秦国,我不论做什么,都可以吗?正面可以,反面不可以。”
胡慕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一次抛出了那枚铜钱。
铜钱很快落地,然而胡慕却有些胆怯了。此时的她心如擂鼓,迟迟不敢睁眼。
这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了她的脸颊,她鼓起勇气,还是缓缓睁开了眼。
这一次,仍旧是正面朝上。
胡慕欣喜地看着地上那枚铜钱,眼角隐隐泛起一丝莹光。
她将那枚铜钱收了回去,随即端起酒壶,扬起头一饮而尽。
她凝视着石碑上的“秦始皇帝陵”几个大字,郑重说道:“始皇陛下,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好好守护大秦的。”
日落西山,天色渐沉,胡慕仍旧坐在石碑前,借着酒意,叽叽呱呱地说了很多话。
“您知道吗?您身边的赵高,他只有在您在的时候老实,您不在了之后,他做的那些事情...如果他也在您身边,您也可以去问问...”
“当皇帝真的好累,每天批不完的奏折,各地压不尽的叛乱,这么劳心劳力,您怎么还会想要一直当下去...”
......
说了很久之后,一阵醉意缓缓涌上了她的大脑。她逐渐开始有些意识不清,便靠在了石碑边,沉沉睡去。
恍惚中,胡慕似乎梦到了很多奇异的场景。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咸阳宫宽阔的广场前放风筝。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引线,牵着风筝快步奔跑,跑着跑着,忽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停了下来,看向了那个人。
那是个身着黑色衣袍的男子,她看见那个男子蹲下身来,伸出手温柔地整理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她很想看清他的长相,可眼前却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自己躲在章台殿的门口,偷偷往里张望。大殿内,还是那名黑袍男子,此时的他,正在训着一个年龄比自己稍长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她看到眼前这一幕,自己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仍旧是章台殿上,但这次,她却是躲在了高大的王座后面,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感觉到朝堂那帮大臣们说的东西越来越无聊,最后,她竟慢慢睡着了。隐约中,她好似听到了李斯的名字。
最后一次,她长大了,仿佛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可这时的她,却跪在大雨中失声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一般绝望。她看到自己昏倒在了大雨中,随后,从四面八方来了很多人。
忽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就在她感到奇怪时,身体却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那种疼痛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痛到想要大喊出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很想从梦中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就在她疼到快要窒息时,忽然,从黑暗中伸出了一双手,将她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疼痛在一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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