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啊,”胡慕说道:“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韩信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他微微睁大了双眼,愣住了一小会儿。
“那...你为何不直接进去呢?为何要在门口看着?”
胡慕回道:“我见你们方才好像是在商议事情,所以就没有进去打扰你们。我想等你们商议完毕之后,再进去找你。”
闻言,韩信直接抬手掀开了帘子,对她说道:“这整个大营你哪里不能随意进?如何能说是打扰我们?”
韩信这话的意思,是在说胡慕的身份是秦国的皇帝,因此整个军营都是隶属于她,她想要去到哪里便去哪里,完全不需要通报,也丝毫说不上打扰。
然而,他的这一席话,落在营中其他人的耳朵里,却瞬间变了一个意思。
大家纷纷感叹不已,他们这个一向治军严明,说一不二的大将军,居然能够让自己的夫人随意进出大营任何地方,就连他正在和众将士商议要事时,她都能随时进来。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胡慕走进营帐中,韩信跟随在她的身后走了进来。
看着这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人,此时此刻营中众人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韩将军,原来是个妻管严啊!
见到胡慕走近,众将士齐刷刷喊道:“夫人!”
胡慕这一路上听到了无数声的“将军夫人”,听到现在,她差不多快要习惯了。
她笑眯眯地对众人回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然而,这种场面韩信却是第一次见,他甚是不自然地别过了脸。
大营中,除了那些兴奋兮兮的将士外,还有两个人也和韩信一样不自然。
那就是曹参和灌婴。这俩人没有和其他将士一同喊胡慕夫人,但是也不能称呼她陛下,是以都愣在了原地。
曹参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他观察着陛下此时的神情,发现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反而是一副非常受用的表情。
而灌婴却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眼前的场景对他的冲击可太大了。
胡慕来到军营的那天,是曹参接待的她。又因为她叮嘱过曹参要保守秘密,因此,整个大营中便只有韩信和曹参两个人知道她来到了临淄这件事。
而灌婴在得知咸阳有位神秘女子来了临淄,还住进了王宫之后,就去问曹参究竟是谁来了,而曹参却只告诉他,这个人的身份需要保密,所以不能说,谁问都说不知道。
然而,就在这之后没多久,大营中就开始沸沸扬扬传着一个消息,说是将军夫人来了,此时他还以为,是韩信曾经在魏国王宫说过的那位贵族小姐。可今日见到这个“将军夫人”,他立时惊呆了。
那不就是陛下吗?她怎么成了将军夫人的?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曹参,却见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神情。
原来这个人又是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跟自己说?
此时,蒯通见到胡慕亲自前来,他以为是自己多日前同她的谈话起了作用,她今日特地来劝韩信了,于是立即上前问安道:“夫人,多日不见,夫人可还安好?”
胡慕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蒯通,即刻也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也回道:“先生费心了,我很好。”
随即,她对营中众将士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将军说。”
曹参和灌婴立即领命,正准备离营。然而,营中其他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没有动。
虽说她是将军夫人,可大将军还在呢,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当着他的面对他的下属发号施令?
韩信见其他人没有动,于是又立刻令道:“你们没有听到吗?都下去。”
这时,营内将士们的心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震惊可以形容了。
他们纷纷预言,不出几天,“韩将军是个妻管严,而且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分时机,不分场合”这个话题将要刷爆全军营了。
在所有人都退下后,蒯通却还在营中没有动。韩信问道:“先生,你怎么不退下?”
蒯通冲他行了一礼,说道:“我正有些事情要和将军说。”
他这话一出,韩信一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一个箭步冲到蒯通跟前,大声阻止道:“我不管你要说什么,你都别说,我不会听的,你赶紧下去!”
蒯通想说的,无非就是什么劝他自立当齐王,什么鸟尽弓藏,什么功高震主之类的。
他每次只要一提起这个,韩信就找个由头溜走,完全不听他说。可今日,当着陛下的面,他要再提起这件事情,那可就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然而,胡慕之前已经和蒯通通过气这件事,韩信应当是完全不知情。她站在一旁,看着韩信此时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萌生了一个想要恶作剧逗他一下的念头。
她走上前说道:“先生有话想说,何不让他说完再走呢?”
韩信立马焦急说道:“不管是什么,都不必说了,让他下去就行,你不是也有话要和我说吗?”
胡慕摆摆手,“不急这一会儿。”
随即,她对蒯通说道:“先生想要说什么?可直接说。”
韩信又一次阻止道:“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必现在说。”
见他如此紧张,三番两次的阻止,胡慕强忍着笑意,故意板着脸,对他说道:“我看,是你不想让我听吧?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听到呢?难道又是你和那些齐国贵族小姐的事情?所以急着让他走?”
韩信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回她。
这下,蒯通不论是离开还是留下,他横竖都得完蛋了。
第65章 子慕予兮(3)
一间屋子,三个人外加一系统,一个吃瓜一个看戏,一个觉得胜券在握,一个觉得自己要完。
蒯通此时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语重心长劝道:“大将军,如今你手握齐地,我们往西坐拥燕赵,往南便是楚国,当今的形势,你向着谁,优势就在谁手中。你何不同秦楚三分天下呢?”
韩信偷偷瞄了胡慕一眼,随后断然拒绝道:“若不是陛下,我如今只怕还在淮阴街头游荡呢!我之所以能破燕赵,平齐地,都是因为陛下对我的信任,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话。难道现在,我有了一些战果,就能拥兵自立,背叛陛下了吗?”
蒯通又道:“可是将军你立下的那些不是一点点战果啊,秦国如今的江山大半都是你打下来的,这已经是不赏之功了。我听闻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人可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胡慕在一旁补充道:“的确,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嘛。”
韩信转过身,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胡慕,问道:“你...你也要这么说?”
胡慕一副无辜表情,答道:“不是我说的,是范蠡说的。”
韩信一时间哑口无言。
蒯通听到胡慕加入了劝导的阵营,于是开始越说越起劲。
“将军啊,如今的条件,是上天授予你的,若是你今日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势必是要后悔的。”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就如同夫人方才所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若是陛下因为将军的能力而忌惮于你,那这些就是将军你的下场啊。”
胡慕又在一旁点头附和道:“可不就是嘛。”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是提前串通好了今日就是要来整他一般。
蒯通那些话韩信听了太多遍了,听到最后内心已经是毫无波澜。然而胡慕短短两句附和,却是一下子在他的心里掀起一片巨浪。
他轻轻“哼”了一声,有些气恼地说道:“那又如何?我一直以为,陛下对我委以重任,是信任我。可她若真觉得我的下场就当是兔死狗烹这般,那些信任便也是假的。”
他偏头瞧了胡慕一眼,赌气说道:“我一片赤忱,陛下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要如何处置我,都是她的权力,我没有怨言。”巴⒈4吧以流酒63
胡慕此时才反应过来,玩笑开得仿佛有些大了,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了。
然而,这番话落在蒯通耳朵里,却是让他极为震惊。他很是不可思议地说道:“将军,你是认真的吗?这幅员千里的辽阔大地,比不上陛下的信任重要吗?陛下如今相信你,你怎知她今后会不会改变想法?你要拿命去赌吗?”
韩信点头,十分认真地答道:“对啊。”
“你?!”
蒯通已是被他这一席言论惊呆了。
“将军,你...你好天真啊,你知不知道,帝王之心最是深不可测,如今是因为陛下需要你,所以能够给你想要的一切。等到战事平定下来之后,陛下还会如今日这般待你吗?楚国在,你就在,楚国亡,你也危险了,这个道理你为何就是不懂呢?”
胡慕在一旁抱着臂,听完他这一席话,冷不丁说道:“你怎么知道陛下不会?你是陛下吗?”
蒯通一时楞住了片刻,她方才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说话,怎么下一刻又开始转换立场了?
“那夫人也不是陛下,又怎会知道陛下是何想法?”
胡慕说道:“对啊,我们都不知道,任何事情未发生之前都仅仅只是猜测罢了。先生为何要因为一个猜测,而劝说将军走上一条不归之路呢?”
蒯通甚是惊讶地看着胡慕,就在数日前,她还是那个连鸟尽弓藏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是会为了一封信件吃飞醋的人,怎地今日忽然开始同自己针锋相对了?
胡慕又紧接着说道:“先生方才说,楚国在,将军在,楚国亡,将军亡?这话有些不妥吧,韩信是秦国的大将军,难道不应该是秦国在,将军在吗?”
蒯通此时终于明白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他立即说道:“夫人,我那句话的意思是,唯有楚国还在时,大将军才是被需要的,因为只有他能够对抗项羽。若楚国一亡,天下平定,再无战事。到时候,大将军功高震主,你觉得陛下能容得下他吗?”
“先生可否告诉我,陛下容不下他的依据在哪里?就因为他功高震主?那又如何?他是将军,自然战功显赫,若是依你的说法,陛下同每一位将军比起来,都毫无战绩可言,那岂不是每一位将军都要功高震主了?”
未等蒯通说话,胡慕又继续说道:“军功高,是因为有反叛的实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会才会招致忌惮。但是韩将军不仅有能力,而且是一片忠心。这样的人才,陛下爱还来不及,为何容不下他?”
胡慕这一番话说到这里,蒯通已经开始隐隐有些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了。如果这女子不是真的将军夫人,那么难道只会是…
“先生这般善于陈述厉害,分析形势,何不将此法用于正途?韩信是秦国的将军,先生是他的下属,便也等同于为秦国效力。为何不本本分分,却总是要鼓动他背叛秦国呢?”
沉默片刻后,蒯通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就是因为熟知众多如将军这般的大功臣,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才会不厌其烦地劝说他。若是陛下真的如同夫人所说那般想法,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胡慕笑道:“陛下爱才,先生没有见过陛下,没有同她相处过,自然不了解。先生若是相信我方才所说,往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可以去见一见陛下,向她自荐一番。朝堂之上,说不定也会有先生可以施展才华的一番机会,不一定会比拥立之功要低。”
话及此处,蒯通了悟于心,他低下头对胡慕恭敬一礼,说道:“夫人今日之言,我谨记在心。”
蒯通退下后,系统蹦出来调侃道:【我记得你当初刚刚封韩信为大将的时候,不是还整日忧心忡忡怕自己管不住他吗?刚刚那番豪言壮语是故意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嘛。”胡慕说道:“你没听蒯通刚刚说吗,帝王之心最是深不可测,我从前的确是先入为主地忧虑过,但是现在我对他非常放心,人都是会变的。”
系统笑道:【原来如此啊...我理解了我理解了。】
然而,韩信却不是很理解。蒯通走后,他对胡慕问道:“陛下方才那些话,可都是真心的?”
“啊?我方才说了很多话,你指哪些啊?”
“所有。”
胡慕立即说道:“除了开始那几句,后面可都是真心的。”
听到这句回答,韩信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又说道:“若不是真心,陛下为何要说,容易引人误解。”
胡慕耸耸肩,“我说过很多话都并非真心,有的是为了要迷惑他人,达成我的一些目的。有的,是为了权衡利弊,不得不说。”
韩信一直看着胡慕,良久后,又问道:“陛下对我说过的话,也有并非出自真心的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胡慕问愣住了。若要认真追究的话,那么从她见到韩信的第一面起,就一连说了好几天的谎,这让她怎么回答?
这时,韩信补了一句,“在楚军营那段时间不算。”
胡慕想了想,答道:“那似乎就没有了。”
一阵沉默后,韩信忽然笑了起来。他话题一转,说道:“陛下今日,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是吗?哪里不同?”
韩信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一支木簪上,说道:“今日,似乎更好看了。”
胡慕微一低头,眼中难掩笑意。
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韩信,认真说道:“方才蒯通那番话,有一些我觉得还挺有道理。有过当究,有功当赏。你立下的这些战功,我倒是真的有些封无可封了,但却不至赏无可赏。像样的赏赐,我还是能够给你很多,上回...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之前那番话,所以什么都没要。但是这次你可以认真想想,珍宝、屋舍、田产、食邑,只要你说,我都能给。这回,别再说你什么都不要了。”
韩信听完她这一大段话,笑着说道:“陛下,既是赏赐,应当是给予对方最想要的东西吧。可陛下说的那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胡慕问道:“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韩信想了想,答道:“我能否,让陛下答应我两件事?”
“哪两件事?你说,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答应你。”
韩信回答道:“第一件事,是希望陛下以后在我面前,可以不用为了权衡利弊,或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而说出一些违心的话。”
“陛下若是有自己的考量,可以无所顾忌,直接同我说。不论何时,何事,我必定都会尽全力配合陛下。”
胡慕点点头,“好,这个我答应你。”
“第二件事...”他犹豫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日前,我同陛下说过,等战事平定后,会回一趟淮阴。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陛下与我同行?”
胡慕立即应道:“可以啊。”
韩信问道:“真的?”
胡慕点头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顿了顿,她又问道:“你想要的,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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