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望夷宫后,胡慕四下张望了片刻,又找到了昨天用剩下来的一些粟米,再度搓成了一个小小的丸子,又粘上了些许红色印泥。
盯着手中小小的红色丸子,她心想,若是哪天不当皇帝了,她甚至可以去当一个招摇撞骗的炼丹师。
再度回到望夷宫外,胡慕将手中的红色丸子交给了阎乐:“这便是解药了,阎卿已经耽误了许久,需得立即服下才行。”
听到这句话,阎乐没有丝毫迟疑接过药丸,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就立即咽了下去。随即便跪地叩首,大呼道:“谢陛下恩典!”
胡慕捂着嘴,强忍着笑,在他的千恩万谢中离开了望夷宫。
章台殿上。
胡慕坐在上位,望着大殿中的一众大臣。自从昨日赵高谋反不成被反杀的事迹传开后,大家对这位糊涂了三年的皇帝开始有了与以往不同的认知。
有的人觉得,他因为身边有一个不但忠心,且身手极佳的侍卫护卫,才得以铲除赵高。也有的人觉得,他这次纯属是好运,除掉赵高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也许还是从前那个昏庸的秦二世。
而那些昨晚被抓去望夷宫,看了一场平叛大戏的官员们,直到现在还腿肚发软,直冒冷汗。他们甚至认为,这位皇帝陛下过去二十多年的昏庸糊涂全部都是装出来的。他先利用赵高除掉自己的政敌,坐稳自己的位置,然后再除掉赵高。接下来,他只要把过去做错的所有事情全都归咎为赵高,那么便能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这一系列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啊!
就在众臣们各怀心思之时,胡慕又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一连颁布了四道圣旨,一道比一道出人预料。
第一,下令停止阿房宫的修建,关中内除快完工的水利,道路等利于民生的工程,其余建筑的修建通通暂停。
第二,在平定叛乱前,与关中黔首约法三章,除杀人者处死,伤人者抵罪,盗窃者判刑外,其余严苛律法均暂不执行。
第三,下令开采硝石,硫磺和木炭,并令工匠每日轮工将其研成粉末,小心贮存。
第四,秦二世皇帝嬴胡亥,在位三年,昏庸无道,暴|政频频,至使天下民不聊生,各地叛乱四起。而今幡然悔悟,特颁布罪己诏,即日起,张贴于咸阳城内,叛乱一日不平,诏文一日不揭。
如果说前三条圣旨只是让众大臣疑惑不解,那么这第四条就可谓是石破天惊了,一时间震得众大臣大脑空白了好一阵子。
指令颁布后,满朝文武只有杨桓神色如常。他之所以不震惊,是因为他在昨晚就已经震惊完了。这道罪己诏,就是他亲自写的。
昨夜在接到皇帝快马传旨后,他差点一口老血直喷云霄。这个皇帝陛下最近做的事情奇奇怪怪就算了,居然还莫名其妙让自己写什么罪己诏,而且陛下还特意强调:述说罪行要严厉,表达悔意要诚恳,行动决心要坚定。还说写完之后要张贴出去,不仅要让全城百姓都看到,还要让里长给不识字的百姓宣读。
这个可怜的老头子几乎是一夜没睡,他立即命人摆坛燃香,对着东南方向骊山陵的位置拜了又拜。在心里一直默念着,自己几十年忠君爱国,今日之所以写这些大逆不道的诏书,是那位二世陛下亲下的命令,自己可不是那种犯上作乱的人。
然而,想虽这么想,他真正写起来时,却是文思如泉涌,越写越兴奋,原本只想百字糊弄完毕,最后却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
大殿上,胡慕看着众大臣一个个化为石雕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这些公卿们想不到解决眼下危机的好方法,她便只能参考刘邦的约法三章,顺便还能堵住刘邦的路,让他无路可走。唯一让她不爽的,就是自己每天绞尽脑汁想策略,最后却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总有一天,得摆脱胡亥这个身份。
退朝后,她独自一人坐在望夷宫的大床上,苦思冥想了许久。
系统见状,温馨提示道:【宿主若是遇到难题,可以询问本系统哟,一个人想是想不出什么答案来的哟。】
胡慕掸了掸身上的鸡皮疙瘩,皱眉道:“系统你是不是从包邮区出来的?怎么讲话一股子某宝客服的味道?”
系统正了正嗓子,严肃回道:【宿主是不是在思考如何解决武关危机?】
胡慕点了点头。按照目前的时间进度来看,刘邦下一步便是买通蓝田的县令,待县令打开城门后,突然发动袭击,大败守城秦军,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攻入咸阳了。
“系统,蓝田现在的县令是谁?”
【蓝田现在的县令名叫李涵,此人贪财好利,并且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就因为刘邦给了二百金,就打开关口,放刘邦入了蓝田。】
蓝田是咸阳最后一道关卡,几乎是咸阳大门的存在。而这么重要的位置,居然放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人守城。秦朝之所以灭亡得如此迅速,还真就处处是巧合啊。
“系统,目前我还有兵力可用吗?”
【除都城咸阳内的驻军外,洛阳,荥阳还有兵力可用。】
都城驻军肯定是不能动的,胡慕忙问道:“我可以把这两个地方的兵力调来蓝田,然后集中打退刘邦的军队吗?”
【不可行,赵国和项羽都在洛阳这一带和秦军交战。当初楚怀王与各路诸侯约定,先入关中者为关中王。不止是项羽和刘邦,还有许多小诸侯王也对关中虎视眈眈。这两地的兵力如果抽调走的话,项羽或是其他诸侯王就会直接拿下这两座城池,而洛阳之后就是咸阳另一道大门――函谷关。你前脚击退刘邦,他们后脚就会攻破函谷关,直入咸阳了。】
关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想要通往咸阳城,有两条路:一条是经由武关,通过蓝田,再入咸阳。这是历史上刘邦走的路。而另一条,就是攻下洛阳和安邑,经由函谷关进入咸阳。这是项羽当初入关的路线。
而荥阳和洛阳因为城市规模较大,兵力较为充足,因此还尚未失守。项羽此时就在这一带与秦军交战,后面还跟着个观望情况的赵国。
听系统这么一说,秦朝现在是腹背受敌,四面八方都有强敌虎视眈眈。原本兵力就稀少,而且又没有可用的将领,眼下的形势要怎样才能扭转呢?
等等……将领?如果说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打败项羽,那个人必定是……
想到这里,胡慕立即兴奋了起来:“韩信呢?韩信现在在哪儿?”
【在项羽账下做执戟郎中。】
胡慕一下子蔫了下去。
【不过,他目前不怎么顺心...】
胡慕眼睛马上又亮了起来:“不顺心?怎么说?”
【他多次向项羽献计,但是项羽看他年轻,觉得他不可靠,因此从来没有采用过,也从来没有交给他重要的任务。因为不被重用,他现在每日郁郁寡欢,最近在考虑要不要离开楚军。】
如今,汉初三杰中,张良和萧何已经在刘邦账下了,唯有韩信还没有被刘邦捞走。眼下可是个好机会,倘若自己能够把韩信挖来,有兵仙助阵,那么秦朝的胜算就要大很多了。
“项羽现在是在洛阳一带对吧,那么韩信应该也在,我们可不可以想个办法把韩信挖来,然后让他带领咸阳驻兵去攻打刘邦呢?”
素有兵仙之名的韩信,一生从未有过败仗,经常能够出奇制胜,以少胜多。倘若由他领兵,仅用咸阳驻军的两万兵力,都能够有很大的希望击退刘邦十万大军了。
然而,系统又给她当头浇了一桶冷水。
【这个想法可行,但是此去洛阳,少说也得花上大半月,等你带回韩信,刘邦都已经在你的咸阳宫吃席了。】
“......”胡慕再也忍受不住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系统:【当然不是。】
胡慕:“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办法?”
系统:【本系统只提供信息,不提供策略。】
胡慕:“......只提供信息?你不是还会说不行吗?你不能预测未来,怎么知道不行的?”
系统答道:【因为根据已有信息,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不可行,都不需要分析。本系统的优势既然是信息差,那么就会给宿主提供全方位的已知信息,以免宿主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做出错误的决策。】
胡慕摸了摸下巴,嘴里默默念叨着系统一直在强调的“信息差”三个字,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也许能够解决武关危机的方法。
第8章 武关和谈(2)
接下来几天,胡慕没有照常上朝。朝臣们都以为她因为那道罪己诏,羞于面见众大臣了。但实际上,大家对她这一系列的行为,震惊之外,却是隐隐有些欣赏。
百姓们看到了张贴出去的罪己诏,也都震撼不已。皇帝不仅承认错误,道歉改正,还和大家约法三章,暂停严苛律法。这还是那个昏聩无能的二世皇帝吗?
咸阳百姓原本就是秦人居多,巨鹿之战后,他们听说秦军被楚军坑杀了二十万,又知晓项羽和秦国的血海深仇,百姓们对这位楚霸王除了仇恨之外,也有深深的恐惧。倘若有一天真的被他攻进关中,他会不会为了泄愤,而大肆屠杀咸阳城中的秦国百姓呢?
而今,这份罪己诏和约法三章,虽不能击退叛军,但它就像是一枚定心丸一样,让原本人心惶惶的咸阳百姓又对危如累卵的大秦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望夷宫中,胡慕和云渡对面而坐,云渡此时皱着眉,一脸为难的神情。
胡慕见他一副犹疑不定的模样,无奈道:“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渡仍旧迟疑:“可是...此行会不会太过凶险?”
胡慕摆了摆手:“以我对刘季的了解,我们的行动也许艰难,但不会有性命之忧。倘若有什么变故,只需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便可。”
云渡坐在原地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了:“那就依陛下吩咐行事。”
十日后,武关。
自巨鹿之战项羽大败秦军之后,原本一直观望的刘邦见秦朝大势已去,便迅速整军直奔咸阳。最初动身时,他的军中只有堪堪一千人。然而随着他的队伍一路西进,打下几座小城,又收编了一些反秦志士,当他到达蓝田附近时,整个汉军大营已经有了近十万大军了。如今驻扎在武关时,军队的规模看上去声势也颇为浩大。
再加上,此时他的手下既有萧何稳定后勤,又有张良运筹帷幄,还有郦食其这个纵横家为他四处游说,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打过几场仗,之后的南阳和武关等地,几乎只要派出郦食其前去费些口舌之力,敌将就缴械投降了。
西进之路通顺无比,刘邦此时内心也有些洋洋自得。眼下,距离入咸阳只有蓝田这一个小城了。而蓝田县令李涵是个贪财好利,见风使舵的人。他几日前与郦食其等人商量,拿出二百金收买此人,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攻破蓝田,直入咸阳了。
正当他畅想着不日便要踏入咸阳宫的美梦时,营帐外一个小兵忽然来报,说秦国有两名使者前来。
听到消息的刘邦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对传信的小兵问道:“他们有没有说过来干嘛的?”
小兵答道:“他们二人并没有说明来意,只说要求见沛公。”
一个月前,秦国的赵高就已经派过一次使者前来求和,然而被刘邦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如今的秦国就是刀板上的鱼肉,亡国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再无力回天了。这个时候来议和,谁会搭理他们?前不久才拒绝过一次,怎么今天又来?
他对小兵说道:“去,喊子房过来。”小兵领命离开。
刘邦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边往接待使者的营帐中走,一边嘟囔:“我倒要看看,他们又在搞什么花样。”
此时,胡慕和云渡正坐在营帐中等候刘邦前来。云渡打从走进汉军大营的那一刻起,就警惕异常。谁靠得胡慕比较近,他就会上前挡在二人中间,生怕有人对胡慕不利。此时此刻,他也在账中正襟危坐,时时关注着周遭的动静。
而胡慕却是一副放松的姿态,她安慰云渡道:“你不用如此紧张,照我们计划的做就行。”此时此地,他们身在敌军营中,胡慕也不敢说太多话,只能向他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得到鼓励的云渡终于也不那么紧张了。他见胡慕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在内心由衷佩服。一国之君深入敌军大营都能够岿然而坐,不动如山,陛下真不愧是陛下。
然而,胡慕此时虽然表面上安之若素,内心却是紧张得一匹。她紧握着的手心渗出许多冷汗。可是云渡已经表现得很紧张了,自己如果也表露出不淡定的情绪,那谈判还未开始,他们两个人就要先崩掉。
这时,刘邦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眯着眼打量了二人片刻,语气丝毫没有半分的客气:“这回怎么和上次来的人不一样了?”
胡慕见到刘邦,默默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说道:“上回来的那个人谈和未能成功,因此陛下这次改派我前来。”
刘邦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胡慕道:“派你来就能成功?你秦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劝劝你家皇帝,叫他最好是乖乖交出传国玉玺,不要再做无用之功了。”
“你...”面对刘邦这一通挖苦,云渡有些坐不住,他想上前理论,却被胡慕紧紧拉住,拦了下来。
胡慕冲他使了个眼色,云渡虽心有不甘,却还是乖乖退回到她身后。
“沛公所言甚是。”胡慕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伸手指了指营帐内,对他说道:“你我二人,不妨坐下来谈谈?”
“行。”刘邦依言走进军帐内。然而跟在刘邦身后却又进来了两个人。为首的那一个,气质与其他几人颇为不同,他的身姿行止,隐隐有一股贵族气息。
“系统,这个人看起来很不一样啊,他是谁?”胡慕在心里默默问道。
【他就是张良了,跟在他后面的那个老头子就是郦食其。】
听到张良这个名字后,胡慕立即避开了他的目光。因为在来之前,她问系统汉军中有没有知道胡亥长相的人。系统回答,胡亥当年学始皇帝到处巡游时,曾路过张良所在的陈留。不过那时候张良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至于如今是否还记得,系统不能读心,因此也不知道。
胡慕见张良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猜他或许已经忘了胡亥的样貌,于是也逐渐放心下来。
然而,刘邦和她谈判,居然还把手底下的两个谋士也一并带来了,她难道要一个人面对三个老狐狸吗?这可不妥,太不妥了。
胡慕伸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侧首对她身后的云渡说道:“你先出去外面等我。”
自打进到汉军大营后,云渡就一直紧张着胡慕的安危,从来不敢与她的距离超过三步远,此时,他虽然仍旧担心,但对于胡慕下的命令,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遵守。于是,他起身说道:“我就在营帐外,大人若有吩咐,只需喊我名字即可。”
胡慕点了点头,看着云渡离开的背影,她的心底浮上一丝慰藉。刘邦手下虽是人才济济,但是自己这边也不是全无可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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