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对你的未来负责,他连他自己都负责不了。你应该要明白这一点。这次月考,如果你成绩有什么波动,到时候不止是我,你妈妈也会对你很失望。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赖昌益虽然势利眼,但他这么多年的带班经验不是白来的。
他几句话把齐悦早上好不容易建成的好心情全都打垮。
她到卫生间里给祁明打了个电话。
祁明彼时刚刚到办公室。
接到齐悦的电话,他有些意外。
自从上次松山事件之后,他们很久都没联系。
齐悦主动打给他,还是在这个时间,他第一反应是她出了什么事。
但齐悦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镇定。
“小悦,怎么这个时候打给我?你没上学吗,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齐悦轻声说:“祁明哥,你下午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第37章 心动
冬天的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 据说晚上还要下雨,还没到放学的点,外面天就已经黑透了。
说好今天要去齐悦家里补习的, 等到放学她却突然说今天有事去不成了, 喻露还没来得及问她有什么事, 齐悦便背着书包急匆匆地走了。
正是放学的点,校外的小径上人流车流都很大。
祁明把车停在路口, 步行进来。
齐悦一出校门就看见他撑了把灰色格子的大伞在人群外围。
祁明身高是优势, 那股和普通家长不同的清隽气质也极容易分辨。
齐悦低着头穿过人群。
“祁明哥。”
刚开始飘雨,雨丝很细,却很密。齐悦没有打伞, 一路从教学楼顶着风走到校门口,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濡湿, 一缕一缕搭在眼睫上。她仰着下巴看祁明,黑黝黝的大眼睛也湿漉漉的,忽闪间闪烁着澄澈的莹光,眼下的皮肤被风吹红, 脸颊边细细的绒毛上也沾着点雾蒙蒙的雨。
祁明心中一动, 手上的伞不自觉朝她斜过去, “怎么没打个伞?”
他顺手解下大衣里的羊绒围巾, 给她擦了擦脸。
温暖的羊绒刺得脸上有些痒。
齐悦偏头避了避,“雨不大,我没淋着。”
祁明手一顿。
上次把她从车站接回来后,他们就没联系过, 更没见过面。
对于家里发生的那次争执, 祁明后来也反思过,可能是因为自己年岁渐长, 脱离了学校的单纯环境,从社会人的角度再看校园,多少带了点过来人的固执和偏见,回到车上一想他在楼上说过的话,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从前他自问了解齐悦的学生心理,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高丽梅的口吻对她说教。
齐悦对他失望,他其实能够理解。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说话也不方便,齐悦不想在这儿多留,想换个位置和他说话。
她还没开口,忽然听见对面的人短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还气上次的事,我跟你道歉。”
齐悦眼睫颤了颤,抬起来。
祁明眉目温和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有些无奈,细看还有宠溺,“天冷,别把自己冻着了。”
他说着话,将围巾绕上了齐悦的脖子。
六点多了,雨势突然大了起来。
喻露和任思涵共撑着一把伞拐出教学楼,身后还跟着仨保镖。
“妈的!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放学的时候下!”
“化学老头也是,回回都是他拖堂,他要不拖那十分钟,我们早到网吧了。”
“啥,你们又要去网吧?”任思涵回头。
身后肖飞宇卫衣帽子不深,戴着也挡不住雨丝往脸上飘,他不耐烦地一抹脸,“那不然呢。”
“欸,不是说要去补课嘛?齐悦呢?”宋飞把书包顶在头上挡雨,从背后看过去,他黑乎乎的剪影像只方头猩猩。
“齐悦她说有事。”喻露说着,看向他们身边。
男生们好像都不爱打伞,江烬在最外侧,也没撑伞。他的连帽又深又大,拉起来将他的面容挡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清他的脸。
尽管如此,喻露还是感觉到他现在好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好多事。”肖飞宇随口吐槽了一句,被任思涵一记眼刀杀到,撇了撇嘴噤了声。
五个人走到校门口,不知是谁先停住了脚步,“咦,那不是齐悦?”
江烬脚步一顿,抬眸。
隔着雨幕,人头攒动的校门外,齐悦站在路边,祁明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她乖乖低下头,走进他的伞下,祁明左手撑伞,右手从身后绕过,虚虚扶住她的背,两人转身消失在人流的尽头。
目光倏地下沉。
肖飞宇吹了声口哨,“齐悦行情怪好的,那男的谁啊?有点帅啊。”
他话音刚落,余光见江烬微吊的眼角阴测测地望过来。
他立刻改口:“……帅有什么用,一看就上了年纪。”
“放屁,你知道什么。”任思涵反手一拳捶在他心口,“少在这乱说。”
“……”肖飞宇冤,真是冤。
他说什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来围剿他?
江烬面色沉沉,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冷冰冰的背影写满了不爽。
肖飞宇和宋飞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欸,烬哥你去哪?”
“烬?”
两人拔腿追过去。
-
临街的咖啡馆,祁明看着齐悦面前纹丝未动的餐点和饮料,温声提醒她,“小悦,吃点东西吧。”
齐悦略显恍惚的苍白面容有些怔忪,“..没关系,我不饿。”
咖啡馆提供的餐点不多,多半是冷餐。
祁明本来想带她去上次他们去过的餐厅,齐悦却坚持不肯。
大约是因为他们要谈论的事情过于隐私,怕被同学撞见。
祁明微微叹了口气,“小悦,你也别怪高主任。她一向事业心强,又以你为重,当年她和齐..你爸爸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这你也是知道的。她是害怕失去你。”
“..害怕失去我?”齐悦有些失神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半晌,她苦笑一下,“是害怕失去我这个女儿,还是失去她成功女性、成功母亲的身份?”
祁明一顿,“小悦......”
“祁明哥,我明白你的意思。”齐悦轻声说着,“我没有要怪谁的意思,只是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困惑。”
“什么问题?”
齐悦低着头,从对面的角度看去,这个姿势让她原就小巧的脸庞越发瘦削。
她搁置在膝上的双手几不可察地收紧,大拇指深深嵌进掌心的软肉,过了许久,仿佛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般,她眼睫终于抬起来。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澄澈依然,与此同时,茫然与迷惘也清晰可见。
祁明心尖一缩。
齐悦问:“我除了是高丽梅的女儿,还是谁呢?”
……
夜雨越下越大,街灯下的雨珠连成一道道斜线,被冷空气加持,铁丝一般刮在人脸上。
齐悦从祁明的车上下来,她没有撑伞,头顶上那条羊绒围巾很快就被濡湿成更深的颜色。
祁明叮嘱道:“回去不要多想,有什么事随时跟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为了不被雨声盖过,齐悦努力提高音量,清糯的少女嗓音被撑到了极限,“祁明哥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晚安。”
很快,祁明的车开走,齐悦转身跑进门洞。
她将头上的围巾摘下来拍掉浮在上面的雨珠,额前的黑发一缕缕搭在眼睫上,有些影响视线。
随手将发丝抹开,荷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看,是江烬。
[到家了?]
他好准。
齐悦一边走进电梯,一边给他回消息:[嗯,刚刚到]
按下八楼。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同时,应急通道里走出一道瘦长的人影。
齐悦没有在意,继续低头打字。
[今天抱歉,放你们鸽子了。明后天中午再找时间补起来,可以吗?]
电梯里信号断断续续,消息发出去后一直转圈。
齐悦将手机收回口袋。
回到家,高丽梅还没回来。
齐悦洗完澡,上床后再看手机,那条信息发出去了,但江烬一直没有回复。
可能没看见吧。
今天淋了雨,齐悦这会儿感觉身上有点冷。
她窝进被子里,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感冒才好。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大早,家里静悄悄的。
高丽梅昨晚竟然一夜未归。
翻了翻手机,看见她转点发来的微信,说在研究室加班,今天下午才会回来。
齐悦习以为常地回了条让她注意身体的微信,回房换了衣服,洗漱完就去了学校。
昨天下过雨,早上湿气重,校园里雾蒙蒙的。
到了教室,还没什么人在。
齐悦对着空调吹了一会儿暖风,直把嘴唇吹得干燥起皮了,才回到座位。
安静地写了会儿题,教室里陆续坐满。
人一多,温度就升得快。
齐悦解下围巾和手套,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周身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犹豫了会儿,还是把围巾戴上了。
任思涵和喻露今天是踩点到的学校。
经过黑板,她们随手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拍在讲台上,几个课代表都有点惊讶她们竟然主动交作业了。
早自习的预备铃已经响了。
齐悦抬头像往常一样和她们打招呼。
“思涵,露露。”
“……”
“……”
话音落下,她见任思涵和喻露神情有些复杂地盯着她的围巾看了一会儿,齐悦一顿。
“怎么了?”
喻露抿抿唇没出声,眼神避开了齐悦。
任思涵随即摇摇头道:“没什么。”
她们回了座位。
这两个人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隔着一条过道,齐悦莫名觉得她与她们之间的联系好像被切断了。
怎么会这样?
一直到中午放学,齐悦身边的座位都是空的。
江烬不来学校早已经是常态了。
最后一节课下,物理老师叫齐悦去了趟办公室,等她再回来,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眼前空荡荡的班级让她心里也跟着冒出了点空落落的感觉。
好像一夜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
外头风刮得很大,齐悦看了眼窗户外的天色,没了胃口。
她回到座位整理了一下课桌,习题册摊在一边,也没有想打开的欲望。
无所事事地看到教室后方已经堆满的垃圾桶,她起身下楼倒垃圾。
垃圾房在操场尽头,齐悦瘦小的胳膊拖着大垃圾桶吃力地对抗着北风。
这风力太大,她走一步就要被推回去半步。
好不容易快走到了,抬眼的瞬间,齐悦忽然顿住。
垃圾房不远处的院墙下,常青树的针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树下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江烬,女的..齐悦不认识。
女生背对着这个方向,齐悦只看见她手指紧紧在身后勾缠,脚尖也不安地点着地,似乎很紧张害羞的样子。
在她的对面,江烬斜身懒散地靠着墙壁,冬日灰色的寒风席卷了他的脸庞,他眼尾下的泪痣仿佛游龙的鳞片,天气的阴郁此刻全部凝聚在那一滴里,往日狐狸般狡黠明亮的琥珀色瞳孔正半倦半厌地微微眯着。
“你烦不烦?”
第38章 心动
奶茶店里。
肖飞宇掀开帘子走进最后的小房间, 里头烟雾缭绕,几个人正围着圆桌打牌。
“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肖飞宇一边疯狂搓着冻红的双手,一边踢了踢面前人的椅子, “过去点。”
那人给他让了位, 他一屁股坐下来。
“飞哥这么怕冷?”
“不应该啊, 这还没到下雪呢。”
“哈哈,可能是最近太操劳, 身体虚~”说话的人色眯眯的吹了声口哨。
“放屁!”肖飞宇闻言脸色恼了, 抄起手边的打火机朝他砸过去。
谁不知道他最近跟任思涵在谈,几个人笑嘻嘻地都以为他是在为自己不爽,没想到他跟着便义正言辞地补了句:“我跟那谁是纯爱、纯爱你懂吗!人家好好一姑娘, 你少在这乱喷。”
肖飞宇的个性一向不着调,谁知这次怎么变得这样认真, 连句玩笑都不让人开。
难道他还想跟任思涵来真的?
说话的人悻悻地收了声。
与此同时,门帘被第二次掀开。
“烬哥。”
“烬哥。”
江烬从外面进来,满身寒意,他随手拍了拍棉服外沾上的雨珠, 脱下来扔到一旁的小沙发里, 朝屋内看他的几人微微点了点下巴, 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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