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站在山下,双手抱臂,悠闲地观看着这一场闹剧。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贪婪与丑陋,全都暴露无遗,就为了两颗果子而已,至于这样争抢吗?
仿佛那争的不是一个果子,而是一个女人。
就凭一颗妖果,就想得到一个人的心,也太可笑了。
“你怎么不去抢幽灵果?”身后突然响起了杜蘅的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了。
云雁侧目扫他一眼,随后提步往山上走了去,杜蘅在后面不屑地笑,“我还以为你真不为所动呢。切。”
云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走上了山,将那几个打成一团的人扯开,一个一个地往山下扔了去。
“你做什么?你休要抢我的果子!”
那些人对着他破口大骂。
云雁觉得聒噪,怒喝了一声:“闭嘴!”
他抽出长剑,对着面前那棵树斜砍了去,他的剑是师父赐的,尤为锋利,削铁如泥,大树倒了下去,树上的果子也掉落到了地上。
山脚下的人见状,全都满脸震惊。
在他砍完这棵树后,他身形一转,长剑又往着其他地方扫去,四周那些消失了的幽灵树全都现了出来。
“妖树,看我今天不把你们砍光。”
云雁像是来到了屠兽场一般,那些树就是作恶多端的妖兽,他毫不留情地将它们一一砍倒。
“住手!住手!”
下面的人嘶声力竭地喊他。
他们跑上了山,去地上捡落下的果子,但是那果子一落地,便就腐烂了。他们手一抓,摸了一手的腐肉,脏兮兮的,而且还有一股恶臭味散出来,这令他们直想作呕。
有人盯上了那些还没有被云雁砍掉的树,朝着山上跑去,“疯子,住手!”
云雁根本不听他的话,长剑朝他扫过来,剑风清寒,“想死的话,就上来。”
那人被吓得腿软,一咕隆滚了下去。
云雁一口气砍到了山顶上去,当他站在最后一棵树前时,伸手摘下了两颗黄亮亮的果子,拿在手中端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果子甜不甜。”
他将它们揣进了衣襟里,然后扬手一挥,最后这棵树便应声倒地。
他回过头去,飞下了山,对着山脚下的那些人勾唇浅笑,“幽灵果没了,你们现在慢慢打吧。”
他收了剑,举步潇洒地离开,发尾翘起来,仿佛做了一件大善事一般愉悦。
那些人对他恨得牙痒痒,很想冲过来杀了他。
“云表哥!竟然真的是你!”
后面,跑来了一个少女,云雁回头一看,眉宇一拧,“怎么是你?”
他的视线往四周扫去,并未看到尘雪眠的身影。
元善跑了过来,喜笑颜开,“云表哥,太开心了,竟然真的遇见你了。刚刚你在山上砍树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人怎么那么像你,没想到还真是啊。”她一口气说了好多的话,“云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云雁却反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因为听岛上的人说这里有幽灵果,所以才来的。”
“尘雪眠呢?”
“我师父啊,他回门派里去了,有事情要处理。”元善跑过来拉他,“云表哥,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找你?你身上真的有魔吗?你没事吧?它有没有伤害你?”
云雁往后退,道:“我身上真的有魔,所以劝你不要将消息递出去,否则……”
元善打断他的话,“云表哥,你放心,我不会泄密的,你就在这儿好好躲着,就连师父我也不会说的,外面那些人可恶得很,他们都想杀了你。”
“是呃。”云雁转身就走。
元善跟上来:“云表哥,你是住在前面的村子里吗?那我也去住那儿。”
她左一句云表哥,右一句云表哥的,让云雁感到头疼,因为这总能让他想起以前有个人老爱唤他“云师哥”。
“你能不能别叫我表哥?”
“那……”元善剪水眸弯起,眼睛亮晶晶的,“叫你云哥哥?”
“……你还是叫表哥吧。”
元善就这样跟着他回了若水村,赵向西看到他带了个女子回来,惊讶地迎上来,给了云雁一拳头,“你小子,叫你去摘幽灵果,你怎么还把心上人带回来了啊?”
“她不是。”
“什么心上人啊?云表哥有心上人了?是谁啊?”元善凑近来好奇地问。
云雁却没有理她,而是回了自己所住的院子。
*
祝台快要重建完成,而在祝台重建好之后,村里会举行祭祀仪式。
这日,从长老阁议事出来后,杜蘅一张脸垮着,很是不高兴。
村里的祝台修建了很多年,每一年他们都会献上丰富的牛羊蔬果祭给那些地下的邪魔,但是今年,祝台倒塌,下面的邪魔开始不安分了,竟然说让他们献出一个新娘来。
而被选中的,刚好是他的亲生妹妹。
他妹妹自幼体弱,纯阴之体,长老为其算过命,她活不过二十岁,因此,她是最合适的献祭体。
可是,他心里还是不爽,凭什么要将他的妹妹献给地下那些爬都爬不出来的邪魔?
迎面撞上一个女子,正是那个跟着云雁回来的丫头,他心里越发的愤怒,若不是因为云雁那一砸,又怎么会需要献上他的妹妹?
元善被他的眼神吓到,转身灰溜溜地跑走了。
她跑到了云雁的院子,见他坐在院内的一张木椅上,手里握着两个幽灵果,好似在研究,又好似在想别的什么。
“云表哥,你摘这个幽灵果,是打算给谁吃啊?”
“没谁。只是看看。”
元善很喜欢看他,因为他长得尤其符合她的审美,她恨不得一双眼睛长在他脸上。她眼睛明亮生辉,向他伸出手:“云表哥,要不你给我吧,我吃了就能看出效果了,你这样光是看,是看不出来的。”
云雁抬眸道:“这东西可不兴随便吃。”
“没关系的,我不信它真有那么厉害,定是别人吹出来的。”
她伸手来夺他手里的果子,幽灵果当真是妖果,这么多天过去了,果子也没有变软变坏,依旧跟刚摘下来时一样。
云雁站起了身,果子被他用丝帕包裹起来,重新放回了衣襟内,“这果子你吃不得。”
元善抬头去看他,阳光照在他发顶,少年的脸庞逆着光,有些深沉,“云表哥,他们都在说,你是因为虞洛芽伤了你师姐,所以才生气将她杀了的,这果子你是要留给你师姐吃么?”
云雁眉头皱成了倒川字,虽然很不认同,但这就是他的人设,一个为了女主发疯的恋爱脑。
他只是讥讽地笑,却什么话都没说。
“云表哥,现在谁不知道你师姐为了救大表哥受重伤,她喜欢的人是你的哥哥,你就放弃吧。”
云雁听得头疼,转身走进了屋内。
“哎,这人怎么不听劝呢。”元善站在外面跺脚。
*
时间一晃便就到了祝台重建完成的这天,村子里张灯结彩,云雁差点以为是谁要成亲了。
直到,有两人将他请去了长老阁,他才知道今晚是真的要举行婚礼。
只不过,是一场祭祀阴婚。
屋内,长明长老一袭褐色长衫,坐在大背椅上,他眸光精明,放下手中的一盏茶,“小子,祝台已经重建完成,只要你为我们村子做完最后一件事,你就可以离开了。”
云雁站在他的对面,问:“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今夜我们将在祝台举行祭祀仪式,届时会献上祭祀新娘,而那个献新娘的人,只能是你这个损坏祝台的罪人。”
原本以为这个村子与外界不同,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也以活人祭祀。
这与山阴城内以活人献祭给河伯有什么区别?
云雁道:“你们这样岂不是助长邪魔风气?”
长明长老面色瞬间难看,斥道:“你一个魔,哪轮得到你来管我们村子的事。”
云雁道:“我可没闲心管你们的事。要我去献上新娘是吧?没问题。”
他们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云雁心知肚明,因着祝台坍塌,地下的邪祟肯定有所躁动,他们不敢上前去献新娘,所以将这门苦差交给了他。
也好,就当作是赔砸坏祝台的罪了。
*
今夜,村子里所有人都在忙碌,最忙的大概是杜蘅这一家了。
“杜蘅,长老让我来问你准备好了吗?”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杜蘅跑下台阶,去将门打开,“准备好了。”
门外,是七八个村民,和一顶大红色的花轿。是了,从他家到祝台还有一定距离,是该坐花轿的。
他走进屋内,将新娘子抱了起来,那新娘头顶红盖头,身着大红嫁衣,身材苗条,唯一露出来的一双手白得发光,那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颜色。
他将新娘抱上了花轿,一副悲戚过度的模样,“抬走吧。”
当他下轿时,才发现云雁也站在迎亲队伍中。
这场婚礼办得齐全,不仅用上了花轿,唢呐铜锣全用上了,云雁全程跟在花轿侧面,沉默地完成着这项属于他的任务。
夜风吹扬起坠满流苏的窗帘,他余光扫过花轿内的新娘,病恹恹的,坐都坐不直,歪歪倒倒地靠在车壁上。
真可怜。
他心道。
上一次他觉得一个人可怜,还是虞洛芽快要死的时候。
她患了那样的病,还梨花带雨地央求他“云师哥,不要”,她知不知道在那种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好的保护自己。
她当然不知道。
蠢笨死了。
在快要接近祝台时,他明显感觉地下有东西在躁动,像无形的手,在招摇挥舞。
祝台四周围满了人,有手捧果盘与美酒的,有焚香的,也有奏乐的。长明长老站在祝台下,手杵拐杖,身着宽大的袍子,原本瘦小的身体也透着一丝威武,像是一方神明。
这祝台是按照原本的模样一比一重建的,看起来很像是一座空中阁楼,飞檐雕花,圆柱盘龙,阁楼顶上是一个圆形天窗,月光如银一般倾注下来,刚好注入在那个莲花台上。
祝台下的十六根木桩,错落有致,像是镇压邪魔的符文。照寻冬的说法,这地下的是被邪魔所杀的冤魂,那么村民此举也算是供奉先祖,见过以美酒佳肴供奉祖先的,却没见过用后代子孙供奉祖先的,这样真的好吗?
“吉时到,诵祝开始。”
随着一声唱喝,接着村民们的诵祝声就响了起来。
赵向西也在人群里,跟着村民们一起诵祝。
在场,只有云雁一个人没有开口。
“请新娘。”
他掀开了花轿的帘子,弯腰走进花轿内,将里面的新娘抱了起来。抱起的那一刻,他身形顿了一下,大概是女子纤瘦,这一抱竟令他生出了错觉,仿若在抱虞洛芽。
第72章 复活
他甩了甩头, 怎么老是想起虞洛芽?
他抱着新娘走出了花轿,怀里的新娘好似没有生机一般,软得像是一滩水, 靠在他胸膛上, 他不曾想这女子竟气虚到如此?
哎, 可怜。
他在连绵不绝的奏乐声中,走上了木质楼梯, 这楼梯总共有九级, 一直到达上面的祝台。
他走进了空中阁楼内,里面四个角落都点着一盏烛灯,幽幽火光将中央的莲花台照得铮亮。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怀里的新娘放在莲花台上。
他步了过去, 见那莲花台修建得极大, 四周的莲花瓣雕刻精致, 栩栩如生, 还刷着金漆,这样的台子完全可以容下一个女子。
他将新娘放在了莲花台上后, 去到一旁,拿起一盏铜灯,在下面村民的诵唱声中, 将莲花台边沿的三十三盏花灯依次点燃。
少女躺在被月华倾洒的莲花之中,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鲜红的绫罗嫁衣仿若花心, 尽情盛放, 云雁心想: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睡美人。
他围绕着少女周身移动, 花瓣上的灯芯被一个个点燃,火苗蹭蹭窜起, 像妖邪的鬼火。
就在他烛火点到一半的时候,祝台突然出现了一阵晃动,他扶住莲花台,听到有一个声音从下面响起。
“长明,你什么意思?拿一个死人献给我们,是嫌我们不够晦气吗?”
死人?
云雁吃惊地看向莲花台上的女子,这新娘已经死了吗?
下面立马传出长明长老的声音:“胡说,我明明献上的是活人。”
此时,站在人群最后面的杜蘅却在瑟瑟发抖,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他本以为自己弄了一招偷天换日可以蒙混过关,可没想到竟然被当场点破。
那新娘不是他的妹妹,是他跑去云藏岛上偷来的女子,而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岛主的宝贝外孙女。
他本想着这么一个将死不死的睡美人,用她来代替他妹妹去献祭最合适不过了,岛上的人不会找到这里来,而他的妹妹,也已经被他送去岛上了,这样一招偷天换日,可谓是绝佳之策。
“这明明就是个死人!你们拿死人来糊弄我们,等着被惩罚吧!”
话音落下之际,地上的树叶便如蛇一般狂卷了起来,地缝里伸出枯白的手臂来,吓得村民们尖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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