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转过头来看她, 脸上颇有一些无奈:“变一次, 收一次费。”
“收什么费?你还想要我的银子啊?”
“谁说费用就一定得是银子?”
“那不然是什么?”虞洛芽杏子眸里满满的困惑。
云雁向她略一挑眉,抬起食指指了指唇瓣:“明白了么?”
虞洛芽福至心灵, 瞬间就明白了,凑上去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可以了吗?”
云雁嘴角扬了起来:“这怎么够?”
虞洛芽又凑上去,贴着他亲:“这下够不够?”
*
晚上吃饭时,风归海将众人都叫了去,云雁顶着贺无霜这张脸走入大堂时,明显感觉秦雨淞与涂山楚二人的目光中带着敌意。
“贺公子,我实属没想到你跟师妹有这一茬关系,我这个做师兄的,敬你一杯。”
秦雨淞端起一杯酒,便向云雁举了去,那话听着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云雁皮笑肉不笑,与他碰了一杯。
而一旁的涂山楚,眼睛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虞洛芽像昨日一样给风归海夹菜,风归海笑着说:“给你无霜哥哥也夹啊。”
“嗯……嗯。”
虞洛芽只好顶着秦雨淞与涂山楚的目光去给云雁夹了一筷子菜,她尽量保持着冷淡的态度,可云雁却一副自在轻快的模样,眼尾一弯:“谢谢寄灵妹妹。”
“不用客气……”
云雁抬起手,给她也夹了一块香酥鸡翅,笑意清浅地道:“你要多吃些。”
对面,秦雨淞已经在磨牙了,眼神凶得恨不得撕咬上来。
饭后,云雁回房间的路上,秦雨淞就一直尾随在他身后。
云雁停下步子,回过头去,而秦雨淞却极快地闪进了阴影里。
“秦公子跟着我做甚?”他闲闲说道。
秦雨淞只好走了出去,脸上没有好脸色,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师妹她不喜欢你,你快些与她退婚!”
“哦?”云雁反问,“不喜欢我?那喜欢谁?”
“我师妹她……她喜欢封青玄!”
他在封青玄与云雁之中选择了封青玄,道:“我师妹喜欢大师兄很多年了,这事,我们全宗门的人都知道。”
“哦?那又怎样?”云雁不以为意,“等跟我成亲后,总归就会不喜欢的。”
这话,他不是替贺无霜说,而是替他自己说。
“你……”
秦雨淞愤怒甩袖离去,这事看来只能跟云雁说了,让云雁来把小师妹抢走。
在他走后,云雁弹了弹衣袖,刚一转身,就听见有人在唤他。
“师弟。”
他身形一顿,并未回头。
涂山楚从黑暗中向他走来,问道:“师弟,是你,对吗?”
夜风阵阵,吹来一阵金桂花,甜腻的香味在长廊下飘散,云雁转过了身去,缓缓启唇:“你认错人了。”
涂山楚向他步来:“我不会认错,你的眼神能骗秦师弟,却骗不了我。”
她盯着他深黑的眼睛,说:“你爹的事情,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你还好吗?”
她抬起了手臂,想要抚摸一下他的头,可是云雁这一次却躲开了,她的手僵在空中,好半晌才收了回来。
“我很好,我的事不用师姐操心。”云雁冷漠地道。
“云雁,你现如今身上的戾气有些重,你这样会很危险的。”
“那就请师姐离我远些。”
言罢,他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转去了虞洛芽的闺房。
“你怎么来了?”虞洛芽见他突然出现,甚至连门都没有动一下。
“芽芽……”云雁走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嗯?怎么了?”
她仰起头,去看他的脸。
云雁却将她的头按进了胸膛里,压着她的发丝说:“芽芽,我现在是魔,你害怕我吗?”
她摇了摇头:“以前怕,现在不怕了。”
“那如果天下人皆与我为敌,你会离开我吗?”
“我啊……”虞洛芽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就不会离开你。”
“伤天害理……”
云雁嚼着这几个字,眼神逐渐沉了下去。
*
次日
秦雨淞与涂山楚来向她道别:“小师妹,我们就先走了,封家的人上岛了,我们去接他们。”
“你说封家的人上岛了?”虞洛芽吃惊道。
“对啊,大师兄已经去接他们了。”
“好,那你们也快去吧。”
待送走他们后,她立即跑去了云雁的房间,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不好!
他定是听到封家人来了的消息。
她旋即跑出了岛主府,看到秦雨淞与涂山楚还未走远,大喊道:“秦师兄,涂山师姐,等等我。”
两人皆回过头来:“嗯?你怎么跑出来了?”
她追上去问:“封家人他们现在在哪儿?”
秦雨淞指着前方:“就在前面。”
她由不得多想,拔开步子就往前方跑了去,秦雨淞在后面满脸困惑,“不是,你跑什么呀?”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云雁。
封家弟子受到了重创,空气里萦绕着魔气,一身黑衣的少年迎风而立,手中握着一柄寒剑,直直指向人群中最前方的封君山。
“云淮愿,你这只魔要对家主做什么?”弟子们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怒骂。
封君山立于原地,也不出剑,只是安静地看着云雁:“你都知道了?”
云雁的剑朝着封君山刺去,他也不避闪,反倒是一边的封嬴石提剑来阻止他,“云雁,你疯了!你这是大逆不道!”
“呵呵呵。”云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表情,却是极其嘲弄的笑,“我大逆不道?他杀我全家,还让我认贼作父,这又该怎么论呢?”
“云雁,你自问这些年,我们封家对你如何?我和大哥对你不好吗?什么认贼作父,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可是,他杀了我全家!!!”云雁声嘶力竭地咆哮,这一咆哮,令四周的海水都晃动了起来。
如今幽灵界封印已解,他身上的魔气不受压制,如潮汹涌,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有多痛苦。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封君山那把青莲剑,上面的玉佩都还在,他用剑指着封君山:“当年,来我家的人就是你。你第一晚离开了,第二晚又回来杀了我爹,我说的对吗?封家主。”
封君山终于开口了:“不对。”
“哪里不对?”
“我没有杀他。”封君山坚定地说。
云雁怒吼:“证据我都找到了,你还说你没有杀他?”
封君山抬起手握住了青莲剑的剑刃:“孩子,这柄剑确实是我的,那一晚来到云家的人是我,你爹也是我封印的,但,我没有杀他。”
他声音浑厚,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见:“你爹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他也是我的莫逆之交,我尊敬他,也心疼他,他在压不住自己心魔时,选择了自戕,如果我早知道他做了这样的选择,我一定会拦住他。”
他神情悲痛,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自戕?”
在场所有人都在惊讶。
尤其吃惊的就是云雁。
“不可能?你骗我!你为了洗刷自己的罪名,你骗我!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就只有你,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云雁,我没有骗你。”
“那你去当着我爹的面发誓。”云雁将他拎了起来,拎着往海对面的幽灵界去。
*
再次来到恶兽渊,云雁双腿发软,他将封君山拎到了水晶棺的面前,“你有种就当着我爹的面,把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
封君山看到冰棺内沉睡的人,竟是流泪满面了起来,“久鹤呀,你生了一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为你找凶手。”
“可惜,他是找不到凶手的……”
云雁站在他的后面,浑身冷气,将剑放在他脖子上:“说啊,说你没有杀我爹。”
“我的的确确没有杀久鹤兄。”他的长袖抬了起来,空中便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出现了云水山庄的画面。
云雁吃惊地仰起头,随后便被吸入了那面镜子中。
他又回到了云水山庄。
一草一木,一庭一景,扑面而来的熟悉,令他眼睛一酸。
彼时的云水山庄一片安宁,走廊下的风铃叮铃铃地响,而月洞门口,迎进来了一位月白色长袍的高大男人。
那是封君山。
四十年前的封君山。
他手握青莲剑,步态轻盈,衣袂飘飘,莲花纹的玉佩在月色中莹莹发亮。他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屋子,那是他爹爹的茶室。
他也跟了进去,见到了他的爹爹云久鹤,活生生地站在那儿。
他大步冲了过去:“爹!”
可是,他却看不见他。
云久鹤笑脸相迎,将封君山带到了一张木桌前坐下,替他斟了一杯热茶,两人寒暄了好一阵,封君山才问:“不知久鹤兄邀请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云久鹤面色凝重:“实不相瞒,却有一事。”
“久鹤兄但说无妨。”
云久鹤顿了许久,终于启唇:“君山贤弟,我生心魔了。”
“心魔?”
封君山很吃惊,修仙之人对心魔二字皆不陌生,他知道心魔意味着什么,不由得冒出冷汗。
“久鹤兄怎么会生心魔?”
像云久鹤这般道心坚定的人,怎么可能生心魔呢?
云久鹤轻叹了一口气:“世间之事,皆是因果,自吾妻死后,我便常常感到力不从心,如今被心魔钻了空子,想来已是大限将至。”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大限将至?生了心魔又不是患了绝症,久鹤兄,我相信你能够战胜心魔。”封君山握住他的手,振振有声地说:“区区心魔有何惧?等你战胜了它,飞升指日可待。”
云久鹤却只是摇头:“可是君山,我……杀人了。”
“什……什么?”
封君山好半天没有再开口。
“久鹤兄,今日叫你前来,实则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我入魔的这件事不要告诉淮愿,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一个邪魔。”
封君山愣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淮愿他自幼天资聪颖,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只可惜,我不敢再教他练剑了。”
封君山脑子很乱,沉默地听他说着。
云久鹤垂下了眼帘,悲痛地说:“他从小便没有娘,我虽悉心照顾,却始终不如女子照顾得妥当,我对他一直有亏欠,尤其是被心魔缠身后,我总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很怕……有一天醒来后发现他被我害死了。”
他反握住了封君山的手:“君山贤弟,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我定不会让灾难扩大,但是,还请君山贤弟能帮忙照顾我的孩子。”
封君山无比郑重地道:“久鹤兄,你放心,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定会替你好好照顾。”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云久鹤心上的大石头总算落下。
他抬头望向了窗户外面,缓缓说道:“君山贤弟,今夜离开之时,替我再在云水山庄下一道封印吧,我怕我禁锢不了我自己。”
“……好。”
“还请久鹤兄不要放弃,待我回去翻阅古籍,定能找到剔除心魔的方法。”
封君山饮尽了杯中的清茶,起身离去,而云雁却像是定住了一般,怔愣地站在桌旁。
随着封君山的离去,他也从幻境里走了出来。
他身形晃荡,站立不稳,是封君山抬起手扶住了他,“云雁,不是我有心隐瞒你,而是你爹不想让你知道。”
“那天我回去后,一直在藏书阁中查找书籍,可没想到第二天就听说云家出事的消息,当我赶到那里时,云家惨不忍睹,那些人像是被邪魔吸去了精魂,而久鹤兄,就倒在血泊里,身上还插着一把剑,他的一只手就握在剑柄上。”
“那时,他吊着最后一口气,只是为了让我去找你。”
“我将他扶了起来,打算给他运功疗伤,可是他却阻止了我。”
“他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我能将他带去幽灵界,将他镇压在山谷下,永生永世替那些亡魂赎罪。”
第80章 囚禁
封君山说完这个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抬眸看向云雁,抓紧他的手:“云雁,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你爹他待在这里是为了赎罪。”
云雁长睫覆下, 上面挂着剔透的泪珠儿, 久久没有开口讲话。
“雁雁,你还好吗?”封君山抬袖去替他擦眼泪, 就像小时候一样。
云雁如同丢了三魂七魄一般, 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往下簌簌掉落。
他哑声问:“那云家的那些仆人和弟子呢?”
“他们……全都死于你爹手中。”封君山的声音也哑了,“你爹他无法控制心魔。”
“所以那晚……”云雁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蓦一下睁开, “他是故意支走我的?”
云家出事那晚, 他爹莫名其妙对他发脾气, 还骂了很难听的话, 那晚他很伤心,像往常一样跑出了云水山庄, 跑到了妖市里,等他再回去时,云水山庄已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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