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又不是你娶媳妇,你只管挑好你今后要嫁的人就是了,管大哥屋里头做什么。”顾明义摆了摆手朝前走去,显得格外肆意。
“是啊,长姐今日说的这些,也是大嫂为人宽厚没有计较,如若不然定是要闹不愉快的。”顾若薇说完也径自朝自己院子方向走去,顾若蔷两头都没得说,跺了跺脚,只得跟了上去。
这厢青朴院内,眼见着天色稍暗,吃过饭后,便又到了就寝的时刻。
这一回顾明渊没有把年锦语赶出书房。
大抵是放弃了分房睡这件事,一人一床被子的躺着,中间陷下去的位置,宛若楚河汉界。
顾明渊闭上眼刚要睡,就听见一旁窸窣了下,随即传来她的轻声,“相公,你睡了吗?”
“……”
“今日明义他们过来,问及了你,他们也都很关心相公你呢。”
“……”只要他不出声,就证明睡着了。
“若蔷说起你不睡主屋的事,阿语想着,只要相公喜欢,阿语可以一直陪相公住在书房的。”
“你若不想理会,可以不用见他们。”顾明渊闭着眼道。
“不会啊,我觉得他们都很有意思。”年锦语侧过身看他,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这么近的距离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的模样。
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摸摸他。
但这回她的手刚抬起来,就被他给逮住了。
顾明渊睁开眼,眼眸里满是深沉,“干什么?”
年锦语无辜的看着他,动了动,又动了动,往他靠拢,软软撒娇,“有点冷。”
“冷就回主屋睡。”
“相公与阿语一起回去?”
“不回。”
“那阿语也不回去。”
年锦语侧着身看他,怎么都看不够,末了还满脸笑意,这叫人怎么睡的安稳?
顾明渊无奈,“不睡?”
年锦语眨巴眨巴了眼睛,聊天欲望很强烈。
顾明渊在心里衡量了下,把她卷起来丢出书房的可实施性有多大。
好像不太行。
片刻后,他忽然翻了下身,将就在他身侧的年锦语给搂住了,隔着被子将她圈住,“闭嘴!”
迎面尽是他的气息,浓烈而突然,年锦语猛地顿住了声,连人都僵住了。
效果很显著呢。
“睡觉!”
低沉声从头顶传来。
年锦语眨了眨眼,脑袋里却乱成一团,刚刚想说的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全是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手里举着小牌牌。
“相公抱我了,相公抱我了!!!”
第十九章
有些事一旦开了个头,就永无止境。
就像顾明渊后悔前一天他怎么会用那样的方式让她闭嘴好好睡觉。
没等他后悔完,这就又迎来了下一个夜晚,于是顾明渊开始“摆烂”了,你想说就说,说累了自然会睡。
但让她去主屋睡这件事,倒再没提起来。
于是,书房内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越添越多,她的梳妆柜,靠窗的坐塌,靠背上的锦绣花色,桌上的垫布,床榻上的被褥,床幕子上挂着的七宝流苏,墙上的折扇赏戏图……
此时,顾明渊正看着新换的粉彩百花茶盏,脸上是难得的纠结。
这茶是喝还是不喝?
可这茶盏真的与他不搭,粉彩的茶盏拿在手上,像是壮汉绣花。
严进贴心的为顾明渊换了一杯热茶,还是那茶盏,顾明渊最终没有接,只是道,“少夫人在何处?”
“今日府中宴会,少夫人陪同大夫人迎客去了。”
宴会么,昨天倒是听她提起过,顾明渊随即淡淡吩咐,“重新拿一只茶盏,素一点。”
说罢,顾明渊调转了轮椅到了屏风侧去。
堂堂少将军,怎么能用这么女儿家的东西呢。
严进看了看手中的粉彩茶盏,一只?不是一套全换掉吗?
看着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不修边幅,眼见得下巴都没这么尖的少将军,严进觉得,自家将军好像变了……
相较于青朴院一如既往的安静,侯府的前厅花园几处地方,都很热闹。
忠厚侯府的大老爷外任六年回来,升做了通政使司副使,四品大员,官职看似不高,但通政使司却是出纳帝命,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的地方。
是实差。
有人说大老爷外任功绩平平,这差事是圣上看在顾家满门忠烈的份上给的,算是给今后收走这侯爵一个体面。
但谁会自讨没趣当主人家面提这些呢,前厅顾大老爷容光焕发的招待同僚,看起来十分的和乐,花园内,许氏也是精神奕奕的模样,带着两个女儿去招待前来的夫人们,将年轻一辈的留给了年锦语。
“等会儿这边容易晒着,素练,叫人将这些往那处放。”年锦语看着亭落附近,这两日正升温,到正午会有点晒,准备的点心不适合这么照着。
说着走往亭落旁的池塘,“再在这儿添一张桌子,摆些鱼食。”
素练很快招手示意小丫鬟去办,年锦语则是瞧着这些活蹦乱跳的锦鲤嘟囔,“要是相公也在就好了。”
“今日还有好几位贵客在。”素练早就打探清楚,今日还有端阳王府的世子在,瞧着年纪感觉也不是来与大老爷结交的。
“若是小叔子能结交上,也不错呀。”年锦语乐呵呵想着,又盯上了这些锦鲤。
与年锦语有着灵魂般相连的阿符忽然道,“姑娘,锦鲤肉不好吃。”
“是吗?”年锦语颇有些遗憾,“年府中就没养这些呢。”
“以前也养的,只是七八年前二公子养了几只大猫后,池塘里就没几条活鱼了。”
年锦语恍然,“我想起来了,二哥哥还因为这事挨了娘好一顿训,后来娘干脆改养大鹅了,过养肥了还能吃。”
阿符在旁评价,“大鹅好吃,比鱼好吃。”
年锦语点点头,“我也觉得大鹅好吃。”
素练一脸无语,所以说,有时候姑娘的与众不同,还是与遗传有点关系的。
“少夫人。”
主仆俩正讨论“大鹅的十六种烧法”时,身侧忽然传来声音。
年锦语回过头去,看到了略带熟悉的面孔,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她都不认识。
年锦语恍然想起来,笑眯眯的打招呼,“段姑娘。”
余下的几位做了自我介绍,年锦语一一打招呼,笑的分外亲和。
其中就有当日同在银楼里的李姑娘和秦小姐。
段秋莹看了眼桌上已经端来的鱼食,话里便有了较量,“少夫人无事在这里喂鱼?”
“段姑娘可是想试试?”年锦语便侧身让给她们。
“府里这么多客人少夫人不去招待,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赏鱼喂养。”这边段秋莹没说话,那边就有另外几个姑娘走了过来。
若说段秋莹还有点遮遮掩掩,那边的贺家姑娘却是一脸的高高在上,要把年锦语架在火上烤,“到底是不会,还是不想呢?”
年锦语望着贺瑶,眉宇微皱,双手不经意的揪在了一起,脸上却还带着笑容,“贺姐姐。”
这一声出口,倒让旁人觉得她们之前是熟识的。
站在李姑娘身侧的秦绵注意到年锦语退了的小半步,再看贺瑶咄咄逼人的样子,寻思着,这贺家与年家,好像是走的挺近的。
“叫我一声姐姐还叫的这么轻。”贺瑶迈步走近,比年锦语足足高出半个头,眉眼里满是嫌弃,“嫁了人还是这幅样子,你可一点都没变。”
年锦语并不喜她靠的太近,缓缓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却让贺瑶更加的心生不悦,抬手就轻轻搭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怎么,我欺负你了?见了我就跟见鬼一样?”
阿符要上前护主,被素练轻轻拉住,姑娘与贺家小姐之间的事,从不许她们去插手的。
就在一旁的段秋莹脸上闪过一抹幸灾乐祸,就好像是自己一直想做的事,让别人做了,她只要看好戏就行。
这神情恰好被一旁的秦绵看在眼里,她微勾起嘴角,朝前迈了一步。
“贺姐姐,你去了扬州几年,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年锦语抬起头,眼神微颤着,却是十分勇敢的看着贺瑶,笑容里依旧是她的和善和纯真,她不愿意和贺姐姐闹不愉快,从小到大都不想。
“年锦语你这些年光长个子怎么没长脑子?”贺瑶抬手就要戳她脑门子,没等落下,秦绵走了过来,直接挽住了年锦语的手腕,“少夫人,我第一次来侯府,不如你带我逛逛?”
年锦语愣了愣,刚想阻止秦绵继续说,就见贺瑶脸上生了愠怒,上前的一个错步,脚就碰到了秦绵的。
出于本能秦绵往后退了一步,本就在池塘边沿的她一下就踩空了。
一脚踏入了池塘里,湿了半截裙子。
这一变故让大家都失了神色,年锦语忙去拉秦绵,李姑娘也过来帮忙,好不容易把人拉上来,湿漉漉的水滴了一地,秦绵头上的钗子还不小心掉了一支。
但贺瑶却轻嗤了句,“弱不禁风!”扭头就走,那姿态,半点都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贺家满门武将,与顾家不一样的是,贺瑶祖父和父亲叔叔们都还健在,还深得圣上看重,两年前,还特意封了贺家唯一女娃县主的封号。
而贺瑶行事作风都颇为乖张,脾气上来真会动手,招惹不起。
年锦语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让秦绵跟着自己去待客的阁楼里,取来一身新的衣裳给她,“这身衣裳是刚做的,我还没穿过,还望秦姑娘不要介意,今日之事真是对不住。”
“贺瑶的错,你道什么歉。”秦绵看着素练送进来的各式各样的物件,失笑,“我只是湿了些裙子,不用这么夸张。”
什么暖手炉子啊,姜茶啊,热粥啊,还有这么多点心。
“池塘水冷,不能冻着,姜茶要喝的,受惊过后还容易饿的,喝了点粥压压惊,还有这个香囊,可以安神静心的,这些点心吃了心情会好。”年锦语认真的解释给她听这些安排,顿了顿又道,“也是因为帮我你才落水的。”
“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趣。”秦绵看着她肉肉的小脸颊,不禁感慨,什么人啊,长得又好看又可爱,忍不住想掐捏一把,那贺瑶怎么说也是熟人,怎么能忍心这样待她?
“我……有趣吗?”年锦语愣了愣,看着秦绵。
“对啊。”秦绵收拾好后尝了口桌上的点心,“这很好吃啊。”
年锦语望了会儿秦绵,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我让厨房多准备些,让你带回去。”
对上她诚挚又可爱的目光,秦绵也笑了,“好啊。”
第二十章 (捉虫)
花园的事很快传到了顾明渊的耳朵里,只是他并非一个人,还有几位访客。
严进低声说了事后,一旁的赵晏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贺瑶?你说贺瑶?大好的日子为什么要提这个不吉利的名字?”
在坐的端阳王世子没忍住,端茶的手抖了下,笑出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可怕鬼魅。”
“鬼有她可怕吗?”赵晏不确定的问严进,“真的是贺瑶?她来忠勇侯府做什么?”
“回七皇子的话,属下所说的确是乐安县主。”说完后严进退了出去。
赵晏却宛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这么快从扬州回来了?怎么不在那边找人嫁了?”
赵睿按下毛躁的弟弟,“你也说了嫁人,她早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回来燕京也很正常,以她的家世,怎么会在扬州找人家。”
“她那种母老虎,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家世,我就怕她将来打死自己丈夫。”
许文亦到底是没忍住,“几年前的事儿你还没忘啊?”
赵晏怒瞪许文亦,“你忘一个试试?”
这简直是耻辱好不好,他堂堂七皇子打不过一个女子,不仅如此还被她当众嘲讽,更别说的小的时候在宫中被她追着打的事,简直是童年阴影加少年期魔鬼!这种女子有人敢娶?
许文亦低下头闷声笑,最终站起来朝外走去,“我去透透气。”
屋内就只剩下六皇子赵睿和七皇子赵晏面对着顾明渊,气氛忽然沉静了下来。
顾明渊对他们的乔装到访表现得十分漠然,所以在许文亦出去后,他就直接谢客,“殿下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去休息了。”
端的清风霁月的赵睿望着顾明渊,微叹了声,“你不去看看少夫人?贺瑶的性子乖张,只怕是还会寻机会刁难。”
“没这必要。”
“你不是挺喜欢年锦语的么,还特意为她出门去,六哥邀你多次你都不应,给你请了太医来看都被拒之门外。”赵晏嘴一撇,赵邑那家伙还特意把这件事宣扬给六哥,一脸嘚瑟的样子真是讨人嫌。
顾明渊抬眸看他,“殿下过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赵晏伸手拿起杯盏,整个人有些愣住,对比了下自己手中的粉彩和顾明渊身前的素色杯盏,表情有些精彩,“朝廷不还依旧给着俸禄,堂堂忠勇侯府连个茶盏都凑不齐一套了?”
用这么娘们兮兮的颜色算怎么回事?
赵睿看了他一眼,“你去外面等我。”
赵晏还想说什么,最终是忍住了,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门就遇上了等在外面的许文亦,后者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走,去不去见见贺瑶?说起来打从上次狩猎后,你俩就没见过。”
“你存心添堵是不是?”
“你不也是过了议亲的年纪,说起来,贺家这家世也不错,娶了她绝对是鼎力相助啊,你不考虑下?”
赵晏顿时面露怒意,“滚!”
屋内,赵睿为顾明渊倒了一杯茶,手执粉彩的茶盏,还添显出些优雅来,“阿晏一向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
顾明渊没有应声,微垂的眼眸里闪过讽刺,一向口无遮拦?恐怕是看碟下菜。
皇家出来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天真烂漫的,谁比谁心思多罢了。
“之前……你不愿意见我,也是应当的,在这件事上,我始终是亏欠了你的。”赵睿望着顾明渊,神情里满是歉意,“你我多年好友,我却不能在这件事上为你寻一个公道,让燕京城中这么多人误会与你。”
“你们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那死去的五千勇毅军。”顾明渊看着赵睿,态度疏离,“攻城失败,还助长了敌军气势,这大半年里北疆百姓所受的苦,才是你们要对不起的。”
赵睿眼神微闪,“是……”
“我已暗中抚恤死去士兵的家属,为他们送去了银两,北疆那边也已经增加了驻兵,他们不敢来犯,但明渊,我亦有我自己的苦衷,你我相识多年,你知我抱负,应当晓得我的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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