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渊看着碗里剩下的几个饺子,他几乎能断定,炊珠是每一碗都分了一个,力求他们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但他不忍说穿,更不想搅了她的好心情,将铜钱放在桌上,“嗯。”
桌上一阵摩擦声,年锦语把自己的那枚铜钱和顾明渊的并到了一起,笑语晏晏,“来年相公和阿语都有好运。”
顾明渊看着乐悠悠吃饺子的年锦语,总觉得,她今晚好像有些兴奋?
守过子时便能歇下,屋外将近半个多时辰的鞭炮声,屋内,年锦语坐在床上,待顾明渊躺上来后,翘首以盼的望着他。
“……怎么了?”
“陈大夫前几日说,相公之前手术的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开年可以试着站起来。”
“嗯。”顾明渊对上她的眼神,年锦语凑近了些,“相公,我娘说,我得有个孩子傍身。”
“……”顾明渊看了眼她的衣襟,“何时说的?”
年锦语又挨近了些,“前几日回年家的时候。”
“阿语……”
“相公,你说要是有个娃娃像你一样多好啊。”年锦语这会儿已经凑到他身上了,脸颊红红的,“宣王家的小郡主好可爱,奶呼呼的,相公,阿语也想要一个这么可爱的娃娃。”
“你喝酒了?”顾明渊抓住她的手,这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这一晚上都待在一块儿,是什么时候喝的?
“上面说了,小饮一些,怡情。”这时刚刚偷喝的那几口酒劲才上来,年锦语越发大胆,被他抓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就滑进衣襟去了。
她还忽的一下,吹熄了蜡烛。
“什么上面说的?”昏暗中,柔软贴身,淡淡的酒香好像也要把他灌醉似的,萦绕在左右。
“就是,小人书啊。”年锦语不太满意的伸手按住他的嘴唇,“相公,你话太多了。”
“……”顾明渊这会儿确定,她是真的有点醉了,他无奈看着已经要骑在自己身上的年锦语,“你喝了多少?”
“三杯。”年锦语伸出三个手指,又摇了摇头,“说了相公不要问了。”
大约是心中不满意都要溢出来了,年锦语直接低下头,亲吻住了他。
一个绵长而生涩的亲吻后,她喘着气抬起头,微红着嘴唇,格外得意的看着他,“这下封住了。”
顾明渊哪里容的她这样“造次”,反客为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乖,告诉相公,小人书在哪里?”
“我不说。”年锦语勾着他,在他嘴唇上亲了亲,“再封一次。”
在她低低的喘息声中,顾明渊循循善诱,“是这样?”
年锦语没有做声,轻轻抬起头,凑到了他的脖颈处……
顾明渊整个人猛地一颤,像是要揉碎了人一般,风暴似的回应。
“相公,阿语难受。”
醉意中的年锦语,热腾腾的,又贪他身上的凉意,身上有着无法形容的难受。
她忍不住的靠近,想让他做点什么,轻轻蹭着。
“我帮你。”顾明渊沉声,为她纾解她的不适应,年锦语揪紧着他的衣裳,忽然来的一阵颤栗,脑海刹那的空白。
如此的轻吟声,搅乱着顾明渊的思绪,他也难忍住,抓住了她的手,哑着声,“阿语,慢一点。”
帐内的热意像是能化了屋外的雪,阵阵的烟花爆竹声中,屋内的一切动静,都显得那样不起眼。
只有屋外守夜的阿符,奇怪的抬起头看向主屋,很快又被灿烂的天空吸引,想着明早的吃食,有姑娘喜欢的汤年糕,她也喜欢。
第六十章
年初一要祭祖先, 天没亮,顾家祠堂内灯火通明,顾大老爷举香跪拜, 慎重的交到了顾明渊的手中。
轮椅声轻响,顾明渊看着一列列的牌位,顾家自从立府开始, 经历了五代人,到了祖父那一辈时,最是辉煌。
祖母为祖父生下三个儿子,照理说也是人丁兴旺的, 可随着顾明渊父亲的早逝,只有顾明渊继承老侯爷的衣钵, 率勇毅军镇守北疆。
比起如今在西谷镇守的贺家, 连着贺瑶都身手了得,巾帼不让须眉, 忠勇侯府如今的境遇,不免叫人唏嘘。
顾明渊上了香了之后,才是顾明义他们进香, 管事在牌位旁的灯中倒入香油, 意味着一整年都要香火兴旺。
祠堂内虽没说, 到了中午吃饭时,不免要提及这件事, 刘氏先是说了顾若蔷婚事已经定下, 继而关切了年锦语的身子, 字里行间隐晦的提及子嗣之事。
只是年锦语她并不擅长“听懂”这样绕弯子的话, “大伯娘,相公的身子您不必担心, 会越来越好的。”
刘氏神色一顿,“过些日子请大夫来给你诊一下脉。”
“为何要给我诊脉?”
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人话呢。
顾明渊听不下去,“大伯娘还是好好操心若蔷的婚事,这些事我们自己会有安排。”
年锦语还望了望他,随即笑眯眯向刘氏道谢,“多谢大伯娘关心,我和相公都挺好的。”
“挺好的就成,大过年的就应该好好的。”顾三老爷端起酒向大哥敬去,语气爽利的很,“大哥,这算是咱们家正经过的头一回新年,往年你们不在,可没这么热闹。”
顾大老爷与兄弟碰杯,不免也感慨,“孩子们都大了,明渊成了亲,明义也差不多是时候。”
埋头吃菜的顾明义抬了抬头,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讪讪放下筷子,“我不急,这不,若蔷婚事才定下。”
“就在六月里,很快就办了,倒是你,差办的事儿做了也有两年多,都没想动一动?”顾大老爷对侄子的差事还是很上心的,如今这个家里,老二那边他使不上劲,老三自己这么多年就是个闲职,小侄子要再这么混日子下去,可就得从商户女里挑了。
“我没……”顾明义话没说出来,被裴氏狠狠掐了一把,差点叫出声。
“他大伯啊,也就你还关心明义的差事,明义在总差办那儿可没个重视的,两年了还是那样,一个月几两银子的俸禄,往后可怎么养家啊。”裴氏这张嘴,一说起来就满腹牢骚和委屈。
顾大老爷听着就觉得奇怪,“总差办那边当初也是调过去的,怎么会没个重视?”
顾明义垂了垂头,把裴氏急得不行,“你倒是说啊。”
“有人为难你了?”顾明渊忽然开口。
顾明义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大伯,大哥,我在总差办挺好的,不用动,不用动。”
“你胡说什么你!”裴氏瞪了顾明义一眼,“他大伯,别听这孩子的,他可不知道深浅关系,有合适的差事自然要动一动。”
“娘,我都说不用了!”
“凭你爹和你的这点差事,你能娶什么样的人,难道真娶个商户女子!”
“商户女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这孩子!”
要是一大家子在,裴氏都要去拧顾明义耳朵了,气的胸口疼。
“到时候再说罢。”顾大老爷见此,就没把话说死,“我和你爹商量一下,你这差事,一直这样,肯定不妥。”
顾明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饭后,兄弟几个往外走,顾若蔷便忍不住道,“二哥你也太没上进心了,忠勇侯府的门楣在,真要娶个商贾之女回来,岂不丢人。”
就连平日里甚少说这些的顾若薇,也是为二哥的将来考虑,“爹说的没错,总差办那儿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若是有合适的自然要动一动,不然你将来娶亲怎么办。”
顾明义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一旁的顾明渊和年锦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商户出身也不见得不好,官家小姐也不见得多好。”
两个妹妹一个嫂子可不都是官家出身。
几个人望向他,顾明义一个头两个大,“我没说你们不好。”
“二哥你真的是玩物丧志了。”顾若蔷有些失望,她出生时祖父还健朗,忠勇侯在这燕京城中都是说得上名号的,即便是如今没有当初那么的荣耀,那也不至于在嫁娶上,自降身份到去挑商户人家。
顾若薇扯了下顾若蔷,也是规劝,“二哥,我爹也是想着你好一些。”
“我都晓得。”
“我知道你手头有两间铺子的营生,瞧不上总差办那几两的俸禄。”顾明渊开口,直视着他,“但这不是你不肯换的理由,除非,这半年里,你能在总差办做出点名堂来,我就去和大伯商量,暂时不为你调职务。”
顾明义动了动嘴,最终恹恹,“我知道了,大哥。”
兄妹四人在岔路口分开,回青朴院的路上,年锦语便与他商量起给顾若蔷的添嫁,“相公,给若蔷准备的,到时候给若薇也是准备差不多的,我想着,我那儿刚好有两套红宝石的面饰,可以留给她们。”
“库房的钥匙你有,去那边看看,有合适的就给她添进去,卢家那边人多。”顾明渊对顾若蔷的婚事并没有过问很多,毕竟那是大伯娘一手操持的,也是若蔷自己愿意的。
“卢家五房人加起来是挺多的,多些嫁妆若蔷好傍身。”年锦语对卢家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每回这家人出门,都是浩浩荡荡的,只因人实在太多。
这样的世家大族是有很多好处,卢家大房一脉就很有出息,而刘氏为女儿千挑万选的,就是卢家大房的小儿子,还在念书,入秋正好参加举试。
掀开垂帘进了屋子,年锦语脱下披风,“卢公子也在麓名,有元崇哥哥教他们,入秋定能取的好成绩的。”
顾明渊骤然间的不是滋味,却也不得不承认元家在教书育人上,的确是有一套的,“听闻卢家小公子还算聪慧。”
“聪慧便好。”夜里歇的晚,又早起,年锦语说着便打了和哈欠。
等一觉睡醒,天色暗下来,雪也停了。
阿符大刀阔斧的在院子里堆雪人,去年的寿星公没堆成,今年依然没有,但今年多了人帮忙,于是,第二天一早,年锦语他们准备去年府时,就看到两个硕大的葫芦堆在院子内。
阿符得意洋洋的还在葫芦上缠绕了红色的布条,寓意吉祥。
素练念叨着,雪融之前得铲掉,要不然能把院子给淹了,两个人在马车外争辩着,街上孩童耍玩着,也不惧冷,雪中掺着鞭炮纸屑,空气都有着一股硝烟味。
大部分的铺子都休息了,到了初五才会开,少有的几家卖的也都是些年礼,用于走亲访友。
年家这儿,年老夫人一早就在等了,年锦语他们一到,顾明渊被叫去了偏厅与岳父和两位舅哥吃饭,年锦语则是在年老夫人这儿。
比起回门那次,这次年老夫人可问的细致许多,得知顾明渊开春回暖后就要开始复健,老人家脸上是止不住的乐呵。
“好事儿,好事儿,祖母也盼着呢,等明年啊,让何妈妈过去和你们住一阵子,照顾照顾你。”
年锦语愣了愣,“何妈妈要去侯府?”
“老夫人不放心姑娘,就想让我去一阵子,姑娘放心,老夫人这儿有人照顾呢。”何妈妈在旁笑的慈和,“我去帮姑娘养一养身子。”
“那怎么行,祖母都习惯何妈妈在身边了。”年锦语摇头不答应,她那儿有云梳她们,照顾的好好的。
“姑娘这么说,我们可就不乐意了。”进来两个丫鬟,在老夫人身边也跟了十来年,做事麻利,都是何妈妈一手带出来的。
年锦语这下有些摸不准,“祖母,可何妈妈一直陪着您,就没离过您啊。”
“乖宝啊,你和明渊年纪小,许多事不懂,云梳她们也都还是小丫头,侯府里,又不能让长房那儿做了主意,何妈妈去陪你一段时间,我和你娘都放心。”
话说到这儿,年锦语也不好拒绝,这时关氏带着莫子鸢进来,关氏的脸上满是喜色,进门就急着宣布好消息。
“娘,你可猜对了!”
关氏身后的莫子鸢,难得的面色含羞,年老夫人连忙让人准备软垫子,“快快坐,这就不用过来了,还下着雪呢。”
年锦语见祖母和娘亲都小心翼翼的,半响终于觉察出些什么来,脸上也露了喜色,“子鸢姐姐有身孕了?太好了!”
屋内的气氛更和乐了。
只是那头偏厅内,晋安侯却有些纠结。
女婿这酒是劝还是不劝,有些话该不该说?可别像回门那次,又出了什么问题。
正犹豫着,没心没肺的小儿子就已经开始劝酒了,“妹夫,来,这酒不烈,能喝。”
年鹤轩给顾明渊倒了满满一杯,“这点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北疆那边不都用大碗喝酒。”
晋安侯看了眼次子,想提醒下,就见女婿已经喝了一整杯酒,“慢点,慢点。”
“爹你怎么回事,平日里可不这样。”
晋安侯也想多喝几杯啊,可这不是上回的事儿有心理阴影,事后被夫人好一顿骂,如今说什么都得斟酌一下。
“无妨,二哥尽兴就好,不过我也有两年没有饮酒。”顾明渊的酒量确实不错,只是陈大夫嘱咐过不可多喝。
在晋安侯的“担忧”下,很快酒过三巡,顾明渊倒也没什么事,不过屋外的雪势倒是越来越大,远一些就瞧不清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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