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受到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怎么还有自己喊步骤的新娘,年家大姑娘不知道这么做不吉利吗?怎么憨憨的。
“云梳,把红包给喜婆拿来。”年锦语招呼丫鬟云梳,拿了个沉甸甸的大红包来,塞在了喜婆手中。
云梳直接道:“姑爷身子骨不好,也沾不得酒,您就当姑爷和姑娘已经将那些做了。”
说着云梳又压了压那厚实的钱袋,恳切道,“还得劳烦喜婆过会儿出去时说一声,让那些人别来相看新娘子,就说姑爷与姑娘歇下了。”
挑帕也省了,喝交杯酒也省了,饺子也不吃了,连新娘子都不相看了,合着娶进门就妥了?
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喜婆即刻调转口风,“那是那是,累了一整天是该好好歇着,我这就出去,叫她们别来了。”
喜婆说罢就出去了,往外走的路上顺道看了眼红色的钱袋,呵,竟是黄金呢。
快到门口时迎面就遇上了忠勇侯府的两位姑娘,身后还跟着族中的几个小妇人,这是准备来相看新嫁娘的。
于是喜婆拦下了她们,“接连忙了一天,新郎官累了,就与新娘早早歇下了。”
顾若薇一怔,父亲和三叔都还等着大哥过去敬酒呢,再不情愿,面子功夫该做足啊,那么多客人呢。
心直口快的顾若蔷则是直接说出了口,“大哥累着,大嫂也累着了?这也没多久怎么就歇下了,是不想见我们?”
“看您说的,新郎官这般,总是要人照顾的啊。”喜婆好歹见惯了大风大浪,应付这点是够够的,“你们过去,总不能看你们侯府的少夫人照顾大公子罢?”
嫁人的没嫁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却也没法子,只得离开,喜婆看着她们不甚满意的模样,叹了声,揣了下怀里的沉甸甸。
没办法,少夫人给的太多了啊。
前院宴席始终等不来新郎官,几番派人问询都没结果,顾大老爷便自己代为敬酒,理由也找的合适,身体原因不便过来。
而青朴院这儿,年锦语坐在铜镜前,由着云梳和素练为她拆面饰,感觉很可惜,“顶了一天,相公都没看到过。”
“姑爷就这样睡在书房,传出去怕是要闹笑话。”素练对姑爷一点都不顾及自家姑娘颜面的做法十分不满意。
年锦语转身看向偌大的新床,“书房那边的床铺,是不是姑爷以前用的?”
“铺床前两日姑爷就搬过去了,原先这里的东西也都放到了书房。”
“也许是认床呢。”年锦语猜想着,“姑爷是不是睡了?”
“灯已经熄了。”
年锦语点了点头,两刻钟后,她就披着厚厚的外衣,出现在书房门口,手里抱着个她的专属玉枕。
她与守在外面的严进对视着:“……”
“……”
随即她露出甜甜笑容,“姑爷睡了?”
“回少夫人的话,少将军睡下了。”
“那我也进去睡了。”
严进看着年锦语轻手轻脚推开门,没有阻拦。
书房内黑漆漆的,好半响年锦语才适应了那光线,她抱紧了枕头四下看着,终于在屏风后看到了床,于是,她在碰到了一次凳子,踩到两次碎瓷,并险些撞倒灯架子后,终于来到了床边。
黑暗中有人忍无可忍的睁开了眼,他实在是无法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出动静后还继续装睡。
可某人却觉得他没醒。
就站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床沿,先是凑近了他仔细瞧了瞧,而后就要爬上床。
就在她前脚刚迈上去,顾明渊开了腔:“你干什么?!”
年锦语仿佛是受了惊,啪嗒一下坐在床上,长发披散,瞪大眼睛望着他,终于是对上了视线,“相公,你醒啦?”
“出去!”顾明渊不想多说,下逐客令。
“你是要去主屋睡吗?”年锦语眼眸一亮,“你要是认床的话,我可以陪你在这睡的。”
顾明渊换了个说法,“你睡主屋,我睡书房。”
“不可以的,夫妻要睡在一起。”年锦语极其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这样才可以生娃娃。”
顾明渊愣了下,随即眼底染上了恼怒,“我最后说一遍,出去!”
年锦语摇了摇头,“分开睡不好。”
讲不通话,顾明渊也懒得再说,直接伸手拉住她,想将她扯下床去。
但年锦语手里还抱着个枕头,他这么一拉,枕头就失手落了下来,担心会砸到他,她便连忙扑上去抓。
这就直接扑在了他的身上。
像个八爪鱼一样,贴住了他。
极其近的距离,清澈发亮的眼眸映入眼底,顾明渊避都避不开。
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她身上飘过来,充斥着在他的五官周遭,入侵一般。
她还眨巴眨巴着眼睛看他,手已悄悄伸过来,想要摸摸他的脸,下一刻,顾明渊一把推开了她。
年锦语却顺势一滚,滚到了床内侧。
她十分自觉的抱过了她的枕头,又想去卷他的被子。
顾明渊压着怒意:“你干什么?”
年锦语可怜巴巴的拉着被角,“相公,我冷。”
相视了片刻,顾明渊最终没忍住。
“严进!!!”
守在屋外的严进听到如雷的怒吼,连忙推开门,不等顾明渊开口,年锦语就率先道,“严侍卫,还请去主屋那儿,让云梳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严进好心询问:“还是将军要回主屋去?”
顾明渊:“……”
去主屋不是就正趁了她心意,而青朴院之外,他也不会出去,
一旁年锦语还在说话,“还是两处被子合适,这样相公能睡的舒服点。”
说完她小脸红扑扑,不太想这么快让他知道自己睡相很差,二哥说了,得维持自己的形象。
没得选择的顾明渊,不能在新婚之夜就把自己的新娘抬回年家去,而只要在这侯府内,她必定会跟在自己身后。
两床被子碰不到自己。
如此,年锦语成功在睡在了一旁,两床被子,两个人中间还隔了两个靠枕,楚河汉界互不干扰,是顾明渊最后的坚持。
而临睡前他心中则在打算,势必要让她知难而退,之前太轻敌了,以为履行了婚约可以晾着她,却不想如此难缠。
想着想着,独属于别人的平稳呼吸声在耳畔响起,这令本就睡眠浅的他更加难以睡着。
更何况,那呼吸还越来越近了?
顾明渊侧过脸,已经睡着的年锦语已经挪到了他旁边,侧着身,酣睡的模样尽收眼底。
如此简单的人,本就不该出现在他混乱不堪的生活里,更何况,他现在这样,都不知道还有多久好活的……
阴郁而浓烈的情绪上涌,一些他不愿想起,但却历历在目的画面,折磨的他再度失眠。
心口又开始钻心的痛,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顾明渊的呼吸紧促了起来,伸手奋力的抓紧了被子,而无法动弹的双腿,又再度令他气血混乱。
就在这时,一条腿忽然越过了中间的障碍物,直接架在了他身上。
长亵裤下的雪白脚丫子,还甚是嘚瑟的晃了晃,随即是某人做美梦的轻笑。
“呵呵……”
第九章
嚣张的脚丫子架在了顾明渊身上,也让他的情绪一瞬转换,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她这离谱的睡姿上。
他不耐烦直接把她的腿推了下去,但很快又是手臂过来。
把手臂推回去,人又挨过来了,偏偏这折腾的她还不会醒,只是对他挪开的行为表达了皱眉的不满。
到最后,一床被子将年锦语裹的虫蛹一样,为了防止她继续翻天覆地,顾明渊的一只手还压在了她肩膀的位置。
这才终于让她消停。
于是,第二天云梳来敲门叫醒时,年锦语秀眉皱的紧紧的,向着已经起来坐在轮椅上的顾明渊发出疑惑,“相公,为什么我手酸脚酸的啊。”
顾明渊直接忽略了她的问题,“你回主屋去。”
“那相公和我一块儿回去。”年锦语看了看四周,又摸了摸身下的床垫,“我还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个蚕蛹,被裹的紧紧的不能动弹,有怪物想吃我!”
还恶人先告状了?
“怪物”顾明渊:“……”
披上外套,看屋外天还没有完全的敞亮,“相公,等会儿我们先去祠堂祭拜哦?”
顾明渊这时已经背过身去,“会有人带你去的。”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就有管事过来请人,带年锦语一个人前往的祠堂。
似乎忠勇侯府的下人对大公子不出青朴院这件事,习以为常,也就昨日成亲,这大半年里除了主屋就是书房。
跟随年锦语过来的奶娘钱妈妈对此心疼坏了,昨个儿一起睡书房也就罢了,去祠堂祭拜这么大的事姑爷也不陪着,难不成往后什么事都让姑娘在外撑着?难不成去见顾家人时,也由着姑娘一个人面对?
钱妈妈这般想着,总觉得不至于这么过分,可谁曾想,从祠堂回来后,要去前厅那儿见长辈时,姑爷还真就留在书房内不出来,让姑娘一个人去。
“夫人若是知晓,就得心疼坏了。”钱妈妈对这姑爷的看法,是与夫人一样的,本就是姑娘低嫁,不好好疼惜着,竟还薄待。
“奶娘,相公不想去不要紧的。”年锦语转而问云梳,“炊香做的面,相公可吃了?”
钱妈妈轻轻戳了下年锦语的额头,“我的傻姑娘啊,这怎么就不要紧了,他不看重你,那往后这侯府上下的人可还会敬着你?”
年锦语想了下,点点头:“不会。”
钱妈妈这露出满意神色,可不过三秒,年锦语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无奈的很。
“奶娘,府里的人也不敬他的。”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但钱妈妈也只能亲自陪着她去前厅,纵然姑爷不在,若是有人刁难姑娘,那也得看看晋安侯府。
年锦语到的时候,前厅内,顾大老爷他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看到只有她一个人进来,这些人的眼神中有诧异,也有了然。
诧异是第二天妻子见长辈这么大的事都不来,了然的是,如今的顾明渊,的确会如此。
年锦语乖巧的给顾大老爷和许氏行礼,既非公婆,自然也不能给人家做规矩,只是在接过年锦语的见面礼后,许氏淡淡道,“过去明渊没有娶妻,所有的事自然是公中料理,现在你嫁给了他,青朴院事就到了你手里,只不过你带来的这些人,只怕是青朴院都不够住的。”
十来个护院,还有一些丫鬟婆子,这些人一年的花销用度都很多,而侯府内,一房人每月公中对这些的支出是有限的,所以也不能随便添。
“大伯娘,不够住可以住别的地方。”年锦语认真给她提意见,“护院可以住前院的,余下的杂役丫鬟和婆子也能住外院,这就够了呢。”
刘氏目光沉静的看着她,“这些都是你带来的人。”
“对啊。”
刘氏不由皱眉,和不聪明的人说话怎么就这么累,有些话说的太直白也不好,当众说人家带来的人太多侯府不能这么败,总觉得是她在刁难。
“你带这么多人,吃穿用度可不得花超了。”坐在下面的顾若蔷也表现的有些轻视,难怪大哥不过来,年家姑娘真就只长了一张好脸啊。
“我养得起的。”
顾若蔷闷了下,“那你就都自己养着。”
年锦语眨了眨眼,“嗯。”
许氏咳了声,阻止女儿继续往下说,而是解释,“公中之外的,因为各房都一样,所以的确不能因为你带来的人多而多支一些。”
年锦语点点头,“大伯娘操持中馈很辛苦,这是应该的。”
这话许氏倒是很受用,对年锦语赞许点点头,那裴氏心中却不乐意了,这就辛苦了?年前才回来的人,这些年可都是她在辛苦。
于是在年锦语过来给她敬茶时可惜道,“若是明渊好好的,你俩也登对。”
“多谢三婶婶。”
裴氏一懵,“谢我什么?”
“我与相公是很般配的,三婶婶眼光很好。”
你怼她夸,这如何为难?
年锦语正要去云梳那儿拿见面礼,因为手抬的高了,不免牵扯到了肩膀,酸的她蹙了下眉。
顾若薇关切她,“大嫂你怎么了?”
“昨夜没睡好,手脚有些酸。”年锦语说着便将见面礼给了裴氏,“三婶婶,这是给您的护腰,戴着它坐着就不会累,还有这是给三叔话本子,孤本哦。”
裴氏一愣,她怎么知道自己腰不好。
而一旁的顾三老爷在拿到话本子时,就已经一口一个侄媳妇,叫的十分顺口。
“好孩子,以后和明渊好好过,多疼疼他。”顾三老爷说完便把话本子收起来了,免得被裴氏拿走。
彼时顾大老爷和许氏才交换了个眼神,眼中皆是诧异,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圆房了?
待送过了几个小辈的见面礼后,除了顾若蔷之外,其余人都挺高兴的,所以在年锦语出门口,顾明义饶是开心的看着手中的券子,“这种斗雀儿的场子可难得的很,她竟能寻到?”
顾若薇这是摸了摸荷包上的绣纹,也表示了肯定,“大嫂性格好,为人又和善,一定会对大哥好的。”
“你们怎么这么容易被收买。”顾若蔷捏着袖带,“她看着就不是个灵光的,还听不懂人话。”
“姐姐,她现在是我们大嫂,你不能这么说,大哥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顾若蔷脸色微变,却又道,“这场合大哥都不来,刚刚祠堂都不陪着去,大哥根本不在意。”
这倒是说出了顾明义他们的心声,“大哥如今的脾气,只怕是没什么在意的。”
“姐姐,这也是大哥和大嫂的事,我们旁的还是少置喙的好。”
顾若蔷气得不行,“你们这就是让人收买了。”
那边四个长辈却是沉默的在一块儿,在裴氏说了句,他们昨日歇在书房的,又陷入了沉默。
明渊的伤势,就是不知具体情况,也没瞧见别的。
半响,顾大老爷叹了声,“若是如此,也是好事,二弟能有香火延续,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年锦语不知自己的话已经被别人曲解成了别的意思,回到青朴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看顾明渊。
“严进,姑爷可吃早食了?”
严进看着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送进去根本没动过。
年锦语便在门口喊了声相公,随即推门进去。
屋里的顾明渊都来不及说一声就见她走进来了,甜甜的喊他相公。
经历昨天的事,顾明渊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她好好谈一谈,“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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