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太刀对我的朋友很重要。”迹部景吾说道,“只借三天,三天之后一定原样奉还。”
真田弦一郎没有理会他。
太刀是祖父的。
他平时想碰一下都会挨训,更不用提借给别人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了。
两个人隔着门框,一人在外一人在内,都没有言语。
其实再让吉泽圣奈住两天,第三天迹部景吾也能找到符合条件的古董。但……
他不得不承认,他非常介意吉泽圣奈住在其他人家中。
毕竟最初吉泽圣奈就是寄住在他家中,才有了羁绊。
他并不确定神明究竟能和几个人结缘,但不论是羁绊也好,是结缘也好,只要他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都会不甚愉快。
为此,迹部景吾再度开口:“真田,我真的很需要这把太刀。”
连本大爷的口癖都没有用。
真田弦一郎显露出些许讶异,借住屋檐下的壁灯灯光,迹部景吾面上的认真与淡淡的请求神色被看得一清二楚。
认识五年来,他对迹部景吾的性格并不陌生。能让他这么收敛姿态的事情并不多。
或许真的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才会在夜晚仓促造访……
真田弦一郎顿了顿,声音稍缓:“我去请示祖父。”
毕竟是祖父的太刀,他无权外借,只能帮忙传话。
如果祖父不同意的话,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让真田弦一郎没想到的是,将话转达给祖父后,祖父并没有一口拒绝。
“来借太刀的……是个少年人?”
真田弦右卫门将毛笔放下——他睡觉之前习惯在收藏室旁边的和室写字。
“让他进来吧。”
真田弦一郎颔首,退出门外去请迹部景吾进来。
拉上和室纸门的那一瞬间,隐约听到了祖父的喃喃自语。
“她不回来了吗?”
等把迹部景吾带进来,他被祖父赶出和室,两个人聊了什么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祖父愿意把太刀借出去。
目送迹部家的轿车离开时,还惋惜又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摇头。
“弦一郎,你太松懈了。”
真田弦一郎:“?”
*
距离上一次回迹部白金汉宫,已经相隔两年。
轿车驶进庭院时,两边的路灯为了迎接主人,悉数点亮。
两年过去,迹部家的庭院没有太大变化。但因为季节不同,院子里的玫瑰花好像换上了较为耐寒的白玫瑰,远远看过去像覆了一层雪。
车停在城堡似的宅子门口。大抵是迹部景吾先打过招呼,出来迎接的管家先生并没有对她的到来表现出诧异。
“吉泽小姐,初次见面,我是迹部家的管家米歇尔。”向迹部行过礼,管家米歇尔先生微笑道:“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就可以了。”
米歇尔是第一次看见吉泽圣奈,但吉泽圣奈对他并不陌生。
将大厅环视了一圈,在心中默默感叹她也有从正门走进来的机会。吉泽圣奈点头道:“我想休息了。”
是直接对米歇尔说的,完全无视了旁边的迹部景吾。
用眼神请示过少爷,米歇尔叫来女佣带吉泽圣奈回房。直到吉泽圣奈的身影在楼梯中消失,米歇尔才打趣地看向自家少爷。
“景吾少爷,吉泽小姐似乎并不愿意住在这里。”米歇尔故作严肃,劝诫道,“枉顾女士的意愿,可不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事情。”
迹部景吾没有因为他的调侃不悦。作为从小就陪伴着他的人,米歇尔对他来说更像是家人和长辈。
“It's now or never.”他答道。
——机不可失。
等吉泽圣奈洗过澡,那柄太刀已经被放在了她房中。
没有将盒子打开,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凝视着这把太刀。明天早上还要从东京去神奈川上学,哪怕有车接送,她也应该早点睡才对。
可是她睡不着。
仗着自己借到太刀,迹部景吾直接将她打包带回家。完全无视了她找个酒店住下的提议。
“带着这把太刀,我住在哪里都可以。”她极力抗议道。
倒不是不愿意住在迹部家。主要还是在东京的迹部家离立海大实在太远,她平白无故要早起一个多小时,太亏了。
然而大少爷义正言辞:“我答应了真田先生三天之后将太刀原样奉还,放在酒店里不安全。”
“有我在,怎么会不安全?”吉泽圣奈反驳道。
当时他似乎还说了什么,好像是真田弦右卫门让他带的什么话。但那时候她光顾着闹别扭,完全忘记听内容。
吉泽圣奈从身体里出来,穿过隔在两人中间的那堵墙——回到迹部家,她习惯性地用起了灵魂状态。
“迹部,真田爷爷让你带了什么话……”来着。
吉泽圣奈咽了咽,话尾的字节顺着吞咽的动作,一齐被压回喉咙里。
迹部景吾刚洗完澡,只毛巾裹着下半身。一只手拿着毛巾,随意地擦着还在滴水的发丝。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他漫不经心地抬眼,又恼羞成怒地皱眉。
“你不知道进来之前先敲门吗?”
说罢,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吉泽圣奈竟然灵魂出窍来偷看他。
“不要在本大爷家里做这种不华丽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圣奈:=v=机不可失
第40章 学做人的第六天
吉泽圣奈不解地歪头。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眉尾飞扬,眼角有淡淡绯色,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又自己先别过脸。
——不是吧?害羞了?
十五岁的迹部景吾被她看见,还会像孔雀开屏一样炫耀自己的完美身材。怎么十七岁的迹部景吾竟然后知后觉开始害羞了?
这就是生物课上说的返祖现象吗?
吉泽圣奈大大方方扫了一眼他的腹肌,诚恳道:“又不是没看过。”
迹部景吾:“……”
那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把孩子养歪的父母们纠结的心情。
曾几何时,眼前的女生在看到他从游泳池里出来时的模样,尖叫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你、你太失礼了!”
彼时她还是穿着正红色和服,颜色却不及脸颊上的鲜艳。
他起了玩心,大大咧咧从泳池中站起身:“哼,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身材之下了吗?”
女生当即被他轻浮的态度恼走,眨眼消失不见。临走之前想要狠狠瞪他却又不好意思看过来的纠结模样,惹得他在无人的泳池笑出声来。
迹部景吾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了。
是不是自己以前太直白,才让这家伙的羞耻心直接被驱逐干净了?
一言不发转身回到了浴室里,换上真丝浴袍,他将腰带系得紧紧的,终于再度出现。
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杯中是他每日睡前都要喝的无酒精香槟,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问:“你刚才想问什么?”
扫了一眼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吉泽圣奈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但她尚且记得过来的目的:“我问……真田爷爷让你带了什么话?”
啜了一口香槟,迹部景吾答:“他让我提醒你,有空去处理他之前拜托的事情。”
说完,迹部景吾又问:“他让你做什么?”
“没什么。”吉泽圣奈窝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酒杯。偏黄的灯光让酒杯中的液体黄澄澄的,看上去格外香甜可口。
“真田家有一颗老树,树里有木魅,就是树妖。”
“这种树妖并不会打扰人类。除非树被人推倒或伤害。”
“真田家的小孩玩闹时把树砍伤,木魅逃出来了。所以他担心家里会出事,让我处理一下。”
树妖不是什么厉害妖怪。它们更像是精灵,对人出手也只是为了报复本体被破坏的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住在真田家的缘故,那只树妖藏匿的很好。她几次在真田家寻找都没有找到踪迹。
“不过也有可能溜走了。”托腮总结着,吉泽圣奈暗示道:“我口渴了。”
早就从她刚才的眼神中看出端倪,迹部景吾站起身,拿出另一个杯子,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香槟。哪知道女生摇了摇头,手指向他身后的另一面酒柜。
“我想喝那个。”
酒柜里是装饰房间用的洋酒——有度数的。
他脸色一黑:“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我已经——”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她是第十一代吉祥天,就算每一代只活一百年,她也已经一千多岁了,“早就不是未成人了。”
“那是吉祥天。”迹部景吾绝不松口:“吉泽圣奈今年才十七岁。”
“……”下次她偷偷过来喝。
打定了主意,吉泽圣奈决定回房间休息。一只脚已经踏过墙壁,却被迹部景吾叫住。
“对了。”他倚靠在单人沙发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问得十分随意:“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烤牛肉和约克夏布丁。”她答道。
在她还不能被其他人看见时,就没少被迹部景吾偷偷投喂。因为大少爷喜欢吃,迹部家的厨师们做这两道菜可谓一绝,让她回来之后第一个嘴馋的就是它们。
等吉泽圣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后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恩?她明天也要回来这里吗?
这算不算是……同居?
*
吉泽圣奈很忧郁。
从午休开始,到午餐快要吃完,她已经叹了第九口气。
在她第十次叹气时,小岛满小心翼翼问道:“圣奈,你怎么了?”
最外向的松井久美不在,她和木下玲子用眼神交流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决定由她开口。
将最后一团饭吃掉,吉泽圣奈望着两位朋友担忧的模样,将心中的困惑说出来:“我被表白了。”
没什么感情经历的小岛满乖巧闭麦。由在学校里颇有人气的木下玲子回答:“对方不是你喜欢的人?那拒绝就好了嘛。”
吉泽圣奈摇头:“我拒绝过了。但是我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木下玲子:“那你为什么拒绝?”
“因为当时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她答。
小岛满回过神:“你说迹部君吗?”
她们起先只觉得迹部景吾眼熟,后来搜索了一下,发现和圣奈关系匪浅的无名无姓少年竟然是迹部财阀的大少爷。
这么说……的确不合适。
据她所知,吉泽圣奈的家境并不算好。
“可是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嘛。”
“但是,其实我们还没有……”吉泽圣奈歪头思忖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措辞:“没有正式确定关系。”
这才是让她最困扰的事情。
木下玲子“诶”了一声,拖长尾音道:“还在暧昧期吗?”
暧昧吗?
回想起昨天在车里的情形,吉泽圣奈沉痛点头:“对。”
——那可是太暧昧了。
“既然这样,圣奈你去问问嘛。”心直口快的木下玲子提议道。
吉泽圣奈把饭盒收好,诧异抬头:“我去问?”
“当然啦。”木下玲子炯炯有神地握住她的手,郑重道:“万一他只是想和你玩玩,就立马踹开他,知道吗?”
虽然迹部景吾看上去对圣奈还不错,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会不会始乱终弃。就算不会,之后也有可能因为什么和大小姐的联姻抛弃女友。这种套路她在电视剧看太多啦!
小岛满赞同点头:“没错。虽然你们身份悬殊,但是金钱不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圣奈你不比他差,不要太看轻自己。”
吉泽圣奈似乎在消化她们的话,沉思了片刻,又举起手。
“谢谢你们。不过……”
她觉得有必要纠正好友们的观念:“我之前拒绝他,是因为他配不上我。”
“……?”
两位女生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
直到放学,看到学校门口一左一右停着两台豪车。一边是迹部家的车,她们昨天见过。另一边,车门边站着一位青年。
吉泽圣奈和青年对视了一秒,疑惑皱眉:“他怎么来了?”
“你认识吗?”松井久美眼中充满了八卦的欲望。
“恩……”吉泽圣奈停顿片刻,尴尬道,“他是我哥哥。”
“???”
*
走到惠比寿的车前,吉泽圣奈先跟今天开车的唱弥打过招呼,又上下打量了惠比寿一番。
“你最近改变风格了?”想从福神变成祸津神吗?脸色苍白像亡灵一样。
惠比寿没有回答她。她又问:“严弥呢?身为道标竟然没有跟着你,真稀奇啊。”
“他还有事要办。”这句他倒是回答了。
吉泽圣奈抬起头,“所以你特意过来,有事吗?”
“我要出一趟远门。”青年交代道,从唱弥手中要来一串钥匙,“房子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用。”
吉泽圣奈惊喜问:“送给我吗?”
“……借给你。”惠比寿面无表情俯视着她。
“哦。”将钥匙收下,钥匙后面还附带了房子的地址。
……又是东京的房子啊。
吉泽圣奈把钥匙揣进口袋,“你要去做什么?”
惠比寿倚靠在车门上,明显拒绝回答。
“好吧,那你来就为了送我房子?”
“是借。”惠比寿强调道,“你之前说的那个人,我去见过了。”
“诶……?”
吉泽圣奈诧异抬头:“什么时候?”
“上次神议结束之后顺便去的。”
望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女生,惠比寿还有些叮嘱想说,却感觉到身侧有人在靠近。
他转过头,见过一面的少年匆匆走来。
本想在去黄泉之前,告诉她上次和迹部景吾见面的结果——毕竟吉祥天特意拜托过他。
但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忽然觉得不用再交代什么。
毕竟上次见面时,这位少年已经想清了一切。
喜欢上神明的下场和代价,喜欢上吉祥天的下场和代价……他悉数了解,仍旧义无反顾。
这种让人牙酸的誓言还是留着他自己告诉吉祥天好了。
“你让他自己跟你说。”
朝着迹部景吾点点头,惠比寿钻入车中。
两个人无声的默契让吉泽圣奈困惑起来:“你用钱贿赂惠比寿了?”
说完,她又觉得作为财神的惠比寿并不会为了一点点钱动容。
27/78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