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礼堂附近,她看了眼紧闭的礼堂后门,往教室去的步子一顿。
转而绕到礼堂旁边的小巷子里,和学校墙壁仅相距两米左右。现在典礼正在进行,她出来就不好再进去,难免会打扰到礼堂秩序。
等到结束,所有的学生都会从这离场,程迟也会。
温希看向被树叶影子覆盖的巷口,抬手挡住令人睁不开眼的烈阳,打算在那等等。
虽然没能给他颁奖,但偷看一眼不骄不躁的少年,她觉得也足够。
却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看到了刚才那个男生。
他懒懒倚着墙,看的出来在很努力思考着什么,手指不停在下巴上来回摸索。
似是察觉到动静,那男生也愣了下,侧过来脸,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温希拿着糖果袋的手一紧,两眼惊慌几秒,又很快恢复如常,面色平静地转身。
“喂,站住。”
温希蓦地顿住脚步,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暗自握紧几分糖果袋,不咸不淡地问:“有事吗?”
路之野漫不经心地扫视过去,少女分明睫毛轻颤,还故作冷静。
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像是只要他说几句重话,就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也没什么事儿,就想问你,帮我翻个墙呗?”
语气这会儿倒是和缓了不少,温希暗自腹诽,丝毫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不帮,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先走了。”
不带脾气的话音,却显得格外有脾气。
路之野轻啧了声,眼瞧着长发柔顺的女生越走越远,快要走出巷子。
他正了正身子,眉宇不耐,昂首冲那道背影喊了声:“请你喝奶茶!”
温希没停。
“请你吃饭!香的辣的都成!”
依旧没停。
“艹!帮你写三年作业!”
这下温希停了。
她转过身,看向手插在口袋,一副气急败坏模样的路之野,满脸认真地问:“真的吗?”
倒不是她不想写作业,就是觉得,她要是真让他写,这人绝对会气到炸。
路之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奈何脑子一热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他纠结了会儿,换条腿作身体重量的支撑。
阴郁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眼温希。
一看就是好学生,作业能真让他写?顶多丢给他一两次。还是写了也没什么用,纯属凑数的作业。
他随便画画就是。
“真的,”路之野松口,下意识想脱口而出的“滚过来”急急止住。
跟何漾他们没个正经惯了,差点忘了这女生不是何漾那群人。
娇气得很。
凶不得,一凶就脾气大的很。
“你过来,给我扶着石头。”
温希走过去,顺便抬眼瞅了下墙的高度,又不可思议地瞧了眼路之野的大高个儿,顿时面露古怪。
这墙也就一两米左右,他翻不过去?!
路之野当然知道温希在想什么,不由抵了抵后槽牙,咬牙忍住暴脾气,没好气地道:“扶你的石头,乱瞟什么?”
“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么比女生还矫情……”温希嘀咕,她不就看几眼嘛,嘴上也不留情:“我要是你,我就无地自容了。”
路之野脑门一黑,笑得极冷:“那还好我不是你,娇气得要死,不像我,皮糙肉厚,字典里就没无地自容这个词儿。”
娇气??
温希眉头一皱,回怼过去:“那叫厚颜无耻。”
还有,她什么时候娇气了?
懒得再同他争论,温希转过身,继续往外走,好心提醒道:“校规有说不能翻墙外出的,你要不别翻,要不别找我,反正我不会协同作案的。”
路之野清俊的面容又青又白,再爆炸的脾气,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被鸡毛掸子打了好几下的屁股抽痛,要不是这,他至于翻不过去?
反正他是不想在学校继续待着。家里老头非得揪他来听那谁,哦,程迟的演讲,让他跟人家学学。
学个屁啊!
想到这,路之野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满脸的戾气,打算吓一吓那臭丫头,好帮他扶个石头。
他伸过手,想去拍下温希肩膀。
还不等他碰着,忽地手腕阵痛,路之野没忍住骂喊一声:“卧槽!你他妈哪来的牛劲儿?”
温希脸前的发丝被疾风吹开,夹杂着一股好闻的薄荷气息。身后的痛骂声很近,身前是干净的校服。
她惊讶而迟滞地抬眼望去,程迟忽然出现在狭窄的巷口,握住了她身后那只手,停在她头顶左侧。
少年依旧云淡风轻,仿若只是顺手接住一片即将掉落的叶子。乌黑的发丝垂在眉宇,自然微分,眸似浓墨地睨向她身后。
那点温润的泪痣,此刻也随着少年散漫瞥去的视线,变得凌厉寡淡。
靠近眼前的冷白小臂,青筋隐隐。
“你有意思?”他嗓音淡淡地开口,随手丢开路之野的手腕,揣进裤兜,显然没有坐视不管的意思,“她不认识你,就算认识,随便对女生动手动脚的,没点自觉?”
左手还拿着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
路之野甩了甩手腕,后退两步,忽地失语气笑起来,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我跟她不认识?多管闲事。”
他确实不认识这女生,但也没想把她怎么着。
程迟这么护着,他单纯不爽。
头顶树叶的光影落在巷子口,蝉鸣仿佛也因为争执而更加聒噪。
温希目光忽地滞住,觉得这话有歧义,容易让人误会。她仔细又飞快地打量一眼程迟,像是急切想要解释,小脸憋得通红。
“我不认识他的!只是来这边等人,”她抬头看着程迟,以往不敢对视的人,这会儿却期望他能看过来,看到她眼里的认真,“看到他在——”
“在对着墙面壁思过!”
温希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卖身后的男生。
程迟这才看向面前的女生,他稍稍低头,眉目微挑,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回答。然后唇边渐渐弯起笑,眸色温和地问:“我知道,走吗?”
看上去,仿佛平静地相信温希。
并没有管那个男生怎么说。
温希握紧糖果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她躲开那双眸子,低头盯着糖果,点点头道:“走。”
耳尖发烧的感觉,让她下一秒就想迈开腿,逃离心跳的感应范围。
“谁他妈面壁思过了!”身后传来那男生的低声咒骂,可温希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专注盯着脚下,控制好跟前面那道身影的距离。在影子倾斜之后,悄悄往左边挪了一点。
晴天盛夏,前头是太阳暴晒的水泥地,在巷子树影消失之前,她的影子,重合上他的影子。
仅仅三秒。
第4章 心墙
走到礼堂侧边台阶下,程迟顿住脚,转身言简意骇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礼堂砖红色的墙壁高大,太阳升高,投下来的影子短短挤在墙根附近,像是柏油路斑马线里穿插的笔直路面。
温希觉得有些突然,她从刚才的事情抽出思绪,怔愣应了声:“好。”
又紧跟着加上一句:“刚才谢谢学长。”
夏日的凉爽也随之戛然而止,头顶烈阳正晒。
典礼还没结束,外头没几个人,她是没勇气多问他什么,但对程迟来说,应该是没必要吧。
她对他来说,也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同学。
“没事,”程迟看了看少女眼里的呆愣,以为是被刚才吓到。但他没心思去做多余的事,比如安慰,只简单提醒了句:“回教室吧,这边待会儿有值班老师检查,看有没有逃典礼的学生。”
然后转身就走。
“程迟学长!”温希鼓起勇气喊了声,轻柔的嗓音发颤,她冲那道停住的背影问:“我可以跟你一块儿从高三过吗?”
程迟挑眉疑惑了下,迈出的步子收回。他转过身,抬手示意温希跟上,等她跑过来之后,随口问了句:“怎么要从高三过?绕挺远的。”
“我,我怕晒,从高三过的话,梧桐树多,可以遮阳。”温希信口胡诌。
程迟嗯了声,像是相信了。
他垂眸瞥了眼温希,重新迈开步子,和她一起往高三教学楼去。
两人一路无言,不快不慢地穿过礼堂外的长楼梯,走进实验楼围起的园子里。
林荫道穿梭在三栋连起来的建筑中央。实验楼四层高,围成三面,一面正式教学楼,一面配楼,相对而望,中间连起这俩的那栋,配备水房和办公室。
北城一中的其他教学楼区也是这类构造。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高大的灌木丛在两侧生长,左边树荫投下,阴凉清新。
右边没有比较高的绿植,还有烈阳从灌木丛上方溜进,照射过来。
“你走这边吧,”程迟慢下脚步,从温希身后绕到她右侧,脸上光影交错,“这边光线好,我整理下资料。”
温希往左挪了挪,看向程迟手上的蓝色文件夹。
想到什么,她目光从翻动的手上收回,抬头问道:“对了程迟学长,典礼还没结束,你怎么也出来了?”
还出现在巷子那。
“要不你还是站这边吧,那边光线太强,会伤眼睛的,这边可能会好点。”
程迟随便翻看几眼名称,合上文件夹,手上凭着记忆换好顺序。
他没看温希,目光淡然落在文件夹上,并没有要换回去的意思,随口道:“不是怕晒吗?”
整理好,又侧过头,朝她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资料,笑了笑说:“宋老师让我捎回办公室,之前有本课外书被没收了,现在去办公室拿回来。”
温希不由一愣,怕晒?
脸上又是一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她乱说的。
看了眼他手臂上的金橙色阳光,温希藏好忙乱的心跳,好奇地问:“课外书?那你一般都看什么课外书呀?”
心里却明白,他的细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并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
走上台阶,一楼走廊寂静无声。
程迟走在右边,似是顾及她是新生,一边漫不经心冲右侧拐角弯过大拇指,指了指方向,一边回道:“最近在看《杀死一只知更鸟》。”
没说看什么类型的课外书,只说了最近在看的。
温希点了点头,记住书名的同时,也没再问下去。
他像是有堵墙,对谁都不冷脸,但疏离又极其有边界,看上去是在聊,但其实只是不落别人的话而已。
一路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告罄,仿若该说的都说完了,再也找不出来话题。程迟只是有意无意地控制着步速,好让她跟上,很少主动说过话。
期间像是随口问了句:“你是不是有点低血糖?脸色不太好。”
她解释完就没后文了,他还顺便给她指了指校医室的位置。
温希抬眼看了下前头,水房隔着走廊的对面,有个三四阶的小台阶,从小台阶下去,再穿过学校中央的喷泉广场,就是高一教学楼。
而现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就是高三教学楼的一楼,直走就到了。
她需要左拐,而他直走。
快到小台阶的时候,温希余光注意到细白的手臂,惊羡的同时,不由嘀咕出声:“程迟学长,你是不是都晒不黑啊?我看你这么白,像在沙漠里待上两天都没事。”
反正,都不知道两人能不能再有什么交际,她就勇敢一点,大胆一点。
程迟扭头瞥她一眼,视线又越过认真询问的少女,望了下被太阳晒的金灿灿的学校广场,忍俊不禁地轻扯嘴角:“丢沙漠两天,再白的人,估计也得成黑煤球了。”
“从高三大厅走吧,我有把伞还在大厅储物柜里放着,你先打着。”
打伞?
温希眼睛睁大,张了张唇,想说没必要。又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止住话音,开心地改口应下:“谢谢学长!”
他的伞?那不就意味着,还能再见面么!
还伞呀!!!
“这么开心?”程迟挑了挑眉,以为她是开心不用被晒了。
他出门都快习惯带伞了。家里女王还有公主每次出门逛街,都必须全副武装,外加带防晒伞,他老爸给女王打,他给公主打。
这次开学,又非得给他行李箱里塞了两把伞,一把雨伞,一把说是防晒指数高的防晒伞,必须带。
这把防晒伞他压根就没用过,放那也是放着。
程迟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走进大厅,有几个学生在一楼走廊挂新班牌,像是人手不够。
程迟停下步子,打开储物柜的格子,他取出那把纯灰色的防晒伞,递给温希道:“宋老师的办公室在楼上,我先上去了,伞你先用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温希接过伞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像是根本没想着让她还。
温希抱着合叠整齐的伞,正要走出大厅,又突然想到那袋糖果。她茫然低过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两只手,大脑急速转动,又转瞬空白。
她糖呢?!
想到刚才经过高三配楼的时候,手被横生进走廊的灌木丛挂了下,温希目光一亮,又原路返回,再次走进大厅一边的那条走廊。
应该是掉灌木丛里了。
沿着走廊一直走,有个拐角,拐过去是配楼的厕所,厕所对面是墙体护栏,护栏上方满是葱郁的灌木丛,旁边就有个台阶。
之前她和程迟就是从这穿过园子,进走廊的。
温希慢慢走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墙面,上头挂着重点大学的简介,还有优秀毕业生寄语。
她拐过去转角,脚步轻快地下了台阶,在灌木丛里找到那袋糖果,正要起身,却忽然僵住身形。
又继续保持蹲着的姿势,没高过灌木丛后头的护栏。
仔细听着从配楼教室传来的声音。
“妈的,程迟拽个什么劲?整天跟个笑面虎似的,呸!要不是他,老子在这北城一中不知道多潇洒!”
“不就是个学生会主席吗?!老子打架关他什么事?他小子就搁那跟老子趾高气昂的?我是把那个聂泽宇打残了还是怎么滴?拳头连一根汗毛都没碰到!直接上来就死命掰老子手腕,差点没给整骨折了。”
泽宇学长?
温希眼底一愣,她记得聂泽宇也是高三七班的,和程迟是铁哥们。她跑错教室那天,刚好和他坐的近,一起玩了好一会儿井字格。
两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只不过聂泽宇打游戏菜,玩井字格也菜,让程迟替他上场,程迟问过她的意见,就接着跟她一起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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