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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里很冷清，除了偶尔飞过的鸟禽，几乎没有动静。
但干净整齐，看的出来每天都有打扫。
温希沿着鹅卵石路径慢走，也许是太过寂静，身边的人存在感极强，她有点不好意思抬头。
程迟忽然侧过头，看向只到他肩膀的少女，长腿悠闲迈出，不动声色配合着她的步调。
走了有一会儿，他嗓音清润地开口：“最近过的怎么样？”
温希抬起头，匆匆回看了眼程迟，点头笑了笑，轻松道：“挺好的。”
“程迟学长你呢？大学生活怎么样？”
程迟从口袋里伸出右手，抬起胳膊，瞥了眼快要碰到温希脑袋的枝桠。他手上一转，迅速拨开枝桠道：“也挺好的。”
话音未落，一枝积雪蹭过程迟来不及低下的头，撒落在乌黑的发丝上。
落在他眉间。
温希听见声，回过头去看，才发现程迟那边也有个枝桠。
雪落了他一身。
“程迟学长，你没事吧？”温希慌张去帮程迟拍雪，他在拍身上的雪，温希想也没想地就帮忙清理起黑发间的雪花，“你快跳几下抖抖！”
掉这么多，天又凉。
程迟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雪顺着后脖颈全钻衣服里去了。
“没事。”他安慰了句，听劝地跳了几下。
抖下来不少，额前的微分碎发跳动，和少年的眉眼极为相配，精致帅气。
程迟停下来，抬眼看向她：“还有吗？”
温希瞥见锋眉上的细白，认真道：“嗯，你眉毛上还有点。”
程迟轻啧了声，忽然低下高大的身子，倾近温希，视线和她齐平，商量道：“我手僵了，放口袋里暖暖，你帮我拍了呗？”
“啊？”温希眸光不住地颤动，手上暗自握紧围巾，心跳砰砰直响，不由往后撤了点，语无伦次道，“我，我帮你拍吗？”
程迟“嗯哼”一声，脸上坦坦荡荡：“快点，我冷。”
温希肩膀一缩，目光害羞到不知所措，又尽量做到不动声色。
她看着那张脸，佯装淡定地伸出手，移动间，偶尔遮住过分优越的精致眉宇。
温希细心又快速地抚掉落雪。
偏偏，这人还一直盯着她看。
她耐着心，好不容易整理完，刚要收回手，程迟又疑惑道：“我怎么觉得眼睫毛上也凉凉的？温希。”
“……”
温希暗自深呼吸，目光又急又无奈，气鼓了脸。
“那你不许盯着我看！”她气呼呼地提条件，谁让他自己有手不用的。
程迟眉毛微挑，脸皮极厚地轻笑了声，嘴角扯着玩味：“行啊，长的好看还不让看了？温希，你挺霸道啊？”
温希刚要移到浓密长睫上的手顿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程迟，脸颊一瞬间爆红：“你……你！”
“我什么我啊？”程迟紧追不舍，逗温希玩儿。
温希恨不能把一张脸全埋进围巾里。
好挡住这人不加掩饰的戏谑视线。
“你漂亮。”温希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双手迅速拉过围巾，挡住脸，无声尖叫。
她怎么说这个呀！
程迟也是目光一顿，瞥了眼温希红透的耳尖，嘴角微微上扬，混不吝道：“漂，亮。”
温希心跳漏了半拍。
忽然，她唯一露在空气里的左耳，多了一股热气流。
“你是说我话漂亮，还是长的漂亮啊？”
低沉温和的嗓音在温希耳边炸开。
她有些手足无措，羞急的不行。
他他他，怎么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想了半天，她手上一松，清澈的眼睛从围巾里露出来，像惊慌的小鹿：“你是不是，冻傻了？”
“……”
温希紧接着确定道：“你长的漂亮。”
说完她就微微侧过脸，泛红的脸上还是无法避免地扬起一抹好笑。
玩笑归玩笑，不过，他长的确实可以算漂亮。
见她露出鼻子没再闷到围巾里，程迟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又恢复之前的云淡风轻，温笑无奈道：“你不是第一个夸我漂亮的。”
“啊？”温希怔怔抬起头，“还有谁？”
程迟转过身，迈步向前走，语气淡然到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10月份我生日那会儿有人送了我一束花，蓝色勿忘我，收件人就写的程漂亮。”
第40章 脸红
温希在他身边走着, 垂眸盯着地面，轻声问：“那送花的人呢？”
程迟目光落向低头看路的温希，平淡的眸色下折起几分收敛的探究, 不着痕迹道：“匿名的, 我也不知道。”
刚才温希说他漂亮，他就忽然想起来这么一茬。
“那天我记得, 你不是发了条朋友圈吗？可能是那个人刚好看到, 就帮你实现了。”
走到桥上, 程迟忽然停住脚, 站在桥边看风景, 抬头看了下星点的飘雪。
像是随口一提：“朋友圈？”
温希也走了过去, 和他并排站着, 看向雾蒙蒙的天空, 若无其事道：“对啊，就你第一条朋友圈，以前都没见你发过。”
她顿了顿, 又补充道：“后来也没见你再发过。”
那天同样也是国庆长假, 她正好在江北大学校外, 一个人待在学校对面那家星华书店看书。
然后就刷到他的动态了。
【程迟：如果你开心的话，请来束花，送到503宿舍。】
程迟想起, 不由低声轻笑了下, 不甚在意道：“那个啊？那是我生日他们闹着玩儿, 没想到还真有一束花。”
“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感谢都没人感谢。”
温希暗自咬了咬下唇, 眸色尴尬，硬着头皮道：“原来是闹着玩儿的啊……”
她还以为, 程迟一反常态，是不是不开心了。
程迟侧脸看了眼温希，坦然玩笑道：“温希，那束花，不会是你送的吧？”
“不会！”温希眼光一惊，讶然抬头，斩钉截铁道，“肯定不是我！”
为了洗脱嫌疑，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试图让程迟探究的目光退下。
程迟弯起一侧唇角，从容看向别处，像是疑惑的“嘶”了声，自言自语道：“可我那天，怎么好像在江北大学外面，看见你了呢？”
温希偏过头，口袋里的手紧握，心惊胆战地直冒虚汗，红着脸道：“我在那是因为……”
“嗯？”他极有耐心地等着。
温希决定反客为主，反问道：“程迟学长，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他愣了下，随即挑眉不怎么认真地笑了笑：“我应该没那么自恋吧？”
温希暗松口气，心里有些乱。怕程迟看穿什么，她知道自己已经管不住脸红了。
再加上，她在江北大学附近，还有那个程漂亮，两条证据。
这真的好明显。
他又心思细腻，很容易看透。
她想了想，口袋里的手纠结握紧，眸色黯然几许，言不由衷道：“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他也在江北大学。”
好歹，这样说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以前在器材室，他不想被人误会，打破和她的朋友关系，还历历在目。
程迟打开伞的动作一顿，又接着若无其事地撑在头顶，伞檐往温希那边倾斜。
他随口问了句：“大几的？”
“大一。”
“大一？”他眸色微动，凉凉的雪花飘在鼻梁上，“和我一届啊，咱学校那年，男生考上江北大学的，不就我一个吗？”
温希下意识惊慌抬起头，她看了眼面色平静的程迟，又躲开目光，低声道：“初中同学。”
“所以，你去江北大学，是找他的？”程迟瞳仁漆黑，像这清晰的冷空气，捉摸不透。
她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闷声道：“嗯。”
程迟忽地弯起唇，转身和温希视线对上。
半晌，他眼中细碎的雪花，伴着低沉嗓音，缓缓飘下。
极为清晰，恰如她眼前，少年的模样。
“都一样，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程迟沉默片刻，看向一旁，有一片梧桐叶慢慢旋落在地面：“作为朋友。”
既然她有喜欢的人，那就有必要补充这点。不然他越界的话，她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好好的？”温希怔怔看向他，仿佛看这桥上，最好的风景。
程迟不急不缓掀起眼皮，与她目光交汇，嘴角扯笑道：“找谁不重要，你能找到自己的方向，坚定往前走，就很好了。如果还想再冲一把，我祝愿你，是站在自己的肩膀上，去接受爱和一切。”
“可以试着考上江北大学。南城离北城那么远，你来回跑着去找他，不折腾啊？”他的眼里即便带着笑，也还是不显情绪，“如果你在见他的路上跑很快，等待就是有限的，如果你放弃了，等待就是无限的。”
温希蓦地眼眶酸涩一瞬，这几个月来破碎的自我，忽地疯长起来，得见曙光。
一寸一寸重新在心底生根发芽，渐渐复苏。
“我考不上的。”她不想在程迟面前脆弱，可他是程迟，是她最初想考上江北大学的动力。
而现在，她距离他，千差万别。
少女声音的哽咽，被无尽的遗憾不甘所发酵，从无数个黑夜的哭泣里抬起头，直面揭开的光线。
“温希，还记得那个墨绿色日记本吗？”程迟依旧温笑着，冷空气衬的这暖更为深刻，仿佛是冰天雪地里唯一可以触及的依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温希。
温希愣愣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接过纸巾，拼命试着从模糊的视线里看清他：“记得。”
“最后一页我写了字儿，还跟你说过介意的话可以撕了，”程迟瞥了眼那包纸巾，仍然待在他手心没动，他把伞递给温希，缓声道，“拿着。”
温希回过神，无声吸了吸鼻子，没想为什么，很快地接过。
程迟个子高，她把伞又往上举了举。
程迟修长的手指灵活拆开包装，边抽纸巾，边抬眼看了下温希，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去泪痕。
温希来不及震惊，沉缓的嗓音拥抱着飘雪，急速而又沉稳地降落。
——“愿如风有信，长与日俱中。”
他眼眸漆黑，满是不偏动半分的信任。
“这是苏轼《春贴子词》里的，升高三那天我就给记下了，用来鼓励自己。”程迟平静地叙述，认真细致擦拭着那些泪痕。
在擦掉最后一滴的同时，高大清瘦的身影重新站直。他收回手，轻笑道：“别哭了，现在送给你，鼓励鼓励你，只要你想，就一定考得上。”
温希视线不再模糊，看清了纷飞的大雪，也看清了程迟。他漫不经心站着，却像有无穷的底气，一如当初用一瓶糖果奖励她勇气可嘉的少年。
也记起了，很久没有想过的一句话。
就在那个墨绿色日记本上。
【我也要向他一样，做个善解人意的太阳，对未来充满期待，风雨无阻。】
温希再次泪目，却用笑容来替代，眉眼弯弯道：“程迟学长，你好像在哄小孩儿啊？我都这么大了，没人给我擦泪，你还擦。”
程迟听着鼻子囔囔的声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成哄你的了？不信是吧？回去我辅导你试试？”
“你辅导我？”温希眼眸一亮，窃喜道，“那我不是捡了个大便宜？怪不好意思的。”
程迟拿过伞，向前走了一步，同时一只手提过温希的帽子，把她往身前拽了拽，再次拉进倾斜的伞里。
他领着人原路返回，好笑道：“行了，想学就成，不过，你不会是笨到1+1=2都要我教才不好意思的吧？”
“......”
“那你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
“......”
“还是，我太帅了，你不敢看我？”
“......”
温希从那只手里揪出帽子，满脸羞愤地控诉看了眼程迟。
在触及他眼中的戏谑玩味后，她飞快捂住熟透了的耳朵，跑出伞外，用雪给自己降温：“程迟！你无不无聊啊！”
程迟盯着前面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纯白围巾飘在少女身后。
他锋眉微挑，三两步追上去，给温希打着伞，倾身低过头，去找她落在雪地上的目光，无辜道：“诶，你是不是害羞了？我跟你说着玩儿的。”
温希有种，想把这人嘴给堵上的冲动。
“程迟学长，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她听似关切，暗自深吸一口气，对上那双每次看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的眼睛。
程迟不急不缓地接过话：“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了？我在你面前不一直都这样？”
温希差点睁大眼，唇线紧抿。
你……！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从那束花的话题开始之后，他就这样了。
见温希以沉默代表反对，程迟直起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温声笑问：“对了，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啊？你形容一下呗，我听听能有多好。”
温希不假思索地吐出两个字：“臭屁。”
“......”
他扯了扯嘴角：“你能不能，认真点？”
“就那样吧，”温希不怎么在意道，心里却慌的不行，再敷衍也不太好，硬着头皮道，“他人很温和，脾气也特别好，做事有耐心，当然也有不太耐心的时候，细心周到，让人很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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