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白心中一动,“是元洲,可是他怎么迟迟没有出现?”
难怪他们一路来袁府时,路边看到了林元洲做下的记号。
“他说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调查,让我若是见到画像中的人,便可以向他求助。”老妇人从桌上找出了一幅画,展开之后,是林元洲画的柳元崇的画像。
庄氏跪倒在地,“求道长,救救我的相公吧!”
沈夜白赶紧将他扶起来,“庄夫人,这还需要您将来龙去脉告诉我们,我们才知道如何解决这件事。”
庄氏起身,擦拭了一下泪水,这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我相公姓袁名鸿志,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心中有着远大的志向,可惜造化弄人,他为官的日子里却一直受人弹劾,还受奸人所害,被贬到了偏远的地区,这几年因为政绩优秀才被允许调回来颐养天年。”
庄氏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原本我还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归隐,过自己清幽的小日子,可没想到他卸任的前三日却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袁宏志受百姓所托,去乡野之外查看水利问题,那日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暴雨如注,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却沾满了鲜血,我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却不肯告知于我,从此之后他便流连烟花之地,而且收受他人贿赂,无论我怎么样劝解他都没有停止这种行为,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身体再如何健壮,竟然在柳巷寻找女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本来我们夫妻两个,过了大半辈子,不能说恩爱有加,也算是相敬如宾,我带着子女将他从那烟花之地带回之后,他性情大变,开始广纳后院,可是,他不喜那些年轻的女子,反而找那些三十以上的寡妇,十里八村,有些姿色的寡妇都被纳入了后院之中,若是他就此可以罢手,我也不必再如此烦恼,可是有一天我竟然发现,他竟然,竟然……”
庄氏声音颤抖,好似说不出话来,沈夜白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不必着急,您慢慢说。”
“众人都说他返老还童了,一大把年纪,竟然还可以宠幸那么多的女子,但我知道他肯定是被鬼上身了……”
她的眸中露出了惊恐之色,双手微微颤抖,继续说道:“他竟然命令那些妇人搓下身上的污垢,收集在盆中之后,以此为食,又让那些妇人在高温之中,汗流浃背,以汗代水,正常人根本无法做出这样诡异的事情来。”
沈夜白只感到一阵恶心,吃别人身上的污垢,喝别人的汗水,怎么想都觉得不可理喻,他转头看向柳元崇:“师尊,你对此怎么看?”
柳元崇沉思片刻道:“是猾褢,他被猾褢夺去了身体,因此一举一动如此诡异,猾褢爱食妇女身上的污垢和汗水,但并不仅仅如此,庄夫人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们。”
沈夜白一想确实如此,那些妇人他除了在前厅见到几个,在这空荡荡的后院里却一个也没有,“她们都去了哪里?”
庄氏开始瑟瑟发抖,“那情景过于残忍,袁鸿志他是一个廉洁知耻的清官,若是知道晚节不保,肯定会……”庄氏忍不住又哭泣起来。
“道长你们料事如神,他将那些妇人剥皮,他最爱的食物便是妇人的外皮,如今你们看着后院如此萧瑟,那是因为土里瞒着的全都是那些女子的尸体,他不停地寻找着新人,可这满院的女子尸骸都要藏不住了。”
难怪刚刚庄氏跪倒在地烧纸,这房中的摆设也如同灵堂一般,阴森恐怖。
“尧光山有兽,状如猕猴,人面,彘鬣。猾褢之兽,见则兴役,应政而出,匪乱不适,天下有逆,幽形匿迹。”
猾褢在盛世太平时,是不会出现的,只有朝政动乱的时候才会出现,他选择来到此地,看来这大盛朝气数已尽,早晚亡矣。
柳元崇看着夜空中的明月从乌云中渐渐露出,心中暗道不妙,“夜白,今天是什么日子?”
“师尊,是三月十五。”
“也就是月圆之夜,猾褢会在月圆之夜大开杀戒,你快去前厅,让那些弟子速速离去,猾褢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是,师尊。”
沈夜白赶紧来到前厅,让伪装成戏班子的弟子们速速离去,“此地不安全,师尊命我让你们速速离开。”
可是戏台上两名女弟子表演尚未结束,沈夜白匆忙之间也不小心引起了猾褢的注意,“你是何人?”
他眼中狐疑不定,看向沈夜白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猜疑。
此时突然狂风大作,原本露出半个的圆月,在乌云吹散之后,竟然露出了全貌,月光洒在猾褢身上。
他的表情狰狞,似要发怒,他扯过身边的女子,舔舐着她脖间的汗水。
忽然好似不满足一样,用力将那女子撕扯开来,顿时鲜血满地,女子四分五裂,周围之人见状惊恐万分,全部散了开来。
此时南暮烟和明语正好来到了袁府外,却见府内邪气丛生。
两人立马闯进袁府之中,却发现府内一片狼藉。
沈夜白站在大厅中央与猾褢对峙不下。
南暮烟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局势:“师兄,这里发生了何事?”
“猾褢要发狂了,你们来得正好,协助我制服着猾褢吧!”
猾褢?她曾听闻过这个异兽,他原不是邪祟,为何全身带着邪祟之气?
几人祭出武器,与那猾褢缠斗在一起,师尊说的没错,猾褢怨气十足,实力非凡,一发怒就会卷起一阵狂风,几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南暮烟似乎是想起什么,“师兄,普通的武器根本伤不了他,你弹奏玉英公主化成的琵琶,我弹奏箜篌,看看这神器的力量可不可以制服这个邪祟。”
“好。”沈夜白拿出琵琶,抚着琴身,眼中尽是柔情,“玉英,求你助我。”
琵琶与箜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作为上古神器,力量虽不如上古时期那般开天辟地,但对付这邪祟却还是绰绰有余。
猾褢捂着脑袋,听到琴音之后他觉得头疼无比,渐渐地显出了原型。
他浑身上下长满了白毛,看起来好似一头巨大的猿猴,他有着锋利的爪子,随手一挥,周围的桌椅便四分五裂,猾褢大声怒吼着:“你们快住手!我要杀了你们!”
暴怒的嘶吼声让两人无法静下心弹奏,两人努力集中注意力让自己不为他的吼声所扰。
他欲扑向两人的方向,却被阵阵琴声的音波攻击得节节败退。
此时柳元崇听见前厅的动静,与庄氏匆匆赶到,庄氏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猾褢如此痛苦的模样,忍不住大声喊道:“你们放过他吧!”
她瘫软在地,失声痛哭,“相公,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模样?”
“庄夫人,他已经彻底丧失理智了,若是不收服他,他将会为祸人间,民不聊生。”
“真是可笑啊,一个大盛朝最清廉的官,却被这种邪祟控制了身体,与他的志向背道而驰,在这里残害着无辜的百姓与女子,袁鸿志,你听得见吗?”
刚才柳元崇已经将猾褢的事情与庄夫人说得一清二楚,她不能忍受这种邪祟控制他丈夫的身体。
猾褢回头似乎有所反应,脸上露出一瞬间的迷茫,而后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残暴。
对于他来说,庄氏只是一种食物,他最喜欢三十岁左右女子的身体,这时的女子散发的魅力最为强烈,躯体最为成熟,对他而言是食物最为鲜美可口的时候。
猾褢捂着耳朵,可脑海里还是出现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勤勤恳恳地为百姓断案,却被更高一级的官员施压包庇犯人,为一方百姓争取减负免税的机会,可却抵不过贪官的谗言,他一向爱民如子,可最终却为民所害。
原来那日袁鸿志受老家乡野的百姓所托,前去考察水利,没想到却是当地官员为了贿赂他设下的计谋。
他为官清廉,绝不会收受贿赂,地方官为了让他答应,竟然在他酒水中下了药。
第二日他起床,便发现身边多了一名哭哭啼啼的女子,女子若是袁鸿志不听地方官的话,她便要告御状。
不堪此辱的袁鸿志一头撞死在了大石之上,地方官为了掩埋此事,将他的尸体丢入了山林之中。
猾褢正好在此游荡,这才上了他的身,袁鸿志此时,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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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月圆之夜,大开杀戒(2)
猾褢只有在国家出现暴政,官员腐败,国基不稳时出现,而这被杀害的正好又是个清官。
他借着袁鸿志的身体满足自己的私欲,谋害人命,已然无药可救。
庄氏仍然凄厉地叫喊着,却已经呼唤不来她的相公,“相伴几十载,却看见老伴儿落得如今一个下场,既然他已经不是我相公,如今我再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庄氏抽出柳元崇腰间的剑,架在脖间,正欲自刎。
“万万不可啊。”好在柳元崇的反应极快,制止了她的行为,手臂上却被锋利的剑刃所划伤了,“庄夫人,斯人已逝,你更应该珍惜活着的人,你还有子女。”
“这里就有我来处理吧!”
师尊一出剑,猾褢立刻被剑气所伤,身上出现了一道一道的划痕,嗷呜嗷呜地惨叫着。
在地上一边打着滚,一边便脱离了袁鸿志的身体,猾褢的真身是一只猿猴一样的兽。
柳元崇解释道:“猾褢原本也不是邪祟,只是为奸吏贪官所伤,这才落得如此的下场。”
地上是袁鸿志原本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原样,他头上鲜血淋漓,有个大窟窿,身上遍布了尸斑,早已没了生息。
庄氏扑了上去痛哭流涕:“好歹,你的身体回来了。”
她又恶狠狠地看向了地上的猾褢,“道长,这邪祟该如何处理?他害了我的夫君……”
“他确实害人了,但并没有害你的夫君,顶多是借用了他的身体,邪祟无法轻易杀死,我自会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
“那鸿志,鸿志是怎么死的?”
柳元崇有些犹豫,本不想告诉她,可看着她执拗的眼神,他终是摇了摇头,手一挥手中便出现了一个溯事镜,“此镜可以可以看到死者临终前的场景,你且看看吧!”
“多谢道长。”庄氏接过镜子的手在颤抖。
照在鸿志的身体,镜中开始浮现起他临死之前的场景:
刘大人大摆筵席,欢迎袁鸿志的到来,席间觥筹交错,旁人更是不停地给他斟酒,袁鸿志摇了摇头,“我不胜酒力,各位还是不要再给我斟酒了。”
“袁大人,我说的那件关于我侄子的事情,还请你多多帮帮忙。”地方官殷勤地说道。
袁鸿志脸色一变,“刘大人,我为官清廉,你也知道我是怎样的人,那件事我实在帮不了你。”
一点情面也没有留给对方。
刘大人脸色一沉,便让旁人在袁鸿志喝的酒水中加入了一些迷药,心中暗想,他若是不答应,自己还有其他法子让他答应。
“袁大人,莫生气,不答应就不答应,此次请您前来还是希望您能考察当地的水利情况。”
袁鸿志在旁人劝说之下,喝下了这杯下了迷药的酒水,脑袋昏昏沉沉。
等再次醒来时,旁边竟然躺着一个花季少女,那少女哭哭啼啼,非说袁鸿志轻薄于他。
刘大人推开房门,脸上露出了讶异的表情,“袁大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之事啊,娇娇方才成年,您就……”他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
袁鸿志慌慌张张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身上衣物凌乱,他穿好外套,急忙解释道:“刘大人,昨夜发生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这是一场误会。”他确实毫无记忆,喝醉之后他便瘫软在酒桌之上。
况且他一大把年纪了,旁边的少女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他肯定不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袁大人,无论您怎么说,事实已经摆在我们眼前了,娇娇,你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袁大人喝得醉醺醺地闯入了我的房间,然后对我……”娇娇擦拭着泪水,哭哭啼啼的样子惹人怜爱。
袁鸿志却感到无比懊恼,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他肯定没有做出这等事情。
可两人一言一语,似乎已经将他定罪,刘大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娇娇可是我的义女,袁大人你做出如此之事,让她以后如何嫁人啊。”
“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袁大人,你若是想私了此事,也有商量的余地。”看着对方精明的眼神,袁鸿志恍然大悟,他这是中计了。
袁鸿志左思右想,他为官几十载,一直勤勤恳恳,从未做出出格之事,好不容易升了官,熬出头,如今已经快到了卸任的日子,怎么可以出现污点呢?
“我死也不会答应你的。”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袁大人。”
袁鸿志看了两人一眼,抱着必死的决心撞向了院子里的大石之上,不省人事。
刘大人没想到此人气节如此之高,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没有了呼吸,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娇娇吓得扑进了刘大人的怀里,“义父,这人冥顽不灵,竟然以死明志,这该如何是好啊?”
刘大人此时也十分慌乱,“他是朝廷命官,哎。”
他只能派人将袁鸿志的尸体扔进了此地一片野兽经常出没的森林之中,他已经想好了说辞,袁鸿志考察水利,被野兽袭击致死……
后来就是猾褢路过袁鸿志的身体,附身于他身上。
因此袁鸿志回来的那晚,庄氏才看到他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模样。
得知真相的庄氏,咬牙切齿,“刘昌,我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也不知道这件事,让庄氏知道时好时坏……
柳元崇拿出收祟袋后,将猾褢收了进去,“既然邪祟已收,庄夫人我们便先离开了。”
此事也算告一段落,只是袁府内现在一片狼藉,刚才还逃出去了不少人,马上官府的人就会到来。
几人不想再与大盛国官府扯上什么关系,只能先离开此地。
离开之前,柳元崇吩咐庄氏,“猾褢消失,冤魂已经镇压不住了,袁府必然会怨气冲天,所以你还是速速搬离这里。”
庄氏回过神来,鞠躬说道:“谢谢道长!”
这本是紫月宗出逃的邪祟,如今为祸人间,理应他们收服,只是这袁鸿志为人清廉,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可惜。
还有被猾褢折磨致死的几十名女子,柳元崇提醒庄氏一定要将她们超度往生,不然必然会有祸事发生。
走出袁府大门,南暮烟不禁感慨,“师尊,猾褢如何会成为邪祟的?他的癖好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柳元崇摇摇头,“猾褢是在奸官污吏之下被迫害致死的冤魂所聚集而成的一种邪祟,只是长时间来被困在紫月宗一定的地牢里,思维混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他会出现在国之将亡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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