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瞳对白客舟感到很无语。
原本这个卷宗在捉妖盟测评部门被评级为“玄”级的任务,本来不应该交给白客舟处理,因他前日在天级妖怪“雨犬红线杀人”事件中表现优异,黑瞳才特地申请把这个玄级的任务交给他。
换句话说,这就是组织给予的考验。
黑瞳也审查了好几遍这个任务的详情,男学生们纷纷梦到女鬼,但女鬼确实也没有对男学生们做过什么,只是在唱歌。因此黑瞳认为,这次的案件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这才交给白客舟来做。
黑瞳自认自己仁至义尽,上对得起白家大哥,下也对得起这个兄弟了。
黑瞳语重心长道:“这次任务不危险,所以才放手让你独立去做,调查清楚怎么回事就行了,让你在同事们面前露个脸,做出点成绩,这样以后也好和同事们相处。”
白客舟冷笑:“我看他们更希望我当个透明人。”
黑瞳:“你就不能为你哥考虑一下?”
白客舟不吭声了。
“行了,就这样吧。”黑瞳挥挥手,“这件事交给你负责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回学校去吧。”
白客舟耸耸肩。
男学生梦到唱歌的女鬼,这有什么好调查的,那他前几天还梦见江流这个女妖了呢?
这不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呗。
“来,我们先来第一个八拍。广阔的原野上~开满了鲜花~一起唱,一!二!”
随着蔺琳琳起头,几个女生围成一圈开始唱起来。
最终,蔺琳琳只是发动了一些同班女生愿意参加合唱,其实这些女生也不一定愿意唱歌,只不过是蔺琳琳找上她们的时候,她们没好意思拒绝。
这就好像在公交车上,起身让座的永远是年轻女性,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坐在老弱病残孕专座上,没人敢指责。
女性么,普遍道德感高,脸皮薄,不懂拒绝。
这一点白客舟真是说对了。
江流依在门背后,看着蔺琳琳她们训练,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观察这个世界,观察人与人之间的相处。
学校就是一个微小的缩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在社会上的一切事件都可以在校园里找到对应的事例。
她记得白家小子曾经说过一句话,在这里分数是她们存活的证明。
她现在渐渐可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蔺琳琳她们排练了一段时间,几个人的调子都拐到南天门,她们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一个轻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最后一句是‘哆—来—咪—西——’,你们应该降一个调唱。”
说话的人是萧寒。
“萧寒,你还没回家吗?”女生们关切地问。
萧寒摇摇头:“我在补作业,刚好听到你们唱歌。”
“那你帮我们捋捋谱子吧!”
“好。”
这一弄就到了快九点,永宁进入秋季后天黑得很早,蔺琳琳看了看周围天色,说道:“大家准备回吧,这也太晚了,不要影响做作业,明天还得起早呢。”
萧寒也点点头,他默默陪着女生练歌练到了这个点,也是时候得出发了。
刚离开学校门口,萧寒就遇到同班的男生们从宿舍楼到教学楼准备自习。
一见是他,几个男生立刻吹起口哨:“这不是小玫瑰吗?今天娘炮了吗?”
“身上还有香味,用的什么香水啊,你知不知道你最喜欢那个武打明星今天接受采访说他平时最讨厌娘炮男了。”
“你知道他怎么定义娘炮男吗?干干净净、身上有香味就是娘炮,哇,你全中啊!你最喜欢的明星最讨厌你这种人,小玫瑰也太可怜了吧?”
高齐更是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把萧寒堵在墙上:“你怎么这么矮啊?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娘们吗?”
“娘们怎么了……”萧寒瞪大眼睛,大声说,“你们没有妈妈吗?凭什么用‘娘’这个字骂人?”
高齐一下子被激怒:“你说谁没有妈妈?我看你才没有妈妈!”
高齐飞起一脚就要往萧寒的心口踹,只是还没踢到,突然一阵强劲的风吹来,他一个趔趄狠狠摔倒在地。几个男生一愣,正要上前,就见风沙袭来,男生们瞬间置身黄色风沙中,等好不容易睁开眼,萧寒已经不见踪影了。
“啊呸呸……怎么沙尘暴这个月就来了?”
“问题就是……现在哪有沙尘暴啊。”几个男生环顾四周,天气晴朗,仿佛刚刚只是在他们咫尺之地骤然席卷了一场沙尘暴似的。
这场由官媒发起的“阳刚风气”运动席卷了整个娱乐圈,以至于男明星不仅要展示起自己的“阳刚风气”,连女明星也纷纷自称起“爷”、“哥”、“公子”,不停给自己添上女汉子的标签,连一个以瘦弱身材出名的女明星在综艺上因为搬不动道具而立刻向观众道歉“对不起,我太娘了”。
说也好笑,自古以来,爷、哥、先生、汉子都是含有褒义的词语,人人都觉得“当爸爸”是一种占便宜,而娘、小姐就全成了贬义词语,连人人都说的“国骂”也是由“妈”和“娘”组成的。
男明星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把自己练成肌肉教练,没有腹肌的男明星不敢赤/裸出镜,非要穿上“肌肉衣”伪造个腹肌出来,生怕被人说“娘炮”、“阴柔”,穷尽方式地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
对于此,在综艺上白客舟坦诚:“不好意思搬不动,平常不太锻炼。”
记者:“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很娘?”
“是啊。”白客舟冷冷一笑,轻松答道。
记者还是第一次见到敢“逆风”贴标签的男明星,立刻镜头对准白客舟,腹中已经草拟了十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准备发布。
白客舟歪头一笑:“我从小就希望自己能像妈妈。我妈妈性情温和,永远干干净净,身上还有香味,待人彬彬有礼,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存在。如果我能有一点像我娘,有她一半美好的品质,那就是我祖上积德了。”
“怎么了?我就得爹味十足,不能像我妈妈?”
白客舟眯着眼睛,神情看似礼貌,不过在记者眼里,这和“彬彬有礼”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记者只得打了个几个哈哈,夹着尾巴跑了。
除了娱乐圈,网络也掀起一片以阴柔为耻的舆论狂潮,高齐立刻在自己常去的猫扑论坛发了个贴子。
“兄弟们,我们班有个娘炮,你们说我该怎么整他?”
看着回贴里对萧寒恶意十足的嘲讽,高齐这才心满意足关上手机,上床睡觉。
梦里,他又趴在一株巨大的银杏树下,感觉背上很沉,压得他喘不过气,而树上传来空灵又怨恨的歌声。
——小小的门前有一株大大的银杏树
——金黄金黄的叶子落下来
——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子喘吁吁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高齐使劲撑着地,他惊恐地发现他的背上居然长了一个巨大的壳子正压着他。他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而树上的恐怖歌声还在继续。
——树上树上有唱歌的小鸟
——正在嘻嘻哈哈地笑它
——银杏树还有七天就要枯死了
——现在上来干什么
高齐浑身颤抖着抬起头,就看见树上有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从树上垂落下来,刚好搭在他的身上。
那头发丝仿佛手术刀一样锋利,在他的手上割出一个血淋淋的“七”字。
高齐不由得惨叫起来,他一头扎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正在自己床上坐着。
看见熟悉的环境,高齐这才呼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用手去擦了擦额头的汗,却惊悚地发现自己手背上赫然刻着一个鲜红的“七”字!
整整一天,高齐魂不守舍。
“……你看看我手背上是什么?”
“汗毛?”男学生莫名其妙回答,“高哥,你怎么了?你上午都问了多少人了?这是什么新的心理测试吗?”
高齐打了个冷颤,一整天了,他逢人便问,可是除了他就是没人看见自己手背上血淋淋的那个“七”字!
那明明有一个字,为什么大家说没有?
高齐简直要觉得这是什么针对他的恶作剧了,他心烦意乱地抓着头发,听见讲台上江流波澜不惊的声音:“所以唯心主义学派认为,意识决定了物质,世界的本源是意识,当我们看到旗帜在动的时候,并不是旗帜本身在随风舞动,而是我们的内心起风了。”
这都讲得是什么玩意。
高齐烦得要死,因此没注意到此刻江流若所思地注视他的眼神。
放学后,精神不济的高齐被教导主任拎去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番,临出门刚好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让让。”
高齐转身就要从旁边走过去,却被这个大学生一把抓住了手臂。
力气还挺大,人高马大的高齐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了。
“同学,小小年纪,怎么还学人给手上纹纹身呢?”
白客舟琥珀色的眼睛闪烁锐利的光。
第18章
高齐颤抖着说:“你……看得见我手背上的字?”
白客舟皱眉:“所以,别人看不见是吗?”
高齐一愣,直接跪下。
“大神!大仙!!救命啊!!!”
白客舟一把将高齐拉起来,似笑非笑:“什么大神大仙的,我可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叫我师兄就行了,我就是对面大学的大学生。”
高齐连忙称“是”,而且更加相信眼前的绝对是高人,毕竟高人不露相,这种一来就遮掩自己身份的人肯定有大本事。
白客舟把高齐叫到一边问情况,高齐连忙倒苦水一般把这几日做梦的事都说了一遍。
白客舟:“能看清女鬼长相吗?”
“我……我身上有个壳子压着,头根本就抬不起来,但是肯定是女鬼啊……头发那么长,唱歌的声音也是……”
“那也不一定是鬼吧,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啊,最多就是什么妖怪精灵罢了。”白客舟不以为然。
高齐整个人愣住,这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鬼,但可以有妖怪精灵??
白客舟仿佛看穿了他的眼神,解释道:“很难理解吗?一般认为人死后化为鬼,其实死了就是死了,人们认为死后会成为鬼不过是因为人惧怕死亡,希望自己身死后有另一种存在的形式罢了。至于妖怪精灵,那是因为万物有灵,那些动物、植物要是修炼出人身,当然就成为妖怪了,但就算成了妖怪,妖怪死了也就真的死了,是不会变成什么鬼的。”
高齐被他绕进去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似乎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感觉这论调既唯物,又唯心,不知道该属于哪个哲学流派,下次问问江老师。
高齐试探着问:“那大神……师兄,你觉得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什么也别做,今晚见分晓。”白客舟神秘道。
高齐并不相信白客舟能做什么,但为今之计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当晚高齐战战兢兢进入梦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梦中可以站立行走,之前几次做梦都是直接趴地。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高齐第一次看清了梦中的环境,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就是永宁城市大学宿舍楼区前面的广场吗!
尤其是这株大树,不就是大学里最有名的那一株银杏树吗!
感情他这几天做梦一直还在校园绕圈子啊。
不过做梦梦到学校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们这种年纪,就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想梦到点别的场景也不容易。
高中部的宿舍都在大学部的宿舍楼里,他们从宿舍楼到高中部上课,也要经过广场,所以会梦到这棵银杏也不奇怪。
只是……
突然树上传来歌声。
高齐吓得立刻趴地:“救命!!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只是他听着听着……不对,这歌声怎么还挺威武雄壮的,而且听着很像黄河大合唱啊!
高齐这才颤抖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树上翘着腿笑眯眯看着他。
高齐:????
师兄???
“你、你怎么在树上?不对,师兄你怎么在我梦里?!”
“我不是说了么,今晚见分晓,那位唱歌的女同志呢?”
高齐老实回答:“不知道,我只听见过她的歌声,没有见过她的人,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难道是师兄你的阳刚之气特别重,把她给镇住了?”
白客舟冷冷一笑:“不好意思,我可一点也不阳刚,你最好不要对我有太多的期待。而且……你压根没见过,所以谁也不能证明那位唱歌的是女人吧?”
“啊?难道有那么长头发还唱歌的还能是个男人?”高齐目瞪口呆。
白客舟:“没有什么不可能,不信我可以接个长发,然后站这给你表演黄河大合唱。”
这么一说……还真是。
高齐崇拜地看向白客舟:“那……师兄,你这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把手背上的字抹掉啊。”
正说着,高齐突感觉冷风袭身,他不知道被谁掐住了脖子,整个人被钉在树上,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后,他就晕了过去。
白客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一瞬,等他看清掐人的是谁,立刻大叫起来:“姐姐!江老师!江流!手下留人!”
白客舟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这次任务他是一丁点也没想过要打扰江流,毕竟江流刚刚接手一个新的班级,要学习现代人的生活方式。
虽说白客舟认识这么一个大妖,但一点也没动让江流帮忙的心思。
他之前也真不知道高齐就是江流班上的学生,这次入梦是动用了他自己的本命法器千金铃——也就是被他哥哥吐槽戴在手上像条狗链的那条银链,加上一些符咒加持,能够侵入别人的梦境。
只是他不能干涉梦中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在别人的梦境中是全无法力的,只能动嘴,不能真的做什么。这一次入梦原本目的也只是为了调查情况,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江流,怎么一上来就掐人脖子呢?
“江流,你不能掐死他!”
江流的手纹丝不动,她目光澄澈,眼尾微微上挑,无端给人一种睥睨般的高高在上感。
白客舟心下一沉。
他之前认识的江流,都是非常客气、温和、具有人情味的,即使是在对付朝阳的时候,江流的姿态也是非常优雅得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流这么妖气毕露的邪魔样。
“这……这熊孩子不是你的学生吗?他做了什么事,你要下这么重的手?”
江流淡然:“这是梦境,他不会死的。”
对,这里是梦境,即使高齐在梦中“死了”也不会真的死亡,但是梦境中的死亡会对人造成极其重大的精神打击,即使第二天醒来,这种心悸也会持续很久,诱发煞气,精神萎靡,导致邪魔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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