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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微微一笑，颔首道：“方才画店中悬挂许多画册，其中，就有你。”
白客舟：“？？？”
白客舟消化了一番江流的意思。
“您是说……刚刚文具店里的明星海报是吧？嗨，海报里有我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我大小也是个微博粉丝两百万的偶像歌手，不是我夸耀，主要是我在中学生里还是蛮红的，学校文具店悬挂我的照片多正常啊。”
“等等，我好像没授权过吧，这是窃取我的肖像权用于盈利，我可以告他们的！”
江流从白客舟如汪洋大海一般的话痨中提取关键词：“……明星？启明星？是你们捉妖师的其中一支吗？”
“不不不。”白客舟赶紧摇摇手，解释起来，生怕把这位“五讲四美”的妖魔老师带歪了，“明星就是现在的一种职业……演戏、唱歌、跳舞……反正就是给人表演的，我现在是职业偶像，兼职捉妖师。”
江流听懂了：“戏子。”
“喂喂，您怎么还搞上职业歧视了呢？”白客舟嚷嚷道，“现在这个社会，职业不分三六九等，我觉得给人唱歌跳舞不比捉妖低贱，就像刚刚寄情里那个朝阳一样，能帮助到别人，给别人带来力量，这不就是很好的一件事么。”
不过朝阳这个名字，白客舟好像是听过的。
都是一个圈子里混，也不可能完全没交集，白客舟记得这个朝阳已经红了两三年了，是国内第一档男团选秀节目里脱颖而出的冠军，两年后所在男团组合解散，目前个人SOLO。
诚实一点说，朝阳红，他糊。
江流好像是听懂了：“所以你不是捉妖师？”
“我是啊，斜杠青年您听过这个名词吗？人一辈子不是说只能做一件事，不才区区在下不仅是个明星、捉妖师，还是对面永宁城市大学的大学生，嘿，三位一体，这都是我的生活。”
江流点点头。
心道：不错，小子活得有滋有味。
“既然我刚刚自我介绍过了，那姐姐老师，你也介绍一下自己呗。”白客舟观察了一番江流的神色，见她神色没有不悦，更加得寸进尺地进行套话，“诶，我说姐姐，你现在既要当老师，又要当妖魔，您这也属于斜杠青年啊，咱俩共同点也太多了，要不我给你讲讲我的事，你讲讲你的事，咱们头脑风暴一下，互通有无？”
江流知道他在套话，似笑非笑：“那你先讲。”
“我……我一直在讲啊，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你的名字。”江流道。
对了，忘了说名字。
“白客舟，家里祖传捉妖师，我比较叛逆，把它当副业了就这么回事。您呢？”
“白家……是长平白家吗？”江流沉吟一番，“原来如此，难怪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啊？什么味道？”白客舟吓了一跳，“别瞎说，我可是天天洗澡，很爱干净的！”
嘴上这么说，白客舟心里想的却是永宁这座城市历史悠久，曾有七代王朝都在此建都，永宁古称长平。看这妖魔的态度，似乎是和白家祖上打过什么交道。一个是捉妖世家，一个是可以将邪气隐藏到捉妖盟都看不出来的大妖，彼此打过交道很正常，说不定还打过架呢。
不知道是不是白客舟的错觉，江流的态度确实和善了许久。
“吾……我前日醒来，就是以此身躯。此身躯之主人已然身亡，我也因故无法离体，便寻到了她的学校。”
“她是怎么身亡的？是事故？疾病？还是……”
白客舟还没说完，江流的手指就轻轻点在他的额头，白客舟瞬间感到一股凉意从额头渗入，他的眼前缓慢浮现出一个身影。
一个女人——应该是原主一脸疲惫地吃下一盒安眠药，然后躺在床边，默默流泪，不久后她睡着了，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白客舟注意到原主的手腕上有一条和关红儿一模一样的红线！
这条红线也是紧紧地绑在手腕上，就在原主睡着的同时，白客舟毛骨悚然地发现那红线上毛绒仿佛触手一样伸展出来，扎进原主的血管中，如同寄生虫一样源源不断地吸食着原主的生命力。
直到江流从原主身上醒来，粉碎了红线，只留下一地的血水。
这条红线，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流冰凉的手指贴着白客舟的额头，看到他的双眼逐渐失焦，轻轻歪头……这个小子确实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她并不打算和这个自来熟的小子深交。
从这具身躯中醒来，她还有需要适应很多事，尤其是这条红线。
“原来如此，既然是原主自杀，那……我也没办法了，不过姐姐老师，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喂喂！人呢！”
等白客舟眼睛重新聚焦，眼前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这算啥？
骗了他的故事，结果自己什么也不说就直接跑路了？
妖魔鬼怪，果然都是满嘴谎言，丝毫不讲诚信。
不过至少确认了一件事，这个妖魔没有恶意，不想伤人，也不打算暴露，还在尽可能遵守现代社会的规则，白客舟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古板人，既然如此，他选择先不声张，继续观察这个江流。
白客舟又再次确认关红儿确实没事后，准备回家。
就在急救中心门口，他终于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关红儿的爸妈。
神奇的是，现实里遇见的这两位父母看起来还挺负责任的样子，神情也很和善，和刚刚关红儿梦魇“小电影”里精神家暴关红儿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能是刚刚江流的寄情术的影响还在，白客舟路过关爸关妈的时候，一丝心音流传了出来。
“这丫头怎么又病了？这都多少次了，反正每次都没事，烦死了，回家非收拾她不可。”
“赶紧带回去，还嫌不够丢人，我下午还要开会！”
白客舟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这样的父母，外人眼里是个顶好的人，他们对外人很好，工作认真，对朋友仗义，结果私下对待家人却是极尽苛待到外人难以想象的恶劣。
白客舟小时候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对待外人比对家人要好得多，最好的脾气为什么要留给外人，而不是家人？
现在白客舟已经22岁了，自觉是个大人了，只是很多事情，他依然想不明白，不过没关系，想不明白不要紧，这个世界上搞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呗。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助理小胖的电话。
“哥，你还在医院吗？这边打歌已经结束了，公司让你赶紧跑下一个通告呢……什么？红十字急救中心？你咋被急救了？要紧不？哦哦，不是您啊……什么通告？我不是老早就告诉过哥你了嘛，《明星运动会》，3A级别的大综艺，流量们汇聚一堂，你可要好好表现……真的，不骗你，来的都是大流量，公司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的名额，连朝阳都去呢，好好好，那你直接过去哈，我带着化妆老师去休息室等你！”
白客舟放下电话。
朝阳么……一会可以见见他，说不定能知道关红儿梦魇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6章
起初江流清醒的时候，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惊异。
透明清晰的窗户玻璃、现代气息浓厚的家具，甚至是此刻身上的衣服……江流揉了揉眉心。
十二年前，她好像也这么醒来过一次，只是时间不长，很快又消散了。
可这一回，又是为什么清醒？
江流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红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手掌一握，红线骤然碎裂，化作一地血水。循着原主的记忆来到宁大附中，路过几个现世的捉妖师们，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抬头望去。
比起十二年前，这座城市上空的污浊煞气又浓郁许多，隐隐有黑云压城之势。
救下了跳楼的女孩，向对峙的小捉妖师了解了不少现世的情报，她又回到了宁大附中。
对了，这个姓白的小捉妖师话可真多，原本觉得他十句话里只有一句是重点，可江流后来觉察出小捉妖师其实每一句都是重点，都是对她的试探。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子，江流心道。
“哟，江老师，您学生没事了吧？您回来的刚好，教研室要开会，您赶紧过来。”一个卷发戴眼镜的女人很熟稔地拉着江流往会议室走。
江流默默皱眉，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跟着她。
会议室内。
“那这件事咱们就这么定了，以后十七班就搬到顶楼去住，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当然是十七班去了，难道要我们一班的孩子去住吗？”
“就是说……现在孩子时间都很宝贵，顶楼又没个电梯，光是爬楼就得花一大堆时间。”
“嘘，江老师来了……”
眼前的楼是宁大附中专供高中部的新教学楼，有九层那么高，远远看上去，简直像个金碧辉煌的商业区高层写字楼。
一进教学楼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落地大镜子，大镜子上用红笔写着大儒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四句，彰显了无与伦比的豪气和不凡，再往前则是一块从天花板到地面的巨大液晶显示屏，滚动播出每日注意事项以及所有学生的考试成绩。
一二楼是高一班级，三四楼是高二班级，五六楼是高三班级。
七八楼则是行政区域有电梯直达，九层原本是放置实验器材的仓库，最近因为高三楼层理科班需要新的实验室，于是必须有一个文科班搬到九楼，而文科一、二班是按照分班成绩排的班次，自然……就是文科二班被“遗弃”到九楼了。
江流淡淡地笑了。
如果今天的月考不是在四楼考，而是去九楼考，那关红儿跳下来还能活着就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众人见到江流来了，纷纷热情洋溢地打起了招呼。
“江老师的腿好了吗？走路要多看着点，你们这些年轻老师就是不好好听长辈说话，还喜欢走路玩手机，肯定是没看路被车撞了吧？”
“江老师，你们跳楼的那个学生是怎么回事，你要多关注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不然出了事情，你是要负责任的！”
“江老师，十七班从下周开始搬到九层去上课，这事你收到通知了吧？”年级组长王爱民扶了扶他的眼睛，笑得一脸和蔼，“楼顶好啊，清净，和天空也近，高三的学生们呆在楼顶一定有助于学习，这可是特意给你们文科二班安排的好位置。”
江流搜索了原主的记忆，大致了解目前的情况。
“那，孩子们如何去九楼上课？”
是否可以乘坐他们嘴里常常提到的“电梯”这个物件。
“哎呀，电梯那是给老师们乘的，学生们就要锻炼，早上起来爬九楼不是刚刚好锻炼了吗？”
江流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个说话的老师一眼，那老师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是瞎话，于是转移话题聊起了月考的事。
会后，江流来到了九楼的新教室。
这里不愧是曾经的仓库，采光不如楼下，还有一股淡淡的油漆味，生活在这里就像是……被遗弃了似的。
江流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女孩正坐在新桌子上发呆，她扎着两只马尾辫，看起来就像是神兽桃拔——当然，如果用这个时代人的说法，就是像羚羊。
在江流那个时代，神兽遍地走，能成为三皇（也就是天皇伏羲，地皇神农和人皇女娲）的坐骑，神兽就会被册封为“天泽”，而脱离妖籍。
坐在桌子上的女孩叫做蔺琳琳，她看到江流来了，跳下了桌子：“江老师好，您的身体好点了吗？”
江流搜索了记忆，道：“蔺琳琳，十七班的宣传委员。”
蔺琳琳：“是呀，老师，咱们开学没过几天老师你就请病假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呢。”
“你怎么不回家？”
蔺琳琳低下头，用脚轻轻踢了踢桌角：“我听说我们班下周就要搬到九楼了，同学们都说这叫‘流放’，我想先来看看流放的地方……”
她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是和关红儿约好了考完试一起到九楼看新教室的，谁想到……”
江流听到她提到关红儿，于是问：“你们是友人？”
“是。”
“能讲讲她的事吗？”
“……”
看着沉默不语的蔺琳琳，江流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话痨又不说人话的小捉妖师白……白什么来着，名字忘了，先叫他白家小子吧。
江流于是盗用了白家小子的台词：“你给老师讲讲故事，老师也给你讲故事，咱们头脑风暴，互通有无。”
江流说话的语气实在没什么起伏，这种原本是典型白客舟式油腔滑调的俏皮话，被她一本正经地讲出来，竟有一股冷笑话的味道。
蔺琳琳突然想到每年过年，春晚的主持人们为了表现出“亲民”而刻意使用网络用语的尴尬样子。
“噗——”蔺琳琳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江流却也微微笑了，继续用她那没什么起伏的平淡语气问：“不要紧，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玩笑变得没有那么紧张。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和关红儿关系确实不错，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我是班里的宣传委员，每次活动都是我组织的，可我好像从来没注意过她，直到她说那些活动她都参加过，我才注意到……江老师你是高三才带我们的，而我们高二就分班了，所以您可能不清楚，我这个宣传委员其实就是板报委员，每周咱们教室后面的黑板报都是我一个人画的，大家都很忙，找人帮忙也找不到。”
可能是江流耐心倾听的样子让蔺琳琳打开了话匣子。
毕竟，现在已经很少会有大人愿意这么耐心地听她们说话。
这么一言不发，不指导、不批评、不点评、不教育，只是倾听，就好像她说的话多么有意思似的。
蔺琳琳苦笑道：“有一天我一个人在放学后画板报，已经到了九点，关红儿突然来了，说她可以帮我，但是她不会画画，只会写字……老师，其实你们都没注意过吧，关红儿的字写的特别好看，但为什么没有一个老师表扬过她这一点呢？”
那之后，蔺琳琳这个班级中的苦力工，和关红儿这个班级中的透明人就成了朋友，苦力工给透明人抱怨自己总是在干活出力不讨好，透明人偶尔倾诉自身痛苦，后来苦力工渐渐发现透明人在追星，下意识觉得“这不好，这影响学习”。
可透明人追星时的样子看起来太幸福了，就好像一朵枯萎的花朵重新绽放，苦力工就再没劝过。
等到蔺琳琳絮絮叨叨说完很多琐事，江流才开了口：“给我讲讲关红儿喜欢的那个戏……那个明星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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