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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为夫人寸心如狂——藤鹿山【完结】

时间:2024-04-11 14:36:46  作者:藤鹿山【完结】
  今日阵仗倒是不大,更像是一群亲密无间的母女在一处话家常,太后果真是十分满意那位栖霞公主,
  乐嫣去到时,太后并着栖霞公主一同坐在软榻边说着话,栖霞公主头梳凌云髻,手持一柄织金象牙宫扇,神色自带三分高傲,举手投足间贵态十足,被众多宫人环绕簇拥。
  反倒是一旁的献嘉公主与沈婕妤二人被太后冷落一旁,只得独自说话,场面冷清。
  乐嫣本不该掺和其中的,只欲请安过后寻着时机退下,偏偏栖霞公主见到了她,粉腮含笑,笑意盈盈朝乐嫣问起:“方才我入宫时见到夫人从东边走过来,这般大的风,夫人不嫌凉么?”
  太幽池便正是东边,她先是乘了轿子,而后唯恐旁人发觉,才改为步行,不想倒是叫栖霞眼尖,一眼瞧见了。
  眼瞧几人狐疑的眼神看过来,乐嫣心中咯噔一声,好在是一旁的献嘉公主温柔的替乐嫣解围:“夫人鬓边缀菖蒲花,可是去太幽池边瞧菖蒲去了?”
  乐嫣伸手摸了摸鬓角,果真摸到了一处冰凉,想来是方才风大,发鬓上不知何时吹了一颗还没开花的小花苞上去。
  瞧众人的模样,只怕是都不知皇帝今日也过去了。
  显然,皇帝的行踪无人知晓,乐嫣先前羞愧生气时,心中是存了捅破给太后知晓叫皇帝羞愧欲死的心思。而清醒过来后,她究竟是一个面皮薄的娘子,如此丑事怎敢当着两国的面说出来?
  她只能遮遮掩掩。
  “早上起来闲了无事,便想着走走瞧瞧,谁知后面风太大,索性便回来了。”乐嫣笑道。
  栖霞面上遭二人这般一言一语颇有些五光十色,她素来吃不得亏,当即便娇笑了一声:“菖蒲有什么好瞧的?沼泽水池,便是那些野沟里,不见阳光的水牢,都能生出一堆来。花开时不见雅观,花败时倒是只留绿油油一片同野葱一般哩!”
  乐嫣往日也不如何喜爱菖蒲,可万物存活皆有道理,听好端端的一个花这般遭人贬低,此花国中各处土地皆可见,多的是喜爱它的文人墨客,她自是忍不住直言:“菖蒲开花芳香十里,叶片挺拔似剑,本朝多用以辟邪悬挂于门厅,则妇女儿童万毒莫侵。”
  乐嫣这句话显然是叫这位栖霞公主面色难看,便是献嘉递给她的茶,她也不愿意去饮,紧紧抿着唇,面色都显现出来几分。
  还是身后伺候的大应女官悄悄扯了扯公主的袖口,栖霞这才恢复神态。
  被娇惯长大的小娘子,说起话来并无什么顾忌,她似是为了替自己争回面子,显得自己亦是有文采,甚至攀扯出南应皇帝来:“我父皇爱画百花,我小时候时常坐在他膝上,瞧着他画,他爱画芍药,爱画芙蕖木犀,可百花图中他独独去了菖蒲。我阿娘说阿耶不喜菖蒲叶片锋利,不懂柔顺忠贞!”
  乐嫣听闻此事,见栖霞一副娇憨女儿的做派,纵使心中有气也不好说什么,便只默默不语。
  不过显然不喜栖霞的亦不止乐嫣一个,太后与栖霞说话间,沈婕妤与献嘉公主倒是结识了一番,沈婕妤将献嘉引荐给乐嫣,道:“公主方才才与本宫说起侯夫人。道是上回宴后本想与侯夫人说说话,只是你走的快了几步。今儿倒是赶巧,知晓你住春熙宫,我便打算与她拜见完太后去春熙宫与夫人品品茶。”
  乐嫣并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能叫一国公主屈尊降贵,心中猜测怕是这位献嘉公主走了旁的门路,想着多结交人脉罢了。
  她自然是欣然允诺,如今巴不得时常有人过去,将春熙宫站的满满当当才是最好。
  人多了,自然鬼怪莫侵。
  可沈婕妤面色却不大好,“不知侯夫人何时有空?本宫几次过去春熙宫,都恰逢夫人出去了。”
  乐嫣一怔,还没来得及问话,献嘉公主得了沈婕妤引荐,便与乐嫣笑问起来:“听闻娘子是善化长公主之女,淮阳侯爷之妻?”
  家丑不可外扬,更遑论如今乐嫣心态,有了两厢一对比,她竟也不觉得卢恒如何可恶,只颔首笑道:“正是。”
  献嘉曼声道:“娘子瞧着年岁尚轻,先前我头一回宴中相见,只以为是宗室中哪位未出阁的娘子,以为比我还要小呢,后来竟也才知,娘子已经成婚三载。”
  乐嫣听此,只得讪讪的道:“成婚早些罢了。”
  献嘉好奇追问道:“娘子是何年生人?”
  “妾开元三年生人。”
  献嘉亦是吃惊,“开元三年?夫人今年可有过生辰?”
  “妾是夏末生人,上月才过了生辰,今年该是十八整岁了。”
  献嘉见此掩唇一笑,止不住转身与身后女官笑道:“瞧瞧,竟是比本宫大了半岁。本宫在家中最为年长,如今来了这大徵宫中,竟然是寻到了一位姐姐了……”
  乐嫣自是不敢的,瞧着太后这殷勤的劲儿,这二位公主只怕是要纳入皇帝后宫的。
  日后无论地位如何,都是自己舅母,怎的还能叫自己姐姐了?
  真是没了伦理了不成。
  乐嫣道:“公主尊贵,妾如何也当不得一声姐姐。”
  二人这番一来一往,倒是将沈婕妤冷落在一旁,她似乎察觉出来,无论是太后还是两位公主,都将自己当成了背景。
  反倒是多有看重乐嫣。
  沈婕妤笑意僵在唇边,献嘉却是八面玲珑之人,见状连忙笑着,说起沈婕妤:“妾才入大徵宫中,处处都颇有惶恐,今日得幸遇婕妤娘娘厚待,若是有日后有何处不解之处,妾也便不客气了,时常劳烦婕妤娘娘了。”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理儿沈婕妤还是懂的,她亦是颔首应下。
  几人这厢说着,倒是不知不觉间到了暮色西沉之际。
  金灿灿的阳光斜透过朱红宫窗,斜撒入殿,落在乐嫣冰凉的手上,为她渡上点点暖意。
  愈临近暮色,乐嫣愈是心不在焉。
  内殿中太后与栖霞公主说了许久的话,不知叫周围宫人送了几回茶。
  先前是献嘉公主沏茶,而后又是沈婕妤沏茶,乐嫣也并非没有眼力见,第三轮时,连忙从座位上出列,给几位贵主沏茶。
  乐嫣慢慢将热水注入茶壶之中,细流如丝,茶气氤氲上她妩媚多娇的眉眼。
  她去给太后奉茶时,太后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妥,慢悠悠问她:“今儿一见你,就觉着你眉心锁着,可是有什么事儿?”
  乐嫣简直眼前一黑,瞧了眼窗外暮色,她渐渐也生出胆子来,心下一横干脆与太后说道:“妾入宫时日已久,不敢再劳烦太后、劳烦宫中……”
  她的笑忽地僵在唇边,眼睁睁瞧着面上霞光波动,男人身量巍峨,着一身与早上坐船时不一样的鸦青履袍,腰间乌黑大带相缀,从殿外踱步进来。
  内侍的通禀之声甚至落在天子步伐后头。
  众人连忙跪在一旁行礼,皇帝垂眸敛目,从那道纤细婀娜的身影上滑过。
  “母后正说起什么呢?”
  太后见皇帝今日终于得空来了,心中一喜,显然是忘了乐嫣方才的话,当即便对乐嫣道:“你方才说的何事?有什么愁,只管与你皇舅说一说。”
  皇帝顺势朝着乐嫣身侧款款落座。
  乐嫣浑身僵硬无比,脸上堆砌起笑来,曼声道:“陛下,妾方才说,妾已经想通了,妾想出宫,今晚就出宫……”
  太后见她如此着急忙慌,当即亦是道:“暧暧,是该想通了,夫妻见长时间分离可不美好,更叫那些宵小容易趁虚而入。”
  皇帝没有丝毫情绪外露,仍是那副平和淡泊,不紧不慢的样子,乐嫣却笃定他害怕――她大了几分胆子,朝皇帝抬眸问道:“不知阿舅何时能……”
  皇帝微微眯起眼,指尖抚过案几上的碧绿瓷杯,乐嫣窒了下,掩住不情不愿,去给他奉了一杯茶过去。
  她立身在暮光下,抬起眸来时,娇妍欲滴的眉眼,纤合度的腰身,鬓角都染上了一层柔软的金光。
  上午她是抹了胭脂的,只不过太幽池中那一遭,叫她哭的脂粉尽失。如今白净净的一张脸蛋,配上发鬓的珠玉发簪,耳上的孔雀石耳坠,这等极其艳丽的颜色相衬,更使其多了几分扇惑人心。
  皇帝漫不经心接过那双素白手心中静静捧着的瓷杯,带着薄茧的指腹不小心掠过那片柔软。
  在娘子干巴巴的神情里,皇帝温声道:“何时?过几日府邸就修缮好了,到时候朕抽空亲自送你过去。”
  抽空,亲自,送。
  这几个词一出,旁人都暗叹皇帝对乐嫣这个外甥女的宠爱之至,只乐嫣一人彷徨无助。
  好在这等坐如针毡的情景未过多久,皇帝便被太后叫过去坐往她那处临窗坐塌边,这般倒是与栖霞公主靠的近了。
  连方才乐嫣身边的沈婕妤与献嘉公主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望过去,后几人又寻了机会,给天子沏茶的沏茶,奉水果糕点的奉上水果糕点。
  天子身侧,招蜂引蝶,今日可见一斑。
  皇帝被几位佳人围在中间却并不十分热络,只一副神情寡淡的模样。
  像是老僧入定,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自巍然不动。
  乐嫣见此心中止不住冷笑。
  当真是装的像模样像,像是得道高僧,私底下是什么荒淫无道的德行?
  乐嫣趁此机会悄悄地不打扰他人,与容寿说了一声便匆匆领着婢子告退。
  她一出宫门,便连忙与守意同春澜道:“左右我们原本也没带东西入宫,到时候出宫也方便,人齐了就好。”
  从长春宫到春熙宫,未乘步撵,乐嫣的脚步却有几分快,走的她几乎气喘吁吁。
  她本欲早早回去,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
  今日在太后宫殿中那番几句话,虽没捅破皇帝的心思,只怕皇帝心中亦是担忧的紧,再不敢来寻她了。
  不曾想想的美妙,乐嫣回去仍是晚了一步。
  甫一入殿,就见殿中尚宝德那张老脸,恭恭敬敬伺候着一个身影用茶。
  乐嫣面色一白,又见到这张无耻的脸。
  尚宝德见乐嫣回来,很是松了一口气:“娘子从哪条路回来的?怎生回来的如此慢?陛下险些差人去寻您了……”
  乐嫣深深吸了两口气。
  自己费尽心机替恶人遮掩,可他却丝毫不顾及。
  太后宫里众人那般狠辣的眼睛,他如此快又来了自己宫中,若是遭人看出来自己该何去何从?
  乐嫣忍着哭腔,若是自己手中有刀剑,只怕恨不得将此人捅出一百个对穿的窟窿来。
  “陛下怎么来了,您不与几位公主说话这般快跑过来,倒是不怕旁人看出来什么?”
  皇帝嗓音低沉,却不像是开玩笑:“朕还以为鸾鸾不怕,想着此事不该叫你开口,该由朕直接说去太后宫里更好。”
  乐嫣一听,几乎就要崩溃大哭,她害怕的尖声哭起来:“你与太后说了?你与太后说了什么?”
  皇帝如何还敢惹她生气,见她眼里包着泪的模样,忙道:“你放心,朕不经过你同意如何会说。”
  乐嫣经此一句话,彻底知晓皇帝压根不怕太后,不怕旁人。
  反倒是自己……比起他来更怕旁人知晓……
  她一口气松下来,只觉得满心凄凉,甚至双腿一软跌坐去了软毯上。
  浑身都提不起来劲儿,雾蒙蒙的双眼如今只能对着绚丽蒙尘空流着泪。
  偏偏这般时候还被他伸手抱了起来。
  皇帝在她耳边曼声道:“夫人若是过不去心里那关,便一辈子将朕当成舅舅便是。朕亦不强求,只等夫人想通的那一日。”
  说是不强求,他的手臂是如此的硬实,隔着衣物紧紧贴着她,不愿松开。
  乐嫣抽噎难止,她更觉得讽刺。
  她忽地记起,当年母亲带她去寺庙中相面,方丈说她相貌太盛,终究一生苦难。
  而今想来,可不是都应验了……
第38章
  长公主府被撤下, 换上康献王府帝王亲赐鎏金牌匾,一时间成了京城众人继南应来使之后的谈资。
  绥京鲜少有人不知,康献王的英勇事迹。
  康献王符节乃是太祖义子, 先帝义弟, 若非当年战场上几度舍身护驾, 后来更是举全族之力襄助开国太祖平天下, 只怕大徵如今纵使立朝, 仍是四处风雨飘摇。
  开国功臣,名将之后, 却落得一个举族覆灭的下场, 落得一个空有无上爵位, 却没有后嗣的下场,难免使世人唏嘘。
  当年太祖有言, 使康献王遗腹女善化公主的第一个儿子承嗣, 只可惜善化长公主早早去了, 更是只育有一个女郎,此事便不了了之。
  而如今康献王府改了公主府建成, 有如此大张旗鼓换上帝王亲赐的牌匾, 众人心中猜测, 这回承袭王爵之人只怕已是有了定数。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 与康献王有关的几处府邸门庭若市。首当其冲的乐府便是备受众人看好。
  驸马家那些年幼是庶子庶女,哪怕是隔房堂侄一个个也都跟着水涨船高。
  毕竟, 康献王府,那可是世袭永固的爵位, 便是一群再烂泥扶不上墙的龟孙子, 有了这个王爵亦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乐家几人这段时日是寝食难安,老夫人每日里都念叨着几个儿子孙子孙女想法子去探探乐嫣口风, 无论如果一家子人不能说两家子话,上回因为温泉庄子闹成那般,早知晓乐嫣如此得宫中看重,她们早早派人将庄子送还给她便是。
  比起爵位,一个温泉庄子算得了什么?
  偏偏乐嫣如今在宫中住着,等闲也见不着。乐府之人只得病急乱投医跑来了淮阳侯府。
  奈何卢恒这些时日亦是忙着紧,乐府的人几次跑过去都没寻到卢恒。
  如今府上连一位女主子都没有,许多事儿自然而然落在如今还在养伤的郑玉珠身上。
  乐家那些一个两个叫人头疼的粗鲁人赶过来后,郑玉珠纵使再不情愿与这等乡野村妇作陪,也只能沉着脸招待上了。
  她知晓如今卢恒心中与她渐渐生出嫌隙。
  是以近段时日郑玉珠丝毫不敢再出差错。
  这日乐家的五娘子从侯府又是白跑一趟,反倒不知是何缘故被气的满脸通红,哭到乐老夫人跟前。
  “乐嫣如今躲在宫里不出来,侯府倒是叫那个郑家婊子蹬鼻子上脸,充当起侯夫人来了?”
  五娘子自小养在乐老夫人身边,耳濡目染,许多时候一着急起来,什么词儿荤的素的难听的都往外骂。
  嫂子母亲问她发生何事,五娘子气的叫道:“我还不是听了祖母的话,叫我多放下以往仇怨往侯府多去走动走动,见不着六妹妹见见妹夫也是好的。我去时只遇见妹夫一次,他倒是良善,带我温和有礼,叫我时常过去坐坐……可后面每回都是那郑娘子招待的我,表面待我倒还算过的去,没成想我今儿留了心,前头刚走,后脚踅足返回去拿东西,便听她同身侧丫鬟隔着门奚落嘲笑我们,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说咱们乐家是个破落户,祖母您……说祖母您如今几十载也改不掉的低俗毛病,活该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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