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沁竹:“?”
“哎?”
叶沁竹:“你怎么回答的?”
“那当然是引颈就戮。”
林翎回答的铿锵有力,说完,脸上表情古怪:“但仙长听完,似乎对此特别不满意。”
林翎战战兢兢:“你说仙长,会不会是因为什么原因,一时间想不开?叶姑娘,仙长和您关系近,要不您旁敲侧击,多问问他……”
罪魁祸首叶沁竹:“……”
苏长柒会有这种想法,确实是她干的。但她绝无此意,阿七理解成什么了?
叶沁竹不过是用苏长柒听得懂的方式,保证绝不做甩手掌柜,绝对不会抛下他,有那么难听懂吗?
少女露出震惊的神色,片刻后,垂眸不语,低声叹了口气。
“林翎,想杀他的人,是不是很多?”她没问苏长柒的身份。
叶沁竹不用林翎回答,看他的脸色,心里就知道答案。
是。
阿七没理解她的意思,搞不好,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对他起了杀心。
――怎么可能啊!
――也不对,像裴述那些人,不就是先救了他,又反手害他。他怎么敢完全信任自己,信任叶沁竹不会变成裴述那样的人。
小姑娘瘪瘪嘴,把符纸收入空间囊。
这些是她拜托林翎帮忙买的,用自己的灵石做结算。
既然确定要出门,某项规划就要提上日程。
报酬。
她的灵石,在结算过后,已经由十九枚缩水到十五枚……
难道在临别之日,叶沁竹得举着十五枚上品灵石:“感谢阿七的配合,这是你的报酬,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思之令人发笑。
此次出行,目的本就是观修真界风光,她询问过林翎,确实能靠出售符纸赚取钱财。如果能趁机多赚点钱,也不枉她先前狮子大开口。
叶沁竹盘算计划的时候,忽然察觉有人接近。放出神识外探,发现那名女管事正行色匆匆,绕过长廊,往寝殿走。
苏长柒随意地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偏头看那位管事,看他的神色,并非是什么要紧事。
叶沁竹收拾完毕,从里间走出,正好迎面撞上管事。她眼底混沌,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显然是被苏长柒下了术法。
女管事:“圣女殿下,您先前喊我留心的事,终于有眉目了!”
叶沁竹瞪她:“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给我滚下去。”
她如今一夜便点亮七星盏,更印证神灵宠儿的身份,浮灵教低等级的侍从,谁敢招惹她。
女管事点头哈腰:“圣女殿下,您不是要我留意肃玺仙尊的动向吗?”
“我今日收到消息,他出现在浮灵教地境外,尚未被那群修士占领的地界中。我听说他……”
叶沁竹眨了眨眼:“嗯,好,我知道了。”
“你退下,我这两日要出行,等祭祀花轿来了,再传讯给我。”
她兴致缺缺,和昔日紧张万分,揪着管事询问肃玺仙尊是何方神圣的模样大相径庭。
熟练地指挥管事乖乖听话,向后转,齐步走。
没等女管事走远,少女转身,凑到苏长柒身边。
“你特意让她告诉我的?”
男子坐在外间竹椅上,正闭目养神。他三指搭在腕上,为自己诊脉。
听到叶沁竹的话,苏长柒睁眼:“我以为,你会想知道有关此人的事,特地让她进来告知你。”
前几日,叶沁竹一听到肃玺的名号,便惊恐万分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叶沁竹默了默:“你不是和我说过,他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吗?要是运气不好,见到他,老老实实交代自己从何处来,做过什么事,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苏长柒点头:“自然。”
叶沁竹:“那没事了。”
“性命无虞,我不怎么在意他。”
除去一点。
肃玺仙尊,和她一样,是治疗魔息的灵药。叶沁竹很想寻到他,商谈有关制药的细节。
当然,叶沁竹并不打算和阿七说。
她换上一副期待的神色:“阿七,我们什么时候出行?”
“很快便行。”苏长柒道。
他把手从腕上移开,长眉微蹙。
而后露出清风朗月般的神情:“我现在画移形符,此符玄妙,你且看好。”
像是从未听过钟青青最后的话语,从未感知到体内的变化。
第26章
关于出行的事, 苏长柒安排得有条不紊,简单地与叶沁竹讲明。
“至于林翎和裴述……”
“林翎会在暗处跟随。他知道许多奇闻轶事、风俗民情,若是有什么我解释不了的, 你可以问他。裴述会坏事, 我让他和侍从一起,留在此地。”
苏长柒:“你若同意, 我便如此安排。”
叶沁竹满脑子出去玩,都快把其余人全忘了。闻言,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觉得这样很好。”
可怜的裴医生,自从来到行宫,不是在当工具人,就是在当工具人的路上。好容易他们两要外出, 还被安排了和敌方侍从一样的待遇。
叶沁竹忍俊不禁。
“阿七心细如发, 我不如也。”适时跟上一句吹捧。
叶沁竹想起其他事:“你现在出去,外面不会有魔息吗?”
苏长柒:“那些东西, 只会在魔域和浮灵教的境内有, 修真界内极少。”
叶沁竹:“不用遮掩面貌吗?”
苏长柒:“我已经用了术法,只是你看不出来。”
瞎操心, 结果发出自己幻术免疫的叶沁竹:“……”
她不再吱声,安静地看苏长柒画符。
苏长柒的手指很长,描画之时,修长细指伴随灵力流动, 令人赏心悦目。
为了让叶沁竹看清楚, 他特地取来张白纸, 在其上绘制符文。
他端端坐于庭外台上, 体态直挺,提笔写字时, 皓腕悬空,如一尊白玉像。
玉色长颈上,用作掩饰的绷带早被拆下。那道干脆利落,又触目惊心的伤口落于其上,显得白璧微瑕。
他身上,不知还有大大小小多少处这样的伤痕。光是这些,慢慢愈合、养好,也不知道要花多久。
叶沁竹眯起眸子,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符文上,等记下各处细节后,就开始忍不住,频频看向苏长柒。
“此为移形符,地点我已选好,就在宁玄机所说的密道附近。”
苏长柒如名温和的师长,说完话,转头,看见叶沁竹眉宇间有些忧虑。
“不必担心。”他道,“有我在,不会有事。如果你要去有危险的地方历练,我也会替你把关。”
叶沁竹摇头:“不,我没有担心自己。”
她盯着苏长柒看。他现在的模样,她看习惯了。但那终究是他二人的独处,要是出现大庭广众前,感觉有些不合时宜,缺了点什么……
“你等我一下。”她忽然道。俏皮地眨了眨眼,脱兔般,重新奔回里间。
很快跑回来,掌中多处卷缠绕好的绷布。除了白布,叶沁竹还把里间的圆镜一面带出来。
她把圆镜摆到矮桌前,放正,取过截白色长带。轻手轻脚绕到苏长柒身后,作出个环住脖颈的圈。
叶沁竹:“我来包扎一下。要是就这么出去,万一吓到过路人,就不好了。”
“先前裴述说过,这些伤势不能操之过急,只能用温药慢养。无法愈合的话,重新遮掩住便好。”
她的声音清润,动作细致。白布遮掩住伤口,稍稍往内拉紧,细细压实。
“会不会太紧了?”她关切地询问。
苏长柒露出了然的神情,他勾指,轻扯了下一层层裹上的绷布。意识到什么,撩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圆镜。
镜中少女专注地低头包好颈部伤口,松松打上个结。
叶沁竹说得没错,颈部红痕遮住后,骇人伤口消失,他倒愈发贴近正常人。
“然后,如果要出行,阿七还需要把散落的长发束起来。”叶沁竹手指悬空绕圈,又有了新想法,“这样会比较普通,来个‘泯然众人矣’。”
苏长柒垂下长睫,觉得绷布贴在颈上,无端有点发烫,又以指勾住,往外拉了拉。
正往外牵拉,察觉叶沁竹俯身,凑到他耳边,小声低语:“要是路上和什么人结伴,不会吓着人家。”
“如果遇到过去的熟人,也免得让对面过于担心。”
苏长柒抬眸,不明白叶沁竹突然的举动适合原因。
他眼看她带来绷布,还以为她要履行自己的承诺,对他动手。
苏长柒:“不会遇到熟人的。”
叶沁竹:“那总归,要多多在意自己。”
少女声音软软的,一副哄人的模样。她松开捏住绷带的手,虚放在苏长柒的肩上,俏脸上眉语目笑。
“你得先照顾好自己,我们的约定才能有未来嘛。”
苏长柒修长指端抚上纸面,一时无话。
苏长柒:“约定?”
叶沁竹:“对啊。我不喜欢下沉的氛围,所以,在动手之前,我肯定不能看着你低落下去。”
叶沁竹本来想和阿七说,昨天的事,他把自己误会了。话到嘴边,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我并不想杀你,阿七。”叶沁竹道。
苏长柒原本想把画好的符文递出,手上动作一顿,白纸失去掌控,从指尖飘落。
叶沁竹说完,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回应。或许是对方不知该如何回应,又或许阿七觉得没必要和她再说别的。
她无端有些难过与落寞,预备把手松开。
苏长柒没让她撤。
冰凉掌心覆上,按住她的手,打断叶沁竹的黯然神伤。
少女的目光落在和自己相叠的手上,脸上浮出茫然。
叶沁竹:“为什么不放手?”
指节微微弯折,仓皇无措。苏长柒手掌很大,单手覆上时,就将叶沁竹的手包住,少女蜷起手指,整个儿把手送入他的包裹中。
苏长柒问:“不想杀,是什么意思?”
叶沁竹硬着头皮:“就是字面意思。”
“但先前说的话,也是真心的。”她认真道。
她会杀他。
如果别无选择,如果苏长柒需要,她一定会送他安眠。
但那必须是穷途末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叶沁竹都不会放弃。
叶沁竹小嘴张开又合上,不知如何诉说出口。
她听到男声清朗:“原来如此。”
“我好像,明白了。”苏长柒道。
眉宇间放松下来,连带语气,也显露出笑意。
他背往后靠,扭身回转,没有松开手。牵引着叶沁竹的手,落在自己额上。
叶沁竹没有抽手。
她问:“你明白了什么?”
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凉意从手背漫上,往心底窜。但她没有害怕,已然熟悉这份寒凉的温度。她由他拉着,站在原地不动,苏长柒的力道加重几分,把叶沁竹拉近几分。
叶沁竹弯腰,视角不停向下,男子眼底仿佛落了朝霞,澄澈晴朗如琉璃。
黑压压的云雨漫天,却仿佛有光透出,为层云镶上金边,如梦似幻。
叶沁竹离他很近,再靠近些,可能会失去平衡,跌进苏长柒怀里。
她的指尖触及冰凉,纤纤细指正中男子眉心处。
苏长柒:“叶姑娘,看好了。”
“我和其余修士不同,单纯的致命伤不足以要我的命。”
他把她的手握紧,不让她乱动。引导她,慢慢向下。
“眉骨下三寸乃是紫府,咽喉廉泉,胸后为心脉,三处命门全被破坏,才可要我性命。”
“若一次无法同时下手,便毁紫府,可至重伤。”
最终,叶沁竹的手停在苏长柒心脉处,不再移动。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好似屏住,薄唇紧抿,指尖连带手掌一同失去知觉,连眨眼都忘了。
“记住了吗?”苏长柒问。
她并不想杀他。她用杀人的口吻,道出的却是救人的承诺。
苏长柒如乱麻般的心思豁然解开,空洞心脉中似有暖流淌过。
他的笑容愈发鲜活,盈盈笑到一半,眉头骤然拧起,胸口熟悉的感觉再度传来。他下意识想抬手按紧,发觉叶沁竹在旁,手刚松开些许,又重新握上,想装作无事发生。
没能瞒过。
叶沁竹迅速发现不对劲,她顾不得其他:“怎么回事,昨天的血没喝够吗?”
苏长柒摇头,面上神色恢复如常:“无碍,魔息已经被压制,只是偶尔会反复罢了。”
他想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揭过去。
“不许骗我。”少女眉头紧锁,“什么叫反复?我的血也不能完全解除症状?”
“你不许轻飘飘闭口不言,不然我今天不走了。”
她说到做到,作势要摘下空间囊,转身往里走。
苏长柒知道瞒不过,思衬片刻,努力往好里说。
“识海与灵台,皆无需担心。”
“只是情绪变换时,会有些隐痛,程度很轻,没必要担心。”
叶沁竹耐心地把话听完,漂亮的娥眉拧成一团。
怎么就很轻了!
叶沁竹觉得苏长柒肯定在安慰她,他说程度很轻,约摸和先前用剑自伤的痛感差不多。这哪是很轻,分明还是疼着。
“情绪变化,是……”
“无论喜怒,只要是变化,都会造成异动。”苏长柒想了想,没有刻意隐瞒。
叶沁竹说不出话:“这!”
这也算什么事,这也太欺负人了。
照这种逻辑,阿七必须保持平静无波的情绪,才算安全。叶沁竹想让阿七过得开心些,在他身边兜兜转转,岂不是无形间害了他。
叶沁竹:“我不太会说话,要不,我离你远些?”
她打算把手收回,离阿七远远的。
素手正往回抽,忽然感觉苏长柒施加力道,牢牢拽着她,不让她拉开距离。
“我不喜欢那样。”他蹙眉道。像个不知世事的孩童,找不到合适措辞,词不达意地吐露心头的想法。
叶沁竹:“但――”
苏长柒:“你要是收手,我会更难受。”
叶沁竹一阵阵头疼。她苦恼地皱起小脸,眉毛揪在一起,犯愁地弯下腰,手指搭上他心脉的位置,仿佛这么按着,便能减轻些许他的痛苦。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长柒心脏的跳动很微弱,叶沁竹指尖覆于其上,几乎感觉不到动静。
叶沁竹没有管这份异样感,小声问他:“你说已经减轻许多,但没有完全息止。是不是因为压制魔息,和缓解痛楚,需要的剂量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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